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时间窃贼和一个小女孩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作者:米切尔·恩德-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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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巧玲珑镶嵌着宝石的小怀表,也有一般的钟表,还有各种闹钟、沙钟,有会跳舞的木偶玩具钟,还有太阳钟、木钟、石钟、玻璃钟和用哗啦啦的流水推动的水钟。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杜鹃钟(报时声如杜鹃啼叫),真是应有尽有。另外,有的钟摆动着沉重的钟摆,看起来十分缓慢。庄重。有的小钟摆来回摆动的速度却很快。二楼有一条圆形走廊环绕整个大厅,顺着一道环形楼梯盘旋而上,便是第二条环形走廊,再往上还有两条。那儿也到处都是钟表,立着的、挂着的、平躺在桌子上的,还有一个球形的世界钟,上面标出世界各地此时此刻的时间,同时还有许多大小不同的标着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天象仪钟。大厅里摆着的许多立钟,简直就像一座钟林。这里,从一般房间里的挂钟到高大的塔楼上的大钟,可以说无奇不有。
因为这些钟都指示着不同的时间,所以总是不断地听到打点声和闹铃声。
不过,这些声音并不是令人讨厌的噪音,而是像夏天森林中发出的那种均匀的、嗡嗡的林涛声。
毛毛转来转去,睁大双眼看着这些奇妙的钟。此刻,她正站在一个装饰华丽的玩具钟前,钟上一男一女两个小人正手拉手跳舞。当她想用手指碰碰那两个小人时,突然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啊,你又回来了,卡西欧佩亚!你把小毛毛给我带来了吗?”
毛毛一转身,看见在一条立钟的夹道中间,有一位又瘦又高的老人,满头银发,正弯着腰,注视着面前那只乌龟。他穿着一件绣金的长衫,一条蓝色的丝绸短裤,白色的丝长袜和钉有金纽扣的鞋。他的手腕和脖子上露出白色的袖口和衣领。银白色的头发在后脑勺上挽成一个小发髻。毛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装束打扮。比她更无知的人可能会马上说,大概二百年前的人时兴穿这种服装。
“你说什么?”这时候,那位老人仍旧弯着腰与乌龟说话,“她已经来了吗?她到底在哪儿呢?”
他掏出一副小眼镜戴上,向周围巡视着。那副眼镜很像老贝波的老花镜,不过他的眼镜是金子的。
“我在这儿!”毛毛大声说。
老人高兴地微笑着伸开双手向她走来。就在他向前走的时候,毛毛感到,他每走一步就年轻一点,越往前走就越显得年轻。当他终于站在她面前抓住她的双手,亲热地摇晃着的时候,他显得并不比毛毛大多少。
“欢迎你!”他高兴地说,“非常欢迎你来到无处楼。请允许我作自我介绍,小毛毛。我是侯拉师傅——全名是:塞昆杜斯·米努土司·侯拉。”
“你真的希望我来吗?”毛毛惊奇地问。
“当然!我还特地派卡西欧佩亚去接你呢!”
他从背心口袋里掏出一只扁扁的镶嵌着钻石的怀表,让盖子自动地跳起来。
“你来得非常准时。”他微笑着肯定地说,并把怀表递给毛毛看。
毛毛看了看,发现表上既无表针也无数字,只有两条十分纤细的螺旋线重叠着指向相反的方向并慢慢地转动着。在这两条螺旋线重合的地方,有时候闪烁着微弱的光点。
“这个,”侯拉师傅说,“这是一个恒星钟,它准确地指示出罕见的恒星时,现在这样的时辰刚好开始。”
“什么是恒星时?”毛毛问。
“恒星时就是在世界的进程中,有时候有一些特殊的伟大时刻。”侯拉师傅解释说,“在那个时辰,一切事物和生物,直到最遥远的星球,都以非同寻常的方式一起发生影响,共同使某件事情不早不晚恰恰在那一个时刻发生。可惜人们一般都不懂得利用这个时刻。因此,这样的伟大的时刻常常在不知不觉中逝去。但是,如果有人认识这种时刻,那他就会看到世界上发生的重大事件。”
“也许,”毛毛认为,“因此,人们就需要一块这样的表。”
侯技师傅微笑着摇摇头说:“光有这样一块表还不够,人们必须学会利用它。”
他重新合上表盖,把它装进背心的口袋里。当他看到毛毛惊奇的目光正打量着他的外表时,他也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然后蹩了蹩眉头说道:“噢,我的穿着打扮有点过时了——这是针对时髦而言。但是我也太不注意衣着了!我将立即纠正。”
他用手指打了一个榧子,转瞬间,他穿着一件高领中长大衣站在毛毛面前。
“这样好看点吗?”他试探着问道。可是,当他看到毛毛颇不以为然的神情时,立刻说道,“当然这样也不好!瞧,我想到哪里去了?”
他又打了个榧子,一转眼他穿上了另一件大衣。这件大衣,不仅毛毛没有见过,而且任何人都没有见过,因为这种样式只有一百年以后才会有人穿。
“也不好吗?”他问毛毛,“那么,这就非到奥里昂那里去打听一下不可了!等一等,我再试一试。”
他再次打了个榧子,换上了一套平常的衣服,同现在街上的人穿的一模一样。
“这就对了,是不是?”他边说边对着毛毛眨巴着眼睛,“我希望没有吓着你,毛毛,这只是一个玩笑。现在,我首先请你在桌边坐下,小姑娘,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你走了那么远的路,我希望你能吃得香甜可口。”
他牵着毛毛的手,领她走进钟林。乌龟稍微落后一点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像走进一座迷宫一样,他们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个小房间。这个房间是用几个钟表柜围起来的。
在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桌子腿向外翻翘起来,旁边还有一张精致的沙发和几把带软垫的椅子。这里也点着蜡烛,金色的火焰跳跃闪烁着。
小桌上放着一把大肚子金壶,两只金杯,还有盘子。汤匙和刀叉,全都是金的,金光四射。一只小筐里放着松脆可口的金黄色小面包,一只小盘子里放着金色的黄油,另一只小碗里盛着蜂蜜,看上去就像液态的金子。侯拉师傅端起大肚子金壶往杯子里倒了些巧克力,十分客气地说道:“请吧,我的小客人,尽量多吃一些。”
毛毛二话没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巧克力能喝,以前她可从未听说过。而且把黄油和蜂蜜涂在面包上,这在她的生活中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总之,这样好吃的东西,她压根儿就没有尝过。
是的,这样一顿早餐对她来说实在太需要了。她什么也不想,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把嘴塞得满满的。但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吃完这顿饭之后,倦意便立刻消失了。虽然她整整一夜不曾合眼,此时却仍然感到特别有精神,非常快乐。她吃得那么香,好像她能这样吃上一整天似的。
侯技师傅笑容可掬,亲切地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以免妨碍她吃饭。他知道这个小客人常常挨饿,所以现在必须让她安静地吃。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渐渐地又变老了,慢慢地重新变成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当他注意到毛毛用不好刀子的时候,就把面包片抹好黄油和蜂蜜,放进她的盘子里,自己只吃了一点点,也就是说,他只是陪着毛毛吃。
毛毛终于吃饱了。她喝干了杯子中的巧克力,从金杯子的边缘凝视着自己的主人,开始考虑他到底是谁,是什么人。当然,她已经看出这个老人非同寻常,可是直到现在,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她对他的情况可以说还是一无所知。
毛毛放下杯子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让乌龟去接我?”
“为了保护你,不让你被灰先生抓住。”侯拉师傅认真地说,“他们正在到处找你,你只有来到我这里才安全。”
“他们到底为什么抓我?”毛毛害怕地问。
“是啊,孩子,”侯拉师傅叹息道,“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快说,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怕你。”侯拉师傅解释说,“因为你做了一件对他们来说非常严重可怕的事情。”
“我一点儿也没有得罪他们。”毛毛说。
“不,你不仅得罪了他们,使他们当中的一个背叛了他们,而且还把这件事告诉了你的朋友们。你们还要把灰先生的真实情况通知城里所有的人,这一切使你变成了他们的死敌,你想想,这还不够吗?”
“可是,乌龟和我一起穿过了市中心。”毛毛说,“如果他们真的在到处找我,那是很容易找到的呀,而且我们走得又那么慢。”这时候,乌龟正趴在侯拉师傅的脚旁,侯拉师傅捧起它,放在腿上,搔了搔它的脖子。
“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卡西欧佩亚?”他微笑着问,“他们会抓住你们吗?”
乌龟甲壳上出现几个字:“永远不会。”它的眼睛快活地闪着光,似乎让人感到听见了一种吃吃的笑声。
“卡西欧佩亚,”侯拉师傅说,“可以看到不远的未来。虽然不远,但却能永远预知半小时以后的情况。”
“精确点儿。”乌龟甲壳上又显示出这些字样。
“对不起。”侯拉师傅纠正说,“它能预知今后整整半小时那个瞬间的情况。它能绝对地把握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所以,它知道会不会和灰先生们碰上。”
“啊。”毛毛惊喜地说,“这倒不错!要是它事先知道会在哪儿和灰先生相遇,那就可以很容易地避开他们,是吗?”
“不。”侯技师傅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它不能改变事先知道的事情,因为它只不过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要是他事先知道在什么地方会碰到灰先生,那就一定会碰见他们。它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与他们相遇。”
“这我就不懂了。”毛毛有点儿失望地说,“这样一来,早知道也就没有一点儿用处了。”
“有时候也有用。”侯拉师傅回答说,“例如你的事情吧,它知道该走这一条路或者那一条路,而在这条路上不会碰到发先生。你不觉得这是很有价值的吗?”
毛毛不吭声了。她的思绪像一团乱麻。
“再说你和你的朋友们吧,”侯拉师傅继续说,“我还得好好夸奖你们。你们的标语牌和横幅标语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
“你看到啦?”毛毛喜形于色地问。
“全看见了,”侯拉师傅说,“一个字也没拉!”
“可惜,”毛毛说,“好像城里的人谁也没有看见它们似的。”
侯拉师傅惋惜地点点头,说道:“是的,可惜呀!这正是灰先生们担忧的事情。”
“你认识他们吗?”毛毛想问个究竟。
侯拉师傅又点点头并叹息道:“我认识他们,他们也认识我。”
毛毛不明白自己应该从这个值得注意的回答中想到什么。
“你常常去他们那儿吗?”
“不,从来没去过。我从来没有离开过无处楼。”
“那么灰先生常常来拜访你吗?”
侯拉师傅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小毛毛,这里他们是进不来的。即使他们知道通往从没巷的路也没用。况且,他们根本不知道。”
毛毛想了一会儿,侯拉师傅的解释虽然使她放了心,但她还是想更多地了解侯拉师傅。
“这一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毛毛又问,“还有我们的标语和灰先生?”
“我一直在观察着与他们有关的一切事物,”侯拉师傅解释说,“因此我也就看到了你和你的朋友们。”
“可是,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呀?”
“没有必要离开这儿。”这时候,侯拉师傅又显得越来越年轻了,“我有一副全视镜。”他取出那副金丝眼镜递给毛毛。
“你想看看吗?”
毛毛带上眼镜,眯缝起双眼,歪着头看了看,“我什么也没看见。”她看到的只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色、光和阴影。她感到一阵晕眩。
“是的。”她听到侯拉师傅说,“开始时谁都是这样,使用全视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过,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他站起来,走到毛毛身后,轻轻地正了正毛毛鼻子上的眼镜架,于是眼前的景象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了。毛毛首先看到的是那些开着小汽车的灰先生,他们此刻正在那个闪着奇异光芒的市区边缘,往后面倒车。
毛毛继续朝远处看,她看到城里街道上一队队灰先生正激动地打着手势交谈着,好像在传递什么信息似的。
“他们在谈论你。”侯拉师傅说,“他们不明白你怎么能逃出他们的手心。”
“他们脸上为什么总是灰溜溜的?”毛毛边看边问。
“因为他们靠某种死去的东西来延缓生命。”侯拉师傅回答道,“你知道吗,他们完全靠偷窃人的时间生存。而时间一旦离开了真正的所有者,就会逐渐死去。因为各人有各人的时间。时间只有在属于那个人时,它才是活的。”
“那么说,灰先生根本就不是人啦?”
“是的,他们只是具有人的形体。”
“那他们是什么东西呢?”
“实际上他们什么也不是。”
“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呢?”
“他们之所以出现,是因为人给了他们产生的可能性。他们只要有产生的条件就够了,而现在,人们还给了他们掌握自己命运的可能性。所以说,发生这样的事情条件是绰绰有余。”
“如果他们偷窃不到时间呢?”
“那么,他们就会回到产生他们的乌有之中。”侯拉师傅从毛毛脸上摘下眼镜,收了起来。
“然而,很可惜的是,”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在人群中,他们有许多帮凶。这却是很糟糕的事情。”
“我决不让他们偷走我的时间!”毛毛坚决地说。
“我也希望这样。”侯拉师傅说,“来,毛毛,我让你看看我的收藏。”
这时候,他突然又显得像个老人了。
他牵着毛毛的手,带着她走进大厅。在那里,他左一个右一个地把那些钟表指给毛毛看,让玩具钟动起来,让她看世界钟和恒星钟。由于小客人对各种奇妙的钟表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所以,侯拉师傅又变得越来越年轻了。
“你喜欢猜谜吗?”他一边走一边问毛毛。
“哦,喜欢,很喜欢!”毛毛答道,“你能说一个吗?”
“能。”侯拉师傅微笑着看着毛毛,说道,“不过,我的这个谜可难猜啊。只有极少数的人能破开这个谜。”
“太好了。”毛毛说,“那我可得好好记住它,以后让我的朋友们猜。”
“我很想知道,”侯拉师傅又说,“你能不能猜出这个谜。你可要注意听啊:
“家有三兄弟,住在一屋里,相貌虽不同,区分却不易,乍看他们都差不离。老大不在家,正在往家走。老二不在家,刚刚出门去。只有老三家里坐。老三排行虽然小,至关重要不可少。因为老大变老二,生出这位三老弟。你想盯住看其一,总是看到他兄弟。现在能否告诉我:他们是一还是俩?或者一个也不是?他们都叫啥名字?你若猜出这个谜,将认识三个统治者。他们三个皆强大,治国齐心又协力,兄弟仨人合为一,王国就是他们自己!”
侯拉师傅看着毛毛,鼓励地点点头。毛毛紧张地倾听着,她的记性特别好,听完之后,便慢慢地逐字逐句重复了一遍。
“唉!”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个谜真难猜。我根本猜不出是什么。我简直不知道从哪儿猜起。”
“试一试么。”侯拉师傅说。
毛毛又自言自语地把整个谜面重复了一遍,然后,她再次摇了摇头。
“我猜不出来。”她认输了。
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