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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红香:鹿家传后的女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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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新社会的主人(3)


  “是这样。不过现如今能吃苦的人吃香,将来回城也有资本。”
  唐小姐的嘴巴嗫嚅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这时她又听见福太太说:“无论如何这都是人生大喜事。那唐小姐的婚礼打算在哪里办呢?”
  “新疆。”
  “那么远哦。”
  唐小姐这次终于鼓起了勇气,说:“太太,我得随他去新疆,所以不能再教恩正弹琴了。”
  福太太一怔,心里的担心总算被证实,于是她喊来冯姨,让她叫恩正过来,给唐小姐敬杯谢师酒,唐小姐连忙阻拦:“太太,现在已经不兴这个了。”
  福太太却冷冷地说:“这个是必需的,社会再怎么变,师生礼仪也得在。”
  唐小姐没办法,只得喝了恩正敬过来的酒,满身的不自在。
  福太太为唐小姐结了酬薪,却一脸恼怒。冯姨哀叹说:“好好的姑娘,真不知道嫁到新疆有什么好?”福太太却不高兴地说:“你以为她是真的要到新疆去结婚?她是看鹿家败了,不愿再来了。”冯姨不知该不该相信太太的话,无声地离开做别的事情去了。
  福太太刚住进水果街的时候整日缩在屋子里,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小小的庭院中央的那株桃树。仲春时节桃花正在盛开,满树粉色的花,惹来了许多蜜蜂。有一天福太太忽然对冯姨说:“你去给我把那些桃花摇落,全部摇落掉,一个也不准剩。”冯姨搓着手说:“太太,那些花挺好看的。”
  “叫你摇你就去,这么多话!”福太太说,“粉白颜色的花看起来土里土气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栽果树的,我恨不得挖掉那棵桃树。”
  冯姨只得用竹竿去打那些桃花,桃花坠落的时候沙沙响,不一会儿地上就落了粉红的一层,无声无息。
  福太太又说:“赶快把它们扫走,它们太刺眼了。”
  少了桃花的庭院显得灰灰的,院子在顷刻间变得空旷和阴冷了许多,目光所过之处皆是青色的旧痕,满院子都是那种陈旧的霉味。没有了桃花的遮蔽,这种味道就更浓了。下午的时候福太太就受不了了,她捂着鼻子喊冯姨:“快点麝香,臭死了。”
  一连几天水果街上的住户都能闻到一种奇特的香味,那香味袅袅地飘过水果街,最后飘进了所有人的鼻孔。人们立即被这种香味陶醉了,他们不约而同地伸长了鼻子,聪明者很快就判断出这香味来自鹿家刚刚搬进去的小院子。他们兴奋地宣告:“鹿家一住进来连水果街都变味了。”
  红香对麝香的敏感始于十二年前她第一次走进鹿侯府的大门,她是水果街上首先嗅到那忽然而生的麝香味的人之一,她在香味中打了个喷嚏。她对丈夫宋火龙说:“这年头谁家还有闲钱点麝香。”宋火龙说:“你还不知道么?鹿家人搬到水果街来住了,这肯定是他们点的麝香,鹿家人受不了我们水果街的味道,他们害怕自己会被水果街熏死。”红香伸出去的手突然在空中停住了,宋火龙看到妻子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浓厚的阴云。宋火龙接着说:“鹿家没落了,这次是真的没落了,这是天意。”
  红香却嘲笑似地说:“人家再没落也比宋家强。狗笑骆驼。”
  “狗也能变成骆驼的样子,骆驼也能变成狗,想我们宋家以前也是只骆驼。”宋火龙忿忿不平地说。
  “宋家也做过骆驼吗?”红香说,“狗永远是狗,再怎么也不会变成骆驼。骆驼永远是骆驼,也不会变成狗。你没看到人家鹿家还有个儿子做着市长吗?”
  听到“儿子”两个字的时候,宋火龙很悲伤地抬头看了眼妻子,他突然间觉得红香在谈论鹿家时候的表情是那么的孤傲。宋火龙随即低下了头,喃喃自语地说:“我的儿子没了,我的儿子要是在的话,将来肯定也是个市长。”
  红香意识到自己的话又伤到丈夫的软肋了,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地说了句:“你的儿子是贼,不会是市长。”
  黄昏前红香终于再也忍受不了那麝香的味道了,她嚷嚷着去关门,关门时她看到女儿家惠正坐在台阶上鼻子朝着天空,她对她说:“别闻了,你再闻自己也是臭的。”家惠连忙用袖子遮住了鼻子,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家惠说:“外面很香。”
  “就你鼻子灵。”红香说。红香把女儿一把拉进了屋子,红香感到家惠的手冰凉冰凉的,而且她轻得像只风筝,被她轻轻一拽就拽了进来。
  家惠胆怯地从父亲面前走过,朝着奶奶的房间走去。自从哥哥家宝死后,家惠就一直是只孤独的风筝,往返在门外的台阶和奶奶的房间之间。有时候,奶奶会长久地默默抚摸着家惠的脸,苍老的脸上满是怜爱。家惠就说:“奶奶,我知道你疼我。”于是奶奶就指指装有罐头的小柜子。家惠说:“奶奶,我不吃罐头了,再也不吃了。”
  宋火龙叫住了家惠,对她说:“奶奶睡着了,你还到奶奶房间去做什么?”
  家惠被吓了一跳,立在屋子中央低着头不敢看父亲的脸。宋火龙敲着桌子说:“整天就知道窝在奶奶房里,奶奶房里有奶吃呀?”
  从那个冬天之后,水果街上的人都意外地发现,七岁的家惠以前那张红润白皙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面黄肌瘦的脸,有人发现她的手也变小了,小得能看见每一个骨节,丝毫不像一个七岁姑娘的手。宋家的邻居大妈是第一个觉察到家惠变化的人,她不无关切地对红香说:“惠珍呀,你们家家惠看来是营养不良了,你看孩子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家惠能够听到人们都在谈论自己,她听到他们在说到她的时候都在叹息,那叹息声带着某种力量冲破了她的耳膜,叫她头痛欲裂。宋家惠时常头痛的毛病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红香听从了邻居大妈的话,她对家惠说:“以后你不准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没看见天气很冷吗?”
  鹿恩正是最先注意到家惠不再坐在台阶上发呆的人,现如今他去往育红小学的时候,必须经过宋家门前。最初几次冯姨并不放心,跟着送了他几次。有一次恩正就对冯姨说:“冯姨,以前有个小姑娘天天坐在那里的台阶上,她不怕冷。”
  冯姨说:“福太太不让你和水果街的人来往,你得记着。”不过没过多久冯姨就忘了福太太的禁忌,她对恩正说:“那姑娘叫家惠。”
  “我知道她叫家惠,你还说她杀死了自己的哥哥。”恩正说。
  “小少爷,可千万别在太太面前说这个呀。”冯姨连忙说。
  恩正立即说:“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说呢。”
  “不会就好,要不太太会骂我。”


第八章 新社会的主人(4)


  “冯姨,母亲不会再骂你的,现在是新社会,人人平等,给你说了多少遍了。”
  冯姨从水果街街口走过的时候,她刚好看到宋家那黑色的小门开启,家惠端着洗菜的盆子走了出来。家惠看见冯姨,问候她说:“奶奶你好。”
  冯姨停了下来,她迅速地朝家惠后面的屋子望了一眼,因为光线的缘故,除了一团灰暗,她什么都没看到。冯姨悻悻地看着家惠洗菜,她看到家惠的手指长而细滑。冯姨说:“孩子,你现在都会干活了,真是不简单。”
  家惠说:“我只会洗菜。”
  “会洗菜就很不错了,姑娘。”
  家惠蹲在台阶前把青菜洗好后,又一根一根地摆整齐。阳光从天而降,像白色的粉末一样洒在家惠的头顶和脊背上,她整个瘦小的身子便沐浴在了白色的光芒之中。冯姨看到阳光穿透了家惠的皮肤,她的皮肤变得无限的白净,那洁白下面是涌动着的潮红。与此同时冯姨还在家惠洗菜时专注之极的脸上看到了一对浅浅的酒窝。
  最后,家惠把青菜全部摆好了,她抬起头说:“奶奶,你也住在这条街上了吗?”
  冯姨点了点头,说:“是呀,现在奶奶就是你的邻居了。”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了一声女人的咳嗽声,接着冯姨就听到了一个严厉的声音:“洗个菜比买菜时间还长,给你说了别随便和陌生人说话。”家惠连忙端着盆子上了台阶,她瘦弱的背影像一阵风一样隐进了屋子的黑暗中去了。
  3
  在同州解放后的相当一段时间里,红香都是以无业者的身份出现在水果街上的,宋火龙在罐头厂的工资勉强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有时,在罐头厂忙碌了一天的宋火龙也会用试探性的口气对红香说:“女人也要找个事情做才对,要不整天呆在家里也会很闷的。”红香知道宋火龙的意思。红香拒绝宋火龙的方法只有一个,她会指着受伤的右脸说:“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脸,这样的脸怎么好意思出去工作呢?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再说我什么都不会,没有文化,你要我去做什么?”对此,宋火龙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一九五八年,宋火龙所在的罐头厂扩大生产,需要招收一批新工人,宋火龙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了红香。他说:“这个机会不容易,我都给领导们说好了,领导不计较你的旧事,再说不会可以学,你可以从学徒做起。”令宋火龙失望的是,这个信息没给红香带来丝毫的高兴,红香冷漠如冰霜的表情使他又一次意识到,她根本不想工作。
  宋火龙说:“你已经在家歇了八年了,也该出去做些事情了。”
  红香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在灯下思索了一会儿后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赚钱,是你的累赘了?”
  宋火龙点了一支烟,幽幽地说:“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红香说。
  “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孩子长大了,你不能总呆在家里。”
  “我呆在家里怎么了?我呆在家里又没多吃东西,你带回来的罐头我连尝都没尝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天晚上宋火龙和红香的斗嘴逐步升级,睡在奶奶房间的家惠能听到父母的争吵声从压抑到克制到最后的怒不可遏,她听见母亲拍着桌子对父亲说:“我吃的是自己的钱,我不亏欠你们宋家,一分也不欠。”
  第二天家惠起床的时候,父亲已经到罐头厂上班去了,母亲一个人坐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发呆,饭桌上是空的,由此可以判断父亲没吃早餐就早早上班去了。
  家惠主动去厨房做了早餐,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动手做饭,在厨房的柜子里,她找到了米袋和一盘昨天吃剩的咸菜,她把咸菜放进锅里热上后,就到外面的台阶上淘米去了。早起巡逻的红袖章老太太看见七岁的家惠在淘米,就对家惠说:“姑娘,你妈妈呢?”
  家惠说:“我妈妈头痛。”
  两位红袖章老太太窃窃私语地走了,不过家惠还是听见了她们说的话:“这个女人的宝贝脑袋怎么总是痛?”家惠对着她们的背影的说:“我妈妈没有总是头痛,只是今天痛。”
  这时鹿恩正刚好背着书包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的样子让家惠觉得他还没睡醒似的,家惠敲着淘米的盆子对鹿恩正说:“你快迟到了。”鹿恩正回过头说:“没有,时间够着呢。你现在不坐在台阶上发呆了,改作在台阶上淘米了。”家惠噘起嘴巴说:“我妈头痛,所以我才做早餐。”
  鹿恩正笑着跑开了。
  家惠捧着淘米盆往回走的时候,看见母亲正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家惠说:“米淘好了。”
  红香却面无表情地说:“你刚才和谁说话呢?”
  家惠跨过门槛说:“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就和他说话?”红香板着脸说。
  “他每天从我们家门前经过。”
  “从门前经过你就和人家说话,你不害怕遇到的是坏人吗?你听好了,以后不准你再和他说话。”红香说着把米盆从家惠手里夺了过来,自己拿到厨房去了。家惠困惑不解地嗫嚅着嘴巴,思考着发自母亲的这一莫名其妙的指令。
  红香一连三天都没做早餐,每个早晨家惠都能看见母亲一个人坐在外面的堂屋下,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街道的青色石板。家惠从母亲的目光中看到了忧伤,那是真正的忧伤。从去年冬天开始,家惠已经越来越能体会到什么是忧伤了。每逢此时,家惠都会主动去厨房做一家人的早餐,红香并不阻拦她。红香对家惠说:“你长大了,你也该学会做家务了。”


第八章 新社会的主人(5)


  第三天晚上,家惠听见母亲对父亲说:“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把我的所有钱都用在了你们宋家,现在你却叫我出去工作赚钱,我早就应该知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过家惠没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只听到父亲不断吞咽唾沫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的父母对话声让家惠隐隐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充满秘密的家庭,她不无大胆地推测,也许很久以前母亲是个有钱人,她把钱全部给了父亲。不过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想,母亲不会是有钱人的,即使是有钱人,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钱给别人。在家惠的心里,母亲是个阴郁易怒但却精明有加的女人。
  春天之末,水果街上的住户发现了另一个新现象,那就是,每逢中午和傍晚时分,都会有一种奇怪但却悦耳的声音从鹿家住的小院子传出来,那声音飘进了每个人的耳朵,时而悠悠潺潺,时而急促如玉珠落盘。人们惊异地望着那个小院子,彼此打探着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琴声。”有人说。
  两位红袖章老太太最终破解了难题,她们从冯姨口里得知,那声音是鹿家小少爷弹钢琴的声音。
  “钢琴?”水果街的住户们异口同声地说。
  “是,钢琴。”两位红袖章老太太得意地说。
  原来是钢琴的声音呀,这种仅仅曾经耳闻而从未目睹过的钢琴一下子激起了水果街住户们的好奇心,他们纠缠着两位红袖章老太太,向她们打听钢琴的样子。有人大胆地问:“钢琴是不是钢做的?”
  老太太不屑地说:“钢琴当然是钢做的,要不为什么叫钢琴?真是猪脑子。”
  等询问的人走了后,两位老太太又去找了冯姨,她们神秘地问冯姨:“大姐,你说的那钢琴是用什么做的?是不是钢做的?”
  冯姨却有些不敢肯定了,她回去问小少爷鹿恩正。恩正挠着脑袋说:“是,肯定是钢做的。”
  水果街上的原住户并不讨厌鹿恩正的钢琴声,相反,他们都很喜欢那声音,琴声淡得像柔和的阳光一样穿过整条街道,又如涓涓流水一样淌进了每家的屋檐,最后,狭长的街道上就全被这悠扬的钢琴声充满了。在夏天逐步到来的日子里,两位红袖章老太太很惊奇地发现,除了街口的宋家,水果街上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敞开了门和窗户,以让琴声能够顺利地飘进他们的房间。
  有时候,有人会问:“你们说鹿家小少爷弹的是什么曲子呢?”
  这个问题人们同样得求助于两位红袖章老太太,两位老太太对这样的任务乐此不疲,她们从冯姨那里带出来的答案是,小少爷弹的曲子叫月光曲。
  “月光好呀,月光好。”大家都这么说。听着那琴声,人就像真的看到了月亮一样。
  冯姨把水果街原住户对小少爷的琴声非常喜欢这件事告诉了福太太,福太太却说:“难道他们那些人也懂得钢琴么?他们都是狗看星星,图个热闹。”福太太不相信他们能听懂钢琴,她由衷地看不起那些人。
  自从搬进水果街后,福太太几乎是整天蜗居在自己的屋子里,偶尔坐在小院里看看院子中央的那棵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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