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花凋落-东方明-第2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顿饭吃过后,傅索安获得了自由。克格勃通知她可以在莫斯科市区和郊区任意游览,但如果要离开上述范围,则须报告去向,以便有事可随时联络。傅索安叛逃投苏当克格勃特工后,尽管游览过香港、东京和台北,但却从来游览过莫斯科。她决定乘这次机会,好好游玩一番。傅索安购买了一本《莫斯科游览手册》,细细研读了半天,又花了半天时间制订了一个旅游方案,先游哪条路线,次游、再游哪条路线,详详细细都列了出来。但是,正当傅索安开始实施这个方案时,突然获得的一个消息使她的情绪一下子跌进了深谷,以至于打消了旅游念头。那是1971年元月11日,傅索安在莫斯科马克思大街购物时,意外遇到了一个苏联姑娘——特维尔谍报学校的同学玛莎。两人一阵惊喜之后,手拉手走进饭店喝酒。玛莎比傅索安早两个月从特维尔谍报学校毕业,被分配在克格勃对外谍报局第六部情报处担任内勤。她告诉傅索安一个两天前刚刚获悉的消息:钟秀翔奉派去中国执行任务,因身份暴露而被中国公安部门抓获,目前生死不明!
“啊?!”傅索安目瞪口呆。
钟秀翔的被捕经过,是一个完整无缺的侦破故事——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的西北侧,有一座逶迤连绵一直延伸至苏联境内的山脉——塔尔巴哈台山。塔尔巴哈台山中国境内一侧,有个边题名镇塔城。塔城附近有一条额敏河,二十八年前,由苏联克格勃一手策划的企图制造、传播牲畜瘟疫“新疆出血热”的阴谋,就发生在额敏河畔。
额敏河畔有个距中苏边境仅二十多公里的城镇,名叫吉也克。
60年代后期,中苏关系紧张时,当时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7年代中期已划并兰州军区)在吉也克的附近设置了一个代号为“7801”的野战医院。7801医院的设置,既是战备需要,也弥补了边境地区缺医少药的状况,医院向当地各族群众开放,还派出医疗小分队深入牧区,送医赠药,为少数民族人民消除病痛。一时间,额敏河畔的人民群众对7801医院有口皆碑,赞不绝口。
7801医院的义举,感动了吉也克镇外巴拉坎大队的一个社员。这个社员是哈萨克族,名叫铁克里,1890年出生于额敏河畔,土生土长的当地人。铁克里解放后被定为“富裕中农”成分,距“地、富、反、坏”中的富农仅差半个坎坎,所以为人处世一向小心谨慎。特别是1962年震惊中外的“伊塔事件”发生后,因铁克里的两个儿子率妻子儿女悉数逃奔苏联,他更是羞愧难当,整日价在人前不敢抬头。到了1969年7801医院初建开张时,铁克里夫妇都已是风烛残年之人。1969年12月,铁克里76岁的妻子患了肺气肿,去公社卫生院看了几次,钱钞花了不久疗效甚微。这时正好7801医院的医疗队下乡巡回医疗,解放军医生免费为铁克里妻子诊治,长达三月之久,终于给治愈了。这时,铁克里本人又交了厄运,先是感冒,后是疟疾,被病魔折磨得死去活来,幸亏又蒙医疗队伸援手,才算恢复了健康。铁克里对7801医院大为感激,决定向解放军献出他珍藏多年的祖传秘方。
1970年7月中旬的一天,铁克里骑着一头毛驴来到7801医院,对一位看病看得熟悉了的医生说有要事求见院长。那位医生报告院长余敏章获准后,把铁克里领了去。铁克里见了余院长,烟不抽,茶不饮,甚至坐也没坐,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液,放在桌上。
说献给医院。
余敏章揭开瓶盖,一看,那是一种淡黄色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怪味,刺鼻但能接受。他合上瓶盖,笑吟吟道:“老人家,请坐!唔,这是什么药?适宜于治什么病?”
铁克里告诉余敏章,这药叫“长肉水”,把它擦在伤口上,具有消腐、抗菌作用,并能促使伤口迅速长出肉芽,加快愈合。他因感谢解放军,所以把根据父亲临终前留下的秘方配制的这种药水送来医院,请医生试一试,如果确认有用,他将献出秘方。铁克里说完,不顾余院长的挽留,告辞而去。
7801医院几位领导对铁克里献药一事进行了研究,认为其行为一般说来不会有差错,但那“长肉水”效果如何却颇难鉴定,总不能贸然在哪个伤员身上试验啊!最后,决定先找头动物来试验一下。这事责成外科主任负责,他让人找了条狗,制造伤口,促其发炎。三天后,外科主任亲自操刀;将狗身上的伤口腐肉挖去,清洗创口后擦上了这种“长肉水”。二十四小时后,检查伤口,发现不但未发炎,而且已经开始长肉芽。继续试验,仅仅四天,伤口就愈合了,从头到尾未使用过任何其他药物。于是,院长会议决定,在征得伤员本人同意后,可以将“长向水”使用到人体伤口上。
第一个愿意接受“长肉水”的是一名工程兵战士,他的左脚内侧在施工中被机器轧伤,形成一个十厘米长、七厘米宽的伤口,最深处可见骨头。入院治疗一个月,链霉素、青霉素打得臀部结块,一碰就痛,但伤口不但没长。而且有轻微发炎症状。这战士被折腾得心烦意乱,听说有这种神奇的药水,立刻要求试用。半个月后,一小瓶“长肉水”用光,他的伤口也长合了。这中间,从第四天开始不再注射抗菌素,仍眼用维生素C。伤口长合了,但因面积过大,已经超过了人体皮肤正常自行愈合的范围,医生决定以植皮方法解决这个难题。
医疗方案很快就拟就了,准备从伤员自己的大腿上取下皮肤,移植到左脚伤口上。还没进行时,铁克里因久未得到献“长肉水”的下文而二上医院来了,听余敏章一说情况,笑道:“不必植皮,我还有‘生皮水’。”
余敏章大喜,急派人随铁克里去取来“生皮水”。这回不以动物先做试验,直接用到伤员身上。奇迹又一次发生了,仅仅九天,伤口就完全愈合了。
这时,正好新疆军区后勤部卫生部首长来7801医院检查工作,闻知此事,大感兴趣,召见了哈萨克族老人钦克里。谈话中,铁克里透露了这两种药水的来源:系当年左宗棠率清朝军队西征伊犁抗击异国侵略者时,军队中的郎中留下的配方。卫生部首长指示给铁克里物质奖励,并希望在这两种药水扩大试用范围获得成功后,铁克里能献出秘方,造福人民。铁克里一口答应,说将马上采集原料,配制浓缩药液,送来稀释后供一批伤员试用。
卫生部首长和铁克里紧紧握手,当场指示余敏章:“药水配成后,送到乌鲁木齐,卫生部将安排在军区总医院进行批量试用。铁克里在配制药水期间,有什么困难,你们随时帮他解决!”
7801医院留铁克里住了一夜,次日余敏章派车送他回村。临走时问铁克里需要提供什么帮助,老汉想了半天,说别的什么都不要,只缺两个有不透气塞子的玻璃瓶,因“长向永”和“生皮水”都有较强挥发性,必须有密封塞子的。余敏章说这很容易,遂即派人去医院药房索要。药房主任听了要求,让一个药剂员去药品仓库取了两个一干五百毫升容量的盐酸瓶,那上面是防止挥发而又开启方便的玻璃塞子。用碱水洗干净,又消了毒,交来人带给铁克里。
铁克里折腾了一个来月,于1971年10月上旬把两瓶自制的神奇药液送到了7801医院。余敏章院长收下了药水,即往千里之外的军区后勤部卫生部挂电话。卫生部说医院近日如有便车去乌鲁木齐,可顺便捎来;如一时无车,则军区在下周有车去塔城,返回时可交车带回。余敏章一算,最近几天无车去乌市,只有下周交军区的车捎去了。他唤来一个木工,让量了盐酸瓶尺寸,定制两口本箱,里面须填垫棉花,以防路上把瓶子颠碎。木工走后,余院长又叫来药房主任,让他把这两瓶药水拿往药房去保管。余院长特地关照:“这两瓶药水是铁克里老汉照祖传秘方特地配制的,贵重无价,军区卫生部又等着要,你可得留心些,千万不要出差错!”
药房主任又是敬礼又是拍胸脯:“请院长放心,保证出不了问题!”
这句话说出不到十二小时,问题就出了:“长肉水”、“生皮水”连瓶一并不翼而飞!
药房主任把这两瓶被余敏章称为“贵重无价”的药水拿回药房后,交给了药品仓库负责人李某。李某是个细心人,寻思这瓶子不能随便乱放,万一碰翻砸碎了怎么担当得起?想来想去,忽然灵机一动:这是盐酸瓶子,把它和盐酸放在一起岂不最为适合了!于是,这两瓶药水就放进了装有原瓶盐酸的那个木箱里,为防止搞混,是单独放在上面一层空格里的。当时,李某只考虑到“碰翻砸碎”,没从“防盗”方面去想。
这天晚上,药房轮到上夜班的是两个女军人:药剂员杜晓玲和收款员乔冰。上半夜还有几个病人来配药,下半夜就没人来看病了。杜、乔两个凑在一起说着话,大约到2点钟左右,乔冰去上厕所,不一会儿,她慌慌张张跑进来,悄声对杜晓玲说:“怪事!对面药品仓库里面怎么有亮光?!”
“亮光?”杜晓玲一惊,“什么亮光?”
“像是手电筒光,一亮就消失了。”
“不好!准是有人搞破坏!”杜晓玲胆大,“走!咱们去看看!”
两人脱下白大褂,露出绿军装,锁了门,双双轻奔与药房仅隔一个院子的药品仓库。到门口一看,门锁完好无损。随即转到后面,后面的小门也锁得好好的。又到靠围墙一侧,定睛一看,只见两扇窗户洞开,十二毫米粗的铁栅栏已被扯开三根,像矛尖一般地朝上翘着!
杜晓玲倒抽一口冷气:“果然有人搞破坏!小乔,你去叫人,我在这里守着!”
乔冰急忙往门诊部奔去。杜晓玲从地下拣了半截砖头,侧身盯着窗口,但仓库内却没什么动静。片刻,乔冰叫来的医生、护士七八人赶到了,几个男的从窗口里爬进去,各处查看了一遍,没发现人影,显然那家伙已经逃掉了。
仓库负责人李某闻报,急忙赶来。整个野战医院,只有他有药品仓库的钥匙,开门进去,一个个橱柜、架子、箱子检查下来,没短缺什么药品、器械。李某松了一口气:“唉,幸亏小乔发现得早,估计那家伙听见声音不对,来不及偷什么东西就溜走了。要不,这里面贵重药品有的是,随便偷点出去卖给一些小医院就能发财了。”
众人一听,都很高兴。尽管没逮住窃贼,但医院财产没受损失,这毕竟是一桩欣慰之事。有人说幸亏被乔冰发现异常,否则损失准难免,应当表扬她。也有人说保卫科夜间巡查不力,该挨批评。正七嘴八舌说着,忽见李某突然抬手一拍额头,冷不防一个激灵的样子,正不解时,李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窜往仓库里侧角落,跟着就传来一声长长的惊叫:“呵——糟啦!”
放盐酸的木箱里,那两瓶被余院长称作“贵重无价”的药水已经不见了!显然,这就是窃贼撬窗入室的目标。
这时,保卫科值勤人员赶来了,听李某一说情况,惊得差点跳起来。几个人二话不说,立刻把所有人都赶离仓库,将现场封锁起来,同时向院值班领导汇报。
7801医院家属区就在医院后边,不一会,院长、政委、政治部主任、药房主任、保卫科长等一班头头脑脑都赶来了。保卫科长被余敏章骂了个狗血喷头,差点挨耳光。余敏章骂够了,才喝问:“你看怎么办?”
保卫科长垂头丧气回答:“开展侦查,抓获窃贼,追回赃物。”
“咋个查法?”
保卫科长小心翼翼道:“这个案件案情特别重大,看样子要和公安部门联系。”
余敏章和政委交换意见后,决定立刻向公安部门报案。电话打去后,没隔多久,吉也克镇派出所的所长就带领四名警察赶来了。当时中国的警方装备比现在差,镇一级的派出所连刑事侦察勘查包也没法配备,那位所长已报告哈拉布拉县公安局,所以也不勘查,只让两个警察带着两条从牧民家借来的猎犬,和生人一起嗅寻踪迹。两条猎犬胡乱折腾了一阵,无功而返。
天亮以后,哈拉布拉县公安局副局长兼刑侦队长马斯勋率八名刑警驱车赶到7801医院。一下车,也顾不上和院方寒暄,便立刻进行现场勘查。马斯勋原是西北野战军的侦察排长,转业到公安局干刑警,已经干了二十年刑侦工作,侦破过不少大案、疑案。
像7801医院这类现场,在刑事案件中不算很复杂的,马斯勋指挥手下刑警里里外外爬上爬下折腾了一阵,弄清了窃贼进出现场的路线:先从外面攀上围墙,下到医院地面,穿过三米宽的夹弄,到药品仓库窗下,用胶布贴在玻璃上,弄碎玻璃后拨插销打开窗子,然后用棍状物撬开三根铁栅栏而钻进仓库。他进入仓库后没翻动其他东西,连放置人参、羚羊角、猴枣、麝香、珍珠粉等价格昂贵的稀珍药品的柜子也没打开,而径往放盐酸、蒸馏水等医院实验和自制药品用的原材料的那个角落,窃走了铁克里的那两瓶药水。他从原路出了仓库,爬墙逃离医院时也许因为带了赃物碍事,就把不远处的一个木架子搬到墙边,踩上去攀越而出。从仓库窗台上和木架子上分别提取到三十八码脚印一个,从印痕看,那是一双崭新的解放跑鞋。由此判断,窃贼是一个身高一米六五左右的矮个子。
马斯勋和院长、政委单独交换意见后,决定由县公安局、镇派出所以及医院保卫科抽调出来的四人组成联合专案侦查组,全力侦查这起盗窃案。以现在眼光看来,医院保卫科并非法定侦查机构,只能协助破案,而没有作为侦查主体参与侦查工作的资格。但当时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这种做法不但无可非议而且是流行的。当天上午10时许,专案组举行首次案情分析会,特邀余敏章院长到场介绍了关于铁克里那两瓶药水的有关情况,然后进行讨论分析。
派出所长首先发表意见,他认为这是一起内盗案件,理由是从余院长的介绍看来,铁克里送来药水是突然行为,事先没有约定过日期,从送达到失窃只隔了十几个小时,外人甚至本医院的其他科室、部门的人是不知道这一情况的,只有药房和院部的人才知道。
所以,从逻辑推理角度来说,该案应当是知情人内盗。
但保卫科长对此高见不敢苟同:“我们医院的医务人员都是革命军人,具有很高的政治素质和道德品质,否则,怎么会被挑选来到这边防重地?不瞒诸位说,我院组建一年多以来,全院内部没发生过任何偷窃、奸情、诈骗、拾物不交之类的事儿,哪怕预谋未遂的也没有!我们保卫科因此是全院最轻松舒适的部门。所以,我可以拍胸保证:7801医院的医务人员肯定与本案无关!”
保卫副科长大刘连连点头,望着派出所长问道:“顾所长认为窃贼是男是女?”
“从脚印判断,估计是个一米六五左右身高的男子。”
“那就不对了:药房和院部共有四十三人,其中女性二十八人,都应排除;另外十五人中,没有一个身高一米六五、穿三十八码鞋的!”
保卫科长想起了什么,说声“稍等”,去隔壁打了个电话,回来后大声道:“还有一个佐证,我向后勤科了解过了,我们部队发的跑鞋是军用产品,而现场提取到的跑鞋是上海产的民用产品,因此肯定不是内盗。”
派出所长还想说什么,但刘斯勋比他先开了腔。刘斯勋的观点也是认为应当排除内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