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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论语疏证:解读论语 的权威力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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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洽若救火拂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刘向《战国策叙》曰:始皇兼诸侯而有天下,无道德之教、仁义之化以缀天下之心,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上小尧舜,下邈三王。二世愈甚,惠不下施,情不上达,君臣相疑,骨肉相疏,化道浅薄,纲纪败坏,民不见义,而悬于不宁。抚天下十四岁,天下大溃,其比王德,岂不远哉!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夫使天下有所耻,故化可致也。苟以诈伪偷活取容,自上为之,何以率天下?秦之败也,不亦宜乎!
  《史记孝文帝纪》曰:孝文帝从代来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狗马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民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台为?”上常衣绨衣,所幸慎夫人令衣不得曳地,帏帐不得文绣,以示敦朴为天下先。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欲为省,毋烦民。南越王尉佗自立为武帝,然上召贵尉佗兄弟,以德报之,佗遂去帝称臣。与匈奴和亲,匈奴背约入盗,然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恶烦苦百姓。吴王诈病不朝,就赐几杖。群臣如袁盎等称说虽切,常假借用之。群臣如张武等受赂遗金钱,觉,上乃发御府金钱赐之,以愧其心,勿下吏。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
  《后汉书鲁恭传》曰:拜中牟令,恭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讼人许伯等争田,累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责,辍耕相让。亭长从人借牛而不肯还之,牛主讼于恭,恭召亭长敕令归牛者再三,犹不从。恭叹曰:“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绶去,掾吏泣涕共留之,亭长乃惭悔,还牛,诣狱受罪,恭赏不问。于是吏人信服。
  又《刘宽传》曰:典历三郡,温仁多恕,常以为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吏人有过,但用蒲鞭罚之,示辱而己,终不加苦。每行县,止息亭传,辄引学官祭酒及处士诸生执经对讲。见父老,慰以农里之言;少年,勉以孝悌之训。人感德兴行,日有所化。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礼记曲礼篇》曰:人生十年曰幼,学。
  又《内则篇》曰:十年,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朝夕毕幼仪,请肄简谅。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郑注云:成童十五以上。)舞象,学射御。
  《尚书大传》曰:古之帝王者必立大学小学,使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适子十有三年始入小学,见小节焉,践小义焉。年二十,入大学,见大节焉,践大义焉。
  树达按:《说文》云:义,己之威仪也。《大传》文之小义大义,义皆威仪之义。
  《大戴礼记保傅篇》曰:古者年八岁而出就外傅,束发而就大学。卢辨注云,束发谓成童。
  《白虎通辟雍篇》曰:古者所以年十五入大学何?以为八岁毁齿,始有识知,入学,学书计。七八十五,阴阳备,故十五成童志明,入大学,学经术。故《曲礼》曰:“十年曰幼,举。”《论语》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
  树达按:古人十岁学书计与幼仪,十三学《乐》、诵《诗》矣。孔子十有五而始志于学,不过晚乎?寻《述而篇》云:“志于道。”《里仁篇》云:“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一再言志道,不言志学。此独言志学,不莒志道者,孔子之谦辞,实则志学即志道也。
  又按:《内则》云:“十年,出就外傅,学书计。”《大戴记》则云:“八岁出就外傅。”《白虎通》亦云:“八岁学书计。”又《尚书大传》云,“二十入大学”,《大戴记》、《白虎通》则皆云十五入大学,彼此互异者,十年、二十年,举成数言之。八岁与十五,举实数言之:文似异而实同也。古人云男子三十而娶,女子二十而嫁,三十、二十亦皆举成数言之,不必截然三十、二十也。本章下文所云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亦如此,不必过泥也。
  三十而立。
  《礼记内助篇》曰:二十而冠。始学礼,舞大夏,惇行孝弟,博学不教,内而不出。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博学无方,孙友视志。
  《泰伯篇》曰:立于礼。《季氏箫》曰:不举礼,无以立。《尧曰篇》曰:不知礼,无以立也。
  《左传昭公七年》曰:孟僖子病不能相礼,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
  树达按:三十而立,立谓立于礼也。盖二十始学礼,至三十而学礼之业大成,故能立也。
  四十而不惑。
  《子罕篇》曰:知者不惑。又见《宪问篇》。
  《孟子公孙丑上篇》曰:公孙丑问曰:“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如此,则动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动心。”
  树达按:孔子四十不惑,尽知者之能事也。孟子四十不动心,尽勇者之能事也。孔孟才性不同,故成德之功亦异矣。
  五十而知天命。
  《述而篇》曰: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树达按:此盖孔子四十以后之言。《易》为穷理尽性以至命之书,学《易》数年,故五十知天命也。
  《易系辞上传》曰:乐天知命,故不忧。
  《子罕篇》曰:仁者不忧。又见《宪问篇》。
  树达按:孔子五十知天命,知命者不忧,已尽仁者之能事矣。
  六十而耳顺。
  《论衡知实篇》曰:从知天命至耳顺,学就知明,成圣之验也。
  树达按:王仲任之说甚确。《说文》云:“圣,通也。从耳,呈声。”耳顺正所谓圣通也。盖孔子五十至六十之间,已入圣通之域,所谓声入心通也。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孟子尽心下篇》曰: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树达按:孔子六十圣通,七十则由圣入神矣。


为政篇(2)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左传昭公七年》曰:孟僖子病不能相礼。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我若获没,必属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
  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
  《史记仲尼弟子传》曰:樊须字子迟,少孔子三十六岁。
  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子滕文公上篇》曰:曾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
  《礼记祭统篇》曰:是故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
  又《祭义篇》曰:君子生则敬养,死则敬享,思终身弗辱也。
  《大戴礼记曾子本孝篇》曰:故孝子于亲也,生则有义以辅之;死则哀以莅焉;祭祀则莅之以敬:如此而成于孝子也。
  《荀子礼论篇》曰:礼者,谨于治生死者也。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终也;终始俱善,人道毕矣。故君子敬始而慎终。终始如一,是君子之道,礼义之文也。臣之所以致重其君,子之所以致重其亲,于是尽矣。
  《礼记檀弓下篇》曰:季康子之母死,公输若方小,敛,般请以机封,将从之。公肩假曰:“不可。夫鲁有初,三家视桓楹。”郑注云,时僭诸侯。
  树达按:此三家葬不以礼之事。
  《八佾篇》曰: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树达按:此三家祭不以礼之事。孔子此答,意在箴三家僭礼之失也。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论衡问孔篇》曰: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武伯善忧父母,故曰唯其疾之忧。武伯忧亲,懿子违礼,攻其短。
  ○子游问孝。
  《史记仲尼弟子传》曰: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
  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礼记坊记篇》曰:子云:小人皆能养其亲,君子不敬,何以辨?
  又《祭义篇》曰: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
  又曰:亨孰膻芗,尝而荐之,非孝也,养也。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养可能也,敬为难。
  又《内则篇》曰: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孝子之身终。终身也者,非终父母之身,终其身也。是故父母之所爱,亦爱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于犬马尽然,而况于人乎?
  《孟子离娄上篇》曰:曾子养曾皙,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曾皙死,曾元养曾子,必有酒肉。将彻,不请所与。问有余,曰:“亡矣。”将以复进也,此所谓养口体者也。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事亲若曾子者可也。
  又《尽心上篇》曰:孟子曰:食而弗爱,豕交之也;爱而弗敬,兽畜之也。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
  《礼记祭义篇》曰: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
  《说苑建本篇》曰:父母怒之,不作于意,不见于色,深受其罪,使可哀怜,上也;父母怒之,不作于意,不见于色,其次也;父母怒之,作于意,见于色,下也。
  有事,弟子服其劳;
  《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上篇》曰:君子之为弟也,行则为人负。
  《礼记王制篇》曰:轻任并;重任分;斑白者不提挈。郑注云:皆谓以与少者。《正义》云:任谓有担负者。俱应担负,老少并轻,则并与少者担之也。重任分者,老少并重,不可并与少者一人,则分为轻重,重与少者,轻与老者。
  又《祭义篇》曰:斑白者不以其任行乎道路,而弟达乎道路矣。郑注云:不以任,少者代之。
  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吕氏春秋孝行览》曰:养有五道:修宫室,安床笫,节饮食,养体之道也;树五色,施五采,列文章,养目之道也;正六律,和五声,杂八音,养耳之道也;熟五谷,烹六畜,和煎调,养口之道也;和颜色,说言语,敬进退,养志之道也。此五者,代进而序用之,可谓善养矣。
  树达按:有酒食先生馔,即前章所谓皆能有养,孟子及吕氏所谓养口体也。色难则吕氏所谓养志矣。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史记仲尼弟子传》曰: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
  《先进篇》曰: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树达按:惟无所不说,故终日不违如愚,正老子所谓大智若愚也。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哉?人焉哉?”
  《大戴礼记文王官人篇》曰: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孟子离娄上篇》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了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哉?
  《大戴礼记官人篇》曰:达观其所举,富观其所予,穷观其所不为,乏观其所不取。
  《逸周书官人篇》曰:富贵者观其有礼施;贫贱者观其有德守;嬖宠者观其不骄奢;膘约者观其不慑惧。其少者,观其恭敬好学而能悌;其壮者,观其廉洁务行而胜私;其老者,观其思慎强其所不足而不逾。父子之间,观其孝慈;兄弟之间,观其和友;君臣之间,观其忠惠;乡党之间,观其信诚。省其居处,观其义方;省其丧哀,观其贞良;省其出入,观其交友;省其交友,观其任廉。设之以谋以观其智;示之以难以观其勇;烦之以事以观其治;临之以利以观其不贪;滥之以乐以观其不荒。喜之以观其轻;怒之以观其重;醉之酒以观其恭;从之色以观其常;远之以观其不二;昵之以观其不狎。复征其言以观其精;曲省其行以观其备。此之谓观诚。
  《荀子君道篇》曰:故校之以礼而观其能安敬也;与之举错迁移而观其能应变也;与之安燕而观其能无流慆也;接之以声色权利忿怒患险而观其能无离守也。彼诚有之者与诚无之者若白黑然,可诎邪哉?
  树达按:以,用也。所以谓其所用之方术。由,行也。所由谓其所由行之径路,所安谓其所愿乐也。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礼记学记篇》曰: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
  《荀子致士篇》曰:师术有四,而博习不与焉。尊严而惮,可以为师;耆艾而信,可以为师;诵说而不陵不犯,可以为师;知微而论,可以为师。故师术有四,而博习不与焉。
  树达按:记问博习,强识之事也;温故知新,通悟之事也。孔子之教,以通悟为上,强识次之。故温故知新可以为师,记问博习无与于师道也。所谓温故而知新者,先温故而后知新也。优游涵泳于故业之中,新知忽涌现焉,此非义袭而取、揠苗助长者之所为,而其新出乎故,故为可信也。不温故而欲知新者,其病也妄;温故而不能知新者,其病也庸:皆非孔子所许也。说详余《温故知新说》,见《积微居小学述林》二一四页。
  ○子曰:“君子不器。”
  《礼记学记篇》曰: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
  《宪问篇》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树达按:此与不器之君子异矣。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礼记坊记篇》曰:故君子约言,小人先言。
  又《缁衣篇》曰:子曰:言从而行之,则言不可饰也;行从而言之,则行不可饰也。故君子寡言而行,以成其信。
  《大戴礼记曾子立事篇》曰:不能行而言之,诬也。
  又曰:君子微言而笃行之。行必先人,言必后人。
  《说苑杂言篇》曰:曾子曰:吾闻夫子之三言,未之能行也。夫子见人之一善,而忘其百非,是夫子之易事也;夫子见人有善,若己有之,是夫子之不争也;闻善,必躬亲行之,然后道之,是夫子之能劳也。
  树达按:躬亲行然后道之,正此所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也。


为政篇(3)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左传昭公六年》曰:宋寺人柳有宠,大子佐恶之。华合比曰:“我杀之。”柳闻之,乃坎用牲,埋书;而告公曰:“合比将纳亡人之族,既盟于北郭矣。”公使视之,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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