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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永远的普罗旺斯-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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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电话我几乎可以听到他耸肩的声音。
“味道是有些特别,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喜欢的人算他运气好。”他
笑笑,然后声音突然变得神秘兮兮。
“我有东西给你看。”他说:“一卷我拍的录影带,假如你有兴趣看的话,
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欣赏。”
好不容易找到他家,他的阿尔萨斯犬欢迎我,把我当成一根失散很久
的骨头,X 先生命令它从我身上下来,他用那种我曾在森林中听过猎人用的
口哨声叫它。
“它只是想玩。”他说,这句话我以前就听过。
我跟他走进屋子,跨入满是松露味道的厨房。他把葡萄酒装进两个大
杯子。
我可以叫他亚伦,他用标准的普罗旺斯鼻音发出“亚伦”的声音。
我们走进客厅,里面的百叶窗已放下来遮挡太阳,他蹲在电视机前把
录像带放进录像机。
“行了!”亚伦说:“这不是楚浮那种大师拍的,只是我的一位朋友玩玩
的,他有摄像机。现在我打算拍另一部较有职业水准的带子。
Jean de Florette 的主题曲响起,接着一个影像出现在荧幕上。
看得出是亚伦和两只在岩石上爬行的狗儿,远处的背景则是凡度山和
其白色的山顶。
尽管摄影师的手轻微晃动,而且剪辑有突然中断的毛病,这部片子还
是十分精彩,影片中狗探测地嗅闻一切,趴在地上用力挖掘,直到亚伦用手
肘把它们推到一边。
亚伦非常小心地摸摸松软的土壤,每一次找到松露,就赏一块饼干或
香肠给狗儿吃,而摄影机就会晃动地放大镜头,特写盖满泥土的双手和松露。
没有另外加录的旁白,只有亚伦对着镜头说话。
“这只狗表现不错。”他说。
荧幕上出现一只娇小平凡的小狗,显然它正在研究埋松露的橡树根,
“它已经老了。”它又开始挖,亚伦出现在镜头上,再一个特写镜头上,
一个沾满泥土的鼻子,亚伦把狗推开,指头伸到土中摸一摸,挑出石头,耐
性地挖,终于挖了一个六英寸深的洞。
影片突然中断,出现一只惊吓过度的融鼠脸庞,亚伦站起来去按放影
机上的快速前转按钮。
“那不过是猎兔活动,那里还有很多其他珍贵的动物,现已不易看到,
它们很快就会成为历史了。”
他放慢带子,用来猎兔的融鼠正被塞进一个帆布背包,影片忽然又中
断。
这次是一大片的橡木,一辆雪铁龙货车摇摇晃晃地驶入镜头,然后车
停下来,一位老先生,头戴着一顶布帽身穿一件丑陋的蓝夹克走出来,对着
摄影机微笑,然后慢慢地走到车子后面,打开车门取出一片粗糙的木板,看
着镜头,走到车后又微笑一次,他站直,手握一条绳子的一端,再露出笑脸,
然后开始拉。
小货车震动,一只粉红猪缓缓现身,老先生又用力拉一次,这只庞然
大物摆晃地走下木板,摇摇耳朵,眨眨眼睛。
我期待它会像它的主人一般,对着镜头微笑,但它只是站在太阳下,
丝毫不理会主人。
“去年,那只猪找到将近300 公斤的松露,一大袋的松露哩!”亚伦说。
我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一头去年赚进比伦敦的高级主管还多的动物,
而且他完全不需仰赖移动电话。
老先生和粉红猪散步到森林,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冬阳撒在两个圆滚
滚的身子上。
荧幕陡然变暗,摄影机往下特写一双靴子和一堆土,一个沾满泥土、
有排水管大的猪鼻子进入镜头,他开始工作,鼻子有节奏地来回动着,耳朵
拍晃掩住眼睛,活像一部专心工作的推土机。
粉红猪不停的摇晃,镜头往后拉,照着拉绳子的老先生,粉红猪很勉
强地被拉离开了一堆看来很香的东西。
“对猪而言,松露的味道就像异性身上的体味,吸引着它。”亚伦说明,
“那就是为什么有时很难将它们拖走的缘故。
老先生拉不动绳子,弯下腰用肩膀顶着猪的前肘,两个互相拔河,直
到猪不甘心地让开。他伸进口袋,手中拿出东西塞进猪的口中。
他应该不会拿价值50 块法郎的松露喂它吃吧?
“它吃的是橡树子。”亚伦说:“现在仔细看”。
跪在地上的身影站直,转向摄影机,伸出手来,手中有一个比高尔夫
球稍大的松露,背景则是老先生的笑脸,金色的镶牙在阳光下闪耀。
影片的结尾是老先生双手捧着堆得高高沾满泥土的松露,真是一个丰
收的早上。
我期望看到猪被牵口货车的情景,我想这大概需要些小聪明:特殊的
技巧和许多橡树子,但片尾却是以凡度山特写和Jean de FIoretie 的音乐
结尾。
“你瞧见用猪的麻烦了吧!”亚伦说,我点头,我的确见识到了。
“我希望我的猪能有那样敏锐的鼻子,但没有那样的? 。”他伸出双手
表示,“笨重? 。过来看看我的猪,她有个英文名字叫佩姬。”
佩姬住在亚伦那个两只狗的隔壁栏圈,只比一只狗略肥些,大腹便便,
很害羞。我们靠上前看它,它低头,背对我们,在角落缩成一团。
亚伦说它非常友善,等松露季一结束,他就有更多的时间训练它,我
问他如何训练。
“用耐心,”他说:“我已经把阿尔萨斯犬训练成一只找松露猎狗,尽管
这不是猪的本能,但我想应该可以如法炮制。”
我说我希望能看到训练的成果。亚伦邀请我,冬天时我跟他一起去找
松露。他和沃克吕兹地区松露业者中善忌的农夫相反,他非常热忱,极愿意
与人分享他的喜悦。
我告辞准备离开,他给我一张登有松露历史演进的广告的海报。
位于凡度山脚下的贝多(Bedoin)小镇,将举办一项创世界记录的活
动;最大的松露煎蛋,将可载入世界吉尼斯记录。
统计数字挺吓人的:7 个蛋,100 公斤的松露,100 公升的油,11
公斤的盐及6 公斤的胡椒粉,由一群普罗旺斯的大力士混拌在一起,倒进一
个直径有十公尺的煎蛋平顶锅,这项活动的收入将捐给慈善机构。
亚伦说这将是个值得回忆的一天,大伙儿正在热烈讨论购买一组全新
的水泥揽拌机,这组机器将由沃克吕兹最有名的厨师监督,把所有的材料搅
拌成正确的粘度。
我说这不是那种能和松露行业想在一块的活动,太过于公开,完全不
像传说发生在街道及市场后面的暗中交易。
“喔,那些事呀!”亚伦说:“没错,是有些人比较鬼鬼祟祟。”
他用手做出蛇在黑暗中扭动的动作,看看我并微笑,
“下次我会告诉你一些故事。”
他向我挥别,我驱车返家,一路上我想着如果我能说服弗兰克从伦敦
飞来见识这项煎蛋世界记录的活动,他一定会喜欢的。
而佛汉——多莫将军,一定也得来,我可以想象得到,他优美地穿上
他的松露工作服,在水泥搅拌机吞食材料时坐镇指挥。
“再加点胡椒,拜托一下,我的好先生。”
也许,我们可以替他找一顶厨师帽搭配他的苏格兰呢格子衣服。
最后我下了一个结论——我不该在下午喝葡萄酒,它会让脑袋尽想些
疯狂的馊主意。
第十九章 甜蜜岁月
“普罗旺斯化”!
对于这个词儿,不知该称之为笑话?侮辱?还是恭维?
这是一位伦敦友人所下的注脚。
往蔚蓝海岸的途中,他突然来拜访我们,并留下来吃午餐。
我们已有5 年光阴没见过他,而他也很好奇地想知道普罗旺斯的生活
对我们有无造成影响。
他仔细地打量我们,试着找出任何心理或身体上退化。
我们不觉得有何改变,但他却认为有,尽管他也说不出所以然。
由于找不出任何“酒精中毒”,“英文不灵光”或“早衰”等迹象,他
只得用一个模糊、笼统,但涵盖所有他想说的话的字眼——普罗旺斯化——
来称呼我们。
当他驾着他那洁净的车子离去时,车上车载电话的天线在微风中愉快
地晃动着。
我望着自家那辆又小且满布灰尘的阳春车,没有任何的通讯设备,蠢
笨又不时髦。
而和朋友那身“蔚蓝海岸”名牌服饰比起来,我穿的是旧衬衫、短裤,
打着赤脚。
我这时才想起他在午餐中不时地看表,因为他得在六点半前赶到尼斯
(Nice)拜访朋友——不是白天或是晚上某个时候,而是六点半整,准时地。
由于本地根本不来这套,我们早已遗忘那套标准的记时习惯,总是在
“差不多时间”赴约。
越仔细想,越发现咱们果真变了!
我不称为“当地化”,但在新生活与旧生活之间存在许多的差异,这一
切我们得去适应。
对我而言,大部分都是不错的改变。
咱们不再看电视,这并非自命清高,以让自我有更多时间追求知识,
而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夏天时,看电视犹不如欣赏天边的晚霞;冬天时,则犹不如够朋呼友
一块儿吃晚饭。
电视机这会儿已被搬到壁橱里,好腾出空间来摆放书籍。
现在吃得可比以前好,或许可以说吃得更便宜。
想待在法国却能不染上法国人对食物之狂热是不可能的事,而且也没
有人愿意逃避这种乐趣。
那么何不从日常饮食中发掘乐趣哟?
我们早就跟着普罗旺斯美食节奏起舞,也学会善用大自然整年度所提
供的特产来烹调出我们的辛福:火柴头丁点大的青豆、芦笋、大蚕豆、樱桃、
茄子、南瓜、辣椒、桃子、香瓜、葡萄、野香菇、橄榄、松露? 。。
分明的四季带来不同的特产,除了昂贵的松露外,其余几乎都是每公
斤几块法郎就可买到。
肉类则又另当别论,肉店里的价钱可会把观光客吓跑。
由于普罗旺斯并非畜牧业地区,所以星期天早上打算买牛排的英国人,
最好带着支票本,心里并随时有扑空的准备,因为牛肉既不便宜也不鲜嫩。
但羊肉则不同,在西斯特宏(Ststeron)地区附近的羊群是吃药草长
大的,羊肉有股特殊的味道,令人在烹调时不忍再添加其它香料。
至于猪肉呢?乖乖,不论哪个部位都好吃。
肉类的景况是如此,不过咱们肉吃得较少了,有时尝点儿伯斯高品质
的鸡,或是昂喜叶特带来的野兔。
在气温下降,焚风呼啸吹过房子时来锅香鼻儿的炖肉——偶尔吃点肉
的感觉顶棒的。
天天吃肉已成为过去式了。
此外尚有不胜计数的东西:来自地中海的鱼,新鲜面条,各种不同的
蔬菜食谱,数十种不同的面包,几百种的乳酪? 。。
或许是因为饮食习惯改变,而且烹调大都用橄榄油,我们体重都减轻
了。
虽然仅仅瘦了些许,但已足以让朋友惊讶,他们都预期我们会胖得像
滚圆的气球般;撑着一个饱饱的胃,通常这只会在胃口好又能幸运地在法国
大吃大喝的人身上出现。
我们也做许多运动,这可不是事先刻意计划的,也非受到穿紧身衣女
郎在电视上大做有氧运动的影响,而是这里的天气让我们有八到九个月的时
间可以在户外运动。
除了日常乡居的小小锻炼,如果捡柴禾、除草、清水沟、种花、修剪
树枝、弯腰、举重等,谈不上有什么不得了的锻炼活动。
尚有一项,在不同的气候下,咱们天天走路散步。
曾有一位访客拒绝承认走路是项高难度的运动,既不需费力,亦不会
疲累,不快也不激烈。
他们说:“谁不会走路呀!压根儿就不能说运动嘛!”
有时候,如果他们坚持,咱们就带他们和狗出去走走。
刚开始的十分钟还不算什么,沿着山下的小径慢步缓走,好生轻松,
毫不费力,尚可享受新鲜空气及远方凡度山的景色。
算是运动吗?根本还没开始喘气哩!
然后,我们转弯,从卢贝隆松林边的杉木林登山小径往上爬。
路面从铺满松针的沙石路变成岩石及岩屑,咱们开始爬山。
五分钟后,没人敢再提及走路是老年人的运动。再过十分钟后,压根
儿就没人吭声,只听见沉重的喘息声,夹杂着咳嗽声。
小山路沿着大圆石块相互交错,树枝低垂,得特别弯腰才走得过去。
看不见令人振奋的山顶,视野只及约百米外的狭窄、布满石头及陡峭
的小径,它消失在下一个露出顶部的岩块后面。
假如还有喘息的时间,那一定是脚踝被岩块给扭伤时所发出的咒骂声;
双腿及胸口像是有把火一直燃烧着。
狗儿们跑在前面,把我们几个抛在后面,几个人隔着不定的距离走着,
步伐蹒跚、弓着身体、双手扶着腰。
在优越感和荣誉心的作祟下,他们硬着头皮往前走,喘着气、垂着头,
活像是生病了!
他们以后肯定不敢再轻视走路这玩意儿,说它称不上运动了!
这份努力的代价是,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宁静、独特的山间风情里。
有时也阴毅,却别有一番姿色。
当杉木林披上厚厚的雪衣时,何等壮丽神奇;杉林后,山的另一边陆
地急速下降,即使在岩石缝也能长出来的百里香与黄扬木,参差不齐地点缀
其上。
天气晴朗时,焚风吹起,阳光普照,往海那一头望去,视野清晰远阔,
仿若与世隔绝。
往杉林的林荫小道上,我曾遇见一位农夫,他骑着一部旧脚踏车,斜
背一把枪,一条狗跟在他旁边跑。我们都被彼此吓到。这里通常少有人烟,
唯一听见的是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一日日过得仿佛很慢,但一周周时间却飞也流逝。
咱们现在根本不用日历或节日来计算时间。
二月杏花开,有几个星期花园里出现春天来临之前的症候群,人们忙
着进行整个冬天一直讨论要做而无法做的事。
春天是个夹杂着樱花及千百种花草的季节;初春观光客祈盼着亚热带
气候,却往往只盼到风和雨。
夏天也许从四月开始,有时是五月。
只要贝纳先生打电话来帮我们把游泳池的盖子打开进行一番清理时,
我们就知道夏天来了。
六月的罂栗,七月的水灾,八月的暴风雨,然后葡萄藤开始变成铁锈
色,猎人们从夏日假期的冬眠状态苏醒,葡萄也收成了。
游泳池内的水温渐渐降低直到完全冷冽,只能在中午逞英雄气概跳入
水中,这时是十月底了。
冬天是适合下决心的季节,而大部分也都能实践,比方砍一棵枯木,
砌好一道墙,替花园里腐旧的铁倚重新上漆。
※ ※ ※
一有多余的时间,我们还是捧着英法大字典,持续不断与“法文”战
斗。
咱们的法文大有进步,每次参加纯法国人的聚会派对也不再气馁;但
倘需用到学校报告里常用的字眼,还需努力。
所以我们下决心要好好用功,一步步地从巴纽勒到吉欧诺、莫泊桑本
本读下来,每天不懈怠地阅读普罗旺斯报纸、听收音机里机关枪一般连珠炮
的新闻播报,并企图搞清楚这个人人都说是合乎逻辑的语言。
我认为法文简直是个神话,是法国人发明来让外国人发狂的语言。
例如,名词与专有名词的性别区分,逻辑在哪里?
为什么隆河是阳性,而都汉思河是阴性?
两者都是河流啊?
如果一定有性别,为何不能是同性呢?
但是当我请教法国人这个问题,并要求他解释时,他就会在源头、支
流和水灾上发表长篇大论,而自以为已经合理解答我的问题。
接着又继续告诉我海洋是阳性的,海是阴性的,湖是阳性的,水坑是
阴性的。
我看那些水自己都被搞糊涂了。
他的长篇大论并不能改变我的看法——属性的存在只是让日子更难
过。
它们奇怪与任意出现的方式,即使是尊贵的骑士对如此细微的分隔也
会感到不满意。
法文的“阴膣”(Vaegin),一字竟然属阳性,这? 。这如何期望满头
雾水的年轻学生合理使用这种将阴膣列属为阳性的语言呢?
此外还有受词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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