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战记-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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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有父母之命,又彼此相爱,早日完婚岂不更好?何必拖到现在。”
“你不知道。”苦笑着摇摇头,刘圣阳接着说:“无论家世、品貌还是学识、才艺,我都差她太远,从小到大,在她面前我总是说不出的自卑。小时候我们曾有个约定,当了翰林卿后,就娶她过门。”
“为了一句儿时戏言浪费大好青春,实在可惜。”倾城既为那位待闺空守的姑娘抱屈,又为刘圣阳的憨厚固执而叹息。
“她可以当作戏言,我却不能。既然承诺,当然就要履行。而且,她也一定默认了我们的约定,否则绝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扬眉一笑,刘圣阳又道:“好在现在总算达成心愿,一切都还不迟。”
“有情人终成眷属,师兄,祝福你们。”
想到自己和水月,倾城不但能理解刘圣阳的心情了,甚至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慨。高兴的接受了他的祝福,刘圣阳还摘下形影不离的红宝石挂饰给他看。
“定情信物?”
“嗯。”羞赧的点点头,刘圣阳自豪的道:“这宝石就是她的名字——红泪。”
“红泪?!”
“你也认识的,就是内务学官风姿.萧红泪。”
一听是那位红魔女,倾城忍不住笑道:“难怪她教授美形课,原来一直准备着扮新嫁娘呀!”
第三章 祭祀惊变
“黄金色的河水自王宫向外流去,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现出一行南归的大雁。”自梦魇中醒来的春江金鹏如是描述了梦中所见,那沉静、庄重乃至悲壮的幻象中探出遮天蔽日的漆黑之手,试图将他永远拘禁在异世界光明正大的恐怖之中。
春江金鹏并没意识到怪梦背后的不祥之兆,直到太医诊断出急性“红痧热”已经严重破坏了他的健康。
不久前,倾城曾入宫觐见春江金鹏,当时他气色好得很,精神也不错,不但设宴热情款待乖“女儿”,还在开玩笑的说:“人家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朕现在倒犯了愁,不晓得那户王侯够格迎娶倾城公主。”不曾想时隔不久,竟然病得卧床不起。
抱病早朝的摄政王陛下对太医会诊不屑一顾,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司祭院煞有介事的祈祷与祭祀上,当首席大神官询问病发前有何异常征兆时,春江金鹏若有所思的描述出了那场噩梦。在这之前,他早已向依邪那美讲述了不止一次。
“金水东流,财源外流之意,此乃伤财之兆;雁过长空,喻‘行伍’之‘人’,即劳民之兆!陛下梦中染恙,必先圆梦冲喜,而后方可除疾。”
金鹏忙问她如何圆梦冲喜。依邪那美要来笔墨纸砚,当众写下“举万金、发万民”六个大字,再问该作何解,她却笑而不答。
就在群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帝国兵马大元帅春江飞鸿排众而出,朗声道:“陛下,此梦微臣可解!”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谁也未曾听说武人出身的飞鸿郡王竟还懂圆梦之术,可当怀疑的目光触及大元帅凌厉阴鸷的眸子后,又全心惊胆战的低了下去。
依邪那美神色如常,倾城却看得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自春江飞鸿出列后就漫上了她的眼角。“早有预谋……”
意识到这一点的倾城立刻嗅到了政治风暴的气息,再看柯宇明,却镇定的仿佛一无所知。
“陛下罹梦之夜,臣下也有所感念。”春江飞鸿从容不迫的说,“事实上,那晚臣下也梦见不祥之兆——一枚火红的长矛状流星自王城上空划过,消失在西方边境之处。”
群臣的惊叹声中,春江飞鸿大声道:“臣下本也懵懂不解,如今听了陛下之梦,两相对照,这才真正明了其中的玄机。”
“‘流星’就是天神的战争之矛,流星落向西方边境,就是说战乱起自西方;‘发万民,举万金’,当然是战士和军费,若要圆梦冲喜,当然要举兵挥师征西,平定凤凰城叛乱!此乃上承天意,下应民心,王师凯旋之日,即陛下痊愈之时!”
对凤凰城的态度,一直是学宫派与贵族派最大的分歧。
春江飞鸿无疑是个坚持武力统一的好战分子,而以柯宇明为首的学宫派则倾向于透过外交,缓和帝国与凤凰岭的关系。
两大势力互不相让,妥协的结果就是西征议案被无限期搁置,为了击败政敌,老谋深算的春江飞鸿利用摄政王的噩梦做起了文章,至于他如何收买了大神官依邪那美,想必只有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自己清楚。
新晋帝国参政官叶倾城大人当然归入了学宫一派,初履仕途的他,不得不承认春江飞鸿这一手玩的实在精采。
相对于春江飞鸿的早有预谋,学宫派诸臣明显乱了阵脚,反对开战的奏议在“神旨”面前不堪一击,春江金鹏也渐渐倾向于出兵。
摄政王陛下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力排众议,可当势均力敌的学宫、贵族两派陷入僵持时,他的决定就显得举足轻重了。
局势极端不利,在同僚们焦急的目光注视下,柯宇明依旧从容镇定,非但不上奏驳斥,甚至还将目光远远的投向窗外,似乎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廷议尽快结束,好早点回家睡个回笼觉。
就在此时,殿门处的廷尉高声道:“启禀陛下,稷下督学阴阳明镜求见。”笑容僵死在脸上,春江飞鸿恼怒的瞪视柯宇明,神采飞扬的枢机卿则耸耸肩,还了他个貌似无辜的微笑。
一向不问世事的孔雀国师肯亲来晋见,春江金鹏还真有点儿受宠若惊,连忙宣她进殿。仍是那身朴素的黑纱法师袍,流苏似的青丝挽成一束,随意的垂在肩头。
“惊闻陛下染疾,明镜稍通岐黄,愿略尽绵薄之力。”
听了明镜的来意,春江金鹏大喜过望,“镜师亲诊,区区小恙自不在话下!”至于什么“发万民、举万金”早就抛到了脑后。
阴阳明镜的突然出现使出兵凤凰的计画再次胎死腹中,春江飞鸿想借助神权出兵凤凰,不曾想反被柯宇明抬出了神权的祖宗阴阳明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无论解梦还是医术,他又怎敢在明镜面前班门弄斧?
依邪那美也面沉如水,无论如何她这个大神官的威望终究不可能超过堂堂国师。
当阴阳明镜宣称陛下并无大碍后,包括春江金鹏本人在内,大家心中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场宫廷暗斗也该以宇明公技高一筹而收场,可明镜告退前的一句话,却又给群臣心中添了十五只吊桶。“至于陛下惊梦之事,愚以为不可等闲视之。”
“镜师也认为此梦为不祥之兆?刚刚大神官为朕解得‘发万金、举万民’六字,镜师以为如何?”春江金鹏只顾得好奇,却没留意依邪那美遮掩不住的愠怒。
身为国师的阴阳明镜为何关心区区一个噩梦?依邪那美有理由相信,这阴毒的小女人是想从自己手中抢回孔雀帝国精神领袖的地位——尽管她从来也没真正拥有过。
自学宫一党的眼中,她看到了冷笑与蔑视,而自同盟者春江飞鸿及自以为是的贵族那里,她只得到了幸灾乐祸。第三势力的削弱,对旧有派系都有利无弊。
“这也是先生的谋略?”倾城再次望向柯宇明,刚刚请出镜师反客为主的手段让他由衷钦佩,可如今落井下石打击依邪那美就未免有些恶毒。柯宇明报以苦笑,一向任性的明镜又在自作主张了。
“举万金,发万民……举万金,发万民……”反复念诵了几遍,明镜忽的转身来到王座前,颔首微笑道:“陛下,这六个字,也正是明镜想说的!”
公开支持本该是死对头的依邪那美,镜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群臣傻了眼,大神官本人也糊涂了。
“‘举万金,发万民’指代何事,大神官阁下定有详解,想必不用明镜多嘴了。”
直到小巫女般的阴阳明镜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才强自收敛心神,冷冷答道:“天机不可泄漏,那美不敢妄言。所谓的详解,还请镜师指教。”
明镜正是要封住她的嘴,当下也不客气,“既然如此,明镜就恭敬不如从命。所谓的举万金、发万民嘛……就是以万金之资、万民之力,建造一座祭祀众神的大神庙,以谢上天对吾等孔雀子民之垂眷,以昭国泰民安、盛世太平,以佑陛下一统江山、洪福齐天!”
谁也没想到梦魇会引出帝国大神庙,更不会有人想到阴阳明镜会说出这等阿谀奉承的话。而命运之门扉,也就在此时开启了通往未来的方向。
飘然自倾城身边走过,明镜悄声丢下了一句“天国曼陀罗.红之命运塔”,消除了他心中的困惑。
“以昭国泰民安、盛世太平,以佑陛下一统江山、洪福齐天……好、好,说的好,解的好!好个帝国大神庙!”春江金鹏陶醉在国泰民安、盛世太平、一统江山、洪福齐天的幻想中,大神庙比战争更能满足懦夫的虚荣。
帝国大神庙成了朝议和元老院讨论的重头戏。
春江飞鸿和大部分少壮军官强烈反对建造大神庙的计画,对挪用军费用于建造开支更是大为不满。
元老院公卿也分成两派,部分翰林卿与少数开明贵族认为孔雀边疆未定,建造大神庙劳民伤财得不偿失;赞同者则认为“反正都是举万金、发万民,建造大神庙总比战争好,两权相害取其轻。”
而大部分朝臣则选择了沉默,因为另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宇明公仍在沉默。
“先生一日不表明立场,这场纷争一日不会结束。”
在欧阳多闻等人的托付下,出身皇族且是稷下嫡系的倾城不得不来打破这个闷口葫芦。
枢机卿大人在自家花园中招待了倾城。煮好清茶,撵走想凑热闹的柯蓝后,柯宇明不答反问:“目前这种局势下,你说我该站在哪方?”
“建造大神庙乃是镜师的倡议,而且关系到天国曼陀罗……”
“不考虑镜师,也不考虑神国,只谈朝廷。”向两只青花瓷杯中斟入碧绿的香茗,柯宇明等待着他的答复。
“陛下认定大神庙就是他的生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建造,飞鸿郡王更热衷于穷兵黩武,大神庙的开销无疑要占用他盲目扩军的费用,目前来看,双方的矛盾根本不可调和。而在实力对比上,飞鸿郡王显然要强上一筹,如果先生再不表态,陛下迟早会妥协。他毕竟不是很有主见的人哪。”
喝口茶润润嗓子,倾城继续说道:“老实说,倘若不考虑神国,我也不愿支持大神庙的计画。如今正是秋收时节,发动上万农奴建造神庙必然影响帝国农业,等到来年,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于饥荒。若是放弃建造大神庙,飞鸿郡王必然出兵凤凰,而今乌鸦岭战乱未平,实在不宜再动干戈。”
“考虑的很周到。”赞许的点点头,柯宇明笑道:
“但若加上镜师和神国的因素,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既然如此,先生为何不干脆的表态支持呢?”
没有立刻回答,柯宇明默默啜了口茶,良久才缓缓咽下。“倾城……劳民伤财或者生灵涂炭,我们只能二者选一,这就是从政者的悲哀。幸亏肚皮里还有颗良心,脑壳里还有个理想,否则我也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柯先生……”倾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每当柯宇明施心计玩手腕之后,总要说这些自省自责的话。
“高悬而售,待价而沽。”这八个字,解释了他始终保持沉默的缘由。倾城终于明白了,他是要等陛下先开口求他。
政治弱智儿春江金鹏终于想到了柯宇明,老贝隆带回了枢机卿的价码——钦准国民下院和护民官监督制。
“反正元老院已经抢走了朕的君权,再加个‘国民下院’分掉元老院的权力正合我意。每两年选举一任护民官监督帝国官吏……虽然坏了祖宗的规矩,可也的确是个好主意,至少那群肥头大耳的蛀虫不敢再把国库当自家的地窖。”春奖金鹏就这样吹着口哨签署了议案,拱手将帝国军政分给了“自由公民”。
得到摄政王陛下的手书后,宇明公当即宣布支持敕建大神庙,元老院的表决如期举行,翰林卿算半票,贵族元老算一票,建造帝国大神庙的议案以半票的些微优势通过。
“既然大神庙的建设不可避免,且要在新年之前完成,至少十万奴隶劳工要投入到施工中,那么帝都防卫就面临严峻考验,防止、镇压奴隶暴乱的任务必须交给一位有能力的将军主管。近卫统领、从二品中将史克尔出身稷下名门,年富力强且办事干练,正可当此重任……”
春江飞鸿也不是省油的灯,吃了闷亏当然要反咬一口。一纸荐文呈上,可怜的史克尔明升暗降沦为奴隶工头,稷下出身的他被彻底清出军系,近卫统领的肥缺则落入了春江飞鸿的亲信——三品少将武思勉手中。
默默的收拾行李,默默的离开近卫营,此时此刻,逆来顺受的稷下月光在想些什么呢?抱怨、愤懑还是痛恨?
“韬光养晦,潜龙在野。”反复咀嚼着卸任之日柯宇明送他的这两句话,史克尔用力扯下了胸前的中将勋章。
“就是为了天国曼陀罗?”望着真理塔外那一群群面黄肌瘦的奴隶,为看管他们而临时搭建的窝棚,倾城不由对神国的美好前景产生了疑问。
“对。就是为了天国曼陀罗。”明镜坚定的答道。
“而且,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第四章 辉而煌兮大神庙
敕建大神庙是春江金鹏登基以来难得的壮举。他深信这伟大的工程将弥补他所失去的及尚未得到的一切,几个月前他曾经试图恢复“天子”的古代封号,在稷下书生的阻挠下未能实行,如今敕建的帝国大神庙不但终于满足了他君权神授的虚荣,从艺术家的角度,更将为后世留下一件不朽的杰作,至于国计民生等等俗事,摄政王陛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阴阳明镜呈上了“上承天命”的总体规画图,本身就对土木建筑颇有研究的春江金鹏很是揣摩了一番,不但提出了若干修改意见,还钦点翰林别院负责具体工程设计。
老贝隆闷闷不乐的将御笔钦命送到首席翰林官欧阳多闻手中,指着陛下朱笔修订、注解过的规画图说,“瞧见没?陛下平日批折子都没这般用心。今儿个这差事,办得好升官发财自不必说,若是出了岔子……哼!诸公就等着打赤膊上雀儿山采石伐木吧!”
这话吓坏了欧阳老爷子,心想:“帝国大神庙总督造……听起来像个美差——掌管银钱预算哪!那么大的工程,指缝里漏点儿碎屑就抵得上翰林别院几年的供奉。”
可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那么简单。
既然陛下对工程如此看重,将来少不了百般挑剔,一旦不合他的意,美差可就变成了苦差。再则说,这大神庙摆明了就是砸钱的无底洞!今天掏空了国库底子,将来有个天灾人祸……这班督造可就是替罪的羔羊。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找来几位投契的同僚商议一番,最后决定明哲保身不趟这池子浑水。
至于督造的工作,必须交给一位撑得起事儿的皇亲贵族主管,将来若是有个反复才不至于牵连太广、殃及同僚。
翰林卿皆出身稷下,向来与世袭官爵的皇亲国戚泾渭分明,若要选择在贵族派、学宫派、摄政王三系之间缓冲的督造官,当然非那位新近从三品帝国参政官少年翰林卿莫属。
就这样,福祸难料的机遇落到了倾城头上。
接下前辈诸公的委托后,倾城并没有深思其中利害,相对于勾心斗角的官场,他更喜欢过去稷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如今这大神庙督造的工作,刚好满足了他久旷的研究欲望。欣然受命后他迫不及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