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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曹禺全集(卷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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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作呀。你会明白一个女人爱起自己的丈夫会爱得发了疯,真是把自
己整个都能忘了的。
梅小姐(坦白)大表嫂,你真福气,一个人嫁出去,能这样爱自己的丈夫,才
真幸福啊。
瑞珏(挚切)梅表妹,你想想吧,你就要走了。你应该好好为着他想,也为
着你自己——
梅小姐(悲哀地笑)不要说笑话吧。


瑞珏(诚挚地)我不是说笑话啊。
梅小姐(望着她,缓缓地摇着头)那么,你离开他不痛苦么?
瑞珏(压制)嗯,——不。
梅小姐你家里看你回来不痛苦?
瑞珏(低首蹙眉)嗯,——不。
梅小姐(声音颤抖)海儿离开了你不痛苦?
瑞珏(依然)呃,嗯——
梅小姐你离开了海儿不痛苦?
瑞珏(哀哀哭起来)我是痛苦啊,我是痛苦啊!可我有什么法子,我真是不


忍再看他那样苦啊!
梅小姐(悯恻地)大表嫂,苦是尝不尽的。你想的大多了。(抚慰她如同自己的妹

妹)大表嫂,你,你比我小吧?你有——
瑞珏(抬头)二十。
梅小姐(惊讶,二十!(笑着)大表嫂,你还是我的小,小妹妹呢。不要再想了,

不要这样苦自己,为什么想起那么怪,那么怪的念头呢?
瑞珏(纯真地)怪么?
梅小姐(爱怜地)你能说不怪么?(感叹)人世间的事情复杂起来真复杂,简单

起来也是真简单的。(诚挚地)大表嫂,你什么都对我说吧,我告诉你,

我这次来了,看见了你们,我真是替他高兴哪!
瑞珏真的?
梅小姐我现在知道了他真有一个人在他旁边——
瑞珏(真挚地)我老觉得我配,配不上他呢。
梅小姐(微笑着)我倒是觉得他有点配不上你呢。(又转为忧愁地)不过,他身体

不大好,他——
瑞珏(温和恳切)我会照护他的。我真,真恨不得拿出我的性命来,来——
梅小姐(安慰地)我知道你会。大表嫂,好好照护他吧,我也尽量使你快活呢。
瑞珏(忽然稚气地)你不是说过你要看他小时候的相片么?
梅小姐嗯,是啊。
瑞珏(忙走到书桌边,由抽屉里取出一束零散的相片,欣喜地)你看这都是。(一张一张

地桃出来)这是他跟我死去的公公一块儿照的。你看多好玩,他的眼睛

多像海儿,你看,(笑起来)还穿着开裆裤呢。
梅小姐嗯。
瑞珏(像一只复苏的小鸟止不住地欢唱起来)这一张是跟大姨妈照的。哦,这张还

有你呢。(赞美地)那时你多小啊!多好看哪!就在这书房门口照的吧,
你看还有爷爷,有二弟,有琴表妹还有他。你看,你还扎着两条小辫
子,一双眼睛,多大,多美啊!多聪明,多快活啊!真是——

[梅听着听着瑞珏的话,不由得低低哭泣。
瑞珏(才觉出——)梅表妹,你——

[觉新由正中门走进,拿着一封旧信。
觉新(惊讶)你在这儿!快去告诉大姨妈说轿子已经预备好了。
瑞珏好。

[珏低头由右面侧门下。
觉新(焦的地)她说了些什么!
梅小姐没说什么。


觉新真的?
梅小姐嗯。
觉新(举起旧札)这就是那天你没有收到的信,你看吧?
梅小姐(摇头)不,不看了。
觉新怎么?
梅小姐(无望地)看了又怎么样呢?
觉新(迫切)那么以后寄给你吧。(伸手)你写的地址呢?
梅小姐(缓缓地)我没有写。
觉新没有?
梅小姐(悲哀而肯定地)不想写了。
觉新(迷惑地)为什么?
梅小姐(哀切)我写不卜去。(瞥见方才放在书桌上的海儿的照片,满腹说不尽的叮咛,希


望,和哀痛)大表哥,忘了我,想着自己,想着海儿,还想着她吧。我
——。。 
觉新梅!——
[陈姨太推开右面侧门进。

陈姨太(望了一下)哟!(回头笑说)他们俩在这儿呢。
[梅和新远远分开,梅转身低头把海儿相片缓缓放进皮箱里。
[由侧门走入钱太太、周氏、沈氏、瑞珏、黄妈和刘四姐都提着钱太太和梅小姐的物事。
周氏用手帕擦着眼角。

钱太太(望了珏一眼,笑对新)明轩,你这个小傻子,你不知道你手里有多大一

个宝贝呀。梅芬,你跟各房的长辈们都辞过行了么?
梅小姐都辞过了。
周氏(十分矜恤地)梅姑娘,你这两天病好一点了么?
梅小姐好。
周氏胸口还痛么?
梅小姐(低声)不。
周氏(嘱咐)以后——
钱太太(不知体贴地)哎,我这个女儿啊,成年地病,成年地就是苦痛,苦痛,

不知一年到头,哪儿来的这些苦痛!(望珏)可不像我这个干女儿,成

天地笑笑眯眯——
陈姨太(似乎是打趣地)别夸了,您的干女儿现在也是有病啊!
钱太太病?
沈氏(笑望珏)你吃梅子下?我屋里还有呢。
钱太太(莫明其妙)吃梅子干什么,够酸的!
陈姨太(尖笑,望着新)酸了才能治病啊!
钱太太(恍然)哦,哦,哦。(转向周,欣喜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瑞珏(羞赧地)妈!(低下头)(周笑着附耳告钱。
钱太太(连连点头)哦,哦,哦。(笑出声)我来的,我来的,到时候我一定来

的。
[梅痛苦地立在桌前凝望着。
觉新(悲痛地)该走了吧?
(琴由正中门匆忙走进,后随袁成。
琴小姐走吧,大姨妈,我母亲在外面等着。


钱太太好,走吧,走吧。

(黄妈,袁成和刘四姐都忙着把东西拿出门。
沈氏一路顺风啊!
钱太太顺风,顺风,准顺风!
陈姨太(顺嘴人情)我们到码头上送送吧。
钱太太(一面拿伞,提包袱,一面翻眼)送?谁也不许送。
周氏(笑着)是,不送,不敢送。

[大家说着讲着向正中门口走。
周氏(对钱)说定了,老大爷过生的时候,——
钱太太(快活而肯定地)一定来,一定来,为着我这干女儿,我也要来的。(回

首)梅芬!
陈姨太梅姑娘。
梅小姐(揩拭泪水)就来了。

(大家都走出正中门。外面有轿夫的脚步声和吆喝声,屋内只有珏和梅。
瑞珏(诚挚地)梅表妹,下次你来,你一定要来呀!
梅小姐(依然)我想来,——(悲痛的预感)我就怕,不能来了。

[新由正中门上。
觉新(低声)上轿吧。
梅小姐(望着新和位,沉缓地)再会啦,大表哥,大表嫂。

(珏充满了对梅的怜悯,不觉哭泣起来。
[琴由正中门跑进。


琴小姐(喊叫)梅表姐!——(望出这三个人的神情,低声,同情地)上轿吧!(缓缓地)
该走了。
[梅徐徐转身。新沉默地凝望着,眼里又浮起泪光。琴也低下头,紧握着丑的手。珏悲哀地
望着觉新凄侧的脸。

(门外有人高声叫“梅小姐”。梅开始走出正门。

——幕徐落


第三幕

第一景

是草木又将凋落的暮秋,离第二幕有三个多月了。高家大翁庆寿三日,现在是第三

天的傍晚,主客们都已疲惫,到处都显出一种曲终人散的空气。尤其是在花园里,此时夕

阳欲下,右面那一片山影与暮色渐深时湖面升起一层漠漠的寒雷,萧条空疏,令人感到凄

寂而荒凉。近居室湖滨上的水阁也那样静静地立在夕阳里。沿着湖滨望过去,远远的在山

脚下,是一片红透了的枫林,在秋天日落时的金色的映照中,说不出的凄艳。右面近前有

两三株年代老而挺拔高耸的白果树立在由右方通着居住的房屋曲折引来的小径旁,那扇形

的小叶都变成金黄色,远望斑斑点点,衬着后面的枫林,美丽而华贵。树后绕昔矮矮的竹

篱,正中开着篱扉,由篱外湖边引进一条鹅卵石砌成的小路,直领到左面水阁的石阶前。

水间是一所精致的楼榭,初建成时曾经是金碧辉煌,如今罩上了一层时间的尘衣,在这满

眼萧瑟的秋色中,黯然默立着,犹如迟暮的佳人。阁后山涧里的水淙淙然由蔓生着紫藤、

青苔的岩石中流下来,成为一道小溪,从阁下竹篱间,流进湖里。这水阁是两层,下层离

地有四尺许,矮矮的栏杆绕着四周。楼上的雕窗虚掩着,楼下四面卷起竹帘,窗扇门槅都

收藏起来,四面通风,轩亮明敞,可以穿过去望见阁后的青山。阁内的炕床,桌椅,字画

都非常清楚地露出。炕床后有一小屏,屏后是上楼的木梯。门媚上悬着一块泥金字鸟木匾,

篆书“水云乡”,两旁悬一对崭新的黑漆橙联。阁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坪,坪上放着石桌、

石凳和藤椅,桌上摆着纸烟烟具等等。

(开幕时,夕阳淡淡射在草坪上,秋风吹过,自果树瑟瑟作响,扇形的黄叶悄悄地落下一

些来。觉新和克安在竹篱后徐徐跟在冯乐山后面,由正中篱门走进。冯乐山穿着袍子马褂,

神色泰然,仿佛眺望着四面的湖波山影,悠悠自得。将近两三年的工夫,在他的面容上留

不下一丝时间的痕迹,他依然清高脱俗地对着身边两个后辈们应酬,微笑中依旧抑不住一

种冷冷的倨傲。他手里握着一张红帖,进门时,刚刚把鼻上一架玳瑁边的远视镜取下来,

缓缓放在一个老旧的镜盒中。克安和觉新都穿着招待宾客的衣服,克安叉把秋天最讲究的

衣装展披在身上,态度恭谨,在冯乐山身旁忽前忽后地侍应着。觉新眉宇间露出深重的忧

郁,劳累和焦的使他较三月前显着惟淬瘦损,仿佛带着病,在客人不留意时就皱起眉头。

客人转过身,他叉打起精神含笑应付。

觉新(在篱外〕请这边走吧,太老伯。
(冯微微颌首,新侧身引着他们走进草坪。

冯乐山(四望)这一带还算清雅。

高克安(殷勤)是,是,比方才在寿堂里,跟那帮俗不可耐的客人应酬,要舒
服多了。

觉新太老伯累了吧?

冯乐山(蔼然)还好。(找一个石凳坐下,克安在一旁分外小心地服侍着)

高克安家父在前面唱戏的地方跟几位拜寿的客人招呼一下,送完了客就到此
地来陪老伯的。(回头对新)明轩,你快去叫下人们给太老伯倒茶。

冯乐山(赏玩着四面的风光,回顾)不用了。倒是这“水云乡”里,纸笔都有么?

觉新(有些不大懂)您说这水阁里面?(冯点了点头)有,有,文具都在楼上预
备好了。

冯乐山(十分考究地)你先看有否古墨?最好是你们府上藏的“古渝糜”。

觉新是,我看看去。

冯乐山(追嘱一句)楼上若有绿端砚就更妙。
(新又应了一声,迈上石阶,步入阁内,踏着屏风后面的木梯,踱上楼。


高克安(同时,讨人喜欢地)我去叫婉大姑来给您研墨吧?

冯乐山(仁爱地)不必了,第一次回到府上给她的老主人拜寿,让她多玩玩也
好。(转题)这两天你们府上的喜事很多啊。

高克安(谄笑)这都是仰仗老伯的恩德。以前明轩的婚事蒙您成全,现在者二
的婚事更要高攀了。

冯乐山(客气而做岸地)谈不上这么客气的话,只要舍侄孙女日后嫁过来,应对
进退,都融融和和,像明轩的夫人似的,我就放心了。

高克安(格外殷勤)那是万万不会错的。(临时堆砌着许多奉承话)老伯目光如炬,
洪福齐天,明轩若不是老伯当初为他作月老说媒,现在早已死了大
太,有鼓盆之戚①了。

冯乐山(莫明其妙)怎么?
高克安(以为冯当然知晓,不觉亲呢地)您不知道,钱太大的梅小姐因为病重,从

外县又搬到城里治病来了。

冯乐山梅小姐?

高克安嗯,病得都快要死了,这位钱太大的梅小姐。

冯乐山(傲慢地眨眨眼)钱太太?

高克安(笑嘻嘻地)钱太太,就是那位有名的钱大姨妈呀!

冯乐山(晚目)钱大姨妈?

高克安(非常希望得到热烈的反应)呃——啊,——

冯乐山(冷冷地摇摇头)不认识。

高克安(半晌无语,才想起踱到石阶前,朝着那一对悬在阁门两侧的楹联,慢慢神气活现地)好,

好!真好!(待冯回过头)老伯这副对联真作的好。这三天来给家父拜

寿的客人没有一个不夸赞好的。

冯乐山(才化开了冷冰冰的面孔,似笑非笑地)还不错么?

高克安(觉得渐渐抓住了冯的心窍,更入神地朗诵出来)“翁之乐者山林也。”好!“客

亦知夫水月乎?”好,真好!(回望冯,谄媚地)真是一望而知就是老伯
这样的大手笔!

冯乐山(逐渐释然,得意而又不肯尽露地微笑一下)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巧思而已。(新

由阁门走出。

觉新(微咳,压下了烦恶,勉强地笑着)墨是好的。已经研好了,

请太老伯上楼动笔吧。

冯乐山好,好。(走上石阶)哦——(回望克安,仿佛有话)

高克安(一听觉新的话,立刻更全神贯注地赏鉴这两句杰作,哼哼唧唧地摇头摆尾,似乎到了完

全忘却了物我的境界)“翁之。。乐音。。山林也!。。客亦。。知夫。。

水月乎?”

(冯望见他这样地入神,仿佛又嘉赏却又轻藐地微笑一下,随着觉新上了楼。克定从右面

小径蹑足走进,穿着一身华丽的衣服:绸夹袍,缎坎肩,悬挂着有翡翠坠子的金表链。

高克定(轻飘飘地走到克安背后,诙谐地)先生!
高克安(吓了一跳,回首)怎么?
高克定(讽刺)先生可谓善养浩然之气!
高克安你又在开我的什么心?
高克定我笑,我笑你在他面前摇头摆尾地欣赏得有趣!


① 妻死谓鼓盆之戚。鼓盆,敲击瓦器。《庄子·至乐》:“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

高克安(又气又笑)不欣赏他这两句鬼东西,我又得跟觉新一块陪这个老家伙
进去。你愿意?愿意,我就进去。(立即走上石阶)
高克定(慌张,连忙拦着他)别,别,我真等急了。为着这场堂会戏忙了三天,

礼拜一偷偷地扫”发人不知催了多少趟了。
高克安(故意)你去就是了,何必等我?
高克定就是说呀,没你不成,她要你也上!翠玉还等着你呢!(忽然文绉绉地)

“独乐孰与众乐?”人家凑个热闹吧,这三天真把我在家里憋得苦够
了。
高克安(稳稳地)去是可以,就是我囊中惭愧,没有钱!翠玉前两天又跟我要
金镯子,——

高克定(豪爽地)走,走,走,我有!你放心!也许为这个鬼戏,我还得照应
一下,你,你现在先去,免得——
[沈氏由右面小径上走入。她穿着吉服,头上手上却没有展览着那些珠宝,怒气冲冲
地走进来。

沈氏(对定)你要上哪儿去,
高克安(狼狈,代定说)看,看戏去!到前头看戏去。今天的戏都是克定调派的。

走,五弟妹,我们一同看看去吧!
沈氏我不去!我不爱看那些骚婊子引臭男人的戏!
高克定(爆发)你这叫什么话?你这叫什么话?我问你,你这叫什么话!
高克安(见风头不对,望着克定)我,我走了。
高克定(回头)好,你先去吧。你先到进德社去吧!

[安由止中篱门仓促走下。
高克定(振振有词,责难着沈氏〕你怎么能够当着四哥对我这样说话?你怎么一点

没有眼色,怎么能够当着人说这么难听的话!
沈氏(横顺说不过他)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把我的首饰还给我!
高克定(急了)谁说不还?谁说不还?
沈氏我现在没有的戴,你看爹过生日,(逼近)我现在戴什么?戴什么?
高克定(气急)你戴个××!
沈氏(不等他骂出来,尖声高喊)你要骂什么?
高克定(缩住嘴,却依然倔强地)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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