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丢三落四的泄豆-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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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位气质非常高雅的太太。那位太太对我说:
“我和你父母是老朋友了。也许你不记得了,刚停战的那会儿,我曾经去你们家拜访过一次,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你那时就懂事极了,从那以后,我总是和我的女儿们说起你来。我说:‘你们看,从小就聪明懂事的孩子,长大了就是不一样。’我现在看见你,心里真是很佩服,到底是从小就不一样啊。”
我小学一年级时就退学了,这是很罕见的。所以,人们一般都会说:
“你小时候嘛……”
然后会提起一些事,让我觉得自己确实是个调皮捣蛋、应该退学的孩子,这种情况占了十之八九。可是现在这位太太却极口称赞我聪明懂事。我高兴极了,于是问这位太太:
“我见到您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太太美丽的脸上又添了几分光彩,说道:
“我去拜访时,你在大门口对我说:‘爸爸妈妈现在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妈妈傍晚时会回来,如果您有什么口信,我一定帮您带到。爸爸去了西伯利亚,不会很快回来,但是如果您有什么口信,也请告诉我吧。’还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就能把话说得这么周到,我真是感动极了。所以,当你开始做电视节目时,我就想,这么聪明的姑娘,一定不会有问题。”
我听了太太的话,心里非常感动,世上真有这样充满了善意的人啊!太太说我是一个小姑娘,其实我当时已经是中学生了。不过,战时的食物非常粗劣,也许我的个子长得很小吧。最好笑的是我的那句台词———“爸爸去了西伯利亚,不会很快回来,但是如果您有什么口信,也请告诉我吧。”这句话只能说明我又冒傻气了。
爸爸在西伯利亚被俘,只是一个传言,我们完全无法预料他什么时候会回来。而且,就算我得了口信,谁知道爸爸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呢?妈妈跑到火车站,等待着载满了从西伯利亚回来的人的火车,在站台上从车头跑到车尾,把头探进每一节车厢的车窗里问:
“请问有没有哪位先生见过黑柳守纲?他是拉小提琴的,据说到收容所去慰问过……”
复员的人一批一批地回来了,可是爸爸仍然没有回来。爸爸离家时才出生的妹妹,现在已经五岁了。收音机的“寻人时间”里,播放的消息都是寻找因空袭或战争而失踪的亲人,播音员的声音是悲伤的。
就在那样的时候,这位太太把我的事记得这么清楚,我非常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地说“爸爸去了西伯利亚……”实在很可笑。如果是现在的和平时代,说“去了国外……”自然没什么好笑的,可当时是那个年代啊。
不过,仔细想一想,虽然这可以说属于我闹的笑话,但当时的我能给太太留下这样的印象,在高兴的同时,我又感觉自己非常可怜。
我到底有没有把口信带给从西伯利亚回来的爸爸呢?这个我倒是记不清了。
《丢三落四的小豆豆》 猫粮(1)
过去,在纽约的好朋友须贺勇介先生家里有两只暹罗猫。我去纽约时,总是去须贺先生家吃住。须贺先生是纽约最有名的优秀发型师,许多女明星如布鲁克·希尔茨、费·戴娜维、肯迪斯·培根都是他的老主顾,甚至连格蕾丝王妃和杰奎琳·肯尼迪也一度是他的顾客。
有一年夏天,我和须贺先生,还有别的朋友们一起去纽约附近的海边度假,住在一位朋友的别墅里。后来我自己先回纽约,临走时须贺先生对我说:
“麻烦你一件事,我家里还有两只猫,你回去以后给它们开个罐头好吗?要是家里没有罐头了,你就去买些来给它们吃吧。”
我当然满口答应。
回到了纽约的公寓,我刚打开大门,就看到两只猫坐在那里,冲着我“喵———喵———”地大发牢骚。
我似乎一直和猫八字不合。我虽然对猫没有一丁点恶意,可惜猫却总是一个劲儿地跟我捣乱。
小时候,有一次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只小黑猫蹲在一座空房子的走廊上。我觉得它很可怜,心想“把它带回家吧”,于是过去拉它。可是那只小猫好像误会了,竟然扑到我身上,用爪子把我唯一的好衣服———一件格子棉布洋装的袖子哧哧地撕破了,然后一眨眼工夫就跑得无影无踪。它一定是以为我要抓住它恶作剧吧?我很伤心,也为自己的善意得不到小猫的理解而感到遗憾。那只小猫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我每次经过那座空房子时,都会难过地哭泣。
从那以后,我总是感到猫对我怀着敌意,其实我明明什么都没做。特别是须贺先生家的这两只暹罗猫,对我的敌意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晚上我要睡觉时,这两只猫会抢在我前面钻进我的被窝,在那里占山为王。当看到被窝里高高隆起两个包,我就知道它们已经捷足先登了。当我把脚伸进被窝时,两个家伙就呜呜叫起来。它们倒是不来抓我,而是裹在床单或毛毯里呜呜示威。这时正是大夏天,它们躲在被窝里肯定很热吧?可是它们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那就是只要能够欺负我,它们宁愿忍受这点不舒服。我好不容易把它们揪出去,牢牢地关上房门,才敢安心入睡。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觉得很不舒服,似乎喘不过气来,原来一只猫正趴在我的脸上,它把肚皮贴在我的鼻子和嘴上,正在呼呼大睡。我想这个姿势不但我难受,估计它也舒服不到哪儿去。那天晚上,房门早已经被我关得严严实实了,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由于这些原因,我有点害怕那两只猫。而且,两只猫一眼就发现须贺先生并没有和我一起回来,更是变本加厉,气势汹汹地冲着我喵喵大叫。我看了看猫粮盘,果然是空的。可是尽管放罐头的盘子空了,放普通的猫饼干的盘子里却还堆得满满的。如果肚子饿了,吃这些不就行了吗?可是这两只猫却大吵大闹,要我给它们罐头吃。
我说:“等一下,我这就给你们开罐头!”
我连忙在厨房里罐头架子上找猫罐头。可是,果然如须贺先生所言,罐头已经没有了。
“噢……没有了……”
我自言自语道。两只猫异口同声地大叫着,一定是在指责我。
“好啦,等一等,让我想想什么地方会有猫罐头卖……”
我从来没有养过猫,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才能买到猫罐头。我坐到开着冷气的厨房的饭桌边上,嘟囔着:
“哪里会有呢……”
哪知我刚坐下,两只猫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下子跳到饭桌上,把脑袋凑到我的面前喵喵大叫,好像在催促我快点拿主意。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给好朋友的太太打电话,准备问问她“哪里有猫罐头卖”。
可是,这个夏天的下午,可能大家都出门了吧。我打电话过去,朋友们竟然都不在家。于是,我想起一位当时关系很亲密的建筑师朋友,决定往他的事务所打个电话。
“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他一定会在事务所里。”
在我要按下电话按键的时候,两只猫仍旧在闹个不休。
“如果饿成这样,吃这些干猫粮不就行了吗?”
我把盛着干猫粮的盘子放在两只猫面前。
“你们知道吗?有多少猫连这样的猫粮也吃不上呢!不要挑三拣四了,快点吃吧!”
两只猫瞥了一眼猫粮盘子,齐声叫起来,好像在说:“我们最讨厌吃这个了!”
我给建筑师朋友的事务所打了个电话,秘书接了之后立刻转给了他。
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哎,你知道哪里有卖猫粮的吗?”
他似乎吃了一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稍过片刻,他平静地问:
“猫粮?”
“是的,就是那种罐头装的!”
又过了片刻,他说话了,声音有点低沉:
“超市里就会有吧?”
我谢过他,飞奔出公寓。夏天的阳光很炙热。走上几步,在公寓前面的拐角处就有一家大超市。果然,超市里摆着成排的猫罐头。我选了好几种罐头,急急忙忙地跑回家。打开大门时,两只猫还像刚才一样并排着抱怨我,但我已经不允许它们再发牢骚了,于是大声说:
“好啦!看,这是什么?我已经给你们买来了!”
看到猫罐头,两只猫稍微安静了一些。
《丢三落四的小豆豆》 猫粮(2)
可是,接下来的工作却让我大伤脑筋。须贺先生大概是因为经常在外面吃饭吧,家里竟然没有那种美国人家庭必备的大电动开罐器。我把雪白整洁的厨房几乎翻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我仔细一想,须贺先生刚到纽约时,是一手用电饭锅、一手拿着咸梅干的人,即使他在纽约住了二十年,现在他在家里还是吃日本式饭食的时候居多,所以他大概用不着那种大开罐器。无奈之下,我只好用一个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小开罐器开始开罐头。这是那种去野营时带的小开罐器。我在这方面特别笨手笨脚,加上不习惯用这个东西,一会儿把罐头滚到地板上,一会儿开罐器从我手里飞出去,折腾了好几次。每当我出洋相时,两只猫就会低声叫起来,好像在说:“又搞砸了!”
在我辛辛苦苦折腾的时候,猫已经忍无可忍,发起脾气来———从远处飞奔过来,朝我的头撞来。虽然它们撞得并不疼,可是两个浅茶色的圆球轮流撞向我的头,也够烦人的。有时候它们还会撞偏,碰到我拿罐头的手上,我开罐头的动作就更慢了。
“讨厌!别撞了!”
我叫起来,可是猫也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我却大汗淋漓。罐头终于被我打开了。我把里面的东西倒在猫粮盘里,把盘子搁到地板上,两只猫立刻兴高采烈地狼吞虎咽起来。看它们吃得很香的样子,我把脸凑过去,说:
“这下好了!”
可是,两只猫不但没有感谢我的意思,嘴里又“呜呜呜呜”地发出抱怨声,一边继续大嚼。
傍晚时,那位建筑师朋友打了电话过来,原来是向我道歉的,他说:
“我的回答很不礼貌,对不起。”
原来,我打电话的时候,他的事务所正在开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因为是我的电话,秘书伶俐地把它转给了建筑师朋友。他接过电话,突然冒出一句:“猫粮?”围在圆桌旁的好多人一齐朝他看去。会议是关于下一个大工程的,与会的有包括政府高官在内的各界人士。那些人一齐盯着建筑师朋友,他只好压低声音,免得大家听到:
“超市里就会有吧?”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诚心诚意地向他道了歉。
后来,须贺先生的鼻子过敏,据说可能是猫毛引起的,所以那两只猫就送给别人了。
我和那位建筑师后来没有了联系。
每次在日本的超市里看到猫粮,我就会想起那个炎热的夏天。
《丢三落四的小豆豆》 西瓜脸(1)
我有一张绝对不给人看的照片。
那还是我在NHK接受电视演员培训时发生的事。我的同期学员中有一位叫今井的美男子,有一次他邀请大家去他的叶山别墅玩。那是一幢很大的别墅,战争刚结束时被占领军接管过。别墅不知道是今井君的,还是他父母的产业,我们一行十五个人可以全部住下来。对我来说,这是第一次住在亲戚以外的人的家里。
一开始,爸爸坚决反对我在外面过夜:
“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孩子,就算是几个女孩在一起,也不能和男孩们住到一个房子里,太荒唐了!”
爸爸就是这样的人。当我开始工作以后,偶尔也会到地方上进行公演,那时爸爸什么都不说。可是当我还在培训期间时,不管我怎么央求,他都不允许我在外面过夜,就是妈妈帮我说情也没有用。不过,我知道这种时候用什么办法可以说服爸爸。我轻易不用这个办法,但是用了绝对会有效。办法是这样的,如果我使劲央求爸爸,结果还是“不行”的话,我就会很乖地对爸爸说:
“我知道了。我不住在外面,一定回来。”
然后我就去海边,傍晚时给家里打电话,这么对爸爸说:
“我这就回家了。虽然大家都住在这里,可是既然爸爸说不可以住在外面,我这就回去了。”
我这么一说,爸爸也许是心眼太好,也许是觉得我可怜吧,总之,他会慌忙说:
“只有豆豆助一个人回来吗?”
然后我就用有一点伤心的、在爸爸看来“真是个好姑娘”那样的声音说:
“是的。别人来玩的时候,家里人都答应了可以住在外面,所以就住下来了。我会趁着天不太黑,赶紧回去的。”
爸爸就会在电话那头大声对妈妈说:
“孩子他妈!哦,听说只有豆豆助一个人回来,怎么办?我还让她回来吗?不过,天已经黑了,怎么办?”
于是,完全了解我心意的妈妈会故意叹息道:
“可是爸爸说了‘不行’啊,虽然豆豆助很可怜,那也没有办法。”
这时候,妈妈的一句话是决定全局的关键所在,如果表达得不好,结果可能就成了“是啊,还是让她回来吧”,可是妈妈说得非常巧妙,爸爸又一向奉行“妈妈说的最重要”的做法,所以,爸爸开始动摇了:
“是啊,只有她一个人回来太可怜了……那么,如果真的没关系,让她住在那里也可以……”
这时,妈妈会不失时机地爽快地加上一句:
“当然可以了。”
于是,爸爸就决定下来:
“哦,豆豆助,你可以住在那里,小心点。”
爸爸就是这样,一辈子都没有怀疑过别人。他只是在与音乐有关的事上对人对己都非常尖锐,几乎有点苛刻,但在别的事上,则总是这个样子。爸爸就是这么一个单纯的人,或者说在某些方面有点小孩子气,现在想起爸爸的这些往事,让我无比怀念。
总之,我得到了爸爸的允许,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呢。大家除了一起学习,还从来没在一起待过这么长时间,都非常兴奋,一起做晚饭时闹腾得厉害。我们炸了大家分头钓来的竹荚鱼。炸鱼的味道好极了。农民大婶给我们的甜瓜也非常新鲜。我们一起放了焰火,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一直不肯睡觉。等大家睡着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了。
不过,上午十点左右,我还是醒了过来,轻轻地走出去,小心不踩到还在睡觉的人的腿。我出了房间,向洗手间走去。
“海边的早晨,真让人舒服。”
我一边想着,看了一下镜子。那一瞬间,我感觉镜子里的人不是我。因为映现在镜子里的,是一张西瓜一般浮肿的胖脸!鼻子、脸颊,什么都平平的,完全没有一点凸凹,脸鼓鼓的,眼睛几乎被塞住了,只能勉强地睁开一条小缝儿。可是,从睡衣的颜色和发型来判断,这张西瓜脸确定无疑地非我莫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我大吃一惊,站在原地发呆。还好,我只有脸肿了起来。正在这时,里见京子也起床了,令人惊讶的是,她也变成了一张西瓜脸,只是没有我严重罢了。我们睁着几乎被塞住的小眼睛,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