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级簿-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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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不仅是领导,还是向导。为了不迷路,他手绘了一张大型地图,并标有记号, 是张绝无仅有的地图。外出调查时,他专走有牛粪砌墙(每一块粪砖上都有砌砖人的手 印)的胡同,这些牛粪后来都成了烧饭的好燃料。哈菲扎巴德拥有人口12万,位于农业区 中心,从莫卧儿( Mogul)王国古城拉合尔(Lahore)驱车前去得三小时。哈菲扎巴德有 人得了黄疽,这是肝炎的病征,但我们到那并非只为这一种病毒。肝炎按字母排列,有好 几种。黄疽是肝炎的一种症候,即患者的眼睛和皮肤变黄,恶心并虚弱。多数患者同时染 有A型与E型肝炎病毒。在巴基斯坦这样卫生状况落后的国家,发现A型与E型肝炎是不足为 奇的。以哈菲扎巴德为例,整座城市唯一的排水系统是露天水沟。垃圾从各家汇集到水沟 里,然后缓慢地流进溪流,一堆堆腐烂的垃圾满沟都是。
但卫生设施的严重匾乏,不足以解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肝炎患者。弄清缘由的唯一 方法就是调查,收集血样和化验,但困难重重。巴基斯坦自1981年以来就没有做过任何人 口普查。
我们手中的很多数据都是过时的。于是我们决定用自己的方式进行可靠取样。路比计 划每27个区中选户进行。如果你对特寇入群或区域得出结论需要某种方式进行随机取样。 毕竟实际不可能对一个城市的每个人进行抽血化验,然后判断病毒是否在传播。那将会花 去大量人力物力。因此采用某种计算方法对人群进行随机取样然后推衍到整个人群,这同 总统选举或电视收视率调查的原则一样。
但说起来总比做起来简单。当我们走进哈菲扎巴德市的曲折拐弯的胡同时。很准确定 哪一所房子是路比在地图上标示的。我们只能根据出发点来确定自己大体位于哪一个交叉 口。既然是随机调查,我们选定每个区的第一户。这时传染病学家不可缺少的东西就派上 了用场——一个空可乐瓶子。
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找到空可乐瓶子。我门来自亚特兰大可口可乐之乡,当然忘不了 它。一位当地医生负责拿着它,他人为这是一项殊荣。他把可乐瓶子放在地上旋转。瓶于 停下来后,瓶口所指的那户就是我们的样本户。我们就这样找到了方向。
现在我和路比该休息了,轮到巴基斯坦学生上场了,因为我和路比不懂当地居民讲 的乌尔都语或旁遮普语,传染病调查成功的松密在于突破闭门关。一旦你迈进了他们的 门,调查就成功了一半,然后你抓住机会详细解释调查目的,最终让他们同意抽血。要想 一步步成功。则需要感召力,耐心及如簧的巧舌。好在我们的已基斯但同事都有很好素 质,而当地居民亦很配合。他们知道很多人染上了黄疽病,自己也有可能染上。一些人要 我们给治疗。当我们解释说打算找到传染原从而预防时,他们就更欢迎我们了。有时好意 难却,我们就不得不晚点收工。当地没有旅馆,所有调查人员必须走一个小时的路到达邻 近的大城——古吉兰瓦拉(Gujranwala),住进旅馆。沿途公路狭窄并穿过一片稻田,随 时可能被迎面而来的车子相撞。让人胆战心惊。
经过三个星期的入户调查,我们访谈了320 人,多数进行了采血。我们发现有黄疽病 症的患秆多数染上了E 型肝炎,这是一种通过粪便和炊食传播的病毒。当地被污染的饮水 可能是使其广泛传播的原因。这要到血液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警告当地居民注意饮食卫生,防止传染,建议他们喝净水、吃 煮熟的食物。渐渐地,我们的宣传深入人心,他们盛情邀请我们去家中作客,准备丰盛的 肉饭,新鲜的水果和醇美的奶茶款待我们。尽管我们对饮食传染肝病的危险性一清二楚, 并尽量回到旅馆才吃东西,但为了不拂主人的美意,只好又吃又喝,然后等着黄疽的出 现。幸运的是我们都保住了自己的肝脏。
直到我们在计算机前分析了收集来的数据并得到了实验室化验报告后,才着实大吃一 惊。多达百分之七的居民染有肝炎,且不是E型肝炎。E型肝炎患者痊愈并不困难,而这 种肝炎病毒像艾滋病病毒一样通过血液传染,毫无迹象地吞噬生命,破坏重要细胞。艾滋 病毒最终损坏人体免疫系统;而这种病毒在长达十数年的潜伏期内会缓慢而痛苦地摧毁患 者的肝脏,腹部肿胀,大量吐血,最终死于肝功能衰竭或肝癌。这就是C型肝炎病毒。
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在美国,患这种病的不到千分之一,而这里高达百分之七。换一 个说法,如果一百个献血者,就有七人的血液中会有这种致命的病毒。为什么会有这么高 的感染率呢?我们想也许像艾滋病毒那样通过共用针头注射而传染。吸毒者中常发现这种 病,原因就在此。但在哈菲扎巴德,根本没有人吸毒。
尽管C型肝炎病毒不像艾滋病毒那样容易通过性接触传染,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然 而在这样一个社会规范严格的传统的农村里,几乎没有娼妓与同性恋,何况有些患者是穆 斯林家庭妇女和孩童。为了弄清原因,我们不得不入户进行深入访谈。这涉及人们的私生 活。一些巴基斯坦朋友劝我们还是算了吧,不要违犯社会禁忌。但我们只能这样做。史蒂 夫说:“试试吧,这没有什么损失。”
于是我们重返哈菲扎巴德。带着很多涉及隐私的问题,担心被拒之门外。然而让我们 惊异而又不胜感激的是我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尽管人们局促不安甚至稍显愤怒,但对我们 的问题仍坦率回答,配合得很默契,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帮助他们。
当我们把血样送往当地医院实验室分离,准备运回卡拉奇时,我们找到了揭示传染途 径的第一条线索。这是一个比其他落后地区还算干净的实验室,但装备可怜,只有一台陈 旧的离心机,一架古老的显微镜,几块玻璃片和一个插着几个破裂试管的支架。此外还有 三个针头和三个注射针管,这就是实验室的全部装备。门外至少有六个人正等着抽血。
我们继续调查。尽管当地居民生活贫困,但并不缺少医疗人员,其中一些还是正规医 生。而有些人只是在门口挂个牌子便开始行医,病人不断上门。似乎行医只需要一块木牌 和一罐油漆。另外,正规医生还必须和传统回医竞争。这些回教医生只知道发给护身符和 药水。病人得了小病就找他们,如果得了大病身体虚弱,才想到找医生。他们深信要想恢 复体力,就得找医生打上一针,无论什么针,当然能够打点滴再好不过了。结果多数针都 是维生素,有的根本就是糖水。而医生也乐意让病人打针,不管需要与否,因为可以赚 钱。
诊所里不难找到针头和针管,但令人吃惊的是数量极少,与全城注射人数不成比例。 而这些针头和针管都是塑料制成的一次性用的产品,不能重复使用,更难进行消毒,因为 针管上的刻度会在高温下消失,无法标示剂量。这样,它们在温水里洗一下就算消毒了。
至于消毒设备和液体,我们只在一家医院找到一台电子消毒器,但那座房子根本没 电。显而易见,是大量一次性注射器未经消毒就重复使用,造成C型肝炎广泛传播。
我们继续数据分析,并找到一个相互关系,即染有C型肝炎的患者经常找医生打针。 但注射并非唯一传染途径,输血也造成传染。尽管C型肝炎检测剂于1992年就出来了, 但一剂要花15美元,远比艾滋病病毒试剂贵,所以没人进行检测,也没医院提供检测。 一家美国公司独享该试剂的专利权,所以价码任意抬高。当我们向厂方代表反映此事时, 他只是抱歉地送给我们几剂。如此而已。
作为传染病学家,我们能做什么来制止这险恶的传染病呢?我们可以查出它的传染范 围和传播方式,也可以在医学期刊上公布调查结果。然而当时全世界都在关注爱滋病,C 型肝炎的传播被忽视了。
哈菲扎巴德是个特例吗?还是全已基斯但到处隐藏着这种疾病的传播?为了搞清C型 肝炎的分布范围,史蒂夫率领阿格汗大学医学院的学生奔赴距卡拉奇20里处的村庄德尔 穆汗默德(Dur Mohammed (Joih)调查。这个村跟千万个遍布巴基斯但的村庄一样普 通,但自豪的是它有一个诊所,一个家庭计划生育中心,另外还有两个学校,一个公立, 一个私立。学童们要学习英语、乌尔都语、信德语及惮路支语。当有人来访时,社区工作 人员骄傲地展示各种小册于,以显示当地居民生活的改善。可以说这个村庄没有完全被忽 视,也没有忽视村民的教育。
离开诊所,史蒂夫开始入户访谈。如果村民曾在医院“打一针强壮身体”,史蒂夫就 抽取血佯。绝大多数被调查者曾去过医院,有的还每周定期去,一些病人只发烧、背痛、 痉挛或腹泻,根本下需要打一针,血样调查结果简直让人头晕:百分之八十二的病人曾到 医院“打一针。”
当晚,我和乔正在看CNN新闻,电话铃响了。我们最好的学生之一阿米尔·贾汗 (Aamir Javed Khan)从德尔穆汗默德村打来电话,电话里声音沮丧。
“我和沙普尔在一起”他说。沙普尔米尔扎(ShaperMirza)是实验室能干的技术员。 “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我问。
“沙普尔刚化验完采集的血样,百分之六十呈阳性。是不是有错误?”
百分之六十?令人无法相信。十个人里竟有六个被感染?我叫沙普尔听电话,想搞清 是否操作上有错误。
“你充分清洗珠串了吗?控制全都准确吗?”
“是的,”她答道,“每份都做了控制,为了万无一失,我还额外检验了汗米尔的血, 他的就呈阴性。”
“读数是多少?”我问。
“读数很高,每一个都很高。”她说。
我们满腹疑团地上了床。第二天我们决定重新检验。结果没有错,仍是百分之六十。 我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在这个巴基斯坦小村庄里,随意抽样的病人绝大多数染上 了C 型肝炎,而唯一可能的感染途径是开业医生,他们平均一个针头要注射三个患者,有 的甚至次数更多,每次均未经消毒。这真是一个恶梦。
当我们拿其他传染病学者所做的类似调查进行比较后,发现德尔穆汗默德村和哈菲扎 巴德市一阵不是什么特例,只要我们到各个公立医院病房转一圈,就会发现许多肝病患者 都遭受着 C型肝炎的痛苦折磨。我们对此已有所认识,现在终于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它和非洲的埃波拉病毒和拉沙病毒的肆虐一样没什么区别。医生或是为造福病人,或是贪 图钱财,在恶劣的条件下根本不考虑起码的卫生安全,滥用医疗器具,造成瘟疫传播。与 埃波拉病毒和拉沙病毒不同的是,C 型肝炎病毒会像艾滋病病毒一样静静地潜伏在病人身 上达数年之久,然后致命地发作。然而我们访谈的医生极少知道他们重复使用针头的危害 是多么严重。甚至有些医生不相信或不在乎这种可怕的后果。
因陋就简,这一基本路线仍然统治着这个贫困世界。
感染了的外科医生
1995年12月的一天晚上,我们在奎达(Quetta)的塞雷纳饭店(Serena Hotel)优 雅的大厅内一张桌子前围坐聊天。我和莱斯利·霍维茨(Leslie Horvitz),还有两位 年轻的外科医生杰米尔汗(JamiI Khan)和沙菲克·雷曼(Shafiz Rehman),乔因患 流感,发高烧,在旅馆中自己房里躺着休息。杰米尔汗和沙菲克都住在奎达行医。奎达是 巴基斯坦北方惮路支省的主要城市,临近阿富汗和伊朗边界。惮路支省主活贫困,人烟稀 少,我们来此是为了了解克里米亚刚果出血热的。这两位外科医生很熟悉这种病,他们险 些死于该病,是我帮助他们死里逃生的。
30多岁的杰米尔汗有着一张友善的圆脸和一双聪慧的眼睛,他用大陆特别的带韵律的 英语平静而清晰地向我们讲述整个故事。
“那是去年12月5日的事。我正坐在房间里,突然接到巴基斯坦电台附近一家医院 打来的急诊电话,说一个病人严重腹痛并吐血,让我赶快过去。等我到了医院,检查了病 人,不得不请来肠胃科的医生会诊,他说得照胃镜才能查出吐血原因。
第二天下午,才给病人照了胃镜。因为上午我们都忙于正常值班工作。晚上我在门诊 坐班。他们通知我去给病人手术,因为他们诊断那病人是胃溃疡吐血。
“晚上11点,手术开始了。由于害怕病人大出血,所以我们准备了五六个单位的血 浆。沙菲克医生作我的手术助手。其他还有手术室工作人员。”
这时,沙菲克医生不安地在椅于上移动了一下身子。他比杰米尔汗年轻几岁,身材高 大,英俊滞洒。杰米尔汗继续说道:“当我一打开他的肚皮,就发现腔内所有内脏都在渗 血,尽管我采用了透热疗法等种种手段,还是无法止血。我们猜想病人也许服用了某种止 痛药,严重腐蚀了胃壁,因为血不停地渗出,不可能是胃溃疡。”
我毫不吃惊,因为在塞拉利昂,在拉瓦尔品第,在南非,在迪拜,以及中国都听说过 这样的事情。最近在扎伊尔的基奎特(Kikwit)就有外科医生因手术而被感染,也是出血 不止,得的是埃波拉病。而杰米尔汗所说的病人患的则不是埃波拉,尽管症状很像。他接 着说道:“为了止血,我们不得不摘除他的胃。当我试着将胃取出时,不小心碰破了脆弱 的脾脏,只好也将它摘除。它已经肿了,肝脏也肿了,呈暗红色,失去了正常肝脏的亮红 光泽。整个手术花了两个半钟头,真是场艰难的战斗,沙菲克被沾满病人鲜血的针头扎破 了手指,我的手套也多次弄破。终于在凌晨两点钟,我们把病人推回了病房,离开了医 院。
第二天一早,我去看望病人。他神志清醒并能讲话,但血压仍很低。等我下午三点再 去看他时,他的哥哥说他已经死了,年仅四十六七岁,锡比(Sibi)人。
“我仔细回想整个手术。有件事情提醒了我,当麻醉师把导管插入病人鼻腔时,鼻子 开始出血,麻醉师无法止血,只好堵住鼻子。当时他说这到底是什么病,怎么鼻于出血会 止不住,而且还发烧。他也害怕了,认为病人出血不止一定有什么问题。此外,病人还发 烧。”
听到这里,我感到不寒而栗。一切都吻合了。这是一种流行于惮路支的严重的病毒出 血热病,症状为高烧,出血不止,血压过低,肝脾肿大,吐血并伴有腹痛。病人通常被误 诊为急性肠胃病,然后推进手术室,折腾得到处是血,到处是病毒。
这时,杰米尔汗转向沙菲克说:“术后第五天,星期五的上午,沙菲克太太打电话告 诉我他发高烧,头痛并已全身酸痛,让我过去看一下。见到他后,我开玩笑说,怎么了, 是不是得了疟疾或类似疟疾的病?我陪了他两三个小时,他的几个亲戚也来探望他,而他 则遍身疼痛得直流眼泪。
他不时向我诉苦,而我直嘲笑他。他说这不是发烧痛,而是死亡阵痛,我快死了。他 很喜欢吃一种美味甜肉,说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吃上一口,并让他兄弟去集市买一点。
说到这,两人忍不住笑了。
沙菲克找了一个奎达医学院的医药教授来诊断,而我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