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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背道而驰-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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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康志刚睡在她边上,讨好她,要求她帮他生个儿子。她三番五次地拒绝后,他开始翻脸,双手扯住她的头发,嘴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你到底生不生?说,你到底生不生? 
  她尖叫着从梦里醒来,大汗淋漓。 
  婚纱店里名堂真多。 
  田甜拍婚纱照这天,天气乍暖,没有一丝风,仿佛专门成全这个爱穿婚纱的女人。三位新娘坐成一排,坐在化妆镜前,屋外闪烁的反光透过玻璃照到人们的脸上,照见准新娘细嫩的肌肤,幸福从她们身上散发出来,洋溢在店堂里的
每一处。 
  田园出神地看着妹妹,电吹风吹乱了她后颈窝新生的短发,吹动了她白色婚纱的花边,吹得她羞涩地笑。相比之下,雷向阳太不自然。他刚理过发,往常那长及肩膀的头发全不见了,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但是神情很不自然,有股
别扭劲,跟新娘反差太大,像是没有经过场面的人。婚纱店里气氛真是善解人意,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新人们夸得十全十美;田甜不停地试衣服,穿了白色的又穿红色的,穿了现代的又对古典的感兴趣;室内拍完了,她还想拍外景,布
景上的花草和小桥流水都太假,糊弄不了田甜;经过谈判,摄影师答应将三队新人带到公园。田甜最坚强,她走在前头,看到一处好的背景就往前一站,把位置站好,等雷向阳过去。田甜的皮肤因为足足的幸福透出粉红色,娇嫩新鲜,
真正是粉墨登场。游人们目光一亮,赞赏夹杂着嫉妒的目光纷至沓来,到处都是眼睛,那些目光组合成强大的电波,随着田甜一路款款而行。田甜百感交集,她想到当年穿着爸爸军绿色旧裤时的辛酸;想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帮老太太端
屎端尿的委屈;想住在地下室阴冷风中的阵阵哆嗦。这一时刻就是替她报了二十多年的仇,而这上无数陌生的游人就是她报仇雪恨的见证人。田园想起了康志刚站在市中心的一套豪华公寓前发誓:将来一定让你住到这里来;想到他两手
空空、一无所有却依然豪情万丈。这一切都像是陈年往事了!其实不过才四年时间!她的内心,就像一只被倒空了大米的米桶,空空荡荡!现在他在哪里?不知心情是否好转?对自己的气是不是已经消了?她惆怅起来,思念变得更加强
烈。 
  等到新人们拍好照回来时,她突然有了主意——去看康志刚。 
  难道不应该吗?现在,他受到了挫折,她就应该姿态低一些,不能对对方的言行过于计较,她有理由相信他会回到过去——回到过去的热情奔放,回到过去的体贴入微,回到过去的相依为命。 
  她匆匆对妹妹和雷向阳解释几句就先行离开。她去菜场买了一只鸡,回来后迅速洗净,炖好,装进保温瓶中,又到衣柜里翻出一套十分喜欢的衣服穿上,匆忙上了路。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一路上很顺利,车上的人很少,她捧着盛着鸡汤的保温瓶,心里觉得很感动,为自己能够主动而感动,她知道,这在自己是一个突破,性格上的一个突破。她心里的目的很明确,为了幸福,也为了爱情。 
  康志刚的屋子里没有灯光。她上去拍拍门,没有反应。她等了一二分钟,发现自己的额头出了汗,还发现肚子有点饿。她掏出手机拨了康志刚的电话,手机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房东的屋子里有灯光透过窗户映出来,还能听到说话声。她走到门口,这扇双开带门栓的老式门,有点儿类似别峰山下的家门,她感到亲切。她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两下,没有反应,她又拍了两下,屋里才有人回应了一声:谁? 
  我找康志刚!她说。 
  哦,屋里有声音回答她:他不在这个屋。在边上那个屋里。 
  你可以去娱乐城找他。门缝里有声音说。 
  等了一会儿,身上的汗也干了,她感到有点冷。 
九十二
  她决定去娱乐城。她凭着记忆开始往那个方向去。一路上黑乎乎的,只有别人窗户里透出一线阳光,远处不时有狗的叫声,她想到丈夫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地方呆了好几个月,心微微酸起来。一直到了公路边上,才有
了昏黄的路灯,但各处空无一人,再往前一拐,远处突然一亮——那家娱乐城出现了,那幢楼房突兀地立在那里,门前停了三排汽车,灯火明亮。她来了精神,加快步子朝房子走去。 
  在停车场上,她果然发现了自家的汽车。她走上前,车里空无一人,她顺手拉拉车门,拉不动,她提着保温瓶进了大堂,一股油漆味扑鼻而来,果然刚刚竣工。有服务员迎上来,欢迎光临,小姐是用餐还是桑拿?她摇摇头,不,我
找人。 
  服务员带她在餐厅、桑拿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 
  要不要去其他地方?我们这里的桑拿,保龄球馆和客房也都营业了。 
  不,他不会去其他地方,他不会唱卡拉OK,也不会打保龄,有可能他只是把车停在这儿,而人去了另一个地方办事,她猜测道。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累 
  ,陪田甜拍了大半天照,又没吃晚饭,真够受的。她再次站到康志刚的车前。挨着丈夫的车,这使她安心了些。 
  汽车不时地停下来又开出去,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进出。康志刚说得没错,这家娱乐城的老板真聪明。果然有人为了吃顿饭或是洗个桑拿开几十公里的车,并且这种人不在少数。她感到纳闷。是什么使那么多人远道而来,跑到这偏僻
之处呢? 
  过一会儿,她又拨了丈夫的电话。此时,电话通了,她高兴起来,对方刚刚喂了一声,她就激动地叫道:你怎么关机了啊? 
  怎么,有事吗? 
  疲劳和饥饿都一扫而光,她此刻才发现对方是那样的令她牵肠挂肚。没事不能打电话吗?你在哪里啊? 
  我能在哪里?对方说,还不是在老地方。 
  你在做什么呀?她想逗逗他。 
  我已经睡了。对方冷淡地说,没什么事我要挂机了。 
  她说,不对啊,你的车不是在娱乐城门口吗?话一说完,她立刻意识他有意撒了谎。她还没有来得及做进一步的思考,就发现只穿着件薄衬衫的康志刚从大堂里走了出来。他俩的目光立刻撞到了一起。他下意识朝两边看看,没有任
何障碍物,躲避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脚步不稳,脸色也不对,五官有点像发硬的馒头。 
  她奇怪地看着丈夫:我就猜你在这儿。她说着,本能地晃了晃手中的保温瓶。 
  …… 
  我给你炖了鸡汤。她吐字时口齿都有点不清了。 
  …… 
  我老早就来了,你的手机关机,打不通。她想到车里去,一只手放在把手上,可是丈夫站在她对面两眼发直,根本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都冻得不行了,生怕你回家了呢!她继续傻里傻里地说着。没有回答,只有她自己的话发出空洞的回音,康志似乎想找到钥匙上的按钮,但是他的手抖动得厉害,岂止他的手,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脸色格外怪异,眼睛里像是涂了
一层什么似的,雾蒙蒙,干巴巴的。这是怎么啦?她朝四周看看,门前静悄悄的,没有狗,没有抢劫者或者流氓,只有他们两个。她张开嘴,发呆的目光茫然地注视着灯火和彼此的躯体,突然,她开了窍:奇珍异草! 
  她立即明白无误地领会了这其中的奥秘。她的眼睛眯起来看着丈夫。是的,我都陷在里面啦。对方的眼神乞求般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她眼前混沌一片。这个男人,她刚刚还准备好好爱的男人!甚至决心找一条出路:面对现实,爱他
并且从头再来。但是现在,她一下子陷进了深渊。 
  一辆车开过来,强烈的前灯发出炫目的光辉。她突然觉得胸口的保温瓶特别沉重,下意识地往上托了托,可是不一会儿,保温瓶又坠下来,她又往上托了一下,然后开始往后退。她退着退着,踩着了软土。低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经
退出了停车场,退进了公路边的稻田里。她的丈夫像冻僵的石头一样愣在原地,像被人点了穴位。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家,可是她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她仿佛一下子失去对世界的认识,眼睛不管用了,到处显得陌生,遥远。公路上静悄
悄的,没有车来车往,静得出奇,她随便挑了一头然后往前走,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看到丈夫还站在原地,她发现他衬衫领口敞着,她立刻感到一阵寒冷,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然后继续往前走,面前的路越来越黑,尤如一个深不可
测的大黑洞,她人生地不熟,脚步不知深浅,每一步都有被绊倒下去的可能。 
  她要求自己一直向前,不许停下来。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叫,她懒得动手却接,终于,她看到了另一条有路灯的大路。一辆辆载满货物的汽车从她边上呼啸而过,她本能地挥了挥手,立刻有一辆停了下来,司机从高高的车上探出脑袋
,小姐,想搭便车吗?你去哪里?我路过C市,你要去的话我带你。 
  坐在车上,她发现车子和自己都抖动得特别厉害,牙齿和牙齿在磕磕碰碰,发出吱吱的寒战声。她用力抱住自己的肩膀,一言不发。这模样吓着了司机。他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把脸转过来看她。 
  她注视前方,目极之处,道路畅通,灯火通明,不多时,她看到熟悉的、生活了十多年的C市,她指着路边大声地说了一声:停! 
  车嘎一声应声而停,她拉开车门,立即跳下车,此时,天色已大亮。 
  钥匙刚一碰到门,门就开了,田甜神色憔悴,一脸的惊惶失措,一看到姐姐,立刻惊叫一声,你回来了,姐姐,急死我了。 
  她把保温瓶往桌子上一放,力量过大,保温瓶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她歪歪倒倒地进了卧室,一头栽在床上,立刻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所有人都在场。田甜,雷向阳和她的丈夫——康志刚。 
  田甜和雷向阳悄然起身退出了卧室,只有康志刚站在原地。她抬头的时候,他的嘴角动了动,但是脸上的肌肉没动。房子里暖和得很,有呼呼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她一抬头,是空调的声音:冬天已经来了。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但是很快,他避开了。 
九十三
  对不起。他的声音像被蚊子叮得发了炎似的抖动。然后他伸出手来,眼看着就要接近她的肩膀,她身子一歪,他的手落了空,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倒在床沿上,发出一声巨响。 
  门立即被推开,田甜和雷向阳走了进来。两个男人退了出去,田甜留了下来。门一关上,田甜立刻俯下身子,抱住了姐姐,声音哽咽起来:姐姐呀,姐姐! 
  田园仍然想躲闪,但是这次,她的半只胳膊被妹妹压住了,很难抽出来。 
  冷静点,姐姐!但是很显然,不冷静、哭哭啼啼的是妹妹。 
  不要紧,什么大事啊?你们快去上班,我躺一躺就好了,你看看我,你昨天穿得那么少都没有着凉,我穿着大衣还冻出了毛病。她强行将田甜推出卧室。 
  客人一走,康志刚就回到卧室。他站了一会儿,发现妻子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就清了清嗓子,嗫嚅地开了口:昨天是个误会,本来……妻子面无表情,他立刻发现那样说话不太妥当,于是改口说,是我不好,我首先应该道歉。就像是
一篇发言稿的开头。没有人打断他,他却自己停了下来,我本来……我从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他的喉咙,使他呼吸困难似的,他老婆没有插话的意思,反而把脖子往里面缩了缩,你应该……我以后……他还是说不出什么名堂,讪讪地住了嘴。 
  床上的女人面无表情。 
  天气渐渐凉下来了。时间正在消逝,他感到自己正走向一个险象环生,陡峭难行的山路,不知道能否找到大路。他搂住她。这是一个疲惫的搂抱,他紧紧贴住她,他的面颊触着她的面颊,他知道,只要她的身体温顺地接纳他,他的
黑暗就能过去,就能绝处逢生。她的身体僵硬地绷住抵挡着他。很快,他叫了起来,你发烧了?这下他有了事做,跑出去倒了一杯水进来,吹了两三次,又找出一粒药往她嘴里塞。刚刚还微张的嘴这会儿抿得铁紧,拒绝他的好意。 
  再不吃药就要上医院了。 
  没有声音。妻子麻木不仁地躺在那里,根本不管他。他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这回,她拿被子往头上套了套,他又把茶杯端到手上,喝一点水,喝一点水舒服一点。 
  他等着她冲他叫,像一切女人那样,向他发难,指责他的背叛,可是没有,那个女人旁若无人,安静得令人心慌。 
  他足足等了半个钟头,最后,下了决心似的说:你知道,这段时间心里真烦……我心里有气——,似乎觉得不足以洗清自己似的,他又补充说,都是一时脑子发热。停了一下,他又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打也行,骂也行,写保证书也行
。床上一点回应都没有。僵持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把掀开了妻子的被子,走,我得送你上医院。她的胳膊绷得很紧,他知道,她不会让步。 
  别无他计,除了等待,他强令自己静下来。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模糊起来后,夜晚已经来临了。
  旅行者 
  他找了根烟点上,猛烈地吸了几口,觉得不解恨,又跑到厨房找出一瓶白酒,他打开瓶盖,咕咚咕咚往嘴里灌。一分钟不到,大半瓶酒就见了底,随后他踉踉跄跄地回到卧室,哭了起来,你以为我好过吗?我不觉得羞耻吗?我都不
相信我自己会干那事,我比你还要厌恶我自己呢!我在心里骂过自己多少遍了,简直不是人,是畜生不如的东西……!可是我一想到你跟我这么多年,孩子都不生一个,哪一回不是我厚着脸色求你,才依我一次……这城里有多少人买过我的花
,看到我风风光光的样子,可是眼下呢,什么也不是,我被人无缘无故地整成这个样子,有冤无处伸……你明白我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什么时候到头吗?死命拼搏,落这个下场,这公平吗? 
  终于,他说不出话来,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他模糊地发现田园从床上坐起来,他看见她跨过他的身子,拿出旅行包,把自己的衣服往包里送;他看到她在眼前转动,突然消失不见。 
  她站在火车站售票大厅,跟着购票队伍一点点向前移动。高悬的惨白的日光灯悬在头顶;袖子上别着袖章的维持秩序的大爷走来走去;高音喇叭里不停地播报陌生的站名和车次;大包小包堆在地上;衣着寒碜的旅客东一堆西一窝。
这跟她第一次进入城市的场景何等相似? 
  大厅里被密密麻麻的旅行者占满了。毫无疑问,这些都是对生活不满的人,穷人和盼望 
  新生活的人,当初她以为只要自己走出去,走向新世界,就能找到幸福、快乐、财富和不同凡响的生活;现在还是这些人,只不过比当初更年轻,更迫切,抱着更大的幻想和野心。充斥在整个空间的到处是梦想、失望,伤心、离别
和不归路,还是这老一套。许多年过去了,谁真正到达了理想,谁又心满意足地归去? 
  十多个售票窗口处,一排排的旅行者整齐有序地向前挪动;地上仍然堆着鼓鼓囊囊的行李,行李边上的主人脖子缩在军大衣里,神情茫然,还有些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或打扑克牌,或嗑瓜子,或聊天。瞧那些胡子拉茬,皮肤黝
黑的中年男子,他们身上有残余的泥浆,她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工地上做小工,还有那些像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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