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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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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哈缅都呢?”
  “明日你若要去,我可以作陪——”
  “那就偏劳了。”
  此事是昨日说好的。
  “怎么啦?空海。”那时,逸势以日语问道。
  “我前阵子拜托马哈缅都的事,今日给我答复——”
  “什么事呀?”
  “我想到祆教的祆祠看看,所以拜托马哈缅都引见。”
  所谓祆祠,就是祆教寺——亦即琐罗亚斯德(Zoroaster)教的寺院。
  “若是可能,我想当面向祆教僧人请教一些事。”
  “喔——”
  “马哈缅都告诉我,若是布政坊的祆祠和那里的安萨宝,倒是挺适合的。他已为我做了安排。”
  “安萨宝?”
  “所谓安,是姓——”空海说道。
  空海入唐之时,祆教在中国已有三百年的历史。
  唐都长安,也有好几座祆教寺——祆祠,侨居的西域人为数亦不少。为统一管理这些侨居西域人,官方设有“萨宝”的官职。萨宝通常由西域胡人有力者担任。西域人使用中国姓氏时,很多都喜爱以“安”为姓。
  “逸势要一起去吗?”
  逸势被空海如此一问,也很想前往祆祠一探究竟。
  因此,空海和逸势才一起走出西明寺。总之先到西市。打算和马哈缅都会合后,再一起前往位于布政坊的祆祠。
  布政坊位于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北侧,但是两坊之间还有光德坊和延寿坊。负责长安治安的右金吾卫,也在布政坊。
  “不过,空海啊——”逸势边走边叫住空海。“今朝所说的话,孔雀明王当真说你会有生命危险吗?”
  “是啊!若是再继续插手刘云樵之事的话。”
  “若是有生命危险,那么我也涉身其中啰。”
  空海考虑一下说道:
  “唔,应该已涉身危险之中了吧——”
  “真的吗?”
  “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你应该也包括在内。”
  “不要威胁我!”
  “不是威胁你。”
  “意思是说那只妖猫会对你我设下什么圈套吗?”
  “你说呢?”空海边走边说。
  “昨日你又去胡玉楼了吧?这样对刘云樵之事,不是涉入更深了吗?”逸势说道。
  昨日,空海辞别马哈缅都后,立刻直奔胡玉楼,和玉莲及牡丹会面,听她们又把刘云樵事详细叙述一遍。
  “不错,正是如此。”
  “总觉得事情愈变愈可怕。”逸势说道。
  “嗯。”
  逸势对着颔首点头的空海问道:
  “不过,空海啊!今日你不是有不少事要调查吗?”
  “昨日已拜托大猴替我去办了,他应该会办得很好吧!”
  和尚们在读梵文时,大猴因为会讲天竺语多少也帮得上忙,所以他在西明寺非常管用。
  “拜托他何事呢?”
  “两件事。”
  “两件事?”
  “刘云樵之事和丽香之事。”
  “什么?!”
  看来逸势好像无法理解的样子。
  “拜托他调查刘云樵现在人在何处?情况如何?还有刘云樵的族谱等。”
  “丽香呢?”
  “昨日玉莲不是说丽香好一阵子未曾出现在雅风楼了吗?我颇在意这事。拜托大猴调查丽香的身世及她的过去等。”
  “不过,调查刘云樵之事,还能理解。连丽香都要调查,所为何来呢?”
  “因为丽香的客人是刘云樵——”
  “但是……”
  “那只猫不是连刘云樵进出雅风楼,还有请道士之事都一清二楚——”
  “那和丽香有关联吗——”
  “或许吧!”空海说道。
  “不过,你这般热衷于妖怪、梵语、祆教,对最重要的密宗,到底有何打算呢?”
  “这些都是为了密宗呀!”
  “什么?”
  “哈哈。”
  “你是说妖怪啦、梵语啦,还有现在要前往的祆教寺,都是为了取得密法吗?”
  “对啊!当然我本身也很感兴趣。对了,逸势,我必须争取时间。可是我只有一个人,真是令人着急啊!”
  “是吗?”逸势应声后,接着又说道:“我们不是还有二十年吗?”
  “不。二十年后,我已经超过五十岁。我如何能等二十年呢——”
  “……”
  “逸势啊,今朝你看到庭院那朵盛开的牡丹花了吧?”
  “看到了。”
  “我想做的,就如同那般。”
  “如同那般?”
  “我必须要让那朵密之牡丹,早些在我内部盛开。不必二十年——”
  “嗯。”
  “不过,像那朵牡丹花般过早绽放,并不好。”
  “……”
  “早些让它绽放虽好,但在未准备妥当之际就强行让它盛开的花,不久就会枯萎。然而,我又不能准备二十年——”
  所以目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正是为此而准备——空海说道。
  此时,空海和逸势已经走到喧嚣嘈杂的西市了。
  “这么说来,这位始祖出生于比佛陀还久远的时代。”空海说道。
  地点是位于布政坊的祆教寺——祆祠之内。房子昏暗。穿过大门,正面有个祭坛,点燃着火。火和烟的味道,笼罩整个屋内。
  墙壁已经被烟熏成暗灰色,原本窗子就不多的屋内,显得更加阴暗。不过,墙壁和屋顶之间留有排烟的缝隙,烟能够顺利排出,屋内倒也不如料想中那般烟雾弥漫。
  据说祆教的始祖——琐罗亚斯德,出生于公元前七世纪至六世纪。
  后来被称为“佛陀”的人物——瞿昙·悉达多(Gotama Siddhattha)诞生于天竺迦毘罗卫国,为公元前五六三年。
  虽然琐罗亚斯德出生的确实年代已经不可考,若采用诞生于比基督还早六百五十年的今日之说,那么,琐罗亚斯德的诞生就比悉达多还早八十年以上。
  “我们祆教的始祖诞生之时,比佛教还要早许多吧!”
  空海听完安萨宝的这番话,而回答了前面那句话。
  据说,琐罗亚斯德受到神的启示开始传道,约在三十岁之时。琐罗亚斯德教深入一般民众的生活,则是十二年后,巴克特里亚(Bactria)的地方首长卫殊达斯巴皈依之后。
  安萨宝顺着空海的提问,叙述祆教和琐罗亚斯德的一些事迹。
  “无论何事,只要先掳获该国最高权力者的心,就能在世间广为流传。”他对空海如此说道。
  他们伫立在祭坛前谈话。安萨宝一身官职装扮,也戴着与官员同样的头冠。年约五十五岁左右。头发及下颚所蓄的胡须,白发白须都已混杂其间。高鼻子、蓝眼睛。
  除了空海、安萨宝外,还有橘逸势和马哈缅都两人。
  屋内响起火焰燃烧的声音。
  “真是不可思议!”空海凝视着祭坛的火,低声说道。
  “何事呢?”安萨宝问道。
  “正在燃烧的火。”
  “火?”
  “黑暗中的火,显得更美……”
  “……”
  “愈是黑暗的地方,火就愈显得炫丽耀目。”空海徐徐说道。
  “确实如此——”安萨宝说。
  他用那蓝色的瞳孔盯着空海说道:“你有一些很有趣的想法。今日相谈甚欢——”安萨宝又转向马哈缅都说道:“你确实替我引见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有些很难和异教徒深谈的话,和你好像也可以谈谈。空海——”安萨宝再度转向空海,面露微笑,说道:“是否愿意光临寒舍?”
  经安萨宝劝诱,众人往外头走。艳丽的阳光,撒在头上。绿油油的槐树,闪着耀眼的光亮,风一吹过来,叶片上的光影就撒落到树下。
  安萨宝的住家,就在祆祠后方。那是一栋红砖、土壁的屋子。他带领众人来到某房间,房内泥地,陈设桌椅。屋角摆着一个瓮。
  四人坐在桌前,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女人,在桌上摆了四个素烧碗。那女人从瓮里舀水注到水瓶内。然后拿着水瓶,将它放置在桌上。
  从窗外射进来的光,将槐树叶的影子照在桌面上。
  空海喝下女人倒在碗里的水。冰冰冷冷,一口喝下后,口中有种清爽甘甜的感觉。
  “空海——”安萨宝说道。
  “是。”空海边将碗放在桌上,一边颔首回应。
  “YAATO——你听过吗?”安萨宝问道。
  “YAATO——吗?”空海依照安萨宝发音,正确地说出YAATO这个词。
  “是的。”
  “第一次听到——”空海说道,看了一眼坐在安萨宝一旁的马哈缅都。
  当安萨宝说出YAATO时,马哈缅都好像听到什么刺耳话般,脸上浮现不悦的神情。不过,这表情很快就消失,现在空海所看到是和平日没两样的马哈缅都。
  “往昔,当琐罗亚斯德将祆教广为传播时,有各式各样的障碍。当时,邪宗淫祠到处林立,邪宗淫祠里的YAATO百般阻扰琐罗亚斯德的神职。”
  “喔!”
  “空海,这就好像佛教的佛陀尚未悟道时,也有种种的魔障一般。”
  “是的。”
  “景教方面,也有相似的事情。”
  景教——空海入唐之时,已传入中土,即基督教的聂斯脱利派(Nestoria)。
  “这种事,我倒是有所耳闻。”
  “空海。方才谈到光的话题,从一个国家将光运送到另一个国家的同时,光所形成的影的部分,也会随之而来。”安萨宝说道。
  空海细细体会安萨宝的这番话,沉默了一阵子,再低声点头。
  “是的。”
  “虽然我们将祆教传到这国家,但与之同时,我们也引进了违反祆教教义的思想。”安萨宝说到此时,深深叹一口气。
  “就是方才提到的邪宗淫祠。”
  “正是。”
  “那YAATO呢?”
  “信仰邪宗淫祠的咒术师,称为YAATO。也称为KARAPAN。”安萨宝说道。
  “YAATO也来到大唐了吗——”
  “对。说是大唐,不如说咒术师已经来到这长安了。”安萨宝颔首说道,并露出苦笑。
  “简直就像阿胡拉·玛兹达和安格拉·曼纽的战斗般,无论在哪一块土地上,这些事总是重复不已。”说这话的是马哈缅都。
  此时,方才倒了水就出去的那女人,又回到屋内。
  “安爷!”那女人喊道。
  “何事?”安萨宝看着那女人。
  女人看一下空海和逸势,将目光又转回安萨宝。
  女人可能因空海和逸势在场,正在犹豫是否该将事情说出来。空海立刻站起来要离席,安萨宝却制止他。
  “这位是马哈缅都带来的朋友。你要对我说的事,若是马哈缅都也能知道的话,当着这位朋友说出来也无妨。”安萨宝说道。
  “若是马哈缅都老爷的话,倒无妨。”
  “既是如此,就把话当着这位朋友面,安心地说出来吧!”
  安萨宝此话一出,女人才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左金吾卫的张爷来访。”
  “张爷?喔!那位张爷吗?”
  “是。”
  “无妨,请他进来。”
  安萨宝说完后,女人立刻走出屋内。
  “我们该告辞了——”
  空海如此说,安萨宝却又留住他。
  “不,空海。你在,或许更好——”安萨宝说道。“张彦高友人的田里,出了令人担心的事,感到很困扰,他是为了此事而前来商量的。”
  张彦高年约四十,鼻子下面留着两撇胡子。腰间插了一把刀。他一进屋内,先和安萨宝、马哈缅都寒暄,并以可疑的目光瞄一下在场的空海和逸势。
  “张爷,这是从倭国来学习密法及儒学的空海和橘逸势。”安萨宝说道。
  空海和橘逸势报上自己的名讳并寒暄过后,张才以生硬口吻简短报出自己的姓氏。
  “敝姓张。”他对空海和逸势的警戒心相当明显。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安萨宝问道。
  “是的。”张彦高颔首应道。
  又瞄一下空海和逸势。好像有话要对安萨宝说,因空海和逸势在场而踌躇。
  “但说无妨,这两位是马哈缅都带来的朋友。马哈缅都很少会引荐人来。”
  “是。”虽然张彦高颔首称是,仍掩藏不住紧张的神情。
  “我认为异国的人,听到我们所谈之事,或许能给一些宝贵的意见也不错,才把他们留下来。听马哈缅都说,空海颇有能耐,前阵子还替胡玉楼的玉莲姑娘驱除饿虫。不过,若是你不方便开口的话——”
  安萨宝说到此时,空海鞠躬致意。
  “我们就此告辞——”
  “不,不——”张彦高急忙对空海说。
  空海将视线移到张。
  “您就是那位空海吗——”张彦高有些困窘地问道。
  “您知道我吗——”
  “是的。倭国来的人,替玉莲驱除手上饿虫之事,我曾直接从玉莲那里听闻。我这想起来了。那位倭国和尚,就是空海您——”
  “呀……”空海道了一声后,和逸势面面相视。
  “我有时会邀张爷一起到胡玉楼。因为平日受金吾卫张爷的诸多照顾。”一旁的马哈缅都说道。
  “哎呀——”逸势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如此!”逸势自问又自顾地点头。
  “若是如此,希望空海和尚也帮忙拿个主意——”张彦高说道。
  “不知道是否能帮上忙?”空海说道。
  “那么,就——”
  安萨宝一说,众人又重新坐下。
  “因为空海是第一次来访,你还是从头把事情道来吧!我也再听一次,顺便整理一下头绪——”
  安萨宝话一出口,张彦高装模作样对众人瞄一眼后才开口。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徐文强,今年四十五岁。他在骊山北面拥有广大的棉花田,怪异的事情就发生在他的棉花田上。”
  张彦高在说到“怪异”两字时,特别用力强调。
  “徐文强是在去年八月,开始发现怪异之事。”
  听说是在八月的月圆之夜。
  徐文强信步走在自己的棉花田间,一边思索收获棉花的事情,突然听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声音既不是从地底下传来、也不是从棉花叶子间传来,而是一种好像悄悄话的声音。彼此似乎在商量什么事的声音。
  每晚,都听得到那声音。其内容,像在商量什么日期之类。那天,声音决定将日期定在“那日的翌日”,不过,“那日”到底是哪日,那些声音好像也并不清楚。
  终于,那声音之中有想起“那日”就是七日后。那么,七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徐文强每晚都到棉花田去听那声音。
  事情发生的前一日,那声音终于想起“那日”所要发生的事。那就是德宗皇帝的皇太子李诵,会在那日病倒。
  “虽说病倒,但不会死。”那声音说道。
  那时,“那日”已逼近眼前,正是翌日。
  结果,李诵病倒的翌日,那声音又说:
  “我们就要出来了。”
  皇太子李诵病倒之日的早晨,张彦高收到徐文强传来的信函。
  信的内容——是否听说皇太子李诵近来身体不适呢?若是有任何病恙,在当天突然恶化的话,请务必告之。
  “我听说皇太子在例行问安后病倒,是在读完那信之后。”张彦高说道。
  “后来你如何处理呢?”空海问道。
  “我急忙带着两名亲信,快马直奔徐家。”
  张想了解为何徐文强能够预知皇太子病倒。
  “我的想法是,在不得已情况下或许得逮捕徐文强。相反的,或许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您和徐文强是怎样的朋友呢?”
  “我们都出生在骊山山脚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见到徐文强了吗?”
  “见到了。”张彦高答道。
  当徐文强第一次告诉张彦高,棉花田夜里有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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