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天下 by 白萱-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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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被掠夺得彻底,聂暻痛到了极点,心里却有些安稳了,这么痛,所以一定不是梦。身边这个人,真的是聂熙……
肉体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一下又一下,沉闷有力的撞击,每次都如同一道致命的折磨。聂暻恍恍惚惚,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连生死都变得模糊了,只有聂熙冰冷的呼吸和烫热的器具,锋利地切割着他的肉身和灵魂。
聂熙一直没有说话,却似乎发现了他的不适应,动作放柔了一点。聂暻缓过气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聂熙却沉默地避开他的眼神。
聂暻觉得身子下部湿漉漉地,大概流了很多血,情事倒是因此顺利了一些,不再那么牵肠牵肺地痛得难当。不知道什么时候,聂熙的器具搅动到他体内某个小点,令他忽然触电般一抖,身子痉挛,忍不住又想挣开。
聂熙捞起他带着汗意的身子,不许他挣扎,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刚发现的那个敏感所在。聂暻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死命忍住呻吟,头脑中似乎有火花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昏眩浮沉,身子一阵又一阵地颤栗,带得下面也是一阵一阵地收缩。
聂熙微哼一声,分明也被夹磨得十分难当,越发发狠冲刺。他身子冰冷,汗水却是热腾腾地,粘了聂暻一身,十分难堪,可有种异乎寻常的情色意味。两人恶狠狠纠缠煎熬着,犹如掉入浮沉不定的大海,无人解脱。
越来越烫,越来越热,天地混沌靡乱,忽然炸裂。山河万物,轰然远去。
“啊——”聂暻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一阵激烈抽搐,猛然晕了过去。聂熙一颤,全身流下更多冷汗,也随之倒在他身上。
21
好半天,聂暻慢慢缓过来,眼睛睁开一些,觉得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可心里却有种暖和安宁的感觉。这一番折腾流汗下来,那化功散的药力似乎慢慢散去了,手足间力气略有恢复。
聂熙还是那么沉沉地压在他身上,聂暻不禁微微一笑,顺手推了推,聂熙应声歪到一边,竟然毫无反应。
聂暻大吃一惊,翻身坐起,一把扶起他,喝道:“二弟?你?”只觉触手冷得惊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似乎从杜家庄杀人突围的时候起,聂熙的身子就这么冰凉异常。当时他为了诱杜见羽上当,吐了很多黑血,难道……其实不是装的,聂熙强力逼出化功散之时,就受了极重的内伤?
聂暻的手不住发抖,几乎不能抱稳弟弟。大概因为之前太痛苦的缘故,聂熙的心事便藏得很深,连兄长也难以猜到什么。聂暻本以为,聂熙那么恨他,一切都是想着要和他作对,一切都是报复……
难道,他杀死杜见羽和几个杜家子弟,就已经是拼尽全力?所以……后来聂暻要他杀死在场之人,他实在无法回答,又不能示弱给两人带来更大危险,便宁可让聂暻以为他故意让兄长受辱。
聂熙的性情……原是什么都不肯分辩的。何况面对的是他一生中最难以面对的人……给不起的爱情,无可逃避的痴心……当聂暻痛苦得接近发狂,甚至不惜自损的时候,对于聂熙,只怕也是极难堪的折磨吧。
我要是对你心软,我就是疯了。你早就巴不得我发疯。
如今,聂熙总算跟他一样发疯了,可那么痛苦……
聂暻亲了亲他的嘴唇,颤抖着把一只手放在聂熙背心,一道内力注入他体内。
聂熙顿了一会,微微睁开双目,看着聂暻,冰水般的目光有了一丝波澜,不动声色推开他。
聂暻一阵心寒。
他想了想,只装看不出聂熙眼中的疏离,微笑道:“二弟,你是不是身子不妥?让我帮你运气调息罢。”说着伸出手,打算继续注入内力。
聂熙轻轻摇头:“不要这样,我不想装了。”眼神冷淡,口气更是带着冰霜。
聂暻眼角微微跳了一下,勉强挂住笑容,叹口气,慢慢穿好衣服,口中道:“好吧,不装——那么你想怎么做,二弟。”
聂熙沉思良久,缓缓道:“在杜家的时候,我不晓得怎么办,便只好装糊涂,只盼你……知难而退。想不到……”他平缓的声音忽然有了一丝波动,似乎心绪混乱。
聂暻暗暗切齿,还是淡淡回答:“想不到我这么发疯,更想不到你也疯了,是吧。”
聂熙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聂暻便知道说得不错,心里一痛,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聂熙,故意叹了口气:“恭喜你,终于和我一样。我很欢喜啊,二弟。我说过,总有一天,要你心甘情愿——”
他看聂熙沉着脸不说话,心里更是凄苦,索性笑眯眯补了一句:“没错,什么是我逼你,可你还是动心了……二弟,你活该。”
聂熙眼中小小的火苗阴沉凄烈地跳着,忽然身子一动,冰冷颤抖的手狠狠扼住了聂暻的脖子。
聂暻被扼得不住咳嗽,可还是笑着斜视着他,眼中是一种不容置疑的狂热占据之意。分明在说,只要我不死,你便是我的人——
聂熙手劲慢慢加重,聂暻眼前金星直冒,一阵一阵发黑,意识慢慢模糊。
忽然喉头一松,他回过气来,忍不住使劲咳嗽。
聂熙一把抓过他,轻轻给他拍着脊背。
聂暻忽然柔声说:“果然你还是不忍。咳咳……二弟……我真的好欢喜——”
聂熙恍惚了一下,痉挛的手指狠狠扣着他肩膀,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聂暻,我从不恨什么,可我恨你。今天才明白……恨你。”
他凄然一笑,薄雾迷离的眼中流过某种强烈的情绪,忽然推开聂暻,摇摇晃晃地起身。
聂暻听着这句“恨你”,心里一绞,几乎说不出话来。猛然见他起来,一惊之下,猛然扣住他的手:“你做什么?你的内伤还没好……”
聂熙闭了闭眼睛,不肯看他闪耀逼人的目光,淡淡道:“你有力气给我疗伤,内力该回来得差不多啦。我们就此别过,以后——也不用再见了。”
聂暻一震,厉声道:“你……你……既然如此,刚才你是什么意思?”
想着之前那些火焰一样冰霜一样的纠缠和交合,那些死亡一样重生一样的狂爱和剧痛,那些掠夺一切拼尽一切的给予和需索……他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哆嗦。
难道,刚才的情事,什么意义也没有?
聂熙的嘴唇有些发抖,静静一笑:“刚才的事?你不是说我疯了么……呵……”
聂暻一震,嘶声道:“二弟。”
聂熙并不理会他,缓缓道:“可是,哥哥,没人会一辈子发疯。你能忍心杀死父皇,那么,今日要么你也杀了我。要么,让我走——”
聂暻的头痛得撕裂一般,几度张嘴,却说不出话,只是吃力地伸着手,那是一个固执而痛苦的掠夺姿势。
聂熙仓卒仰头,不肯看着他,慢慢说下去:“哥哥,我从小不是你对手,什么都不如你,也不想和你争什么。你真要杀了我,也就算了。若不杀,我走了。现在国难当头,我在别的地方也会帮你。可是……总有一天,我要给父皇报仇的。”
他慢慢掰开聂暻的手指,轻轻一笑。聂暻觉得手背一烫,像是一滴大大的露水掉上去,可是那么烫那么热,真不知道为什么——
“不!二弟,我没有杀父皇。”他挣扎良久,终于失声说。
这话出口,两兄弟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青白。冥冥中似乎有种破裂的嗤笑声在轰轰地响着。
聂熙狠狠看着他,低声说:“说谎!”
聂暻一横心,大声道:“是真的!我……只是不能说。可你要走,我绝对不容许。二弟,你听我说……父皇他急病身亡,是因为……”
聂熙一挥手打断他,厉声道:“你向来只会装模作样,只会骗人!我要信了你,我就真是疯子!”
聂暻盯了他一会,苦笑道:“你不是说……你也疯了么……那就再疯一会吧。听我说完。”
22
聂熙沉默不答,似乎在想着什么。
聂暻想了想,艰难地开口:“二弟,你可知道,世人都说父皇子息艰难,是以只得我兄弟二人,这是为何。”
聂熙一皱眉:“你东拉西扯,到底要说什么?”
聂暻叹道:“父皇平生不二色,他所爱只有一人,那就是我们的母亲,芳和皇后。母后过世之后,父皇沉醉道家之说,几乎废弃六宫粉黛,怎么会有孩子。母后只生我兄弟二人,所以他便只得我们两个儿子。”
聂熙本来甚是不耐烦,听他口气沉重,渐渐有了不详之感,冷冷道:“这和父皇的死有关么?”
“自然有关。”聂暻脸色青白不定,凝思一会,字斟句酌道:“如果一个人……贵为天子,一辈子只钟情一人,却发现……发现……”
聂熙打了个哆嗦,听出了他言下的某种暗示,厉声说:“住嘴!胡说八道!住嘴!”
聂暻颤声道:“二弟,我没有胡说……你还记得英王么?他一直要拥立你的,你那吴王党的根基,最早也是来自英王一党。要不是英王死得早,只怕……”
聂熙自然记得。
英王聂苍穹是皇帝的堂弟,当之无愧一个“英”字,平生征战沙场从无败绩,而且智慧明达,文武双全,尤擅书法,一手灵飞经直如右军再世。时人私下都说,要不是他出生王族旁支,当年登基的未必是老皇帝。聂熙的兵法战阵之学,以及一身武功,小半来自老皇帝,多半还是这位皇叔教的。
聂暻道:“我从小很是仰慕苍穹皇叔,巴不得和他多多亲近,学得他一两分本事也是好的,可他从来只看得起你。小时候……我只道是你天分更好,所以皇叔喜欢你一些。后来……有人告发吴王党,扯出英王旧事,我……我就觉得不对。想必,父皇也这么想……”
聂熙心头犹如被一堵巨石狠狠压下,忍不住微微颤抖,忽然一把抓住他肩膀,咬牙森然道:“聂暻,你为了自己,竟然要侮辱地下的母亲么?你……还有良心没有?”
聂暻对着他杀气腾腾的眼睛,却毫无回避,嘶声道:“我要没有良心,为何不早就和你说明……二弟!”
聂熙喝道:“胡说!”
他冰冷痉挛的狠狠抓紧聂暻肩膀,竟要捏碎他的骨骼一般,双目似要喷出火来,颤声道:“聂暻,我早就说了,不会和你争什么……你可以杀了我……可你,你,竟然连母后也不放过——”
说到后面,心思一动,忽然一口血呕出。聂熙脸上一白,险些倒下,激烈地喘息着。
聂暻不忍看弟弟痛苦欲狂的眼睛,微微垂下双目,一咬牙,缓缓道:“算了。我胡说,算了。”
只要聂熙不这么难过,不管他把自己当什么人,都算了罢……
可聂熙疑心一起,只觉这万事万物无一可信,恍惚一会,抓着聂暻,吃力地说:“说完。你……你……”他强忍着脑中的晕眩不适,直直看着聂暻。那样子,倒像是一个屈死而不甘的亡魂。
聂暻心惊肉跳,只觉他的气色十分可怕,一把抱住聂熙,失声道:“二弟!”
聂熙定定神,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他,徐徐道:“你不是冤枉的么,说完。若我查明不是真的,就冲着你辱及母后,我不会留你性命。”
聂暻苦笑一声:“也罢。”他缓缓侧开头,不愿意对着聂熙的目光,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赌的机会了。再不能让聂熙的心顺过来,那就只好一辈子失去他。
也罢,不管这对于聂熙再狠,不管后果如何,势必一搏。
他想了又想,终于开口:“母后和英王自幼认识,本来就略微沾亲带故,那也罢了。当年父皇政务繁忙,有时不免冷落母后。英王不知如何……便与她……与她……总之,那一年英王经常寻些理由进宫。后来,大概母后心里后悔恐惧,自闭和芳斋,此事便不了了之。次年母后便生下了你。这事一直密不透风,何况母后和英王先后过世,越发不为人知了。直到前些年你我争夺权位,我虽然做了太子,毕竟你的实力也不容小看。是以,我府中有人想尽办法要找你毛病。也是他厉害,竟然从英王府管家处挖出这等惊天动地之事!那人如获至宝,立刻禀报于我。我闻讯大惊——”
聂熙一直咬着牙听他说话,此时再难忍耐,森然道:“所以你也如获至宝,立刻飞报父皇,对不对?”
聂暻定定看了他一会,眼中凄然之色一闪而过,苦笑道:“二弟,原来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
他也不理会聂熙冰冷的目光,径自缓缓道:“我立刻杀了那人灭口。又星夜派人杀死那英王府的管家,灭掉一切证据。”
聂熙一震,忍不住盯了他一眼。
聂暻似乎猜出他心意,自嘲一笑:“你一定不信,是不是?呵呵,没关系。我虽然很想做皇帝,可我不想父皇伤心,更不想害死你。就这么简单……”
聂熙淡淡道:“若是如此,所有人证都没了,怎么父皇反倒知道此事。”
聂暻叹道:“父皇怕我们斗得太狠,难以控制局势,所以,他在太子府也一直有亲信暗中监视的。我虽然一力小心,并没能避过父皇的耳目。呵呵,二弟,你向来觉得我手段厉害,说起来,我什么都是他教的,可比父皇还是差了不少。”
聂熙身子一颤,默然不语。
他身为二皇子,何尝不明白父亲的为人。老皇帝英明刚毅,但也心计极重。两个皇子的府中,怕是都有密探的。
聂暻沉思一会,似乎完全回到了那可怕的一夜。
“那天,我才处置了几个知道机密的人。两个时辰之后,得父皇急诏,星夜入宫。他……立刻逼问我,我虽然支吾不应,你也知道父皇的手段为人。那一夜,芳和皇后留下的使女尽数被拘来痛打刑讯,终于被他问出真相。父皇听完,发呆良久,随即下令处死众女,连行刑的侍卫也一并杀了灭口。然后……他忽然呕了一口血,一时不能起身,惨白着脸出神一阵,忽然要我代他拟诏……我,我知道他想杀了你,赶紧跪下求情。他看着我不住地笑,然后忽然又呕血,那样子,我……我……知道他在伤心——他猜到我喜欢你,怪我不争气——我没法安慰他,只好不住叩头——”他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急促,微微颤抖。
聂熙晃了晃,咬牙道:“不……我不信……”父皇,向来最疼爱他的人,竟然执意要杀他么?怎么会,怎么可能!
聂暻一脸苍白,颤声道:“那一夜的事情,我这辈子再不愿回想。父皇恨母后背叛,不杀你不能息怒,我却决计不肯杀你……若说是我这不肖之子令他活活气死,那也没错。可我……本无此心……这些年,我一想到这事,心中便不得安宁。二弟,如今你逼我说出这事,我只盼,今后我们都忘记它,成不成?”
聂熙深深吸口长气,让烫热的头脑冷静一些,沉声道:“这么说,知情的人都死了,对罢?”
“是。被父皇都杀了。”
聂熙沉沉一笑:“既然如此,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聂暻,你向来巧言令色,没什么做不出——诽谤先皇母后,你也不见得不会——”
聂暻看着他冷峻无情的脸,心里犹如利刀捅过,闷了一会,居然静静一笑:“你不肯信这些事,不过是怕不是父皇的骨血,便再不能做吴王罢。二弟……呵呵……”这话温存无比,却带着隐约的峻厉和伤心。
聂熙面色煞白,目光凌厉,正要说什么,远处夜空中传来扑簌簌的飞鸟掠过之声,似乎一群鸟儿翩然而去。
竟然夜半惊动飞鸟……
聂熙神情微变,忽然俯身贴到地上听了一会,然后直起身子。
“有大队人马趁夜掩杀过来了。”
聂暻一怔,觉得这事古怪之极。他清楚聂熙的野战本事,从杜家庄出来,两人跑马虽快,路线却选择得十分诡异,要说凭杜家子弟的本事能追踪到聂熙,简直难以想象。那么,这半夜杀过来的追兵,又是怎么回事?
聂熙沉吟道:“蹄声极硬,用的马蹄铁怕是上好的流冰郡铁具……不好,这可能是永州提督司马延的人!”
他一边说一边撕下衣襟,叠得厚厚的四块,极快地动手包扎马蹄。聂暻一愣,随即明白,这是为了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