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识][1][1].梁文道-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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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所集,卑之无甚高论,
多为常识而已。
若觉可怪,
是因为此乃一个常识稀缺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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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 序
哀悼:与亡者和解
上编 理解当代中国的七十张关键切片 抗灾:灾难不能对抗,只能与之共存(OCR)
民间(一):政府的好帮手
民间(二):志愿者的崛起
国耻:向“百年国耻”说再见
大同:地震中的慈悲
抗战:为什么它还没有结束
万众一心:异议的消失
自虐:我们总是喜欢作贱自己
第三空间:“淫照”照亮了公私之间的空白
“ ”
“ ”
““爱””:撕裂社会的爱
网友:两亿网民都成了朋友
反华传媒:西方传媒不是铁板一块
幽默:为什么我们笑不出来
反法:反一项政策还是反一个国家
恶搞:谁不喜欢我们笑
汉奸:一团模糊的历史现象
低俗:为什么当官的人品位特别好
移民:假如老外成了央视主播
负面报道:为什么他们老是报道负面消息
运动:奥运并没有烧旺民族的热火
炒作:“宣传”的名与实
日本(一):搞清楚你反对的对象
诽谤:为什么政府控告传媒不是一个好主意
日本(二):不是反日本,而是反罪恶
信息不对称:中国特色的资讯匮乏
多元:不同的中国
世界:我们的地图里没有第三世界
大国:温柔的必要 下编 窥视世界的局部角度
口音:“港台腔”错在哪里
形象:中国人是哪一种龙的传人
文化入侵:故宫星巴克的伪问题 政治激进派的豪赌
正面形象:政府形象不能只靠计划
争光:谁有资格代表我们(OCR) 温和派如何被迫走上了激进路线
中国威胁(一):我们到底出口了什么 激进政治的自我繁殖
中国威胁(二):外国人的生命就在我们手中 战争不能取代建设
“ ”
“ ”
““人格魅力””:领导人一定有魅力吗 民族分裂的巴尔干示范
角色:一出好戏代替不了制度 民族分裂的伊拉克示范
接班:为什么年龄是中国政治家的死线 朝鲜也是一个正常国家
好官:一个人要有多好才能当官 种族问题往往只是阶级问题的伪装
问责:飞机失事,部长下台 缅甸比丘为什么要上街
喜事:中国政治仪式的风格 反对吸烟的纳粹党(OCR)
政府:它的界限在哪里
合法性:政府起码要保障人民的生命安全 一个国家的梦想与现实
特供:怎样区分君主立宪与共和
民主:一种自我修正的漫长道路 右翼版本的美国人
民意:官员需要公布自己的电话吗 美国的右翼与上帝
投票(一):为什么有时候它是不道德的 为什么美国就是不肯放过古巴
投票(二):不是民意的表达,而是民意的决定 “自由”的朋友,民主的敌人
历史:一种中国式宗教的衰亡 第一世界里的第三世界——新奥尔良风灾
大局:“大局”究竟是什么 爱国怎么毁了传媒
创世神话:新中国的历史问题 奥巴马的修辞学
城管(一):汽车的城市还是人的城市 奥巴马与美国梦的实现
城管(二):市容重要还是生计重要 建立在一本书上的国家
公共空间:谁是它的真正敌人 萨科齐如何背叛了法国的共和遗产
血汗工厂:打工妹没有流血的自由 泰王总是政变的赢家
企业责任:不下毒是做人责任,而非企业责任 国王与我(OCR)
富豪:既不是贵族,也不是资本家(OCR) 索尔仁尼琴的最后悲剧
老师:一种基础的职业
大学:宽容是大学的本质 世界到底有多平
大学校长:校长的地位堪比国家元首
大学生:要老妈送上学的一代人 政治游戏的规则
大学教授:学术辩论不用骂娘 (OCR) 气候的分配正义——美国与《京都议定书》
作协:政府供养艺术家的理由 美国的“世界银行”
潜规则:真正的规则 (OCR) 买军火好比买玩具
“ ”
“ ”
““真””:“范跑跑”的真性情 有钱不一定有权(OCR)
足球:中国社会困境的折射 富豪治国
刘翔:一个偶像吃掉了一个活人 贝卢斯科尼——富豪政客启示录(OCR)
浮躁:这个时代的集体病症 个人慈善取代不了社会公正
套话:老百姓的真心话 传媒帝国的阴影(OCR)
空话:言语脱离现实之后的信任问题 超级财团垄断传媒的年代
信任:最重要又最稀缺的社会资源 足球太圆了,政治抓不牢
极少数:只限于坏人的一种量词 四年一度的四海一家
苦难:只有英雄,没有灾民;只有感动,没有伤心
天灾:人的角色在哪里 鸣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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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种情况能使时事评论不朽,那就是你说的那些事老是重复出现。几年前发生过矿难,评论家费煞苦心地分析它的成因,推介善
后的处置,指出杜绝它再度发生的方法。结果它不只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频密地发生。如果时事评论的目的是为了改变现实,那么现实的
屹立不变就是对它最大的嘲讽了。任何有良心的评论家都该期盼自己的文章失效,他的文章若是总有现实意义,那是种悲哀。除非他那作
者的自我要大于一个知识分子的志趣;江山不幸诗家幸。
—— 梁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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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江山不幸诗家幸
除非你是梁启超,有一支生花妙笔,能够痛快淋漓地把四万万人的心底话都写出来,或者是林行止,香江第一健笔,
能日日笔耕,每年一本集子恰恰就是整个时代的记录;否则,把时事评论结册出书又有什么意义呢?
首先,技术上有难度。时事社会评论永远都是一种介入,这种介入性格通常都能反映在文字里头。例如“最近”,评论
家最常使用的一个词,当他写下“最近”这两字的时候,他已经假设了许多东西不必再说,因为那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感兴
趣的读者早已知之甚详。假如他还要长篇大论地把已经发生的事件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明,不只报刊篇幅不允许,连读者都
会嫌他太啰嗦。也就是说,一篇优秀的评论在发表当时总是欠缺背景的,理由是那个背景就是当时的社会认知、媒体回响
以及读者的心理情绪,用不着你去铺排,也很难铺排。可是它若在一两年后成书,这种精简的优点就会反过来变成缺点了。
因为原来的背景不复存在,再铿锵有力的言论也会变成脉络抽空的一堆文字,漂浮无根,读来不知所云,读者必须发挥很
大的想象力,才能勉强回到这些文字所契入的当年时空。
然后我们就要来谈时间的问题了。
在我读书上学的年代,香港人最欢迎的评论大概就是“马经”了。眼光奇准的马评家不知有多少粉丝,有时候一个人就
能带起一份报纸的销量。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哪一个马评家会把自己的文章结集出书,再忠实的追随者和赌徒也不至于要看
过期的赛马预测吧。所以我很早就放弃了出书当“作者”的幻想(假如出书是作者身份确认的话),因为我一出道写的就是
评论。除了马评、股评这类如此极端的例子之外,几乎所有的评论都和时间有关,它们的寿命就和它们所评的对象一样长,
或者一样短。
艺评和乐评的情况还好一点,因为据说艺术是不朽的,尤其是艺术史上的经典和古典音乐,看的人仍然很多,听的人
还是不少,因此谈论它们的文章至少有历史价值。比方说狄德罗的“沙龙书论”,号称是现代艺评之祖,虽然细琐,但过了
几百年还有人爱看。依此类推,凡是所论对象在世年月越长的,评论文字腐朽封尘的机会也就越低,例如书评、影评。至
于时事,被人遗忘的速度奇快,评论时事的文章也当然是要过去的。
只有一种情况能使时事评论不朽,那就是你说的那些事老是重复出现。几年前发生过矿难,评论家费煞苦心地分析它
的成因,推介善后的处置,指出杜绝它再度发生的方法。结果它不只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频密地发生。如果时事评论的目
的是为了改变现实,那么现实的屹立不变就是对它最大的嘲讽了。任何有良心的评论家都该期盼自己的文章失效,他的文
章若是总有现实意义,那是种悲哀。除非他那作者的自我要大于一个知识分子的志趣;江山不幸诗家幸。
我们常把经典和畅销书对立起来,觉得后者虽能红极一时,终究是过眼云烟;而前者面世初时光华内敛,却能长明不
息。写书出书,当以铸经典为职志。然而,我却一直向往西方知识史上一种以畅销为荣的出版物,那就是“小册子”(Pamphlet)
了。从长度来看,这手册型的小书又不过是篇长文的篇幅;从深度看来,它们不求专精但求浅显。知识分子在皓自穷经钻
研学问之余,写这些上不了庙堂的东西就是想普及某种观念,为社会的变革造势。假如它们畅销,一纸风行,那就是目的
达成的征兆。擅长小册子书写的美国社会学家米尔斯(WrightMills)曾经嘲笑出版商:“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做‘出版’。你们
一想到‘出版’这个动词就想到印书,但它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它的真正意义是‘面向公众’。”寻常书商印书,赚钱是动机;
写小册子的知识分子出版,欲是回到“出版”(Publishing)的根源意义:让一种想法公之于世,交给“公众”(Publics)研判
思考,再酝酿出变化社会的土壤。
包括米尔斯自己的作品在内,几乎所有轰动一时的小册子都消失在故纸堆中了,就像完成任务的士兵,总有告老的那
一刻。唯独托马斯·潘恩(ThomasPaine)的《常识》还算是个例外,至今仍被奉为经典,乃美国奠基档之一。历史学界一
直争论卢梭等启蒙思想家对法国革命到底有多大的影响,假如他们的论著当年并不普及,我们能说革命群众其实全是他们
的读者吗?《常识》就不同了,在它出版的头一年里,这本可亲易读的小书扎扎实实地印出了五十万册!可别忘记当年北
美十三州才有多少人口,其中又有多大的识字比率。说它造就了美国独立,真是一点也不夸张。
拙著取名《常识》,绝非自大,而是为了向前人致意,归宗于这种公共知识分子的传统。除此之外,我也很喜欢“常识”
这两个字的丰富义蕴。
首先,我以为自己所说皆不脱常识范围,没有什么故作深刻的东西。并非自谦,这其实是严格的自我要求;因为我时
常感到国人今日颇有一种凡事都要往“深处”钻、议论总要谈“本质”的倾向。于是明明在探讨“毒奶粉”的问题,偏偏觉得光
是信仰缺失还不够,一定要把“灵魂”也搬出来才算功德圆满。明明在点评志愿者的救灾行动,却不满足于民间集体动员的
逻辑,硬是要扯到中西文化差异的“高度”,然后再结穴于华夏文化的“基因”“本质”。也许是上学的时候受福柯(Michel
Foucault)与理查德·罗蒂(RichardRorty)影响甚深,我对“本质”和“深度”这类字眼存有近乎本能的距离感。举个例子,如
果我今天只是想要知道一把剪刀为什么剪不断毛线,你实在用不着向我介绍工具与技术的“本质”,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