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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异乡人-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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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祖斐,你何必知道那么多。”

  “你叫他出来,同我说,他不想再见我。”

  “祖斐,你何必自讨没趣。”

  “我反正是一个没趣的人,身不由主,顾不了那么多。”

  祖斐自己都不知道勇气自何而来,如此凶悍地办交涉。

  程作则不怒反笑,“没想到你们之间有如此坚贞的女孩子。”

  祖斐不知道是褒是贬,一时不作反应。

  “怀刚出差去了,稍后调回本地,他不能再见你。”

  祖斐激动地说:“你不喜欢我对不对?”

  “不——”

  “你以他的前途威胁他对不对?”

  “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这里面还有其他因素,怀刚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为一份优差放弃友情。”

  “祖斐,他不适合你。”

  “这话你不可代他说。”

  “你认识他有多久。两个星期,半个月?你不了解他,我却是看着他长大的。”

  祖斐觉得再怪异没有,她问:“程教授,什么样的人,才会干涉他人的感情生活?”

  程作则好不尴尬,一时答不上来,过了一会儿,他说:“祖斐,我很喜欢你,但是,怀刚同你在一起,会惹起许多麻烦。”

  祖斐发呆。

  她问:“你们是神职人员?”

  “不不。”

  “你们是太空署工作成员。”

  程作则一愕,不置可否。

  “你们的秘密研究室,就在山坡后面,那样的装设,也只有太空署有人力物力办得到。”

  程作则答:“祖斐,怀刚参加组织的时候,发誓效忠国家,他不能违背誓言。”

  “他仍在研究所?”

  “是。”

  “他想不想见我?”

  “我们已经说服他。”

  祖斐问:“本市政府知不知你们存在?”

  “祖斐,我已与你说得太多,我们与贵政府确有协议。”

  “你今天上来,就是为了劝我忘记靳怀刚?”

  程作则点点头。

  “教授,你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

  程作则伸出手来,握住祖斐的双手,诚恳地说:“祖斐,我请求你答应我,不要再追究我们的事。”

  他声音中有无限苦衷、遗憾、无奈、不得已。

  “趁还来得及,忘记靳怀刚,他不是你的对象。”

  祖斐问:“你们的任务真的秘密得不允许他接触外人?”

  程作则点点头。

  “可是程太太在与你结婚之前,也是个外人而已。”

  “怀刚不会与你结婚。”

  “你问过他,”祖斐苦涩,“你肯定我不会有机会?”

  程作则按不住心中讶异,“祖斐,你们的感情竟如此冲动,你并不认识靳怀刚,你根本不知他的底细,你连他的真姓名都不知道,祖斐,你是受过教育的人,理智统统搁到什么地方去了?”

  祖斐答:“一个人,只能听从他的心意。”

  程作则太息,“愚昧的感情害惨你们,不然的话,凭你们的努力聪明勤奋,成就当不止于此。”

  祖斐固执地摔掉程作则的手,她不是不知道教授苦口婆心,一番好意,但她无法压抑她内心的需求。这些年来,接触过那么多异性,只有靳怀刚值得她付出那么多。

  这就是她的直觉。解释不了,两个星期同一年,十年都是一样的,她无法把该种独特的感觉告诉程作则这个理智的科学家。

  “你不肯答允我?”

  祖斐说:“要是他来找我,我不会拒绝,我求之不得。”

  “你们真勇敢。”教授赞叹。

  “我们,”祖斐看着他,“我与程太太有什么不一样?”

  程作则叹口气,“祖斐,不要再走近那个山坡,我们已经加强措施。”

  “你为何来找我,威胁还是警告?”

  “我们喜欢你,祖斐,请回头。”

  “你怕我暴露你们的所在?”

  “不,祖斐,你误会了,我们很安全,我们也不会妨碍你们的生活,问心无愧,我只想同你说明白,靳怀刚不会再来找你,你不必再等。”

  程作则站起来,打算告辞。

  这个中年人风度翩翩,一个很简单的动作看上去都十分优雅,祖斐无论如何不信他是坏人,他到底在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他走到门口,转头回来说:“祖斐,你必须相信,我这样做,不但为怀刚好,也为了你好。”

  他欠一欠身,走了。

  

  







异乡人5





  从头到尾,他像是充分地掌握了有关方祖斐一切的资料,胸有成竹,祖斐不能说教授不同情她,她可以看得出他爱莫能助。

  也许他只是这一组二十五人的指挥,在远处,他们还有领袖、主持、主脑人物。

  他只不过是一只比靳怀刚略为大一点的一只棋子。

  他帮不到怀刚,却可以坏他的事,这是中级管理人才的通病。

  他可以把怀刚调走,遣返原地,禁他的足,使他动弹不得,再也见不到方祖斐。

  这要看怀刚了。

  祖斐到写字楼去找沈培。

  天色已黑,写字楼却灯火辉煌,众人都没有离去的意思,沈培当然还没有下班。

  她正得意洋洋地喝咖啡呢,像是刚刚成功地办完一宗交涉。

  看到祖斐,她讶异,“什么风把你吹来,正在交蜜运的人,不应有那么多时间。”

  “我有话要说。”

  “说呀。”

  “你得先答允我,即使你不信,也不准说我荒谬。”

  “你要结婚了。”

  “不不不。”

  “你要辞职他去,要命,周国瑾会剥你的皮。”沈培蹬足。

  “你听我说。”

  “祖斐,你的脸色不大好,你并没有充分地休养。”

  “你听我详细说,别打乱话柄。”

  “你要同郑博文复合。”

  “沈培,求求你。”

  “难道祝志新肯离婚?我不相信。”

  “沈培!”

  “对不起。”

  房间里顿时静下来,祖斐反而不知如何开口,私人的事,应当私自处理,但祖斐想得到沈培的忠告。她咳嗽一声,从头到尾,把有关靳怀刚的事说了一遍。

  沈培越听越新鲜,双目睁得像猫眼似的,瞪着祖斐。

  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个故事。

  若不是祖斐一早约定不准取笑揶揄讥讽,她早就直斥其非。

  可怜的祖斐,感情上两度失意,已令她郁郁寡欢,难得再遇到一个谈得来的异性,但他又刻意疏远她,此刻她健康又不济,三下五除二,胡思乱想起来,什么一层透明银幕似的看似真却无形的假山坡……

  沈培想建议祖斐到疗养院去接受检查,这还得详细与周国瑾商量,她不敢唐突。

  祖斐见她发呆,问她:“沈培,你有什么意见?”

  沈培吞一口涎沫,觉得困难之至,过一会儿她说:“祖斐,你知道我与大姐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支持你。”

  祖斐松一口气,点点头。

  “祖斐,他要是不肯见你的话,你追到天脚底也不管用,徒然惹他烦躁。”

  “我肯定他喜欢我。”

  “祖斐,这不是你的作风,平日你最顺其自然,从不强求。”

  “这一次我觉得应该争取。”

  “你爱他?”

  祖斐不回答。

  “祖斐,过些日子,我给你介绍朋友,我手头上有的是人,我们沈家是大族,表兄表弟堂兄堂弟已经一大堆。”

  祖斐说:“他帮过我,沈培,我也想帮他。”

  沈培无奈地摊摊手,她忽然想起来,忍不住问:“那日你同大作家谈过些什么,这可是他新故事的部分大纲?”

  祖斐立刻抬起眼,“你不相信我。”

  沈培说:“慢着,祖斐,慢着。”

  祖斐提高声线:“你不相信我。”

  “嘘,祖斐,你静一静。”

  “你以为我疯了是不是,你以为我发神经?”

  “祖斐,我没有这个意思。”沈培额角冒出汗来。

  “我以为你是忠实朋友,由此可知我是太天真了,是我不好,我学艺不精,我的事,原应由我承担,我也很忙,自顾不暇。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再见。”

  祖斐取过手袋,转头就走。

  沈培来不及穿鞋子,赤脚抢上前去,挡在祖斐之前,不让她走,顺手关上门。

  “坐下。”

  祖斐不肯坐。

  “坐下。”沈培命令她,“不然我叫大姐来。”

  “说你相信我。”

  沈培心中答:“去你的。”但嘴巴却用十分诚恳的声音说:“我当然相信你。”

  祖斐心中也说:“去你的。”但统共只得这一个朋友,不得不叹口气,坐下来,说:“给我一枝香烟。”

  沈培自抽屉中取出一只小小不透气密封的塑胶盒子,递给祖斐。

  她俩没有烟瘾,但疲倦或烦闷的时候,也偶然抽一枝醒醒神。

  祖斐终于说:“沈培,你若是我的朋友,来,跟我来,我带你去看那个山坡。”

  沈培为着安抚她,立刻答:“好,下个周未一起去。”

  “谁说的,”祖斐喷出一口烟,“我现在马上开车与你去。”

  沈培一听,吓得呆住,祖斐思路果然出了纰漏,天已全黑,这个时候,两个女人摸到荒山野岭?谁又吃了豹子胆。

  沈培结结巴巴问:“现在?”

  祖斐坚决地说:“是。”

  “明天一早不行?”

  “白天人多,行事不便。”

  沈培怪叫起来,“小姐,我还有温柔的配伴与可爱的孩子在家等着我回家团聚,明天一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好不好?”

  祖斐何尝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心头好似点着一支小小的火,炽热而疼痛,她若要使它熄灭,就得迅速行事。

  这次她平静得多,“再见,沈培。”

  她拉开办公室门。

  沈培穿上鞋子,“等一等我。”

  祖斐转头,“我不会怪你的。”

  “咄,谁在乎你怪不怪我,我是自己好奇。”

  “什么?”

  “来,就在这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与你去寻幽探秘。”

  “沈培——”

  “得了,少说那些感人肺腑的肉麻话。”

  途中,沈培已经后悔这冲动的决定。

  往郊外的公路在夜里阴气森森,除了路中央的猫眼反光石,就是黄沉沉的路灯,映在祖斐脸上,看在沈培眼中,但觉她面目狰狞可怖,不知会做出什么出入意表的事来。

  她企图引祖斐说话,祖斐却不回答,全神贯注驾车。

  沈培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觉得寒风刺骨。

  挨义气,沈培心中咕哝,多少英雄好汉为此赔上性命,两肋插刀,愚不可及。

  可是适才为势所逼,不由她不作出选择,任由方祖斐一个人在激动恍惚的情绪下出走,倘若出了什么差错,可能会使沈培后悔一辈子。

  她问:“到了没有?”

  祖斐没有回答。

  沈培叹口气。

  她想闭目养神,但左眼眼皮发狂似地跳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不吉之兆。

  她颤抖地问:“到了没有?”

  这次祖斐说:“就在前面。”

  车子像不是驶在地球的路面上,四周围黑漆漆,只得车头灯一圈白光。

  沈培完全有种熬时间的感觉,真惨,成年之后还没曾如此彷徨过。

  可是祖斐更加可怜,找男朋友找到这种地方来。

  沈培真怕她把她带到山头野岭,指着一座孤坟,叫她看。

  想到这里,沈培浑身的毛孔竖了起来。

  这次她声音带着哭音,“祖斐,求求你,到了没有?”

  祖斐以行动代替言语,停下车子,熄掉引擎,“到了。”

  沈培不肯下车,这样黑墨墨如何探险?开玩笑。

  祖斐取过大型电筒,开了车门,“请跟我来。”

  “不。”

  “沈培,你怕?”

  沈培尖声答:“当然我怕,我从没说过我胆大如斗。”

  祖斐无奈,“沈培,既来之,则安之。”

  “你把车头灯打开,照清楚四边环境,我才下车。”

  “好好好。”

  祖斐只得重新发动引擎,开着大灯,沈培吞下一口涎沫,硬着经已发麻的头皮,跳下车来。

  是一块小小草地,不会比一个避车处更大,进去一点,大概是十多二十步路距离,便是祖斐口中那座神秘的山坡,如果你相信她的话,那么,她的男朋友靳怀刚就困在它里边。

  沈培长长太息一声,踏上草地。

  两人来到山坡面前,祖斐提起电筒,照过去。

  一点异样都没有。

  沈培听见各式各样昆虫发动的鸣奏曲,抬高头一看,清风明月,咦,别有一番风味,心中恐惧不禁去掉一两分,不过两个正当妙龄、花容月貌的女子,说什么都不适宜在穷乡僻壤间久留。

  她催促祖斐,“快,快快证实你的理论。”

  祖斐紧张地、缓缓伸出手来,预期它会很顺利地穿过山坡,谁知触手却是坚硬的岩石。

  祖斐一怔,放下电筒,两只手都搭到山坡下,谁知摸了一手泥。

  沈培看在眼中,乐了,原来是虚惊一场,什么假山,明明是真山,她也不甘人后,伸手亲自体验,结局与祖斐一样,滑溜溜地抓下一把青苔。

  “走吧,方小姐。”她说。

  祖斐呆住,她僵住在那里。

  “小姐,我的女儿还在等我吃晚饭呢。”沈培催她。

  完了,祖斐想,永远找不到靳怀刚了。

  沈培拍拍她肩膀,“祖斐,你在明,他在暗,你怎么找他,不如由他找你。”

  祖斐犹自怔怔的,沈培扶着她,走回车上。

  “由我驾驶吧。”沈培如释重负,吁出一口气。

  一路上祖斐默不作声,车子回到市区,沈培才敢与她说笑。“你可有想起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

  祖斐似乎没听出沈培是在调侃她,她喃喃地说:“加强措施,程作则说他们已经加强措施。”

  “祖斐,你说什么?”

  沈培不会明白,不应骚扰沈培。

  祖斐说:“你的家到了,你在这里下车吧。”

  “来,上来吃顿便饭。”

  “我肚子根本不饿。”

  “看在我分上,吃一点。”

  祖斐终于点点头。

  沈培的丈夫与女儿双双迎出来接沈培,埋怨她迟回家。

  租斐甚觉抱歉。

  沈培让她坐在书房内,给她一杯葡萄酒松弛神经,又放一支轻音乐,为她掩上门,对女儿说“嘘,不要吵阿姨。”

  她丈夫问:“祖斐怎么了?”

  沈培想了想,用最简单明了的字眼答:“失恋。”

  她那位好好先生同情地说:“啊!”

  到底祖斐也没有吃饭。

  她在安乐椅上睡着了,沈培没叫醒她,但替她留着一碗汤。

  她们一家三口在卧房看电视节目,沈培不敢告诉家人刚才去过什么地方,会挨骂的。

  每一个人都以自己为中心,除此之外,就以家庭成员为重,谁会先去办有关他人福利的事。闲着,无聊,爱邀功,又是举手之劳,或许还有可能代办,否则,谈也不要谈。

  人原是寂寞的,作为朋友,沈培己可留芳百世。

  祖斐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小女孩的苹果脸。

  她问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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