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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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向伟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大口吃着,依旧笑着,见姚子平问,这才开口道:“我晚上喝酒,容易兴奋,休息不好。要不,你和林总喝吧。”
姚子平在这之前,专门私下到省计委办公室主任家里拜访过,知道白向伟对白酒一向敬而远之,特别是晚上喝酒,就更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若不然,姚子平又哪里会等到问。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摸透领导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就想服务好,门都没有。他常给下属说的一句话是:“你以为侍候人容易?!”
姚子平马上道:“那就少喝点啤酒。”
白向伟点头,问:“姚主任,以前你搞接待,是不是都这样整?”
姚子平说:“哪里,省里领导下来都是在大饭店,要吃小吃,也是在这里买了去。”
白向伟淡淡一笑,说:“中间多转一道手,还没有咱们直接来这里吃热乎。”
姚子平忙点头道:“那是那是。”
白向伟的思维是跳跃式的,目光朝远处投了投,收回来问林若诚:“这条路是不是直通时代大道?”
林若诚点头,说:“按照市里的规划,在小狼山打隧道,从这里,直通到高速公路上。”
“隧道需要多长?”
“全部加起来有二十多公里,开创了北方公路之最。”
白向伟沉吟了一下,突然说:“这样一来,小吃没有了。”
林若诚迟疑着,说:“可以离路进店。其实,许多外地顾客慕名而来,又望而却步,就是担心路边不卫生。”
一个领导一个思路,没谁愿意吃别人的剩馍。姚子平揣摩白向伟心里反对上马时代大道,想另起炉灶,开创自己的时代。主意拿定,他马上反驳林若诚,说:“小吃街可是临河的文化景观,进店倒是卫生讲究了,可也没那个味儿了。”
林若诚虽然对姚子平的“贴”劲儿厌恶至极,但又不能不承认,许多“文化”就是让这样给“搬”死的。
三人似乎都在想些什么,这时,一辆白色现代从远处开过来,到跟前时减慢了速度,然后,又突然加速开走了。
姚子平肯定地说:“这是何燕开的车。”
白向伟问:“哪个何燕?”
姚子平说:“原来市电视台临河聚焦的主持人,有名的美女,现在是环保局局长,正县级喽。”
2、享受的是这份感觉
临河庄园坐落在市郊东边的小狼山下,北边紧挨着临河,里面古树假山,小桥流水,飞檐曲栏,一座座别墅式的建筑,错落有致地排列其中,尽除了城市的喧哗和浮躁气息,抬头远眺,又能瞧见耸入云端时尚风流的临河标志性建筑———临河饭店,现代和古典的相依与对比,更平添出别样的感觉和名贵。
庄园在临河著名,在于它的三号楼。这是一座两层高的建筑,无论在哪个房间,都能阳
光明媚,推开窗户,都能观山揽月,望水赏花。而它的著名,又不全在景,这里虽然风景宜人,但并非独一无二,而是国家重要领导人,来临河视察曾下榻于此。所以,谈起临河庄园的住,谈起这里的名小吃糊涂面,老百姓就会善意加得意地开你的玩笑:“去临河庄园,×××在那里住过,糊涂面连着哧溜哧溜吃两碗,再要时,被保健医生给拦住了,要不然,三碗打不住!”三号楼最著名的房间是西头的那座总统套房。国家领导人来,整座楼甚至整座宾馆,当然是要清空的,虽然位高权重,但也毕竟只能夜眠八尺。所以,具体下来,闪光的光源也就是这间总统套房了。谁想来这里沾沾贵人气,掏钱是吝啬不得的。但现在,这套房却被唐西平给包了。唐西平虽然是私营企业家协会的副主席,却是市人大常委,从这一点上看,比仅是人大代表的林若诚,又高着那么一个台阶。所以,林若诚和唐西平究竟谁的实力更雄厚,让人犯嘀咕就不算什么纳闷的事了。
唐西平的儿子唐小西要到加拿大去留学,他干脆在那里买了房子,把妻子张茜也一块给移民了过去,剩一个人,懒得回他的别墅去住,就在这里包了房子。再说,住这套房子,虽说贵点,但等于是在黄金时段做广告,甚至比黄金时段还黄金时段,细处一算,还是很划得来的事。没这份精明和算计,也做不了成功企业家。
此时,唐西平立在窗前,凝望着紧挨庄园的那一大片空地,整个算下来,差不多近千亩,是他信心百倍筹划中的临河苑小区。里面有两个村落,因为项目的实施,需进行整体搬迁,市拆迁办也全力配合,可仍有几十户钉子样“挺”在那里,使得他非常窝火。他的目光并没有在那里过多的停留,而是继续朝前推去。紧挨着计划中的临河苑,是瑞雪公司新征的地。随着知名度的不断提高,原有的生产规模根本满足不了需要,前来拉货的车辆,常常在公司门前排起长队,或者用老百姓的话说,是林若诚捞到大钱了,于是在紧挨着远方日化厂厂区的东边,一下子买了三百亩地,准备再上两条德国最先进的生产线。听说,年前已经和德国风铃公司签订了供货合同。这样一来,远方就像包饺子一样给包在中间了,也有人猜测林若诚早拨好了算盘,远方被兼并是迟早的事。远方曾是声名显赫的国有企业,拥有职工近8000人,生产的远方牌香皂、洗衣粉曾畅销全国。也就在几年前,公司在银行的存款还高达上亿元,担心市场波动,储存的原料足够用整整两年。原厂长陈国庆是个直拗脾气,莫名被免了职,市商贸局局长熊灿走马上任,一年一个大台阶,不过不是朝上,而是朝下,存储的原料用完,存款花光,倒欠银行七千万,总共四条生产线,有三条停产。原因当然是要找的,他找的是林若诚。说是林若诚带走了技术,挖走了人才,一步一步把远方给挤垮的。远方日化厂是死是活,唐西平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也不是他操心的事,他关心的是自己的临河苑———这可是临河市有史以来房地产界的最大手笔。从市区出来,临河成“C”字形向南绕了一个大弯,沿着鼓起的大肚,不但多了十多公里的距离,还要穿过五六个鸡牛猪羊横行的村庄,坏人的心情不说,关键是车速提不起来,驾私家车进城,最快也要在路上耽搁差不多三十分钟。因此不少业内人笑他手笔大则大矣,选中的却是一块死地。想到这儿,唐西平嘴角挂出了冷笑。在中国做生意,发财的捷径不是走市场,而是走政策,信息的最大金矿也在这座山上。果然,就好像赶着要给他送钱似的,他这边刚把现在看来几乎是白送的土地转让手续办完,那边市政府就紧锣密鼓地筹划着修路和东城新区建设的事了,不说开发,光土地转手就至少上千万好赚。眼光决定财运,他唐西平没有理由不自负。
只是时代大道不像开头进展那么顺利。市政府原先的设想挺好,从临河庄园到市区,两岸沿线有四家国有企业,六家大的私营企业,如果都慷慨解囊,再加上省里的财政支持和动员群众集资,资金也就大差不差了。刘沉决心先启动再说,一如既往地保持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风格,一声令下,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拆迁。没想到,第一个出难题的竟然是老同学林若诚。包括国有企业在内,数林若诚的腰最粗,又是私营企业家协会主席,他不积极,其他人就更是等待观望推三阻四叫苦连天了。该扒的扒了,上边赶上财政政策发生变化,下边遭遇阻力,时代大道不得不中途停了下来,临河两岸弄得像让日本鬼子的炮火轰过一样。要说前头那“因”,也真要找因的话,得前移到这儿。在这一点上,可说恼恨林若诚,唐西平和刘沉是一致的。唐西平目光愈来愈阴冷,窗玻璃都颤抖着像要凝上霜花似的,但当女秘书邓娅从套间走出来时,转身过来满脸已是淳朴憨厚的笑,这笑属于火车站装卸工人的。实际上,唐西平也从不回避自己是从铁路边搭建的地窝子里走出来的。基础越低,越能反衬今天的成功:“操,早先,我就是在铁路上卸煤的,怎么样?!”
唐西平舒适地半躺半靠进沙发里,腿一跷放到了茶几上,说:“熊灿那边,何燕会敲打他,夏大虎这个人怎么样?”
“有拢不住的人心,没有喂不熟的狗。只要是熊灿发话,他绝对不会走样。”
“和柳山也说好了?”
“照唐总的吩咐,价码是让他开的,这种混子,给钱,什么不敢干?”
唐西平点点头,说:“听说他想见我?”
邓娅说:“他想认识你。”
唐西平想了一下,说:“是个人都有可能用得着,答应他。你说熊灿,真愿意跟着一块儿干?”
“他现在把林若诚推到井里的心都有。”
“他是嫉妒林若诚。溜须拍马他在行,经营办企业不是那块料。”
“他也没心和林若诚比,只是恨林若诚不该回临河,一墙之隔,又有市政府给开的一路绿灯,除下来自认熊包,连个托词都没法儿找。”
“他本身就是个熊包。”唐西平突然眉眼坏坏地一笑,说:“老熊到底对你怎么样,过去,经常宝贝儿似的,走到哪儿,都形影不离带着你?”
“我在厂里时,他对我的确不错。走到哪里,我都要这样说的。”
唐西平非常感兴趣地直起身子,说:“他是不是又迷上比你更年轻的了?”
邓娅冷笑道:“熊灿从来不敢对我动手动脚。”
“那他是千真万确的熊包了。”唐西平没劲地躺回去,眼角狡黠地挂着怪笑,说:“他既然信任你,器重你,又怎么会舍得放你来了我这儿?”
“熊灿早就盘算着回机关了,他不可能把我也调过去。”
“你早作打算是对的,远方有熊灿,想不死,都没有办法。跟着我,孬好都比跟着那个熊包有前途。”唐西平起身笑着揽住邓娅的肩,说:“走吧。”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半真半假地勾着头:“哎,你说,熊灿为什么不干脆给自己改名叫熊包?”
邓娅有点无奈地说:“唐总真幽默。”
唐西平哈哈大笑着朝门外走去。门外吧台上,两个服务小姐忙毕恭毕敬地站直目送他们下楼。
凯迪拉克耀眼地驶出临河庄园大门的时候,一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正和保安争吵着要朝里闯。
“这里是宾馆,又不是市政府,凭什么不能进?”
“要进,你先去登记。”一个保安手指着右边仿古建筑的大厅。
另一个保安讥讽地说:“你干脆省心!衣冠不整,大厅也不会让你进。不是小瞧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
“你们就是有钱人的狗,所以才会看人低。”
“再骂你也甭想进去。不过,我们不会还你的口的。”保安显然经过严格训练的。
这时,凯迪拉克锃光一闪旁若无人地驶了出去,年轻人突然丢开保安,拦了一辆出租车,不等停稳,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出租车加速,尾追着凯迪拉克而去。
临河另一座五星级饭店,就是坐落在市中心广场的临河饭店了。与临河庄园的古朴典雅相比,临河饭店更像一个活泼时尚的少女:整面湛蓝色玻璃幕墙,一通到底,柔和流畅的帆形外观设计,飘逸别致,里面的豪华陈设,即使与省城的天龙饭店相比,也毫不逊色,是整个临河最高的标志性建筑。按临河市不成文的规矩,重要领导和老外来,一般安排到临河庄园,市里重要的商务活动和个人时尚应酬,往往选择这里。用老百姓的话说是:进“庄园”,要趁权;进“饭店”,要趁钱。实际上,临河值得到处流传的新闻,很多都发生在这两个地方。
临河饭店是唐西平开发经营的,总统套房有两间,设在18层,最靠里面那一间和林若诚安排钱明军住的那间差不多同样大的面积,同样是双卫生间,同样是带有冲浪和按摩功能的双人浴缸,同样是纯银的水龙头,惟一不同的,是这里的气息。钱明军住的那套房,是典型的饭店,典型的客房,里面主人变换得过于频繁,房间墙壁、物饰上,根本挂留不住个人的气息。即使残留一点,也马上被覆盖、被吸纳、被混合,一脚踏进去,给你的是陌生,是外面,是公共场所的感觉。因为新,因为奇,因为嗅不到熟悉的味道,许多人是忍不住要失眠的。所以,还是家好,能赶回去的,宁可晚一点,也是要赶回去哩。饭店里住,是无奈,是忍受,是不得已,而不是“睡”。适应,就是慢慢让自己的气息,把所能及的像涨潮的小岛一样,给包围,给淹没,给浸透泡软泡化,让你一脚踏进去,就像躺在蒸气浴室里,暖烘烘、懒洋洋、麻酥酥,是船靠岸,是车到站,是鸟落屋,紧张飘散了,提防解除了,面子收起了;是港湾,是段落,是间隙,养养神,舔舔伤,缓缓劲,精神聚起了,劲头提起了,办法拥有了。气息,是神奇的独有,是个性的磁场,是长期的营造。而这套房,不缺的恰恰是这。
就是这一间,唐西平作为礼物送给何燕临时休息用。日子长了,自己的气息东一缕、西一缕,被席梦思、被沙发、被酒柜、被冲浪浴缸、被纯银的水龙头、被所有的一切一切,给南扯一把,北拽一把,一点点留下,一点点积存,一点点生根,一点点发芽,最后,形成了熟悉的磁场。
今晚的何燕,没有往日到“家”的惬意、松软,而是一付临战前的亢奋状态。在她侧面沙发上坐的是远方党委书记、董事长、总经理熊灿。熊灿四十四五的样子,身体却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发福了,像吝啬鬼的储钱罐,只进不出,日积月累,早突破一百公斤的大关。熊灿曾有一个“大将”的笑话。在一次刘沉主持的市劳动保障会上,看到熊灿若无其事地张嘴就甩出来六千七百个下岗工人,又好气,又好笑,就说:“熊灿,你真是名符其实,有六千七百个下岗工人,居然还能吃这么胖。”熊灿一本正经地说:“不管形势多么严峻,环境多么残酷,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都要发扬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拿得起,放得下,吃得进,睡得香,我这是大将风度。”话没说完,连刘沉在内,参加会议的人全都捧腹大笑。笑归笑,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熊灿那是“熟”,只有熟,才敢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装憨,换个人憨憨试试?何燕呢,身材修长,脸盘和港星莫文蔚很像,属于时下流行的小脸美人。电视台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和熊灿坐在一起,尽管不在同一个沙发上,还是不自觉地感到阵阵压迫感一浪高过一浪地袭来,她索性站了起来,掩饰地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端在手里。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水环境安全工程学》、《环境资源学》等专业书籍,熊灿随手拿起一本,笑着问道:“你还真在用功啃书本?”
何燕不高兴地道:“当然是真的。前天,环保局知识竞赛,我还第一名呢,市电视台专门进行了直播。”
熊灿想笑,没敢笑出来,在镜头面前,何燕倒是充分施展了自己的才华,但太抢镜太专业了,知识竞赛在她那里,更像是在拍电视剧。
熊灿连连点头嘻哈着:“是、是……何局召我来,是为了给我提供一次近距离受教育的机会吧?学习的的确确太重要了……”
何燕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就不能有一点政治敏感,也是个正处级干部呢!”
熊灿见何燕生气了,忙把身子坐直。何燕可不是一般的女孩,也就是前年,她还在临河聚焦栏目当主任兼主持,为调查一家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