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伊诺哀歌 与现代基督教思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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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
我们,历经数千年的一族:一代代父母,越来越充实于未来的孩子,总有一天,他必超越并震撼我们。
我们,无止境的探险者,我们有几多光阴!
唯有缄默的死知道,我们是什么,它总是赚得什么,若它借予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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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59
二十五
你听,你已经听见最早的钉耙平整土地;又是这人类的节拍穿透了坚实的早春大地屏息的寂静。 那即将来临的,
你觉得新鲜。 那早已来过多次的,你觉得它走来,又焕然一新。总是希望得到,你从不占有她。 是她占有你。
就连经冬的橡树叶暮霭里也显出未来的褐色。微风有时发出一个信号。
黑色灌木丛。 可是河滩上堆积的肥料黑得更浓实。每个流逝的时辰变得更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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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二十六
小鸟的啼鸣令我们销魂……
某一声一次玉成的呼唤。可是在野外游戏的孩子已呼唤而去,掠过真实的呼唤。
呼唤偶然。 他们把自己尖叫的楔子打入空隙,这宇宙的空隙(极乐的啼鸣进入宇宙,如人入梦境)。
呜呼,我们在何处?益发自由,我们像断线的风筝飞向半空,大风撕裂笑声,留片片残痕。
整饬呼唤者吧,歌唱之神!
让他们在呼啸中醒来并承载,像激流承载头颅和古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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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79
二十七
真有时间吗,毁灭性的时间?
安息的山上,城堡何时摧毁?
这颗心,无限属于众神,造物主何时施予强暴?
我们真是这般懦弱,如我们的真象,命运欲揭穿?
深深的童年,允诺的童年,终将在根部归于沉寂?
呵,逝性之幽灵恍若一缕轻烟穿透无猜的感受者。
我们本是过客,在恒常之力的境域却充当神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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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二十八
哦,来吧,去吧,你几乎仍是孩童,请为某个瞬间,把舞蹈形象充实为那一个舞蹈的纯粹星座,我们在其中逝性地超越自然。
迟滞调理的自然。 因为当初那形象只随谛听而动,当奥尔弗斯歌唱。你当初还是从那时移来的舞者,并略感诧异,当一棵大树
久久思忖:凭聆听与你同行。你还知道那个位置——琴声响起;闻所未闻的中心。
你为它尝试优美的舞步,希望终将把步子和面孔转向朋友极乐的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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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99
二十九
许多远方之沉寂的朋友,请感觉,你的呼吸仍怎样拓展空间。在昏暗的钟座的拱影里,让自己鸣响吧,那耗蚀你的
靠这份供奉日益强大。且让你自己参与转化。什么是你最痛苦的经验?
若尝得饮之苦,就化为酒吧。
在如此充盈的今夜,你应是感觉的十字路口的神力,感觉奇异交遇的意义。
如若尘世将你遗忘,对沉静的大地说:我流动。对迅疾的流水言: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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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附录 诗人自注——关于《致奥尔弗斯的十四行诗》
第一部
第十首:第二段追忆Arles附近古老而著名的Alyscamps公墓,《布里格随笔》也以此为题材。第十六首:这首诗是写给一只狗的。 以“我主的手”建立了与奥尔弗斯的关系,他在此充当诗人之“主”。诗人想牵来这只手,让它也为狗祝福——鉴于狗的无限同情和倾心。几乎像以扫一样(参阅《创世记》第二十七章有关雅各的记述)
,狗长毛也只是为了在自己心中分得一份不该得到的遗产:包含痛苦和幸福的整个人的存在。第二十一首:对我而言,这首短小的春天之歌似乎相当于一支令人惊叹的舞曲的“注解”。
那是在Ronda的小修道院(西班牙南部)
,我听见唱诗班的孩子在晨祷时唱它。 孩子们始终合着舞蹈的节拍,在三角铁和铃鼓的伴奏下,演唱一段我不熟悉的歌词。第二十五首:致薇拉。
第二部
第四首:独角兽具有古老的、在中世纪一直备受推崇的贞节含义:据说它(对于凡夫俗子是非存在物)
一旦出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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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德尔弗斯的十四行诗 101
就在处女为它捧着的“银镜”中(见十五世纪的壁毯)
,也在“她心中”
,亦如在第二个同样纯净、同样隐秘的镜子中。第六首:古代的玫瑰(Eglantine)只有单层花瓣,呈红黄色,像燃烧的火焰。 至今它仍开放在这里(Walis)的个别花园里。第十一首:涉及古老的捕猎方式,在某些喀斯特地区,猎人把帆布慢慢放进溶洞,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突然翻动帆布,当白得出奇的溶洞鸽受到惊吓,从地下的栖身处仓惶飞出时,就会被猎人射死。第二十三首:致读者。第二十五首:与第一部(第二十一首)孩子们的春天之歌相对应。第二十八首:致薇拉。第二十九首:致薇拉的一个朋友。
R。M。 里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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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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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的宗教观
勒塞
19世纪末,欧洲思想越来越具体地进入最后的宗教抉择,同时也进入分化,因为抉择导致分道,这势在必然。 分道扬镳始于里尔克。 凡是对里尔克有所研究的人,大概都从各自的角度察觉到,他不太容易理解,要对他明确表态,言之有据,也相当困难。 很多人觉得他以独特的方式与他们攀谈,但后来或许又被他拒斥,却未能探明这种矛盾的原因。我认为,仅仅从文学史家的立场出发,或者以形式美学的范畴为视点(把里尔克看作诗人或艺术家)
,这样探讨里尔克,绝不可能真正揭示关键点。 里尔克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更深刻更广泛的问题。 这个问题需要发掘。 这是一个宗教问题。
B要澄清里尔克对宗教的理解,和他独特的宗教态度,并非易事。 里尔克的有些朋友和熟人声称,他不仅不是基督教徒,而且绝不是一个笃信宗教的人,这些评价取决于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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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自己对宗教的理解。 不同的理解会产生不同的评价。 下面将澄清这个疑问,并解释那些产生此疑问的视点。 把里尔克套入一个明确的无矛盾的公式,是根本不行的。 不仅在他生命的不同阶段,他与感性的和超感性的此在之强力的相遇及较量没有获得同样的结果,就是在同一个阶段,问题的了结也不无矛盾。 他也并不是一本天衣无缝的书,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矛盾的人。 上述相遇及较量把他的情感和思想置入运动之中,使之广博而宏大。 在此相遇及较量的范围之内,一再凸现出对上帝和神性事物的询问,并且有一种椎心刺骨的紧迫感。 这种询问不仅以诗的体裁,而且以完全抽象的思辨的形式凸现出来,无疑证明了里尔克不仅是诗人,而且是神学家,只要不把这个词不公允地限制为某种传授于讲坛或布道坛上的神学的代表。“成千上万的神学家潜入你的名字的旧夜”
,《祈祷集》如是说。 里尔克曾经在他们之中。 如果这位潜入者从深底打捞上来的恰恰不是某个现存教会的教义学,如果他的“神学”与这种教义学相距甚远,那么,正是这种情形使诗人神学家里尔克成为教会的眼中钉,成为一个受到非议的标志。 基督教徒也如此看待他吗?这大概正是需要探问的。 无论是与否,里尔克显然属于那一类人,他们给匿名的、宗教的时代面目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即许许多多这种人的面目:失名者、隐匿者、无组织者、离群索居者,他们不再接受新教或天主教会的宣道。 总之,他是当代宗教危机的一块里程碑。 他成为里程碑,并不是因为他把优美动听而不受约束的、充满宗教情绪的诗句呈献给读者,对这些读者而言,宗教的一切“坚实的”和“客观的”东西业已化为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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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的宗教观 501
情调(虽然有这种读者)
,而是因为他的作品的内容和含义在抨击传统的、宗教的观念世界的同时,也说明了它正处于改革危机之中,旨在探明此危机是否合理。 但是,这里的宗旨与“宗教社会主义”所论述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驰。 处在首要地位的不是群众的视点,更不是群体的视点,而是个人——自身孤独并投向自身的纯粹个人的视点。
没有任何祷告把人聚成群。你不在群体之中;谁感觉你,为你欣喜,就好像独立于大地……
——里尔克就这样让祷告者向上帝倾诉。虽然里尔克确认自己从未读过哲学家或神秘主义大师的作品,但他却读过某些思想家的著作,譬如伯默(J。
Boehme)
、基尔克果(Kierkegavd)
、尼采等等。 如果他不是直接从自身去接受他们(就里尔克很强的自主性而言,这不大可能)
,那么,基尔克果大概使他更加重视一个范畴,在此,里尔克与这位伟大的丹麦作家明显达成一致。 这个范畴就是面对上帝的个人,它突出于一切之上。或许现在可以追问,在宗教意义上评价阶级斗争的群众时,“宗教社会主义”
是否恰恰过分忽视了这个范畴。 基尔克果曾经说过:
有一种人生观认为:有人群的地方则有真理;真理需要占有人群。 另一种人生观认为:有人群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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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杜伊诺哀歌》与现代基督教思想
方必有谬误……因为占有人群并非伟大的艺术;它只需要一点才能,一些谬误和略微了解人的癖好……可是我从未在《圣经》中见过这条诫命:你要爱人群。我坚信,如果人们成为不负责任和不知懊悔的“公众”
、“人群”或诸如此类,他们身上就会有许多混乱、丑恶和龌龊;如果能使他们变成个人,他们身上就有许多真实、善良和可爱。 啊,人们怎能不成为——必定为人所爱的人们,倘若他们成为面对上帝的个人。①
保利(E。V。Schmidt-Pauli)在关于里尔克的书中披露,一次大战结束之后,里尔克一再强调:“最重要的是个人。”
但他在很久以前已经确信,他的思想世界恰恰与个人相关,并始终如此。 他不是与人群较量,他与个人较量。1907年8月3日,他写信给茨威格(S。Zweig)
:“您不会误解我,如果我老老实实地承认,我的眼光不是瞄向群体;我不注意群体,因为我时时处处专注于关涉个人这件事。”
除书信之外,这种较量主要在诗人的作品中展开。 恰恰在作品中很难完全正确地把握他的意图。 诗人的词语不很明确,因为它不像狭义的哲学家和神学家的理论文章那样系统周密。1924年,有人询问里尔克,能否给新版《祈祷集》加上插图,他拒绝了这个建
①引自EduardGeismar:《基尔克果作为作家的生命道路及影响》,GOETATINGEN1929,3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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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的宗教观 701
议,而且理由很独特,“诗的意象大概不可能承受对自己所蕴涵的内容这样定形,或把自己束缚在对此内容的固定想象上,这样难免有所失;诗的意象不愿囿于词语,它悬而未决,这是它的命根子,它以此更新。 它仿佛不准确并愿意保持这种状况,其实并非如此,它是藏在自然的奥秘之中,即在每个理解者心里刻划出精确的另一条边缘。”
①这就是说,诗的意象在理解的可能性上具有一定的“悬而未决”
和伸缩空间。在这种意义上,它固然准确,却没有单义的“精确”。要从神学上阐释里尔克,其难点就在这里。 当然,这似乎确实太过分了,如果人们对诗人要求过高并且这样说:“倘若要教友里尔克回答神学家的问题,他的上帝在哪里,他怎样看见他的,在万物之上或在万物之中,作为人格的或是非人格的,面对这种他不熟悉的咄咄逼人的提问,诗人恐怕会昏厥。”
②昏厥断无可能。这里所问的不是神学反省,而是最基本的宗教经验。里尔克也解释过这类微妙的问题,他认为,神学家作为对话者的确不必让他难堪。倒是不妨问一下,当一个“神学家”
面对他不熟悉的里尔克式的逼问时,他是否更可能昏厥!
不错:“《祈祷集》不包含神学;它记录了那些从对上帝的情感的聆听中涌出的图像和思想——分别随力度和恩赐呈现出不同的切近,份量和密度。”但是,如果不是把神学看作概念和教条的体系,而是看作对宗教经历中所发生的事情的沉思,《祈祷集》却包含了一种神学。 对诗人而言,这种道(logos)也是
①《慕佐书简》(1921—1926)
,LEIPZIG1935,291—292页。②E。V。Schmidt-Pauli:《里尔克——怀念集》BASEL1940,2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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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回避的,至少任何准备言说本质性东西的人无法回避。我们相信,里尔克不仅在诗人中间,而且在宗教思想家中间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但他的读者同样无法回避这个古老的问题:“你所念的,你明白么?”
(徒8:30)他们也必须努力去理解。里尔克于1901年脱离(天主教)
教会。在自己的遗嘱中,他恳求朋友们不让任何僧侣到他的墓地。 他坚定不移地拒绝了教会和基督教。 少年时期的痛苦印象肯定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这主要归咎于他母亲的伪善。 保利用第一手资料对此断言,她的“整个情感世界不真实”。
她的虔敬不真实,是沿袭下来的,她以这种虔敬堵死了儿子走向基督教和任何天主教之路。 由于母亲的缘故,他在一种失真的光照下看待这两者。“本来应该给予我的爱,母亲却把它送给了圣徒。”——里尔克这样对我说,露出童子的目光。 这些圣徒同她在幻想中虚构的圣徒一样。 就连她教给儿子的基督,仿佛也出自她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于是,她成了里尔克离弃她的虔敬的世界的诱因。 虽然他发誓从内心“了结”童年的负重,但他从未摆脱出来,因而他始终有一种逆反心理,从那以后,凡是要求他终生不渝的事情,他一概反对。①
①E。V。Schmidt-Pauli:《里尔克——怀念集》,BASEL1940,24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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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们不能单单以此解释里尔克对基督教思想世界的敌对态度。 它既可从心理学上证明,也有客观的根据。 他的书信中有一个地方很有趣,很重要,可以使我们认清引发矛盾的焦点。 但此焦点隐藏得很深,为了理解它,必须首先对另一个问题,即《旧约》预言的特性作一番铺垫的叙述。就是这一个宗教史现象,它的古典时期从公元前8世纪至6世纪,它主要与阿摩司、何西阿、以赛亚、弥迦和耶利米这几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他们是它的最重要的代表。 它既反对庸俗的民间宗教的感官—卑贱的堕落,也反对与民间宗教关系密切的,由僧侣推行的对官方认可的圣地的狂热崇拜。 与此相反,预言之上帝信仰是对一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