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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背道而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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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园想打断她,想给她使个眼色,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初次见面,咖啡馆里,明媚的阳光下,不是这样的,这样不对,可是没法打断她。白雪说话的时候神气很专注,脸上有一种非常自然的气色,一接触到她的眼睛,你就怀疑自己
才是不对的。只能听之任之。 
  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白雪,最初的欣赏不见了,现在,出现在她眼里的不是一个美女,不是一个长相奇特的女子,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妹妹。 
  她忽然感到痛惜。 
  雷向阳借故出去了。她发现空气随之变了,不再跟刚才那样生疏,她发现真相仿佛在这一刻才确定下来。她意识到这个女孩子有些问题,她的问题肯定不是因为她做过什么,她的问题在于她不同于常人的思维——智商问题。田园突然明
白了。纵然如此,她也不能不管她。她内心一阵冲动,用手理了理头发,尽量用严肃而平静的口气说:从今天开始,你搬到我家,跟过去断绝一切关系。以前认识的人一概不要理,以后认识的人,一个也不要告诉他们你的过去,包括你
姐夫,如果他问你做过什么,你只需要说做过服务员就行了,能做到吗? 
  为什么?白雪好像没有听懂,那我的好朋友不要了? 
  是的,不要了。 
  为什么? 
  那对你的新生活没有好处!姐姐没料到这个问题还需要解释,但是她的眼 
  睛是无辜的、不解的,甚至是委屈的。 
  她仍旧不解,为什么不能说?再说我要回去拿东西。 
  你不要再回那个地方去了。 
  为什么?我还有好多东西呢,我还有项链、帽子、新枕头,还有钱。她叫 
  起来。 
  总之什么都不准要了!田园的声音严厉起来。 
  是我的东西为什么我不要?她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干掉。她因为姐姐的这 
  种胸有成竹的态度而现出不满。她的眼白翻上来,嫌恶之意露出来。 
  我都会帮你买。田园说。没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样。白雪不乐意了,重重地敲着调羹。 
  你要听我的,田园急了,意识到局面不对,我是为你好。 
  那你说吧,还有什么要求?话虽如此问,却不等回答立即说:你要是想叫我以后挣的钱交给你那可没门。最初的轻快和漫不经心消失了,她的脸上已然有了一种戒备。 
  绝不,绝不!田园突然发现情况远非自己预料。她既然能像一阵风一样出现,也就有可能一阵风一样走掉。田园胃内翻腾起来,非常不舒服。这不合常规,不合常规!田园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稍稍平静一下,她告诫自己,这不是
花店,她不是花店里的职员,这是个陌生的女孩子,是妹妹。她作出调整,向前弓起身子,想以此缓和气氛。可是局势已经坏了,白雪敲打桌面的声音更响,引来了许多目光。她狠命地撕开开心果的塑料封口,嘴里嘟囔着。 

  她不再说话,只顾着吃东西,好在雷向阳及时回到座位上来,田园求助地看他,他一见这局势马上意识到什么,说:你喜欢住大房子吗?有自己的房间,有一个大衣橱。你不是喜欢听音乐吗?我那儿还有许多CD,你一住过去我就给
你拿来。你姐姐还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雷向阳说话的口气像是哄孩子,但显然很有效。 
  但是,我的东西可以带,对吗?她谨慎地开口了,却仍然带着戒备。 
  是的,可以。没等田园回答,雷向阳抢着说,同时给了田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田园及时闭了嘴。 
  我去收拾一下你的房间,等你来了马上就能休息。田园有一种想立刻逃走的冲动,强自压住了。 
  我去帮你搬行李。雷向阳对白雪说。 
  就现在?这个决定好歹让白雪的情绪有了点恢复,“你开车去我住的地方?”得到证实后她笑了:她们一定认为我在做梦,我昨天就跟她们说我有有钱的亲戚,她们不信,这回好了。她的脸色缓和下来,情绪高涨起来。 
  田园头脑有些混乱。 
  事情的结果本该如此:接受这个误入歧途的妹妹,把她带到自己的生活中来,让她跟罪恶、堕落分开,给她重新安排一个将来,这是一件大事。然而她的妹妹是那样出乎想象,来了之后究竟会是什么样她同样难以想象,现在也顾不
上去想了。现在,首要的是怎么样向康志刚交代?她稳稳神,思索着如何开口。快到家时,她终于拨打了康志刚的电话。对方正忙 
  得不可开交,“你还不来花店啊?”他问。 
  有一件事跟你商量——我的妹妹来了。她尽量让声音平静,让对方听上去事情很小。我妈妈打电话告诉我,送给人家领养的那个妹妹也在C市打工,所以我把她找到了,让她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太好了,康志刚说,我没有意见。 
  她猛地松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是湿漉漉的。 
  原本空置的那间房迅速被清扫干净。她打电话订来了一张漂亮的单人床,“今天!马上!立刻!运费算我的。”仿佛这张床如果不来,妹妹就不算存 
  在,又仿佛这张床表明一种决心。床送来后,她开始在纸上列购物清单:梳子,洗面奶,精致的闹钟,一台游戏机,还有小姑娘肯定喜欢的小玩艺儿,一台CD机,几张CD。她挑了崭新的床单、好看的拖鞋,还买了可乐、果汁、巧克
力。她真心地希望她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虽然她看上去不是那么好相处。她买东西的速度惊人,推车很快就满了。她麻利地把两只推车上的东西搬回家,一一放好。在做这些时,她意识到自己的激动,不觉疲。
  像天使一样的宝贝儿……
  下午三点多钟,白雪到了。行李很多,整整两大包衣服,各式各样高跟鞋,还有一只大包里居然装满了绒毛玩具。不像一个农民的孩子,倒像一个公主!虽然出乎意料,但是田园没有做声,她决定容忍这些。不是什么大事,她在心
里嘀咕。雷向阳帮着搬行李进屋,像自己人那样。 
  白雪在门口停住了。她探进脑袋,先用眼睛扫了扫能看到的地方,随后她开始脱鞋,脱鞋时她的眼光仍在扫荡这所屋子:“有没有其他人呐!”她的目光大胆起来,声音也活泼了些。她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沙发前方那台
没有开的电视机,身子绷得很紧,像在咖啡馆里那样笑,但声音明显不够放松:“这真的是你的家,不是租来的?”田园给了她肯定的答复:“我的家,我的房子,我自己的。你可以随便一些,想要什么,吃什么都可以自己动手。” 
  小姑娘的胆子大起来,她先进了田园的卧室,随后参观了书房、阳台和自己的房间,最后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许多崭新的东西,高兴地一件件观赏。 
  “我的任务完成了,欢迎有空去我的酒吧坐坐。”雷向阳朝着兴奋的姑娘说。后者被房间里漂亮的床单吸引了,没有回头,只腾出一只手懒洋洋地朝他挥了挥。 
  田园送他到门口,犹豫片刻,小声地说:我跟康志刚说,我有个被领养的妹妹在这边打工,被我找来了。话没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他看她一眼,微微一笑,下了楼。 
  田园回到自己卧室,找了几件衣服,送进白雪的房间,让她把衣服换掉。 
  为什么,我自己有的是,她用脚踢踢鼓鼓囊囊的包。 
  你姐夫马上就回来了。田园说,你不能穿这些。 
  为什么,我穿这样的衣服跟他有什么相干? 
  他会看不惯。 
  她显然听不懂,仍然坚持地问:这跟他有什么相干? 
  他是你姐夫,这也是他的家,他很传统。 
  哦!这回她听懂了,他会瞧不起我是么。 
  看来沟通不是那么困难,田园放松了些。对,也许会。 
  那你会吗? 
  我是你姐姐。她脱口而出。 
  这回答并没有使她感动。她摆弄着姐姐递给她的衣服,然后将它们扔到床上,这么难看,我不要。可是她的衣服过于花哨、暴露,她拿出一件时,姐姐就明确地摇一下头:不行。白雪弯着身子找来找去,小裤衩露出来,两条雪白的
大腿晃来晃去,田园有点头昏,感到胸口发闷。 
  现在并不太热,可以穿上长裤或者长裙,她克制着,尽可能婉转地说。 
  可是对方不肯。那样不好看,她说。 
  田园立在门口,空气暗下来,除了呼吸声,只听到小闹钟有规则的滴答滴答响。形势变得微妙,像是难以控制。她想发脾气,就像对职员、对大妹妹那样,但是她知道这个女孩子不一样,跟她想象的不一样,跟“本应如此”不一样,跟
自己人不一样,这才伤脑筋。不能发火,而且要处处小心,还得要撒谎,向周围人、向丈夫,这是必要的,否则和平共处肯定 
  困难。她只能说服她,纠正她,可是对方已经倒在了床上,打起了哈欠,看上去困了。 
  你累了吗? 

  是啊。白雪懒懒地伸出了细长的胳膊,又打了个哈欠。 
  那你睡吧。田园退出那间不再可以自由出入的房间,带上门。 
  她到厨房里准备做饭。她打开冰箱,那些菜在那里,锅碗也在原地,可是吃的问题现在显得微不足道,首要的问题是:她真是自己的妹妹吗?这应该不值得怀疑。但是为什么她会做这个?她的过去到底隐藏着什么样难以置信的秘密
?康志刚会不会马上就发现她的秘密?他会不会感到羞耻,难以接受?大发雷霆?这点她没有把握,正派人应该有的反应她想不出来,她心里没底。 
  她再度进入白雪的房间,没有敲门。此时床上的小姑娘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蜷曲着躺在那里,双手压在自己的头下,那一头触目惊心的头发此刻也温顺而安静地垂在一边,使五官凸现出来。现在她的模样没什么好担心的。田园大
胆地走近她,近得看得见她嘴唇上细致淡黄的绒毛。这模样陌生而又亲切,田园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她出生时的情景。 
  当年那个叫别峰山的村子,四处环山,山上的刺槐、柠条等树木郁郁葱葱。农家的草房子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山腰和山脚下。田园的母亲一共养了六个孩子,而且每一个都在冬天出生,其中头五个全是女孩,田园是老大。田园七岁时
下面有两个妹妹,五岁的叫盼弟,三岁的叫招弟。第二年腊月又生了一个,且不说又是一个不带把儿的,光是她的模样就把全家吓得大惊失色。 
  那个冬夜真是冰寒料峭。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嚎哭不已,声音尖而锐利,像电影上受地主压迫的使唤丫头正在受地主的鞭打一样。母亲累得筋疲力尽,在得知又是一个女孩后,她失望至极,迷迷糊糊地睡去。接生婆草草地吃了三个荷
包蛋就匆忙离去,临走时丢下一句话:这丫头是个祸害啊!接生婆的话使昏睡的女人顿生警觉。她让睡眼惺松的大女儿把脚头的小婴儿抱过来看看,这一看,吓得不轻,原来这是个“洋人”。这个孩子的头发不是黑色,而是金灿灿的黄色,
几根稀薄的眉毛同样是黄色,她的皮肤白里透红,额头和脸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这个女人被自己生的孩子惊呆了,她先是一动不动,尔后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放声大哭,她的哭泣充满恐惧,在空寂漆黑的山沟里久久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做父亲的等待了一夜发现自己的愿望落空后,也出了门。 
  留在家里的母女们都被这个神秘的孩子吓住了,谁也没法解释这个“洋人”为何出现在这个农民家庭?他们把这个小外国佬藏在床底下。天气实在太冷了,每个人的手都冰凉冰凉的,每个人的五官都僵硬了,说不出话来。产妇躺在床上
也发抖,那个用姐姐们的衣服包裹住的小婴儿躺在床底下那只木桶里。田园把她抱在怀里,感到她比青菜还要轻,她把小孩子送到产妇身边,想为她讨点儿奶,产妇不做声,像是睡着了,呼吸却异乎寻常的急,眉头皱得紧巴巴的,生怕
一放松,身子就会从床上掉下来似的。田园坚持了一两分钟后,颓然放弃了努力。她没了主意,重新把小婴儿放回床底下,随即她发现这是多余的。天气是这样的冷,没有人下地干活,大队干部也肯定不会出来工作,外面的世界安静到
一点儿生机都没有。到处雪白一片,没有动物,没有鸟鸣,没有人声,一切生灵都躲避在家里,危险就更不存在了。床底下的小婴儿分不清形势,时不时发出不满的噪声,她的身子在木桶里捣鬼,她的手臂从包裹里挣脱出来,配合着自
己的哭声。她的尖利的哭声只坚持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她的声音开始变弱。田园想帮她洗个澡,把她屁股上的血迹清洗掉,她跪在地上,想把小妹妹拖出来,可是她刚把头伸进床底下,产妇就睁开浮肿的眼睛直视着她。第二次
她装作没看见,硬是把手伸了出去,可是躺在床上的产妇坚决地挥了挥手。第三天,床底下偶尔才听到极微弱的动静。她可能饿死了,冻死了,要不就被老鼠咬死了。那个可怕的孩子,那个饥饿的瘦小的孩子,那个外国佬。姐姐的脑子
里一直是那个孩子,她扫地、喂招弟吃喝、帮招弟穿衣。坐在厨房里烧饭时一直想着那个孩子,她感到那个孩子在发抖、在喊她、在寻找妈妈。她坐在那里,站在那里都控制不住地抖动。太冷了,她想,肯定是因为太冷了。终于她看到
产妇也因为疲劳而昏昏欲睡。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地跪下去,她把木桶拖出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她祈求小妹妹不要哭,不要叫,以免把妈妈吵醒了。可是她又知道,如果她一声不吭的话,那只能说明她已
经死了。事实上那个孩子看上去像已经死了,她不再动作,包着她的破衣物湿漉漉的乱作一团,可以想象她是如何奋力地挣扎过。 
  小婴儿真的快死了。这个发现使姐姐长出了勇气,她把她抱起来,发现她像一枚鸡蛋那么轻。她想她可能需要点热量,就把她搂紧。不久,她感到了动静,微弱的但实在的动静。她惊喜了,赶紧去找水,滴一滴到她的嘴里,果然那
滴水进去了,她再滴一滴,那一滴也进去了,随即她发现那青紫色的小嘴开始轻微地动了一下,姐姐兴奋起来。她把小婴儿抱到床上,把所有的被子都裹在身上,搂着她,然后她吩咐田盼弟熬米汤,盼弟端着米汤过来,她拿汤匙一滴一
滴地把米汤滴到妹妹的嘴里,跟刚才一样,米汤顺利地进了嘴,不多久,那张 
  小嘴有了反应,开始张开,并且迫不及待地两边摇晃,几分钟后她的口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喘息,小脸慢慢有了颜色,小胳膊微微地动起来。田园笑了,她搂住这个轻飘飘的孩子,一瞬间,她以为那就是自己的孩子,她是那样喜欢
她,喜欢她微微的动作。她发现自己不再抖动。从那天起,那个孩子就开始从床底下的木桶里搬到了姐姐的床上。田园给盼弟、招弟严格划分了睡觉的区域,不准她们把脚伸到这头来。你们的脚一踹,准会要她的命,她老练地教训妹妹
。小婴儿没有奶也没有妈,可是她对着往下落灰的屋顶,对着三个破烂不堪的姐姐睡得香,哭得响。田园每天在为妈妈熬粥时有意多放点水,多熬一点时间,每天滴一些到那个妹妹嘴里,如果米汤不够时,她就熬山芋水喂她,山芋水是
甜的,小婴儿也爱吃。到后来,大妹妹也来了兴致,她也凑热闹似的抢着要喂这个小妹妹了,她们开始时瞒着妈妈,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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