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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张中行 诗词读写丛话-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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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句仄起,第三句平起了;第六句平起,第七句仄起了。唐朝早期,律诗失粘还有多于两次的,因为少见,不再举例。
  与上面三种变通相比,这失粘的变通牌号不那么正大,绝大多数人从严,还是视为违反格律,所以尽力避免。也就因此,我们仿作,求四平八稳,还是“吾从众”,也尽力避免为好。

诗词读写丛话》一四  拗字拗体》 
 一四  拗字拗体  拗,意思是别扭,不顺。就近体诗说,合格律是声音顺,不合格律是声音不顺。“合”的意义需要明确,如下面一些诗句:
  (1)(2)算合没有问题。(9)(10),关键的双数字应平而仄,算不合没有问题。(3)(4)是一三五不论之类,不只大家都习以为常,而且承认可以不论,说是不合(拗),显然违反了法不责众的原则,所以本书把它归入变通一类,就是不算拗。同理,(7)(8)都是变平仄仄为仄平仄,动了关键的双数字,可是一,为诗人所偏爱,经常用,也当适用法不责众的原则,二,平仄变仄平,无妨看作本句补救,所以本书也把它归入变通一类,也就是不算拗。这样,剩下的只有(5)(6),五言动了第三字,七言动了第五字,算合还是算不合,不好办。算不合,等于使三五升格,同于二四六;何况昔人诗作中并不是绝无仅有。算合呢?困难有二:一,念起来确是有些别扭;二,与平平仄平仄的格式相比,数量小多了。数量小,我的体会,是来于作者有意避免。万不得已,躲不开,有的人,如杜甫,还用力补救,如:
      落日·放船好    映阶碧草·自春色
      轻风·生浪迟    隔叶黄鹂·空好音
  都是上句应平而仄,下句应仄而平。这样,考虑到:其一念着不好听,其二大手笔求避免,还可以加上个其三,作诗是雕龙之类的事,总以尽力求完美为是,所以对付这个骑墙派,我倾向于把它看作不合,就是堆向拗那一边。
  拗字与拗体间也有分界问题,但不难解决。可以眼向外,看拗字多少:非拗体,拗字的量总是不大;拗体就不然,而是连续地大量地出现。还可以眼向内,看是不是故意这样:非拗体,偶尔拗一下,一般是还想补救(拗救);故意作拗体就不然,因为用意要这个别扭劲儿,当然就不补救了。
  以下先说拗字,主要有这样几种:
  一、五言第三字拗,不补救。如:
      年华·已可乐    巴国山川尽
      高光复留人    荆门·烟雾开
  二、五言第三字拗,补救。如:
      古戍·落黄叶    时有·落花至
      浩然·离故关    远随·流水香
  三、七言第五字拗,不补救。如:
      朝罢须裁·五色诏    吴宫花草埋幽径
      珮声归到凤池头    晋代衣冠·成古丘
  四、七言第五字拗,补救。如:
      晴川历历·汉阳树    草色全经·细雨后
      芳草萋萋·鹦鹉洲    花枝欲动·春风寒
  五、五言双数字拗,不补救。如:
      雨洗山·木湿    落日池·上酌
      鸦鸣池馆清    清风松下来
  六、五言双数字拗,补救。如:
      中岁颇·好道    幽映每·白日
      晚家南·山陲    清辉照·衣裳
  七、七言双数字拗,不补救。如:
      横·江馆前津史迎    招贤已·从商山老
      向余东指海云生    托乘还征邺下才
  八、七言双数字拗,补救。如:
      南·渡桂水阙舟楫    扶桑西·枝对·断石
      北·归秦川多鼓鼙    弱水东·影随·长流以上只举有代表性的例,意在求简明,其余可以类推。其余指多种变化,难于列举,也不值得列举。这是因为作者很多,人人有自己的脾气,或者由于一时发神经,或者由于一时不检点,还可能由于传抄有误,于是同是近体诗,有时候就出现远离常规的句子。以五言律诗为例,连用四仄的句子并不罕见,甚至连用五仄的句子也有一些。如:
    平仄仄仄仄     仄仄仄仄仄
    人事有代谢     士有不得志
    高阁客竟去     致此自避远
    吾爱太乙子     向晚意不适
  此外,所谓拗救,还可以扩大到同位置的对面之外,如王力先生《诗词格律》举“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为例,说上句第四字应平而仄,所以下句用第三字应仄而平来救,这样,治病的处方就多而且复杂了。因为初学仿作,不必这样多找麻烦,所以不说了。
  以下说拗体。拗字,是用某字,音与义不能协调的时候,难得两全,音向义让了步。这是不得已,推想心情是会感到遗憾的。拗体就不然,而是循规蹈矩惯了,感到烦腻,故意胡来一下。循规蹈矩,胡来,是相反的两种作为,可是人有时候就难免发发怪脾气,偏偏愿意把这看来难于共处的情趣都放在心里,像对待香菇和臭豆腐一样,使之都上桌面。这样的近于诛心的解释,可以请诗圣杜甫出来作证,他是自负为“诗律细”的,可是偏偏喜欢作拗体的七律。下面两首是很多人都熟悉的。
  爱汝玉山·草·堂静,高秋爽气·相鲜新。有·时自发钟·磬响,落日更·见·渔·樵人。盘剥白鸦·谷口粟,饭·煮青·泥·坊·底芹。何为西·庄王·给事,柴·门空·闭锁·松筠。(《崔氏东山草堂》)
  掖垣竹·埤·梧·十寻,洞·门对·霤·常·阴阴。落·花游丝·白日静,鸣鸠乳燕·青春深。腐儒衰晚·谬通籍,退食迟回·违寸心。衮职曾无·一字补,许身愧比·双南金。(《题省中院壁》)
  前一首是七律(4)型(第一句仄起不入韵),句句有拗字,末尾连三平两见(相鲜新,渔樵人),尤其第四句,平仄情况是仄仄仄仄平平平,显然是故意找别扭。后一首可以推定为七律(2)型(第一句平起入韵),也是句句有拗字,末尾连三平三见(常阴阴,青春深,双南金),前面五句连续平起,显然也是故意找别扭。这样不合近体诗格律,为什么不称为古体诗?因为用的还是律诗的架子;而且,古体诗虽然在押韵和调平仄方面限制较少,像拗体这样故意别扭的还是没有的。
  七言律诗还有半拗体半合律的,如: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崔颢《黄鹤楼》)
  八月九·月·芦·花飞,南溪老人·垂·钓归。秋山入·帘·翠·滴滴,野艇倚·槛·云·依·依。却把渔竿寻小径,闲梳鹤发对斜晖。翻嫌四皓曾多事,出为储皇定是非。(张志和《渔父》)
  都是前半跳出格律,后半走入格律。
  作拗体诗,一般是用七律。间或有用其他体的,如:
  道·士夜·诵蕊·珠经,白·鹤下·绕·香·烟听。夜·移经·尽人·上鹤,天·风吹·入·青·冥·冥。(鲍溶《赠杨炼师》)这首诗可以是七绝(1)型(第一句仄起入韵),也可以是七绝(2)型(第一句平起入韵),如果是前者,加点的字拗;如果是后者,加圈的字拗。
  近体诗拗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介绍它,目的是:一,既然有这么回事,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二,准备万不得已,如拗字,也来一下,知道不是自我作古,心里可以安然些;三,知道拗体是故意找别扭,有如游山之倒骑驴,虽然可以获得一时的飘飘然,终归不是常事。我的想法,连拗字在内,还是能避免最好避免。即如“救”的理论和办法,我同意启功先生的看法,一个字的音错了,用再错一个的办法是不能救的,只能说是“陪”。所以上好的办法还是不错。这有时候相当难,但动动脑筋,也未尝不可以妙手偶得之。

诗词读写丛话》一五  押韵》 
 一五  押韵  近体诗押韵,要求严格,花样却不多。总的情况大致是这样:
  一、用平水韵,隔句押,几乎都用平声韵。
  二、一首诗,韵字限定用同一韵的,邻近的韵,如东、冬,江、阳,等等,也不得通用,否则算出韵(也称落韵);只有第一句可以通融,偶尔用邻韵。
  三、双数句尾字必入韵;单数句尾字不入韵,只有第一句可以灵活:五言以不入韵为常,七言以入韵为常。
  四、押平声韵,除第一句入韵的以外,单数句尾字必用仄声,与平声韵字对称。
  五、一首诗的韵字:五绝通常用两个,少数用三个,七绝通常用三个,少数用两个;五律通常用四个,少数用五个,七律通常用五个,少数用四个。韵字不许重复(连续用同一字名独木桥体,不足为训),除非意义不同。
  六、两句称为一韵,如用五个韵字的律诗,仍然称为四韵。
  七、单数句和其下的双数句合为一联,单数句称为出句,双数句称为对句(尾字入韵)。
  八、绝句两联,称为首联、尾联,或第一联、第二联;律诗四联,称为首联、颔联、颈联、尾联,或第一联、第二联、第三联、第四联。
  九、上下联都要求平仄相对(容许小的变通)。有的联还要求或可以意义相对(对偶),情况复杂,留到后面专题谈。
  作近体诗选韵,先要知道平水韵平声韵的情况。下面是《佩文诗韵》平声韵的排列以及各韵包括的字数:
  上平声
  一东  东、同、铜、桐等174字
  二冬  冬、农、宗、钟等120字
  三江  江、杠、矼、釭等51字
  四支  支、枝、移、为等464字
  五微  微、薇、晖、煇等72字
  六鱼  鱼、渔、初、书等123字
  七虞  虞、愚、娱、隅等305字
  八齐  齐、蛴、脐、黎等133字
  九佳  佳、街、鞋、牌等55字
  十灰  灰、恢、魁、隈等111字
  十一真  真、因、茵、辛等171字
  十二文  文、闻、纹、蚊等97字
  十三元  元、原、源、鼋等161字
  十四寒  寒、韩、翰、丹等123字
  十五删  删、澘、关、箴等64字
  下平声
  一先  先、前、千、阡等235字
  二萧  萧、箫、挑、貂等183字
  三肴  肴、巢、交、郊等107字
  四豪  豪、毫、操、绦等110字
  五歌  歌、多、罗、河等115字
  六麻  麻、花、霞、家等167字
  七阳  阳、杨、扬、香等270字
  八庚  庚、更、羹、秔等 190字
  九青  青、经、没、形等90字
  十蒸  蒸、烝、承、丞等114字
  十一尤  尤、邮、优、忧等247字
  十二侵  侵、寻、浔、林等70字
  十三覃  覃、潭、谭、罈等96字
  十四盐  盐、檐、廉、帘等86字
  十五咸  咸、鹹、函、缄等41字
  各韵包括的字,数量有多少的分别,意义有常用不常用的分别,两种分别相加,就必致对作诗选韵有或大或小的影响。
  以包括字数多少、意义常用与否为标准,或说以便于用、不便于用为标准,王力先生《汉语诗律学》把平声韵30种分为4类:
  一、宽韵——包括四支、一先、七阳、八庚、十一尤、一东、十一真、七虞共8韵,作诗用这些韵,有较多的韵字可用。
  二、中韵——包括十三元、十四寒、六鱼、二萧、十二侵、二冬、十灰、八齐、五歌、六麻、四豪共11韵,作诗用这些韵,有次多的韵字可用。
  三、窄韵——包括五微、十二文、十五删、九青、十蒸、十三覃、十四盐共7韵,作诗用这些韵,有较少的韵字可用。
  四、险韵——包括三江、九佳、三肴、十五咸共4韵,作诗用这些韵,有更少的字可用。
  显然,泛泛说,有诗的情意,想用近体诗的形式表达,选韵,用宽韵比较容易,因为有较多的字供周转;其反面的险韵,可用的字不多,周转就难了。
  但这是“泛泛说”;作诗选韵,还要考虑其他条件,计有下列这些:
  一种,来于声音与情调有关系。如七阳与五微相比,七阳显得豪放开朗,五微显得委婉沉郁,如果情意恰好是委婉沉郁的,那就宜于选用窄韵的五微而不用宽韵的七阳。
  另一种,有些字,如六麻的家、花、斜,五微的衣、归、飞,十二文的云、裙、君,十五删的山、关、还,像是与诗的情意有较密切的关系,作诗常常要用,也好用,因而选韵,虽然不是宽韵,也有相当多的被选用的机会。
  再一种,是情意限定了用某词语,而某词语又恰好宜于用在双数句的末尾,这就等于选韵之前已经限定了韵字,也就限定了韵,因而就不再有选择的自由。可以凭推想或假设,举两个例。如李白《夜泊牛渚怀古》五律,第四句“空忆谢将军”是警句,很可能是先得的;如果是这样,那“军”字就限定了必须押十二文韵,所以其余3个韵字用了云、闻和纷。又如杜甫《蜀相》七律,末句“长使英雄泪满襟”是警句,很可能是先得的;如果是这样,那“襟”字就限定了必须押十二侵韵,所以其余4个韵字用了寻、森、音和心。
  还有一种,或说两种,是别人限定了用某韵,自己也就不再有选韵的自由。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作试帖诗(五言六韵或五言八韵),如诗题是“赋得青云羡鸟飞,得青字”,这就限定了用九青韵,而且其中一个韵字要是“青”。(几个人聚会,分韵作诗,也属于此类。)另一种是作和诗(次韵或步韵),比如原作是七律,五个韵字依次是门、村、痕、魂和存,这就不只限定了要用十三元韵,而且限定了要同样用那五个韵字,连次序也不许变。此外,联句,写第一个双数句的,尾字用了哪一个字,也就限定了用哪一个韵。
  此外,有的人作诗,有时还故意用险韵僻字,如三江的釭、降、泷、腔之类,以显示自己在高难动作中能够应付裕如。这不是作诗的正路,以避免为是。
  上面说,作近体诗,韵字限定用同一韵的,否则算出韵。出韵是犯规。这会引来两个问题:一是这种规定,过去对不对;二是这种规定,现在对不对。两个问题都不简单,也就难于用简单的是或否来一言定案。
  先说过去,唐宋时期韵分得细,200以上,想来是有语音根据的。作诗,耳朵可以或惯于满足于差不多,于是官家也同意放宽,用“同用”的办法合并,韵部几乎减少了一半。就是这一半,如果差不多的原则扩张,也未尝不可以再放宽,也就是再合并,如古体诗就是这样,东、冬,江、阳,等等,都同用了。宽好呢,还是严好呢?主张宽的会以自由、方便为理由,主张严的会以声音完美为理由,争论,必是难解难分。所以也就只好躲开理论,只看事实。事实是,昔人的近体诗作,除第一句以外,出韵的很少。很少,可证是都力求不出韵;但偶尔也会出韵,即如“诗律细”的杜甫,上一篇引的拗体七律《崔氏东山草堂》,韵字用了新、人、芹、筠4个,新、人、筠是十一真韵,芹是十二文韵,就出了韵。这是故意还是偶尔不经意?自然只有杜老知道。不过无论如何,用民主的原则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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