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用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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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阳光在母亲脸上流淌。母亲整个人就像被一层皱巴巴的老树皮裹着。他在门缝里瞧见，心头一热，进屋，从母亲手里拿过针线，穿好。母亲眼里似乎有泪光，一闪，便消失在深深的皱纹里。母亲瘪起嘴，开始唠叨起住四合院的那些年，当他出门工作时，都有谁谁谁曾为她穿针引线。
他突然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不开心。过了几个星期，他卖掉了这套豪华公寓，在市郊四合院附近买下一套经济适用房。
房子越大，心也越发孤独了。终日奔忙的人哪，你到底有没有整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
泪如雨下
有一个人，妻子貌美如花。
他家隔壁住着一对夫妇，男的温文儒雅，戴副金边眼镜，女的性感迷人，爱穿旗袍。两家的关系很不错。当然他并不知道这对夫妇的职业。
有一天，他发现妻子与男人勾搭成奸，便想报复，乘着酒意，强奸了女人。女人激烈反抗。他失手打瞎女人的一只眼。这够得上故意伤害罪。他感到害怕，收拾行囊，迅速离开这个城市，独自在外面飘泊。
过了一些年，他偶然遇上瞎眼的女人。女人躺在污水边，旗袍被撕裂，浑身伤痕，鲜血淋漓。一伙不良少年抢走女人的手袋，还殴打她，并用匕首捅伤了她。也许是因为一颗愧疚之心，他把女人送入医院。但已经回天乏术。女人快死了。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女人告诉他，他妻子爱的人是他。男人不过是用药物控制着她。男人是畜生。女人哀哀地说。
他后悔不迭，回到那个城市。他曾经的妻子已经和男人住在一起。他祈求妻子的原谅。他妻子说，她是心甘情愿与男人好的，准确说，是她勾引了男人。女人不过是恨她抢走男人，就与他开了这样一个恶毒的玩笑。
他不信，现实由不得他不信。他妻子的眼神是那么冰凉冷漠。
他想死，于是服毒，结果被人救了；再上吊，又被人救了。他干脆驱车直奔山崖下。他还是被人救了，并立刻被送入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他失去了一条腿。他用手猛力敲击假肢。他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不肯让他死。
他出了院。奇怪的是，有人替他支付了全部的医疗费。他去寻找这个躲起来的蹊跷恩人，最后却发现女人并没有骗他。男人是无恶不作的黑道大哥。穿旗袍的女人其实只是男人众多情妇中的一位。当年，男人用药物迷奸他妻子后，他妻子就想死。男人就威胁，说她若死，便去杀了他。他妻子这才忍辱偷生到现在。他妻子一直深深地爱着他。救他的人其实就是他妻子。
“他活着，我就与你在一起。他若死了，我就立刻去陪他。”
他戴着窃听耳塞，听见了妻子对男人说的话，不禁泪如雨下。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又是怎样的爱支撑着她忍辱偷生，只为了爱人的生命无虞？“他若死了，我就立刻去陪他。”其实从她屈意委身于恶霸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死了。但她的爱活着，并将永生。
狗男人
有一个人，她还很美，可毕竟年轻，某天，她遇上一个狗男人，在他一番甜言蜜语下，不禁对未来充满憧憬，于是说，你爱我吗？
狗男人说，爱，爱得要命。
她说，我们会结婚吧。
狗男人说，会的，当然会，我们还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宴席，办两场婚礼，一场中式的，你穿旗袍，我们拜天地拜父母拜亲朋好友；另一场是西式的，十辆卡迪拉克浩浩荡荡穿过城市中心在一间有喷泉的小教堂前停下，你穿一身洁白的婚纱款款走下。我们交换戒指，神父问，你愿意做我一生的新娘吗？你说愿意。
她心迷神醉再问，那我生下孩子变成黄脸婆了，你还爱不爱我？是否会像小说里描述的那些薄情郎把我抛弃另结新欢？
狗男人指天发誓，不，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这个字只因你存在。海可以枯，石可以烂，我对你的爱，永不会改变。我这一生只愿意俯伏在你的脚下，吻你的裙边、鞋儿、你践踏过的泥土……
她被深深打动，目光瞟向不远处的灯红酒绿，又问，你会给我买房买车吗？
狗男人说道，会的，买一间别墅，带游泳池的。买辆奔驰，再买辆宝马，坐宝马开奔驰嘛。要不，还买辆宾士，就摆着看。图个眼睛快活。
她笑了，突然看见商店门口挂着的风铃，伸手一指，那你现在把它买下来送给我好吗？
狗男人慢慢皱起眉头，啊，要风铃干啥？这玩意又当不得饭吃。再说，这是小女孩的玩具，整天乱响，你不嫌烦别人都会以为你弱智……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比较愚蠢的狗男人，鱼儿还未吞饵，就忙不迭收钩。本性暴露无遗。她若嫁给他，只怕新婚翌日就得被他当成沙包拳打脚踢。她离开了狗男人。过了一些日子，她遇上了第二只狗男人。这只比较聪明，二话没说，立刻买下在商店门口挂着的风铃，并在把它递给她时悄悄地握紧她的小手。
抓住女孩的手，也就几乎抓住了女孩的心。牵手这回事，一向意味深长。于是，她不无惊慌地小声地说，你放手。
狗男人微笑不语，温柔地但也牢牢地不容拒绝地抓着她的手。
她又说，你放手，你抓疼我了。
狗男人仍然不放，嘴里说道，你不愿意我一辈子牵着你的手吗？多少次，我在梦中轻唤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就像小鸟一样在我心底轻轻鸣叫。我爱你，爱你清彻的灵魂玉石般的脸庞。梁祝的蝶、西厢的墙、红楼的石、聊斋的狐……这所有的缘加在一起，就是我们的今生今世。
现在的男人说起甜言蜜语真是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必打。女人往往就被这几句屁话弄得神魂颠倒，她也就任这只狗男人把手牵着。没多久，她怀孕了。而这只狗男人也玩腻了她，就开始琢磨分手。他不想让这件事影响自己的事业前程，他可是一位有地位有身份的男人，于是，脑袋瓜里很快就冒出一条毒计。
他先对她说，我们去旅游吧，去那天之涯海之角，裹几缕阳光酣睡在沙滩上，看海阔天空，听潮起潮落。累了，在小帐蓬里歇上一会儿，倦了，就再去吹一吹海风。你现在怀孕才三个月，等过几个月，再想过这样的两人世界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眉开眼笑点头答应。
两人去了海南，谁知这只狗男人早约好他当地一位做医生的朋友，晚上在酒店下榻后，就在她的饮料里放入安眠药，等她睡熟，给她打麻药针，乘她晕迷不醒，把流产手术给做了。然后开始翻脸。她一醒来，他说分手。她傻了眼，就算是翻书翻得也没这般快吧。她嚎啕痛哭。
狗男人递过一叠钱，说，这是补偿你这几年的青春损失费。又把一张飞往云南的飞机票及在当地的住宿发票给她看，说，我并没有与你到海南来，所有的证据都可证实我与某朋友在云南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你想去告我，只会自取其辱。何况你知道我也熟悉几个黑道里的人。不要逼得我拿你爹妈出气，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不如好聚好散，大家心里存一份美好的记忆。
她没辙了，哭着喊，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
狗男人把手一摊，现在没有了。
还能说什么？可怜的她没疯就是老天爷大发慈悲呢。
过了一段比较长的时间。她已把疼痛深沉地埋藏在心里。但有一天，她遇上了第三只狗男人。这只比较幽默。当她眼睛刚瞟向商店门口的那只风铃，狗男人就飞快地跑上前把风铃买下，把商店里所有的风铃全买了下来。
狗男人对她发起猛烈的攻势。
他确实是一个有心人，记得她的生日、她鞋子的尺码、她的各种喜好以及他们相识的日子，并不时营造出种种温馨让人感动的场面。《泰坦尼克》号上映的那天，他在一个千里之外的城市出差，忙得不可开交，只因电话里她说了声一个人看怪无聊的，便当天乘机赶回来陪她看完这场电影才再匆匆赶回去。
他牵起她的手。她试图甩开。
他嘻嘻笑着说，我喜欢握紧你的手。若你不高兴，你可以报警。如果我成为第一个因为握住自己喜爱的女人的手被逮捕的男人，我将万分荣幸。
他会说许多俏皮话，逗得她忍俊不禁开怀大笑。但曾被遗弃的过去如一条毒蛇不时爬出来噬咬心脏，她实在受不了，便向他坦白一切。当然，他原谅了她，轻咬着她的耳垂，嘴里冒出各种各样的大道理。比如处女意识是可笑的，那不过是一张膜而已。在日本，一个女初中生若还是处女，那她会认为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又比如据某民间调查，现在中国的大学女生百分之八十以上不是处女。如今不再是理学杀人的时代。她热泪盈眶。狗男人伸出舌头舔去她一脸的泪水，爬上她的身体。他终于成功地捕获了猎物，开始兴奋地享受起食物的美味。他们恩恩爱爱了许久。因为他，她甚至推辞掉出国留学的机会，一心一意对他好，给他洗衣做饭查阅资料把工资节余汇给他山里的老母亲。
但时间还是一点点淹没开满向日葵的城市。夜晚来了，寒意泌人刺骨，风微微发抖。他开始夜不归宿，身上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偶尔还能在他脸上发现口红。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含糊不清。手机是一定不让她碰的，每每响起，便像一个小偷揣着一只手雷惊慌地跳入卫生间压低嗓门。她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但以为这只是男人是猫，馋腥，在外头吃上几口，也就会回心转意，对他愈发好。终于，他向她摊牌了，说，有个女孩为她死去活来，还自杀过好几次呢。
她马上抓起小刀往手上割。他赶紧阻止说，不，你别这样。
她说，她哪里比我好？我也好死得明白。
狗男人说，她没你漂亮没你有文化没你知书达理更比不上你的温柔与贤惠。
她说，那是她的床上功夫比我好？
狗男人摇摇头说，不，不管哪一方面，她比你差远了。
她不解，那为什么？
狗男人犹犹豫豫地说道，她是处女，我得为她负责。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被其他男人上过的女人永远是烂货一个。这可真滑稽。靠！
她是欲哭无泪。
又过了一段时间，很长很长的一段。她差不多已心如死灰，没有表情地在人群中出没，一心一意扑在工作上。这时，她遇上第四只狗男人，这只看上去比较纯情，也就二十出头吧，确实帅，帅得让人无话可讲，叫她姐，会用很张楚的腔调唱，哦，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用害怕……
她开始只把他看作一只雄性激素分泌旺盛的苍蝇，没多加搭理。狗男人却中了邪似的不理会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小妖精，只对她好。他的脸是那么纯洁，他的眼神是那么清澈，他卷卷的髻毛都被阳光晒出香味。他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站着，关心她，爱护她，为她与那些讽笑她的人打架。他打架可狠，抄起热水瓶就朝那个胆敢调戏她的秃头经理脑袋上砸落。她病了，得的是妇科病，他跑去买来一大堆药放在她床头，再搬把椅子坐下，痴痴地看她。他没向她求过爱，甚至碰都没碰过她手指头。她当然不爱他，缠在他身边的那一大把一大把的小妖精看着都让她头晕。后来，她知道了这只狗男人的身世，还特凄惨，自小没爹没妈被姐姐抚养长大，好不容易大学毕业，姐姐却得癌死掉了。他说，她特像他姐，并把他姐的相片给她看，眉眼儿也真像。她在心底也渐渐地把他当弟弟看待。那时，她是单位上的主管会计，他是业务员，出纳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她做事虽然一向小心，可家贼难防，他竟然乘她没留意用印泥偷配她的钥匙，弄出保险箱内的财务章、空白发票，与那模样老老实实的小出纳合伙，一口气吞下五百多万的公款，然后不见了，卷款潜逃了。
就这样，她成为囚犯，因渎职罪被判三年。
遇一次贼，怪贼。遇两次三次四次贼，除了怪自己有眼无珠，别无选择。
并不是爱
有一个人，在贫穷与父母的谩骂中长大，却拥有让人惊叹的美貌。十八岁那年，她考上重点大学，很得意。某日饭后，因洗碗与某女生发生冲突，讥讽自费生就是素质差，结果立成众矢之的。有时，走在路上，一群陌生女生会拦住她破口大骂。她很伤心，可惜并不明白这是她年少轻狂的代价。
因为美，也因为聪明，很多男生追求她。她却去勾引那些伤害过她的女生的心上人，得手，再换掉。女生们恨她愈发入骨。后来就出事了，某晚，不知谁在酒杯里放入催情药，她和一个男生那个了。醒来后，她惊惶失措，以为酒乱了性，就哭。那男生在迷迷糊糊中就拍胸脯，说会待她好，好上一辈子。但没过半个月，关于那晚上的相片就被人上传至校局域网，却查不出是谁干的。流言纷起，那男生承受不了众人的指指点点，就退了学。她也想，又害怕打碎父母的心，想死，没死成，被人救了，就没回学校，也没回家，独自去了南方。
就认识了他。
那时的她已经习惯游戏红尘。但第一眼看见高高瘦瘦的高，心脏就跳起来了，越跳越高，跳出胸腔，跳入一杯温暖的咖啡里。他是那么从容自信。她被他征服，心甘情愿地做了他的情人，因怕他误会，没开口问他要过一件礼物或一分钱，尽管她知道他是富家子弟，尽管她身边的女友都嘲笑她。她爱他，疯狂的，他是富家子弟也好，街边乞儿也罢，只要他是他，这就足够。
她是这么想的。
他们不是这样想的。他是有妻室的人。他闹离婚。他父母威胁要收回他的一切。他妻子整日以泪洗脸。与这个漂亮善良单纯的女人相比，她配不上他。她脏了。她在黑夜里坐，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潸然泪下。她给他妻子打电话，说，男人是猫，爱在外头尝口腥，他心中始终惟有你一个，而我就要走了，你们会王子公主永远下去。她给他母亲打电话，说，他不过是经不起我的诱惑，一时定力不足。他还是你的好儿子，你的话依然是他的圣旨，请再给他一次机会。她再给他打电话，说，请选择自己的妻子，她比我更爱你。
这是爱的代价。她吞下安眠药，却没死成。一起的姐妹救了她。她躺在病床上，想念他，终于忍不住，又给他打电话。她只想听一听他说话的声音。但没有人接听电话，始终没有。
出院后，她想起他们相识伊始的那次出游。她记得他说那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就想沿那条线再重走一遍。一个人走在半路上，真的寂寞。
问声世上还有谁？相约今日共同归。尝了太多苦与累，只见白云天上飞。潦倒更应酒一杯，莫提长江多少泪。纵然心已极疲惫，还有花儿不憔悴。我的容颜仍还美，犹有蝴蝶相伴随。当杨柳弯腰垂，我已忘了伤悲，阳光让我有些醉。
她哼着自己写的歌儿，突然明白，他给她的，从头到尾，并不是爱。
（一个朋友的故事，是为纪念。）
真心或假意，永远属于你自己。付出与回报，全无道理可讲。他给她的，其实不是爱；但她给的是。这就够了。能真心爱上一个人，不求回报，哪怕你爱的是恶棍混蛋，也算不白活一回。十丈红尘中，能让人忘乎所以的，舍此无它。
追女孩
有一个人，爱上一个女孩儿。他第一眼看见她就爱上她。
她生得真美，红唇贝齿，眉眼如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