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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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组织干事李选贤(扮江湖郎中)站在伪军旁边,撞开大门、掏出短枪就打,二连长张起旺(1944年5月牺牲)带突击组冲进去登上了炮楼,接着,其他战士也在曾团长指挥下蜂拥而入。集市上顿时乱套了,人们这才知道是八路军来了。
这时,敌人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推牌九,根本来不及抵抗。我军迅速占领炮楼,控制了全寨,把伪军压制在几座平房里。几十分钟后,在八路军火力威慑和政治攻势下,百余名伪军投降了。
况玉纯政委带着一连也来到武官寨,经过宣传教育释放了大部分俘虏。接着,骑兵们带着缴获的枪支弹药,满载着军工设备物资,凯旋回家。
这场战斗,得到了军区领导的表扬,宋任穷政委评价说是“创造了一个无一伤亡、全歼敌人一个营的奇迹”(其实,担任牵制任务的四连还是有伤亡的)。
回到清河县,曾团长又开办了手榴弹工厂。他把骑兵团的重要骨干、军区侦察模范王新增派去当厂长,还给他设了个职务——供给处长。当时有些人不理解,团长解释说“搞机器设备容易办,可找原材料就困难了,除了侦察英雄,你们说谁还有这个本事”。
不过,后来,也许是因为王厂长的工作干得太好,厂子名声太大了一点,结果不到一年,上级一道命令下来,两个工厂连人带设备都归了太岳军区。曾团长这回也无计可施了。好在,军区后来用破路缴获的铁轨打了些军刀,发放给骑兵团,这多少也算是做了补偿吧。
1942年的“五一大扫荡”,首先是从冀南开始的,日军华北派遣军司令官岗村宁次指挥第41师团和三个混成旅,协带着三万多伪军,突然对我抗日根据地实施了大规模合围,企图将我党政军领导机关“一网打尽”。这次突破“铁壁合围”的战斗,是129师骑兵团历史上光荣的一页,也是惨烈的一页。
马甲记得,刘大爷在叙说这场战斗时,常常会停下来,长时间地沉默,象在思索着什么。“那是一场混战啊,真是一场拼意志力的较量……”。
战斗的警报是在一个清晨突然敲响的,当时,骑兵团正驻扎在河北省故城县郑家口附近的兀兰屯。
1942年4月29日清晨,刘大爷在禁闭室门口站岗,禁闭室里面关着王占奎和刘金魁。那段时间,正值“太平洋战争”爆发不久,华北一带战事不多。军区陈再道司令员和宋任穷政委都到太行山开会去了,政治部刘志坚主任于是组织各部队开展“创造模范俱乐部”的活动,就是各连队每天出几道增长知识的题目让大家讨论,还排演说说唱唱小节目、搞一些室内游戏什么的,反正对消解疲劳、活跃部队有好处。
头天晚上,王占奎和刘金魁打起来了。这王占奎是山西人,最崇拜关云长,排演节目时也是开口闭口不离关公。那刘金魁是有名的“碎嘴”,硬说关老爷比不上他老乡戚继光(事实上刘金魁是四川人,他家和戚继光一点关系也没有,也就是图个捣乱罢了),王占奎嘴笨,说不过人家就动了手。指导员于是把他俩都关了禁闭,派刘大爷睡在禁闭室门口,防着他们再打架。
天刚亮,王占奎和刘金魁睡够了,继续拌嘴。这回刘金魁不夸奖戚继光了,改说关羽肯定打不过岳飞,把王占奎气得没办法。刘大爷在门外“听相声”,嘿嘿地直乐。
外面,骑兵们正准备出早操,几个连长还约着要和指导员比赛马,大家热热闹闹地挺高兴。就在这时候,有斥候巡逻的侦察员跑来报告,说是东北方向听见了坦克声响,曾玉良团长和况玉纯政委还不大相信,爬到房顶上拿望远镜观察,真的发现远处郑家口方向有鬼子坦克和骑兵队。
以往,敌人大规模出动前,八路军都能得到准确预警,而这次合围扫荡,我方事先一点情报也不知道。更糟糕的是,当时,八路军对于反扫荡的方针也不明确。
几年来,在反击敌人多次合围、扫荡的战斗中,各地各部队都积累了相当的斗争经验。而41年以后,日军也在改进作战方法,不断尝试“捕捉奇袭”、“铁磙式三层阵地”等手段,越来越凶恶。针对敌人的战法变化,指挥华北八路军的彭德怀副总司令,要求统一制订对应的作战方针。
陈再道、杨勇等将领认为:敌人的扫荡,总是由外围各路向中心区合击,最后再向据点撤回。因此,我军应该采取“敌进我进”的方针,及时跳出包围圈,向周边地区甚至敌占区行动,打击其相对空虚的后方交通线。待敌人撤退后,主力再转回中心区。针对这种观点,彭总批评是“过分强调正规部队的意义”,是“右倾”。
薄一波、王新亭等边区领导建议,加强根据地建设,广泛采用分散的游击战,先拖后打、边拖边打,坚持腹地斗争,最后实施反攻。结果,被彭总批评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是“左倾”。
彭总主张“倚靠根据地,在运动中阻击或歼敌一路”(这是红军反围剿的办法),可许多人又认为难以做到,一时争议很大。后来。在邓小平政委的协调下,做出一个“妥协”的结论:确定了两个原则“一是削弱敌人、保存自己,积蓄力量、积极反攻;二是坚持基本的游击战、开展有利条件下的运动战”。这个结论看起来有道理,可在战术指导上却很含糊,让部队莫衷一是,以至于出现了各自盲动的情况。
1942年4月29日这一天的清晨,在兀兰屯这个小村庄,129师骑兵团的领导,也面临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困惑。曾团长下令部队集合,准备拔营,士兵们忙着收拾东西,各连长都跑到团部请示行动目标和行进顺序,场面有点乱。
就这么一会功夫,敌人越来越多了,战士们肉眼就能看见鬼子汽车一辆接一辆地由东向西开。起初只是东北方向有敌人,后来西北方也发现情况了,而且后续部队还看不到头。这时,用不着领导说明,大家都知道是遇上日军的大合围,要打硬仗了。
战士们紧张地整理武器,检查战马。刘大爷把口袋里的半个高粱面窝头掰碎了喂“公鸡”,一个劲地说“好伙计,等会你可得机灵点,给我争口气啊”。战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脑袋在主人的胸口上蹭来蹭去。
指挥员们还在考虑行动方案。曾团长指出,现在对面敌人的包围圈尚未合拢。以骑兵团的机动能力,直接向北穿越,就可以从东北、西北两股日军的结合部冲出合围(后来,驻在附近的冀南军区一个步兵团就是这么冲出去的)。况政委则表示,现在军区总部的情况尚不清楚,应该向总部靠拢,配合总部机关突围,政治部主任徐青山支持政委的意见。于是,大方向就这么确定了。
但是,军区总部正在采取什么行动、将向哪里运动?骑兵团也不知道。曾玉良团长分析了几种可能性,决定由他带一个连沿着卫河西岸向南寻找,况政委则带三个连向南宫县方向前进。部队立即出发了。
刘大爷他们由况政委带领着行进到武城县十二里庄,找到了军区刘志坚主任和范朝利参谋长(陈再道司令员和宋任穷政委不在部队,到太行山开会去了),大家看到冀南军区机关、冀南区党委、冀南行署机关、后勤、医院、学校和一部分群众全都挤在这里,人很多。军区直属部队只有一个特务团(五个连),力量薄弱,刘、范首长看到危急时刻骑兵团主动到达,十分高兴,随即命令骑兵团为前卫,向西南方向突围。cch这时,敌人的合围圈越来越小,我区领导机关的人员也越来越集中,走到大邢庄(大辛庄?)附近,四面八方都被围住了。刘大爷骑在马上,能看见日本的膏药旗,看见敌人下车,展开梳篦队形,步步紧逼过来。天空中也出现了几架鬼子飞机,总部机关的队伍顿时有些混乱了……
骑兵团组织力量继续向西南方向突围,结果发现敌人在这里利用壕沟纵深设置了三四层火力网,接连冲击了几次,牺牲了不少同志,突破不了。于是赶紧转回头来,向北面冲,跑了一段路,迎面日军坦克车上来了,骑兵只好往下撤。我们的人都被困住了。
这时,南面大邢庄突然扯开了个缺口,那是曾玉良团长从外线打了进来。原来他带着一个连沿着卫河河岸搜索,没看到机关的队伍,知道大家一定被围了,于是就斜刺里杀回来,抢占了村庄。首长们立刻组织人员向大邢庄方向突围,可是,前头的部分骑马的干部刚冲出去,步兵没有及时赶上,敌人就迅速把口子堵住了,曾团长也被挤出村子,到了包围圈里面。
曾玉良分析了情况,认为正南方向,卫河一带敌人配备最薄弱,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要突破大邢庄。曾团长和况政委请示上级,刘志坚主任同意了他们的意见,骑兵团随即展开攻击。
三连打头,全团冲锋。突然,村庄右边的坡地上,出现鬼子一个小队,他们用机枪实施侧击,打散了我军的进攻队形,骑兵们虽接近了村庄却无功而返。刘大爷的“公鸡”也挂了彩,但好歹还是坚持着撤了回来。二连的小崔,战马受伤,惊了,把他甩在了村口,小崔被鬼子追得没办法,大家眼睁睁地看他跳了井。
进攻受阻,曾玉良团长满脸铁青,高声呵斥着,命令所有战斗人员立刻上马,重新集结。刘大爷的战马颈部受伤,他本来是准备牵马突围的,结果被曾团长打了一马鞭。
这时候,在其他方向上艰苦阻击的军区特务团伤亡过大,已经有些顶不住了。很多机关干部也觉得突不出去,就开始撕碎文件、破坏器材。一片悲壮之中,军区后勤部的政委掏出手枪,高喊着“共产党万岁!”准备牺牲。况玉纯拦住他,说“好同志,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冲锋。
况玉纯政委亲自充当旗手,他单手擎着红旗,在队列前面高声呼喊。
就是那句后来响彻冀鲁豫战场、为宋任穷政委多次颂扬,并最终成为全团集团冲锋口令的经典口号——
“骑兵团 !共产党员集合!!!”
“曾玉良到!”
曾玉良团长抽出战刀,第一个站在了政委身边。
“曾玉良到!”
“徐青山到!”
“王永元到!”
“张起旺到!”
“…… 到!”
干部们高喊着自己的名字抽出腰间的战刀,党员们喊叫着抽出战刀,普通战士抽出了战刀。有坐骑的机关干部上了马,徒步的、徒手的同志们也紧跟了上来。有位军区领导喊着“同志们,拼了啊!这里不是倪家营子!”
后来,当刘大爷知道“倪家营子”的含义之后,他才真正理解了当时的悲壮。的确,象曾玉良、况玉纯这样有过西路军惨痛经历的战士们,就是宁愿牺牲上一百次,也决不肯再重蹈曾经的覆辙。
拼了,这是竭尽全力的最后一次冲击;拼了,骑兵的铁流,暴风般地涌向了大邢庄。从进攻一开始,骑兵们就以冲刺速度狂奔,不必给战马预留迂回机动的体力了,如果这次再冲不进村子,大家谁也没准备撤回来。
村庄右侧坡地上,鬼子的机枪响了。有战马接连被打倒,摔下来的战士打几个滚,爬起来,满脸是血地举着马刀继续冲。跟在骑兵团后面的,是握着手枪、攥着手榴弹的机关干部,是学校学员、后勤管理员,是印刷厂工人,是医院的医生和伤员……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所有的人,都冒着弹雨、义无返顾,为撕破鬼子的“铁壁合围”,向前冲!
“猛子!韩猛子!干掉机枪!” 曾团长和参谋长都在喊。
“好的!跟我去砍机枪啊!”
四连长韩永正立刻扑向了机枪阵地,一彪人马跟着他。没有时间调整进攻队形了,甚至没有组织乘马射击掩护,三十多匹战马呈一列斜线疾驰,战士们抡着马刀踏上了日军阵地。
说起来,日军执行战术意图还真坚决。从头到尾,他们的机枪一直侧击着通往村口的方向,完全没有顾及接近阵地的这一路骑兵。大概,鬼子以为,凭借阵地上的二十来支三八大盖就能挡住几十匹战马了,可他们没料到,带头冲上来的是一级战斗英雄——韩永正。
韩永正外号“韩猛子”,那可是从徐海东到陈再道都常挂在嘴边的勇将,是刘伯承亲自抄鸡蛋加菜慰劳的优秀人物。他本人的战绩且不用说了,就连他的战马(也叫猛子),也是有战斗英雄称号的啊,平时,一般普通的马都不敢栓在它旁边。
韩永正是个左撇子,练就了左手刀右手枪的绝技,远打近砍的,谁能挡得住。他冲进敌阵,首先就把机枪手剁了,接着又带领战士们,一顿马踏刀砍,残余的鬼子跑到小树林里去了(骑兵难以追进树林作战)。
刘大爷冲上土坡时,机枪已经不响了,阵地上还有几个端刺刀的在顽抗。马刀拼刺刀,步兵不是对手,他稍一错身,就把一个小鬼子的肩膀给卸了。可敌人一倒,战马“公鸡”前腿一跪,也倒了。
先前在冲锋时,刘大爷就知道“公鸡”不行了。颈部受伤的战马经过长距离剧烈奔跑,血冒得跟涌泉似的。战马通人性啊,它也知道今天是最紧张的时刻,一直坚持战斗,到最后,虚弱得都开始打晃了,可它还在跑。现在,看着跪卧在地上发抖、奄奄一息的战马,刘大爷心痛得不行,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二班副颜胜才过来喊“大刘,快走快走,不能留在这里”,刘大爷抬头正想回话,却看见颜胜才在马上蹦了一下,接着就耷拉着脑袋栽到地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枪,把他脖子打穿了。
刘大爷这一路人马伤亡过半,捣毁了鬼子机枪阵地,他们来不及掩埋战友和战马,就匆忙赶往大邢庄与骑兵团会合。这时,经过搏斗,村庄已被八路军控制,院墙下、屋顶上、村子内外的死尸和血迹都证明了战斗的惨烈。据说,参与守备大邢庄的一个伪军中队,被激烈攻守的场面吓坏了,他们逃离战场,直接跑回了武城县城,那个中队长因为受不了这刺激,干脆脱了军装,连夜回老家当布贩子去了。
把鬼子第一道封锁线撕开了个缺口,军区特务团做后卫,骑兵团当前锋,掩护着大家接着往外冲。曾玉良团长说,现在要分秒必争,趁着敌人后面的两道封锁还不严实,赶紧突过卫河,到包围圈外面去。
几个司号员在村口吹召集号,一些跑散的战马听见号声就回来了。可战马虽然来了,昔日的战友却永远也回不来,大家的心情都很悲愤。有一匹战马还带回个伪军士兵,那是三连班长王立贵的马,不知道怎的让那家伙给骑上了,战马听见号声猛地往回跑,伪军控不住,就给带过来了。三连的人红着眼把这个倒霉蛋拽下来,拖到路边就是一枪,旁边过路的各级领导干部那么多,也没听见谁说个不字。
敌人负责实施第二层封锁的一般都是机动部队,在公路上有坦克和汽车,在其他地方则是骑兵队和自行车队,他们在外圈来回游动,一遇到突围出来的八路军就进行拦截、追杀。
为避开日军的坦克装甲车辆,骑兵团没走大道,选道沟多的地方迂回前进。那些年鬼子搞“囚笼政策”,挖了不少封锁沟,这些东西被人民群众反复破坏,结果形成了一些深浅不一的沟壑,坦克车辆开不过来,战马却过得去。
走着走着,前卫部队遇到了一些被打散的同志,他们是七旅的,纷纷说前面有鬼子骑兵挡路,过不去了。曾团长看了看地形,决定集中全部机枪(至少有12挺)埋伏在道沟里,每挺枪配上两个人(骑兵乘马射击,轻机枪原本是没有副射手的)。团长的命令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子弹全部打光”。接着,骑兵团在道沟的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