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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背道而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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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过是想让他帮我找白雪。田园说。 
  你竟指望他?一个城里人,一个嫖客? 
  那我指望谁?你吗?她没好气地拿毯子遮住被康志刚解开衣服的部位。 
  康志刚略一迟疑,躺到一边讪讪道:“他怎么会帮你,他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按照你的标准,他恐怕应该算坏人呢。再说他作为外人,了解得已经太多了。有什么事以后我来办吧。”他脸上露出讨好之色。 
  我信任谁是我的权利。她坐起来,拉开了架势。 
  “那我也有我的权利。”康志刚争辩道。但他马上发现这种争辩毫无意义。这是一个冷漠而 
  又迷惘的女人,在她四周笼罩着一股不切实际的悲伤气氛。她看上去不像妻子,倒像一个 
  电影角色,离他很远,离他的欲望和感情更远。康志刚像泄了气的皮球往床上一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雷向阳来看她,带给她寻找未果的消息。她并不特别激动,仿佛原来那么看重的事情又不那么重要了。她说:找不到吗?是啊,中国这么大。话虽如此,她还是补了一句:我昨天梦见了山,也许这是预兆,暗示她在郊区也说不定。 
  雷向阳说,郊区他也去过,有关的场所都探了个遍,没有白雪露过面的迹象。 
  算了,她说。用不着这么费心了。找到了又怎么样?她肯回来吗?那些人允许她回来吗?可是胡子拉碴、神态疲倦的雷向阳走后,她马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她实在太虚弱,在卧室里走几步都头晕脑涨。她不得不躺下来。她没法
入睡,没法不去想——她又有点不相信那是妹妹了。她的来去如此突兀。短短半个月,又似乎无比漫长的相处此刻已经变成了回忆。她怀着多么大的决心与她相认。她全副武装,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将她拉出火坑引上正道。可她呢,自甘
堕落,没有廉耻,既不反悔,也不对亲情有所好感,反倒是她这个姐姐看上去像是闯进了人家的领地,冒犯了主人!她试图找到一个缺口,发现一个与现实不同又能说服自己安心接受的答案。可她到底不能忘记她穿着露脐装的模样,到
底记得她在半夜三更浓妆艳抹的模样,记得她挥舞着拳头冲向田甜的模样。她知道她干得不对,她也知道她的确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些印象一步步地将现实掀起来,将她们牢牢地罩在一起。 
二十八
  一天中午,在能够勉强喝一点稀饭后,她总算挣扎着出了门。她手里捧着一本C市电话号码簿,叫了辆出租车,按照电话号码簿上的地址一家一家找。看到歌厅、桑拿屋或娱乐城,她就进去。她先是客气地跟人形容白雪的长相,然后
解释是在找妹妹。不管她是温和的还是学雷向阳摆出一点架子来,效果都不理想。她怪异的神情使人生疑。她的话没有人信。不少人反过来问她:你怎么知道她在我们这儿?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好像她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侵略者。有时
在门口她就被拦住。后来她进门时不看保安或迎宾小姐,昂首而入。但这也不管用。进门后她不知道往哪里去。她不知道哪儿是“小姐”呆的地方。她把眼睛瞪得老大,四处张望。她被当成出轨丈夫的妻子,偶尔也被当成便衣,有一次被一
个老板当成了神经病。难道自己的行为真的不可理喻?姐姐找妹妹很荒唐么?姐姐不能找妹妹么?到了夜里,她瘫坐在车上,发起高烧,浑身抖动得厉害。焦虑和虚弱使她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出租车司机指着计价器好心地对她说:这样
找人不是办法,世界这么大,找一个人不那么容易。你瞧瞧你这一天跑掉了多少钱?如果你妹妹存心不让你找到,你怎么找得到她? 
  等她回到家,康志刚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团团转。“你去找白雪了?手机也不带。身体不好,怎么能出去呢?”他伸出胳膊心疼地搂住她。 
  她冷冷地推开他,进了卧室,“这是我的事。你阻拦也没用。” 
  “我不是担心你吗?再说就算你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她能变成像你这样还是像田甜那样?”他加重语气。 
  “如果是你妹妹,你能睡得着,吃得香?”她突然一阵头晕,一下子扑倒在床上。 
  康志刚束手无策。面对难堪的沉默,怨恨的目光,他已忍耐多日。曲意奉承,百般迁就不起作用,换来的是更难堪的沉默和指责……渐渐地他也不愿自讨没趣了。夫妻俩隔了一层隐约不清却又很难推倒的屏障。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时断时续发烧,始终躺在床上,寻找白雪的计划就此搁置。原先任由她驾驭的生活之马现在变成了一头野马,反过来将她拖着向前。消了气的田甜主动把工作辞了来照顾姐姐,得到的仍然是一顿痛斥:“康志刚看
不惯她倒也罢了,你的良心也叫狗吃了吗?忘恩负义你最拿手。” 
  田甜忍住了哭。她不是气姐姐训斥她,而是气姐姐老把她和白雪相提并论。她不反驳,闷声不响地打扫房子,小心翼翼地走动,擦玻璃,烧饭。看样子她是抱着牺牲的决心来照顾姐姐的。田园一直对她露出嫌恶的表情,有时突然就
责备起来,使她整日惶惑不安。有时她想跟她斗两句嘴,看到她那个样子又吞回去。田园的问题确实严重:没有食欲,一顿只吃一两口。一到傍晚体温就不正常。身上的肉一点点往下掉。田甜想扶她起来坐坐,可是一起来她就喊头晕。
她的情绪偶尔好点,脸色缓和一些时,田甜趁机开导她:你总得吃点呀!就是想找人也得有好身体啊! 
  田园想此话不假。康志刚没法指望;雷向阳已经为她跑了不少天,不能再麻烦他了。她也想过请警察代为寻找。警察愿意干吗?她又怎么跟人家说呢?我妹妹肯定在娱乐城?她是做“小姐”的?那样白雪肯定会被带上警车,押进拘留所
。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战。她把目光对准田甜。你去找好不好?你长得好看,去那些地方人家肯定不会盘问,也不会把你赶出来。田园兴奋起来。要不你乔装打扮一下,说不定能打进他们内部去,到时就能把 
  白雪带回来了。 
  田甜听姐姐讲这些疯话,气得脸都白了。她想转身走开,可是衣服被姐姐扯住;她不敢用力,不敢发作,只好支支吾吾点头。田园喜出望外,两颊飞起了红晕。只要你愿意找白雪,我什么都原谅你。你的花销都由我来出。怕田甜不
信,她当着妹妹的面打开抽屉,捧出一大摞现金,往田甜手里塞。 
  就算我去找,你也得把身体养好,否则我放心不下。田甜捧着钱有点不知所措。 
  我没事我没事,我能照顾自己,你快去吧。她几乎是强行把田甜推出了门。 
  康志刚在经营上做文章。他把各种各样的玩具跟鲜花摆放在一起,只送不卖。这些玩具中有不少是C市人从未见过的,勾起他们好奇心的同时也大大增加了他们对“凤之舞”的亲切感。这些廉价的新奇玩具再配上名称温馨、搭配精心的
花束,使“凤之舞”的名头迅速上了一个台阶。康志刚发现鲜花像一贴良方,可以使人忘掉沙尘暴的暴戾,忘掉时疫带来的惊恐,甚至忘掉淡薄的人心和岁月流逝的伤感。他在每一束花的包装纸上打上代表“凤之舞” 
  的连心结图标,不论花束大小,价格贵贱。这些鲜花一度成了本城时尚的某种标志。如果谁在过生日、订婚、孩子满月、开舞会时没有“凤之舞”鲜花的点缀,就会让人觉得有点土。 
  田甜被姐姐赶出来,独自在街上逛。她喜欢逛街,但不是眼下这种心情。洒水车在马路上洒水,将仅有的余暑驱逐了,橱窗里照见她模糊寂寞的影子,三三两两的行人擦身而过,仿佛人人比她轻松。她不由自主往城中走,一拐弯就
看到姐姐家的花店。不满归不满,到 
  底觉得亲切。她走进去,看到姐夫正忙。他刚接完手机,电话又响了起来,电话放到耳边,手机又嘟嘟叫了起来。他急得用眼神招呼田甜坐。他看上去忙碌又快乐,哪里像姐姐。一想到姐姐,田甜的心往下沉。她为那么一个不知从
哪里冒出来的妹妹居然变成这副样子。她真替姐夫抱屈,觉得他们对生活的态度反差太大,真不知他怎么受得了她。 
二十九
  怎么,你没在家里照顾你姐姐? 
  她嫌我烦呢!田甜说,一边瞪大眼睛看着焕然一新的花店,感到新奇又特别。花店真是越来越棒了。田甜由衷地夸姐夫。 
  是吧,我满脑子都是点子,想把事业搞大,可惜分身无术。对了,要不你过来帮忙? 
  可是,姐姐让我找——她把白雪两个字吞了回去。 
  找什么?康志刚打断她:你呢,不要跟你姐姐顶,她就是有点死心眼,过一阵子肯定能想通,她是聪明人。你先帮帮我的忙,到店里来收收款,接待一些大客户,管理一下这些人。 
  她点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很快,她熟悉了店里的各项业务,接电话安排送货和收款的工作落到她头上。她的声音比田园好听,说起话来温柔又耐心。客户在电话那头问她:你是新来的吗? 
  不是,我是暂时帮忙的。说完她突然觉得奇怪:一心一意想摆脱姐姐的管制,到头来却成了她的雇员! 
  一想到姐姐,就不由得想起了往昔。 
  田甜曾经叫田盼弟。 
  从田盼弟出生到懂事,正是家庭最为动荡不安的时候。姐姐到底过了两年不知人间疾苦的日子,被爸妈实心实意地疼过。她呢,一落地面对的就是失望和白眼。说起来她比姐姐漂亮,可生在厌恶中的孩子有再好的五官也养不成美人
。田盼弟在家受人管,出门碰钉子,还因为营养不良,风吹日晒,一头枯发随风飘扬,看上去老气横秋,所以她不太爱讲话。虽有爱美之心,为一件新衣服跟妈妈和姐姐争半天,到最后还是一身旧衣天天穿,穿到补丁加补丁,遮不住肚
皮和小腿肚。她暗地里眼泪洒了几箩筐,经常梦见自己变成人见人夸的美女。这个梦从五岁就反复出现。 
  “变得像小弟弟一样受人爱怜”,这是田盼弟的另一个梦想。妈妈没有生小弟弟前,她比妈妈还急。这不能怪她,她的名字和整个家庭的氛围不可能不影响她。小弟弟出生后,不费 
  吹灰之力就得到所有人的爱,要什么有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和弟弟只有一处不同,命运就大不相同。田盼弟不爱读书,也不能怪她。别的孩子去读书,她却背着背篓上山采 
  野果、砍树枝,日晒雨淋。直到九岁那年,学校开学一个多月,她妈妈才同意她上学。虽然穷乡僻壤,可是别的学龄孩子还是穿得比较干净体面。田盼弟把箱底翻过来几遍,也没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她向母亲哭诉。母亲歪着头讥
笑她:能有学上就不错了,还要穷讲究,你脸皮厚得可以刮下来当衣穿了!等她垂着头进教室,同学们早都有了自己的位置。田盼弟站在黑板下面,看到乱七八糟全是小孩子的头,不知道往哪里走。看到又来一个新学生,所有的目光全
对准了她。他们看到一个高出他们一头、穿得像走家串户要饭娃的女孩子站在那里。由于紧张,田盼弟嘴唇绷紧,脸皮涨得通红,两只小手缠在一起。细心的学生发现她指甲特别长,指甲缝里全是黑乎乎的污垢。孩子们一声不吭地盯着
她,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大家都没轻举妄动,不表示友好,也不带敌意。田盼弟终于瞄到最后排有一个空位,她低着头往后走,感到路途漫长。上课的时候她既不举手发言,也不东张西望,把脑袋直挺挺地扛着,下课时才发现脖子不能
动了,因此没有上厕所。快到中午时,她感到膀胱胀得快爆了,学着一个举手发言的小孩子站起来说:“我要去尿尿。”她的声音实在太小,说了几遍老师都没有听见,可邻座的同学已经开始发笑了。可怜的新生更加手足无措,小便已经迫
不及待地要冲出来了。老师温和地问她说什么。一个好心的男生开口道:老师,她要尿尿! 
  不准说不文明的词!老师严厉地批评那个学生,转过头来温和地问田盼弟:新同学,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要尿尿! 
  你应该学会说文明话,说你要上厕所,知道吗? 
  田盼弟点着头。她头一低,小便就涌一下,她使劲想憋回去,可那刺痛烧灼般热乎乎的感觉已经沿两腿下滑,一直到脚后跟,有些中途滞留在板凳上,从板凳沿往下滴落。 
  “那么,你说一遍!” 
  回答他的是一股浓重的骚味儿。全班哄然大笑。孩子们张开各种各样的嘴,肆无忌惮地敞开嗓子笑。田盼弟木然呆着,心中像有千万根针扎着。老师宽宏大量地允许笑声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才挥挥手臂让大家停止。从此以后,那像
乌云一样黑压压聚在教室上空的笑声一直回荡在田盼弟耳边。 
  下课后大家快乐地涌出教室,只有新生田盼弟坐了下来,坐到湿漉漉的板凳上,坐进自己难以更改的地位。 
三十
  田盼弟第二天到学校,她的家底已经被村长女儿公开了。村长女儿形容她妈妈的奶子“像脸盘那么大”。从此她就经常被同学背地里嘲笑。有时她刚要坐下来,板凳就被突然抽掉,摔成四仰八叉。同学们对她家史的津津乐道成了她最大
的折磨。她不在上课时间举手,再热的天也不喝水,把文具摆得整整齐齐,拼命地擦拭黑板和玻璃,被推搡踢打从不还手。但无论她怎么努力,她也没得到过友谊和好成绩。 
  小学一年级的期中考试没到,她惟一一次还手打了村长的女儿。村长女儿不仅向老师报告,还扬言回家跟她老子告状。田盼弟知道大祸临头,趴在桌子上涕泪滂沱。边上叫金涛的男生怔怔地看了她几分钟,撕了一页没写字的纸让她
把眼泪鼻涕擦掉,随即他把村长的女儿喊到了教室外面,用一块橡皮擦外加一支新式活动笔让她闭了嘴。 
  田盼弟做梦也没想到天大的麻烦也会有救星相助。她满怀感激地瞅着这个男生,心里想:我长大了嫁给你做婆娘。 
  由于缺衣少粮,九岁的田盼弟面黄肌瘦,破旧的衣服让她挺不起小小的胸膛。她常常在同学们专心听讲时,肚子可怕地咕咕噜噜叫起来。田盼弟努力用小手捂住肚子,那声音却是从皮肤的毛孔里发出来的,根本捂不住。她常常在同
学们的哄笑中把头埋到桌子底下。 
  有一次,田盼弟的肚子又开始有动静。她瞪着绝望的眼睛准备听同学们哄笑。她想金涛帮不了她了,因为金涛没有那么多橡皮擦子,也不可能在同学们发出笑声之前,把他们一个个喊出教室做交易。金涛更没有办法对付老师。老师
总是在听到声音后捏着手上的粉笔走过来,他会怀疑是哪个男生把池塘里的蛤蟆带进了教室。 
  她的眼泪无声地掉到课桌上。然而,奇迹再次出现。金涛在听到田盼弟肚子里最初的声音后马上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烤得黑乎乎的老玉米棒子。田盼弟抢过玉米棒子塞到嘴里,憋足了劲狠狠咬了一大口。经过一阵猛烈的吞咽,她的肚
子恢复了平静。 
  田盼弟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盯着这个男生,梦想成为他的婆娘。她痴痴呆呆地坐在那里遐想,忽略了做学生的本分。拼音字母、阿拉伯数字,她都不感兴趣。可是金涛除了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外,其余时候和她没什么交情。下午放学
后,田盼弟想和金涛结伴回村,可是金涛从无此意,他总是要到山上去摘果子,或是在操场上和男生们玩攻垒游戏。 
  她感到苦恼。她动了脑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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