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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读史有学问-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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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平定陈豨后,刘邦就封刘濞为吴王,封赏之时,刘濞伏身下拜,刘邦忽然发现刘濞眼冒戾气,背长反骨,就料定他必反,直言相告说:“看你的样子,将来恐反。”惊得刘濞汗流浃背。刘邦又抚其背说:“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莫非就应在你身上?为汉朝大业计,还是不要反!”现在,刘濞果真派使者联络胶西王刘卯、楚王刘戊、赵王刘遂及胶东、淄川、济南六国一起造反。

  吴、楚等七国起兵不久,吴王刘濞发现公开反叛毕竟不得人心,就提出了一个具有欺骗性和煽动性的口号,叫做“诛晁错,清君侧”。意思是说皇帝本无过错,只是用错了大臣,七国起兵也并非叛乱,不过是为了清除皇帝身边的奸佞大臣。

  景帝一听到叛乱的警报,立即召集群臣商议,晁错平乱心切,居然不合时宜地提出要景帝御驾亲征。景帝问道:“我若亲自出征,谁来留守都城呢?”晁错说:“臣当留守都中。陛下应出兵荥阳,堵住叛兵,徐僮一带,不妨弃去,令他们自生骄气,自减锐气,然后一鼓可平。”景帝听后,未加理睬,忽然想起文帝临死前告诉他的一句话:“天下有变,可用周亚夫为大将。”便命周亚夫为太尉,领兵出征,周亚夫并无推辞,领命而去。不久又接到求援的告急文书,景帝想起窦婴忠诚可嘉,便派人持节前去征召。窦婴还记着前嫌,不肯受命,经景帝一再督责,才拜命而出。

  窦婴正要发兵,忽有故友袁盎来访。袁盎曾是吴国故相,到了晁错为御史大夫,创议削藩,袁盎才辞去吴相之职,回国都复命。晁错说袁盎私受吴王财物,谋连串通,应当坐罪,后来景帝下诏免除了他的官职,贬为庶人,袁盎故此对晃错怀恨在心。他见到窦婴说:“七国叛乱,由吴发起,吴国图谋不轨,却是由晁错激成。只要皇上肯听我的话,我自有平乱之策。”窦婴原与晁错不睦,虽是同朝事君,却互不与语。听了袁盎的话以后,窦婴满口答应代为奏闻。

  袁盎当时身为庶人,不能晋见皇帝,只有通过窦婴这条门路,才能奉特诏见到皇帝。景帝一听袁盎有平叛妙策,正如雪中送炭,立即召见了他。当时,晁错也正在场,向皇帝汇报调拨粮饷的事,袁盎本想陷害晁错,在这种情况下,袁盎的言谈举止亦可奉为经典。景帝见袁盎即问:“吴、楚等七国造反,你有什么好办法平定叛乱呢?”

  袁盎并不显出庄重的样子,而是随口答道:“陛下尽管放心,不必挂怀。”景帝有点着急,他不想听这种大而无当的理论,想听具体办法,又问道:“吴王倚山铸钱,煮海为盐,招诱天下豪杰,若非计出万全,怎肯轻易发兵,怎能说不必忧虑呢?”

  袁盎抓住景帝的心理,并不谈及实质性问题,而是进一步促发他的好奇心。袁盎说:“吴国只有铜盐,并无豪杰,不过是一群无赖子弟,亡命之徒,乌合之众,如此一哄为乱,实不必忧。”景帝真的着急了,说道:“你来难道就是跟我说这些无用的话吗?”

  袁盎这才说:“臣有一计,可使平叛。只是不得外人与闻。”景帝这才真正打起精神来,连忙屏退了周围的人,但晁错还在。袁盎十分清楚,如果当着晁错的面说出自己的计划,晁错必定会为自己辩解,景帝肯定下不了决心,到那时,不仅杀不了晁错,自己肯定会被晁错所杀,所以,他才一步步地把景帝的情绪调动起来。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人,他说:“我的计策是除了皇上以外任何人都不能听到的!”

  说完这话,袁盎的心悬了起来,如果景帝认为晁错不必趋避,又逼着自己说出计策,那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了。好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皇上终于对晁错说:“你先避一避罢!”袁盎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对景帝说:“陛下知道七国叛乱打出的是什么旗号吗?是‘诛晁错,清君侧’。七国书信往来,无非说高帝子弟,裂土而王,互为依辅,没想到出个晁错,离间骨肉,挑拨是非。他们联兵西来,无非是为了诛除奸臣,复得封土。陛下如能诛杀晁错,赦免七国,赐还故土,他们必定罢兵而去,是与不是,全凭陛下一人做主。”说毕,瞪目而视,再不言语。景帝毕竟年幼识浅,不能明辨是非。听了袁盎这番话,令他想起了晁错建议御驾亲征的事,越觉得晁错用心不良,即使未与七国串通一气,也仍另有他图,当即对袁盎说:“如果可以罢兵,我何惜一人而不能谢天下!”

  袁盎听后,十分高兴,但他毕竟是老手,为了避免景帝日后算账,他先把话栽实,让景帝无法推诿责任。袁盎郑重地对景帝说:“事关重大,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景帝不再理他,只是把他封为太常,让他秘密治装,赴吴议和。

  等袁盎退出,晁错才出来,他也过于大意,明知袁盎诡计多端,又避着自己,所出之计应与自己有关。但晁错过于相信景帝,见他不说,也就置之不问,只是继续陈述军事而已。

  晁错还以为景帝并未听从袁盎的计策,岂知景帝已密嘱丞相陶青、廷尉张欧等人劾奏晁错,准备把他腰斩。

  一天夜里,晁错忽听到敲门声,急忙看时,原是中尉奉诏前来,传御史晁错即刻入朝。晁错惊问何事,中尉只称不知。晁错急忙穿上朝服,坐上中尉的马车。行进途中,晁错忽觉并非上朝,拨开车帘往外一看,所经之处均是闹市。正在疑惑,车子已停下,中尉喝令晁错下车听旨。晁错下车一看,正是处决犯人的东市,才知大事不妙。中尉读旨未完,只读到处以腰斩之刑处,晁错已被斩成两段,身上仍然穿着朝服。

  景帝又命将晁错的罪状公布,把他的母妻子侄等一概拿到长安,唯晁错之父于半月前服毒而士,不能拿来。景帝命已死者勿问,余者处斩。晁错一族竟被全部诛戮。

  晁错族诛,袁盎又赴吴议和,景帝以为万无一失,七国该退兵了,但等了许久,并无消息。一日,周亚夫军中校尉邓公从前线来见景帝,景帝忙问:“你从前线来,可知晁错已死,吴、楚等愿意罢兵吗?”邓公直言不讳地说道:“吴王蓄谋造反,已有几十年了,今天借故发兵,其实不过是托名诛错,本是欲得天下,哪里有为一臣子而发兵叛乱的道理呢?您现在杀了晁错,恐怕天下的有识之士都缄口而不敢言了。晁错欲削诸侯,乃是为了强本弱末,为大汉事世之计,今计划方行,就遭族诛,臣以为实不可取。”景帝听罢,低头默然。

  袁盎来到吴国议和,吴王当然不许,反把他囚禁起来,好在他宁死不降,总算有点气节。后来经人相救,逃回长安。诛杀晁错一事虽由袁盎提议,却是景帝一手办定,又兼袁盎拒不降吴,不便加罪,景帝只好让他照常供职。

  晁错不仅是替罪的羔羊,还是用来祈祷平息叛乱的祭品,这一切,都源于他的书生本质。他死得确实冤枉,完全是一场政治、军事与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在封建官场惨无人性的争斗中,充斥着机诈、残忍、嫉妒、仇恨和愚昧,一味正直前行的人往往会在这台恶魔般的机器里被碾成齑粉。

  晁错的悲剧也是由他的性格所致。只知忠诚,却不知忠须有道;只知为国家着想,却不知自谋生路。锋芒太露,不知迂徐婉转;触人太多,不知多结善缘。如果不改其性,即便当时不死,也决不会长期立足于汉廷,因为只靠一个人一时的信任实在是很不牢靠的!

  当然这决非说人应当圆滑诡谲,了无棱角,而是从把事情做好这一角度出发的。拿削藩为例,如果渐行其道,分割削减,而不是骤然削封,逼迫各诸侯团结一致对付皇帝,恐怕不致于激成一场祸国殃民的叛乱。

  至于晁错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好人”,实在难说得很,但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敢作敢为的人,是一个书生,那是毫无疑问的,这样的人不得好死,在封建史上实在是常见的事。 


7忠国与忠君

  在中国古代,好像总是说家、国一体,君、国一体。家、国是否一体姑且不论,起码君、国并非一体。否则,那么多的爱国之士惨遭封建皇帝的疑忌和杀害又作何解释呢?

  其实,在传统社会里,君、国一体本是理想状态,其实际情况往往是国为公而君为私,国是天下人的国,而君是一人的权、利之私的君。所以,在很多情况下,往往“忠君”未必是“爱国”,而“爱国”也并不一定是“忠君”。因此,这里就分出了一个“大忠”和“小忠”的问题,所谓“大忠”就是忠国不忠君,忠事不忠人;所谓“小忠”,就是忠君不忠国,忠人不忠事。要想二“忠”得兼,谈何容易!

  既然二者难以得兼,如何待奉君主就成了一门极其高深的艺术,任何官场上的成功者,是不是一个政治家,姑且不论,但说他们是玩弄权术的艺术家,那绝对错不了。所以,对那些成功的封建官僚,与其称他们是什么政治家之类,倒不如送他们一个官场艺术家的雅号来得更为贴切。

  但也不可一概而论。

  中国的封建官场虽是一个大染缸,进去的人难免会染成一身血红或是黑紫,但毕竟还是有“拒腐蚀,永不沾”的硬骨头在,如果不是这样,那中国的封建社会真是永不见天日了。

  公元前548年,齐国的国相崔杼因为齐庄公与他的周亚夫便服像

  妻子棠姜通奸而派兵杀死了齐庄公,这的确是国君荒淫无道,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但根据当时的观念,臣下无论如何是不能杀死君主的,不管他犯了什么罪责。更奇怪的是,臣下杀了君主或是儿子杀了父亲,不叫“杀”,而叫“弑”,就是杀人用词,也要分出等级来。

  崔杼很有权势,杀死了齐庄公后,他暂时把持了齐国的大权。他按照当时必须遵循的习惯,把掌管记载历史的太史伯叫来,让他记载齐庄公死亡这件事。

  崔杼说:“你一定要这么写:先君暴病而亡。”

  太史伯说:“历史不能胡编乱造,按照事实记录历史,是太史的本分。”

  崔杼决未想到一个太史竟敢顶撞他,就恶狠狠地问他:“你打算怎么写?”

  太史伯说:“我写好你就知道了。”

  等太史伯写完,崔杼拿过去一看,竹简上刻的竟是这样几个字:“夏五月,崔杼弑君。”

  崔杼说:“你还是另写吧,不然,就杀了你。”

  太史伯说:“杀就杀了,写却不能另写。”崔杼就把太史伯杀了。

  根据当时的习惯,兄死弟及,太史伯的弟弟太史仲听说哥哥死了,就抱着竹简前来接替哥哥的职位,记录历史。等写完一看,还是太史伯写的那几个字。

  崔杼又惊又气地说:“天下竟有这样不怕死的人,你不知道你哥哥被杀了吗?”

  太史仲说:“太史只怕写的历史不真实,不怕杀头。”崔杼又把太史仲杀了。

  太史仲的弟弟太史叔又来了,他仍同他的两个哥哥一样,照实书写,又被杀了。

  太史仲的弟弟太史季是四兄弟中的最后一个,他照样写道:“夏五月,崔杼弑君。”写完后对崔杼说:“你越杀人,就越发显得你残暴。就是我不写,天下人也会写。你可以杀太史,但却改变不了事实。”说完,伸长了脖子等死。

  崔杼实在杀得手软了,叹一口气说:“我是为了保全国家社稷,没办法才担起了这份罪名,后人会理解我的。”说完,竟让太史季回去了。

  太史季抱着写好的竹简回家去,路上碰见南史氏抱着竹简迎上来。南史氏说:“我以为你也会被杀掉,所以接替你来了。”太史季把写好的竹简给他看,南史氏才放了心。

  明目张胆地抵制上司固然“该死”,一心为皇上效力该不该死呢?如果效力无方,事君乏术,照样“该死”。汉朝文帝、景帝时期的周亚夫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周亚夫是汉朝开国将军周勃的儿子,可以算是名将之后,他通晓兵法,善于治军,也可算得上是一代名将,只因他不善于揣摩皇上及皇亲贵戚的心意,终于落得个饿死的悲惨下场。

  汉文帝后元二年(公元前162年),周亚夫被封为条侯,在此之前三年,他就已是河内郡守了。在河内郡守任上,他文武兼任,担任掌管民政与军事的最高长官,任期间,在文武两方面都取得了相当的成绩,作为个人,他也取得了治理军政事务的很多经验。

  公元前166年,匈奴老上单于率匈奴骑兵十四万侵入朝那、肖关,杀死北地郡尉,一直到达甘肃省镇原东南地区,匈奴骑兵的侦察员则一直深入到离汉朝都城长安只有二三百里地的地方,使汉朝朝野上下大为震惊。

  在这种情况下,汉文帝一方面用安抚措施,准备同匈奴和亲,另一方面则积极备战。这样,周亚夫就被从河内调至关中,担任守卫长安的重要任务。但周亚夫真正成为一位著名的将军,则是从驻军细柳时开始的。

  公元前158年,匈奴骑兵分两路入侵,前锋直逼太原郡,当时是“烽火通于甘泉、长安”。为了阻止匈奴继续南下,文帝让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驻守狐口;以苏意为将军,驻守句注;以张武为将军,驻守北地。同时,还在长安的东、西、北三面驻有重兵,以防匈奴突袭长安。当时长安的军事布署是:祝兹侯徐厉驻守棘门;宗正刘礼驻守霸上,以周亚夫为将屯兵细柳。

  汉文帝是一位节俭谨慎的皇帝,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为了慎重起见,他亲自到西军和北军去视察,所到之处,无不倾营出动,候迎天子。文帝看到这种情景,深为忧虑,真不知一旦匈奴袭来,他们如何对敌。但到了周亚夫军中,情况则完全不同了。

  司马迁的《史记·绛侯周勃世家》有一段详细真实的描述,极能说明当时的情形,兹摘译大意如下:

  汉文帝亲自到军中去慰劳军士,车驾直接驰进宫门,无人阻拦,将军以下的各将领都乘马出来迎接。等到了细柳营,只见军吏士卒都手拿利刃、身披铠甲,机弩上也搭着箭枝。天子的先行官来到营门,立刻被军士挡住,无法进去,便对守营门的军吏说:“天子即将驾到了!”守卫营门的都尉却说:“军营中只听将军的号令,不闻有天子的诏命,将军曾经严肃告诫过。”过了一会儿,天子的车驾到了,但军吏仍不开门,文帝无法,只好派人拿着天子的符节去见周亚夫说:“天子要亲自劳军。”周亚夫这才传命打开营门。守门的军吏又对天子的随从说:“将军有规定,军营中任何人的车马都不能奔驰,违命者斩。”于是,天子只得让人牵着马缰绳慢慢地前行。等到了营内,周亚夫也并未从跪拜迎接,他身穿盔甲,对文帝长揖道:“臣甲胄在身,不能下拜,请以军中之礼相见。”汉文帝终于被周亚夫的这种精神所感动,他起身扶着车前的横木,派人向周亚夫称谢说:“皇帝恭敬地慰劳将军。”慰劳完毕,天子的车马就离开了。

  随行的大臣看到这种情景,都为周亚夫捏了一把汗。因为周亚夫虽是为国治军,为汉室江山治军,且并无越轨之处,但毕竟对皇帝显得有点傲慢无礼,不如其他的军营隆重恭敬。谁知汉文帝在看完了周亚夫的细柳营后,却十分感慨地说:“这才是真正的将军啊!先前霸上的驻军和棘门的驻军,与周亚夫的细柳营一比,真如儿戏一般。那两位将军,是很容易被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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