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沉没-小松左京-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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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并揍了两个劝慰他的士官。后来他想法坐上了自卫队的水陆两用装甲车,但到小田原以前,车子再也无法前行。小田原四处是灼热的火山灰,小野寺一想到玲子可能就在这灼热的山灰底下,就恨不得一脚把那些灰尘踢个精光。
他又折回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纠缠着要去抗震救灾最危险的地方工作,委员会只好给他补发了一份临时委任令。
当小野寺他们的一架小型直升飞机飞越大地沟上空时,惊讶地发现有一群人站在日本阿尔卑斯山顶,向他们招手。该地区在富士山大爆发后发生了强烈地震,因此发出警报要居民撤离。4月2日,该地居民全部撤完后,该地区宣布戒严。
当飞机降下去时,小野寺发现他们是登山队,其中有学生和男女青年公司职员,共十三四人。
“你们不知道登山是违反戒严令的吗?”小野寺问这批人。
一个青年高声说道:“这座美丽的日本阿尔卑斯,马上就要从地球上消失了,难道我们同他最后告别也不可以吗?我们即使死在阿尔卑斯也心甘情愿。”
“那就请便吧。我们也落个清闲自在。”小野寺说。他走近飞机问:“里面还能坐几个人?”
“两个人,不能再多坐。”驾驶员说。
“想想办法,最好能坐上四个人。”
“不行不行,怎么也挤不下四个人。”驾驶员猛烈地摇手说。
“那么我留下,你身旁坐一个,后边再挤三个。应该请空十三团派一架运输直升飞机,把剩下的那批混蛋运走。”小野寺说。
这时有人在身后呼救,小野寺望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连滚带爬地走过来。但小野寺正忙着安排那些登山员,光让一些伤病员上了飞机。
“小野田……”随着一声凄惨的尖叫,一个穿着鲜艳衣服的女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小野寺慢慢想起来:真子,那位银座酒吧间的女招待。他惊呆了:“你,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吓死我了,本来以为没救了,又冷又怕,你来救我们,真是太好了,小野田先生。”真子一头扑进小野寺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
小野寺气恼地发现这姑娘到现在也搞不清自己的名字,但他拍拍姑娘的肩膀、安慰着她:
“没事啦,现在没事了。”
“让我也坐上去吧,我真是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我累得
一步也迈不动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安全的地方!让我坐上去吧。”真子央求道。
“不行。”小野寺说,“上面坐的都是伤病员,很快就会有直升飞机来救我们了。”
真子却压根不听他的话,向正要起飞的飞机跑去,小野寺赶紧伸手拽住她,把她拉了回来。飞机起飞了。
小野寺发现真子跌倒在地上,正歇斯底里地大哭。
“谁是和这姑娘一起的?”小野寺问那些留下来的人。
“她认识的那个人,就是雪崩受伤的,刚才坐飞机走了。”有人答道。
小野寺拉着真子的胳膊,把她拽了起来。
“先到茅屋吧。”小野寺无力地说。
“可,今后怎么办?”真子抽抽答答地问。
“只有等了。”
此时是7点35分。约5分钟后,屋外轰隆一声,茅屋开始摇晃。
有人跑出去看。“水!水从上面冲下来了!”他的声音马上被巨响盖住了。
茅屋里的人都跑出来。
“我,实在走不动了。直升飞机怎么还不来呀?”真子姑娘边哭边问道。
“你要振作起来!太累的话,我背你。”小野寺拼命鼓励她。
云雾慢慢地下压,这群人向东南斜面走下去,不一会儿,人们闻到一股强烈的硫磺味儿。
尾声 龙之死
在横跨南北两个半球的欧亚大陆东缘,有一条龙,现在正奄奄一息。
这条龙浑身喷火冒烟,激烈地翻腾着身体,因痉挛而不断地抽搐着。那从太古时代就温柔抚摸龙的黑潮,现在突然伸出了冷酷无情的大嘴,把受伤的龙,一片一片地啄碎,吞进了深海的胃袋之中。
中央构造线的南端,九州、四国和纪伊半岛的南北部,大部分已沉向海底。北海道方面已有两个半岛脱离本土下沉了。西南部,一年前就呈现变异,现在有好几个岛子杳无踪迹。
4亿年前,在古老的大陆边缘,年幼的龙种诞生了,同时,有一个瞎眼的巨人也诞生于这条龙和大陆之间,在漫长的岁月里,这瞎眼巨人一直在把小龙推向大洋,小龙一度茁壮成长起来,在波涛之上雄伟地耸立着。
而现在,这条龙突然被那巨人折断了脊骨、弄翻了身体,被推压进大洋下面了。
大变动以来,整个日本列岛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向东南方向移动了几十公里。
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远东海洋一角的“龙之死”上了。这残酷无情的变动,同时给人们带来了刺激。原先的大陆漂移假说,现在正在成为现实,在世界的一角展现着。但是,对日本这个岛国来说,它拥有近10000亿美元的社会财富,国民生产总值居世界第二,取得了巨大的现代化工农业成就,如今却要连同它美丽多彩的国土一起,被一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吞食掉了。
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的三艘航空母舰也成为世界新闻报道机关的采访中心。在美国,一些粗制滥造的、关于地球变动的作品,竟成为畅销书,被抢购一空。
在全世界的人们中,欣喜若狂的是那些地质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射了七颗地质测量和气象卫星,开始各种观测调查。各国也成立了专门调查机构,开始活动。全世界的地球科学专家,包括专业学生,顷刻之间身价百倍。
“龙之死”,虽然只不过是消失了全球百分之零点三的面积,但对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曾过着世界最高水平的生活;这个国家的贸易总额占世界的百分之四十;它是发展中国家原料的广大市场和重要工业品的供应基地。总之,日本在世界经济中的作用,已相当重要。而这样一个国家如今面临着行将灭亡的、毁灭性的灾难,这必将给全世界带来巨大冲击。
“救救日本”的呼声,响彻全世界。在各国街头,都开展着募捐和集会活动。大部分人在抱有幸灾乐祸心理的同时,又预感到将发生许多麻烦,大批日本人的进入,不知会使本国产生何种局面……
只有日本人,他们作为悲剧的当事人,一直在为救灾而脚踏实地地工作着。救援组织内部不断出现牺牲。美国的救护队司令官伦德准将在记者招待会上,带着惊讶不已的口气说:“在日本救援组织中,从军民到官方都涌现出了令人无限钦佩的英雄,在过于危险的地方,他们也敢于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应当说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英勇善战的、了不起的战士……”
最后关头在日益迫近,日本人象要创造奇迹似的、不分昼夜地紧张工作着。截止同年7月底,共撤离了6500万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因为平均每月撤走1600万人,这速度是史无前例的。但是,随着破坏和沉没的日益严重,援救工作的效率显著下降。到7月初,日本国内只剩下北海道的千岁机场可以使用了,救援工作的主要工具,也成为军用运输机和登陆艇了。
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在为营救7000万人这个目标而奋斗。目前伤亡和失踪的人数已超过1200万人,救护队也有5000人牺牲。还3000人正孤立无援、心惊胆颤地等待着援救的到来。
然而,被救出的人数在日益下降,救护队由于艰苦的工作环境,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尽管如此,救护组织仍在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地艰苦奋战着,全体工作人员已有些精疲力尽,他们的情绪凄恻而绝望:“面对这狂暴肆虐的天灾,我们这些人到最后会不会也被葬身于灰尘之下、被海水吞噬掉呢?……”
黑暗中,有三辆美国军用卡车在寻找登陆点,好容易才找到后,卡车依次向登陆艇搭上木板,将几只用帆布包着的大木箱,御到了登陆艇上。
忽然美军大喊:“站住!”把枪口对了过来。
片冈举起手,用英语喊:“让我们上去,有妇女和孩子。”
一个年轻军官走过来问:“是老百姓吗?”
“我们是救护队观测小组的,他们是老百姓。”
“很遗憾,我们是据最高领导的命令,冒险执行绝密任务的,不是来救人的。”
“可是,你能眼看着那些可怜的母亲、孩子和老人,见死不救吗?”
“我们无能为力。装满行李后,仅能容我们坐。”
“那是什么贵重物资我不知道,但是有比人命更值钱的东西吗?”
“实在很抱歉,作为军人,我必须严格执行命令,你们不能上去,母舰马上就要开了。”
片冈焦急地哀求着:“求求你了,这里离制高点不到100米了,是相当危险的。向母舰联系一下派船救我们也行……”
那位年轻军官还是不答应。从卡车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矮个男子,他问道:“斯科特中尉,若少装一件行李,可以坐几个人?”
“这是违反命令的……”
“这件工作是由我负责的!你告诉我,能坐几个人?”
“五六个吧……”
“只坐妇女和小孩呢?”
“最多八九个人,可是,我没法交待呀……”
“坐十个,我留下。给我一张纸和笔,我不会难为你的。”
那矮个子很快写了点什么,接着问片冈:
“有几名妇女和小孩?”
“妇女六名,小孩三名。”
“派一个会讲英语的男的去。”
接下来,那矮个子让片冈把妇女和孩子们推到了船上,对他们说:“大家放心,以后会再见面的。”
不愿和家人分开的一位年轻妇女站在艇首哭喊:“我不想走,要死,死在一块儿好了。”
矮个男子安慰着:“到了美国,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登陆艇起动了,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留在岸上的人们,呆若木鸡般地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个矮个子摘下了钢盔。片冈一看,惊讶地认出他是邦枝。
邦枝难为情地说:“没想到在这鬼地方见面了,我现在主管这件莫名其妙的工作,本来以为此刻已和老婆在美国见面了……”
“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邦枝泰然自若地回答,“我本应让你们坐上去的,可是那些箱子关系到在外国生活下去的几千万同胞的将来。”
邦枝疲倦地爬进大卡车的驾驶室,说:“这儿司机偷偷给我留了一台野战步话机呢。”
人们都艰难地爬上驾驶室和车斗。此时,大地又一阵剧烈的摇晃。
8月中旬,特大台风袭向已沉没一半的日本列岛附近。大批外国救护船纷纷驶离日本,有些一去不返。
8月以后,“D…1”总部,搬到了海上的最大护卫舰“春名号”上去,中田和幸长仍在这里处理大量情报资料。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改名救济总部,迁往檀香山。
日本的6700万难民,现在开始在露天帐篷的难民营中,安排“生活”的问题。仍留在岛上等待抢救的3000万人中,死亡的人数有300万以上,其中有一部分是自杀。
剩下的两千多万人,70岁以上的老人占多数,有的是不愿给子女增添负担,有的是故土难离,在集中地点销声匿迹。在这些老年人当中,有一个年纪最大的,他此刻正躺在蒙满了灰尘的室内。
“邦枝留下一个箱子,让妇女和孩子坐上去了,是吗?”
电报说他留了下来,说留下来的箱子是邦枝本人的‘B号’箱……”
老人突然嘻嘻地怪笑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吗?吉村。”
吉村不知所云。
“B号箱里是我故意做的手脚,几乎全是赝品,竟给他嗅出来了。真是过瘾。”老人笑着说,“接人的车子来了没有?”
“来了辆大吉普。”
“那么,你们走吧。花枝呢?她还在干什么呢?”
“大概在准备吧。”
“快点,带她走吧。”
吉村慌忙走出房间,那姑娘忽然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老人面前。
“怎么回事?你这种打扮怎么能坐吉普?”
花枝姑娘突然跪倒在渡老人面前,掩面哭泣起来:“我不走……我要一直陪在您身边……”
老人生气地说:“不行!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和我这把老骨头一块死掉?!”
“叫我离开你,还不如……”
“你胡说些什么呀!到那边以后,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不用担心你的生活,只要能活下去,就很是不容易了。……”
那姑娘伏身在老人身上,放声大哭。吉村走过来,老人对他大喊:“去帮她换件牛仔裤,帮她……”
房屋忽然随着一声巨响而旋转起来,钢筋水泥的房顶吱吱嘎嘎作响,院子里也响起了山崖塌陷的声音。
老人催促:“快点吧,马路快被堵塞了。”
吉村趔趔趄趄地走去,老人忽然记起了什么:“花枝……能让我看看吗?”
花枝仰起流满泪水的脸颊,站起身来,解开了衣带,落落大方地展现出自己发育完美、雪白丰满的裸体。
老人瞟了一眼,便闭上眼睛,喃喃地说:
“花枝,生娃娃吧。你身体蛮好,遇见合适的男人,就生他几个胖胖壮壮的好男孩……”
吉村捧着衣服走过来,老人说:“吉村,带她走吧,花枝就拜托你啦。”
吉村跪了下来,在积满尘埃的席上行了个日本式的礼:“会长,那我们就告辞了。”
“行啦。快走吧。”
脚步声伴随着呜咽声远去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关东本地,连续响起喷火的爆炸声。一阵掠过长空的呼啸,变成狂风猛烈地刮了过来,吹动了屋内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走廊里有个人影闪动了一下。老人问:
“是田所先生吗?”
这人正是田所博士。他坐下来问:“花枝她们好吗?”
老人痛苦地说:“你,还是没走啊……”
现在的田所博士两眼深陷,面颊清瘦,两鬓斑白,象一下子老了20岁。
“要是有辆吉普,就可以开到山上去。”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老人无力地说,“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吧。而人也只能活到三个星期。”田所擦了一下眼睛,而脸颊上还挂有泪珠。
“哎,田所,你今年多大啦?”老人忽然问道。
“65啦。”田所博士脸笑忽然掠过一丝笑意,“要在大学里,也该退休了……”
“才65,为什么想死?”
田所博士有些呜咽了:“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伤心吧……”
他忽然激动起来,“在我发现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当我通过直观发现那件事时,我自己都不寒而栗,我知道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的。当时,我真想把它憋在肚子里。”
“迟早不是要被知道的吗?”
“可是那要等好长时间了,制订对策和准备工作要耽搁下来。在科学上,他们不相信直观。只依靠证明,没有人肯耐心倾听我的话。”
老人饶有兴味地说:“要是耽搁下来,损失要多两三倍吧?正因为如此,你才忍受一切,到最后被扣上酗酒的疯学者这顶不光彩的帽子,你为日本,已做到了鞠躬尽瘁……”
田所博士嘟哝着:“可实际上,我本想把我的直观和亲眼看到的,以及搜集到的各种材料都秘而不宣,那样必然有更多的人,同日本同归于尽……”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