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用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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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头痛哭。她们都清楚,她的病,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伤心过度。
过了几个月,她死了,没给男人留下片言只语,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噙着泪水,望着女老板,轻轻地喊了一声妹妹。女老板慌乱地应,哭得泪人儿似的。她闭上眼睛。她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女人,你不去想为什么要不尽地付出,也不去想付出多少才有回报。到一无所有时,也是你无可遗憾时。
但母亲必是你今生所演最伟大的角色。你终将在母性的光辉里获得永生。
她成了男人寻欢作乐的代名词
有一个人,是山里长大的女孩,就像草尖上的一滴露水,很美。她走进树林,鸟儿会飞上她的肩膀。她走进水里,鱼儿会亲吻她的脚趾。
那年,村里修起马路。她帮着去端茶送水,渐渐,与施工队里一个戴眼镜管图纸的年轻男人好上了。村里的老人劝她,说城里来的后生不可靠。她就笑,不说话。她妈妈听闻此事后非常生气,抹着眼泪告诉她,她亲生父亲也是城里人,是被当年上山下乡浪潮席卷而来的知青。她这才明白妈妈过去为什么会对村里管高音喇叭的大伯生气。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这歌让人听起来确实伤心。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这样,她离开妈妈跟着那男人进了城。
男人对她很好,但因为工作性质,一个月也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她就在男人离开的日子里焚一柱香,祈祷上苍能让他早点回家。有一次,男人真的提前回来,却断了腰骨,是工伤,被石头砸坏的。她哭得死去活来,原因很多,包括内疚与不安。这是老天爷在惩罚她非分的要求吧。她是这么想的。
她用心侍候着男人。
半身瘫痪的男人性情渐渐扭曲,日愈粗暴,有时会狂怒地抄起床头的灯盏砸过来,砸得她血流满面。她不吭声,也不走,任他打,等他心里好过了,才去洗干净自己,再来帮他端屎倒尿。就有人劝她离开他。她只是摇头。她妈妈赶来了,心疼女儿,强行把她拽回家。可她又偷偷跑回男人身边。
生活慢慢艰辛起来,男人单位上虽然还发点钱,她平时也帮工厂里做些绣花的活,钱只够塞牙缝,日子得数着缸里的米过。更何况男人每天都得喝药,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她为之愁眉不展。这时,老天见怜,她亲生父亲找到她,留下一大笔遗产。她一下子就成了有钱人。于是,铺天盖地的蚂蝗、苍蝇、臭虫就嗡嗡地把她包围住。她没加理会,仍全心全意地侍候着男人。
可能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完美的妻子故得把她弄脏来,也可能是觉得妻子太委屈没能享受正常人的性生活,更可能是在病床上躺太久躺成变态了,总之,这天,男人请求她在外面找情人,并把欢好的细节讲给他听,说这样有益他的健康。她不肯。这还是她第一次不肯答应他的要求。男人就发了雷霆之怒,并口口声声说,她不爱他,连这么一点牺牲都不愿做。她哭了一晚上。窗外嫩黄色的月光慢慢地在雨声中融去。那些灰色、黑色的屋顶很快便积起一洼洼明亮闪着光的东西,像钻石。她的目光一点点迷离。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她叹了一口气。就这样,因为爱,她成了男人寻欢作乐的代名词。
爱是什么?当一个人开始如是再三设问时,他(她)必是在怀疑当中。真正的爱人者,从不想这些,只是奉爱人的旨意行事。九死而无悔。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爱你
有一个人,生性风流。很多女孩子都迷他。他也爱与她们厮混。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很年轻,但早早有了妻室,是他刚毕业分配到这个城市时娶的。一个平凡的女人。他们的结合似乎是意外。她是护士。他是病人。他打篮球摔断了腿。她秉着一个护士的职责用心照料他。他一时晕了头,又或是因初来乍到太过寂寞,就向她发起一阵猛烈的爱情攻势。她稀里糊涂答应了。
新房是医院里的集体宿舍,有二间,在一棵大樟树的浓荫下。树干笔直挺拔,树叶青翠芳香。清脆的鸟鸣声惊醒了露珠儿,清晨的阳光用千万束光线为他们挑起窗帘。树的外面是一堵很高的围墙。墙壁外面是一条马路。红尘滚滚。他们恩恩爱爱。渐渐,他腻了。
他是这般帅,这般才学出众,更何况这又是一个消费男色的时代。一干艳丽的女子为他陶醉。有人劝他离婚另娶新欢,他也动了心,一时没鼓足勇气对温柔端庄的妻子言及此事,就开始夜不归宿,偶尔回家也是酩酊大醉。
他从来就没注意过头顶的月亮。那像一大滴眼泪的月亮。
他妻子夜夜在窗边望他。月亮的光把她全身上下都打湿。那巨大的樟树用无数枝丫沉默地折叠着她的影子,慢慢地折,一直折到她心碎。她终于心若死灰,正准备提出离婚,他出事了。因争风吃醋,一个男孩拦住他,用刀捅他,他反抗,失手把男孩推下楼。男孩摔成半身瘫痪。他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入狱十年。没一个女孩子来看他。他也明白,他与她们不过是逢场作戏。他不恨她们,就是觉得对不起妻子。他给妻子写信,请求离婚,请她忘掉他。她带来一句口信——离婚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他要做的是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减刑。
他隔三差五还会收到她托人送来一大包裹东西。
六年过去了,他获得假释。他在忐忑不安中想起少年时读过一篇文章,就写了一封信给他妻子,如果她还要他,就在那棵樟树上挂一条黄手帕;如果不要他了,就不必挂,他会直接坐车离开这个城市。他为自己的矫情暗自苦笑。可他是真的很希望妻子能原谅他。在高墙内,他发过誓,他再也不会让她失望。
那天,他瞥见满树的黄手帕。一条条,挂在风里。他热泪盈眶,下车,狂奔,在他们当年的新房门前收住脚步,深吸口气,轻推开门。他想喊妻子的名字,却看见一个陌生女人。女人是他妻子的同事。
她告诉他,他妻子五年前就死去了,因为精神恍惚,出了车祸。
他不相信,就问,包裹呢?
包裹是他妻子托女人送的。女人还拿出一张存折,是他妻子留下来的。他妻子临终前流着眼泪叫女人照顾他。女人没法拒绝。
他呆住了,瞳仁放大,眼珠子缓缓凸出,眼前一阵阵发黑,一股冷气从脚心直蹿上百合穴,突地炸开,现出一圈圈淡黄色的光环,一个套一个,忽明忽暗,忽大忽小。一丝幽蓝的火焰在胸腑间漾开,心脏里立刻迸出几根沾满鲜血的钢针,不可能,她骗人!他颤抖地推开窗,喊,这,这些又是谁挂上去的?
女人叹息着说,她早已原谅了你。她对我说过。我想,你有权利也有义务知道这个。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爱你。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更爱你,因此,也不会再有人比她为你付出得更多。你爱她吗?你从头至尾都没有爱过。你先是逢场作戏,后是弄假成真,再然后,你是孤独无援。你需要爱,她愿意给。这世上,多的是愿打愿挨,少的是两情相悦。
他再也没拿过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有一个人,小时候家里穷,老爱待在出租小人书的地摊上看,人家不给,就两眼发直盯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封面,口水淌得足有三尺长。摆书摊的十有八九是老头,有些老头好,见他眼馋的样子,嘟囔几声也就不吭气;有的老头脾气不好,就拿棍子赶,打这边,他上那边;赶那边,他就到这边。有时,老头气急了就黑起脸拿小石头扔过来,他就跑,过会又来,很有点游击战精神。
不过,混熟悉后,老头们多也是通人情,他就蹲在一旁,撅起屁股,埋头看书。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故事图案早已让他魂不守舍。有时,看得入迷,嘴里蓦然尖叫,挥胳膊蹬腿。坏事了,吓人一跳不说,那竖起来的书架稀里哗拉倒下来,砸在正眯眼打瞌睡的老头身上。老头生气地拿棍子往他头上敲。他这下不敢逃,咧开嘴哭丧脸摸着头上的肿痛,扶起架子,把书一本本摞好。心中暗暗发誓,长大后定要把它们全买过来……
老头要收摊了,他就帮着老头一起收拾,为的是明天还能一饱眼福。夜色渐浓,老头消失在夜色里,他却仍目不转睛痴痴地望。
他想书都有些想疯了。
后来他在家无意发现他妈妈的衣服里有个钱包,颤抖着手打开,拿了二角钱,飞也般,奔去新华书店买了本唐僧取经的小人书。书看完了,他不敢拿回家,偷偷藏妥,然后胆颤心惊地回来,一双眼睛只往他妈妈脸上瞅。
他妈妈一时没发现少了钱,还一个劲地夸他懂事了,懂得上灶间帮她烧火。结果,好不容易熬过晚上,在快天亮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正在梦里跟着孙猴子不可一世耀武扬威时,忽然就被他妈妈从被子拎出来,一顿狠打。
他妈打他,是拿那种指头粗的硬钢筋。那时他才九岁,读三年级。他妈妈边打边哭,他也哭,真的很痛。
后来,他再也没拿过不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母亲钱包里的钱是否属于孩子?不属于。明白这个道理的父母,并不多。而因之对子女施以棍棒的,其子女也终将获得更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真的想不起他是谁
有一个人,爱上一个女人,是同事,可却是别人的女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大得可以并排驶过几辆十吨大卡车。他很想走过去,他也不怕被车撞死。她肚子突然就大了,没多久,手上多出一个皱巴巴的孩子。她每天都在笑。
他每天都在咬自己的手指头,咬得咯吱响,就像咬美味可口的凤爪。
他花了许许多多的时间去看蚂蚁。蚂蚁是摔不死的,从桌上掉下来没事,从一楼掉下来还是没事,从十楼掉下来仍然没事。他跑上五十层的高楼把蚂蚁扔下去,尽管他一直没能找到那只腰间系了根红绳的蚂蚁,但他相信,它一定没死。
他很伤心,夜里睡不着,拿脑袋撞墙,撞得墙壁都开了缝。他似乎恍然大悟,便跑到山门中,跪下,削去头发,嘴里念南无阿弥佗佛,把木鱼敲得秃秃响。庙里的和尚给他取名慧根,说他有慧根。他想也是的,所有的菩萨观音在他眼中都与她一般模样。
他又看见她,她的孩子站在她背后,胸口佩有一枚名牌大学的校徽。她对他微笑。他的心就像曾被他敲碎过的那些木鱼忽然间就已粉碎。他走过去,双手合十弯腰稽首。
他听见她说,大师真是得道高人,不沾人间半点烟火气。
她在菩萨面前祈求着,然后走了。她忘掉了他,事实上,他们只曾是在一个工厂里待过,同事的时间并不久。忘掉是正常的,记得才是奇怪的。
他叹息着用菜刀切下自己的左手拇指,这根手指头早已被他啃掉了指甲。
他脱下袈裟,拿了庙里的一点香火钱,下山,买了双皮鞋、一身西服、一副眼镜,径直去了烟花巷。他弄得满头大汗,还是不能完事,那年纪可以做他女儿的小姑娘生气地噘起红唇。他很惭愧,赶紧付钱,逃出门外,满天的星光都是他的眼泪。他在城里住下来,为的是能在她路过时多看她一眼。他找了个活,用瓦刀砌墙,这并不比敲木鱼困难。他浮在城市的半空,云从他脚下流过。
他看见她的丈夫不停地咳血。他看见他的孩子写了一封封信要钱。她下了岗。她在街头帮人擦皮鞋,城管逮住她,用力揍她。她擦去眼泪骑车去送报纸,被风刮倒了,跌入水洼。她把濡湿的报纸塞入怀里,试图用体温去烘干。她去帮人做钟点工,一个傲慢的男人叫她为他捶背,她捶了,男人却使劲儿地捏她的乳房,她哭着跑开。她的脸因为风吹日晒雨淋迅速粗糙,但在给孩子的每一封信里,她仍笑意盈盈。她不是向菩萨祈祷过吗?
太阳极小极亮,像一枚针,扎在天地之间,很疼。
他想了很久,把所有的积蓄买了人身保险,在受益人一栏,工工整整地填上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很俗,但很好听。那天,天气真好,他与往常一样慢慢爬上脚手架,脚底忽然一滑,在一片惊呼声中,他像鸟儿般飞起来。他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喊。他在飞速下坠时看见一只腰间系着红绳的蚂蚁。他很开心,惬意地闭上眼睛。他摔成了稀巴烂。
他不知道,以后发生的一切并未如他所愿。肥头大耳的保险调查员几番窃窃私语后,在事故原因栏写上自杀。她没拿到一分钱,但知道了他的名字。她不无奇怪。她真的想不起他是谁,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有点难过,很快好了起来。她的丈夫在病床上,她的孩子还在远方。她继续像陀螺一样奔忙。
心系红尘,如何立地成佛?他的命运,终归如那只腰间系了红绳从五十楼摔下的蚂蚁一般,不管摔掷何处,都是一个漫长的轻飘。她甚至记不起他是谁!
这也无妨。他知道自己的重量,正如他知道他对她爱的分量。
女儿轻轻喊了一声——妈
有一个人,是寡妇。她有一个女儿。女儿很听话,也聪明,才五岁大,就能背几百首唐诗。她死去的老公,读多了书,有点迂,学雷锋做好事搭上自己一条命不说,还替她娘俩欠下一屁股的债。她搂着女儿哭。女儿怯生生递来卫生纸。她红肿着眼,拿起前些天为女儿买的一个小玩意。是一块纸板,一面画有只鸟,一面画有只笼子。转动纸板,这鸟便在这笼子里了。笼子是无处不在的。
她去开了一家服饰店。店铺多如牛毛,她每日早出晚归累得浑身似散了架。这倒没啥了不起的。谁活着不辛苦?只是街道上还有许多流氓,他们挨家挨户收保护费。若谁不给,他们或是半夜往店门口浇粪便,或是整天十多个人坐在店里,有顾客进门就朝外赶。用他们老大的话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她做了几个月生意,一结账,还亏了千把元钱。她长吁短叹。
这时,她女儿已经七岁,晓得做饭,熬汤给妈妈喝,还会踮起脚踩在椅子上,把窗户上的玻璃一扇扇擦亮。女儿乖得令她心酸。
她很想为女儿再找一个爸,就托人到处去说,捡来挑去,找了一个在车站仓库当管理员的男人,图他忠厚老实。她万万没想到男人只是对别人忠厚老实,对她却是拳打脚踢。打她倒也没什么,还打她女儿。她只好又离婚,离得伤筋动骨。但男人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仍不停地前来骚扰。在一次冲突中,她失手打死男人,因过失伤人罪被判入狱十年。那一年,她女儿十四岁。
她从牢里出来时,女儿已经不见了。
她在社会最底层苦苦挣扎,并到处寻找女儿。再去叙述她所曾遭受的罪已经没多大意思。在此期间,她甚至还领养了一个从路边捡来的畸形女婴。女婴背部长有一个很大的先天性肌瘤,可能因为神经压迫,只会叽叽地叫。她用米粥喂养她,很用心地喂。可那些男人,不,准确说是那些还没长大成为男人的男孩却从她手里夺走那女婴。他们乘她不在,把女婴偷出房间,扔在地上,当球踢,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女婴在地上笨拙地滚,叽叽地叫,一直到死,都在叽叽地叫。
一个女人究竟可以悲惨到什么程度?
小说《活着》中的福贵也很悲惨?不,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悲惨并不仅仅是一种客观存在,更多的取决于人们的内心。她曾受过的高等教育,那些关于尊严等此类字眼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