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沉烟-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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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恨恨地道：“也不是多难的事，我学几天肯定就会了。”但是，她始终也没学会怎么对付自己的头发，最后只学会了一种最简单的一窝丝，高高的盘在近头顶的位置，周边的碎发全抿到发髻下面，再插几根簪钗固定住，倒也清爽，看着竟有几分飒爽的气质。
不过在别的事情上杜若还挺有天赋的。比如说，她会经常帮秋荷扯着绳子晾衣服，在内院的小厨房里帮着芬儿摘菜，当秋荷在灶上炒菜的时候，学着在下面拉风箱，甚至她还学会了怎么用木桶蒸米饭……简直是不可思议。
必须承认，在这段时间里，杜若生活得很开心，她似乎在一些家长里短的小事里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从而努力忘记一些始终没有解决的麻烦事。
天气好的时候，她会拉着秋荷和芬儿跑出去，在田埂上乱走一通，似懂非懂的问农户们一些庄稼上面的问题，和庄上的几个小孩子追追闹闹。或者，扛着根竹鱼杆，带一小盒蚯蚓到西边的湖里钓鱼。蚯蚓是庄上的孩子帮她挖的，当秋荷第一次看到这盒东西的时候，吃惊得差点昏了过去。
但是杜若的身体也渐渐健康了，农庄里简单而新鲜的饮食以及适度的活动让她像株小树苗般茁壮成长了起来。她的个子原本连秋荷也不及的，现在突然蹿了一大截，竟然比秋荷还要略高上一点了。身子也开始发育，渐渐有了少女的曲线。虽然秋荷觉得自己的小姐现在堕落得像个野丫头了，但是当杜若双眼明亮、两颊红润的看着她时，她仍然不得不承认，杜家那位曾经病弱得风吹吹就要倒的三小姐开始变得美丽了起来。
只是，秋荷仍然隐约担心着一些事情。
杜夫人临走前曾说很快就就会想办法解决杜若这桩尴尬的婚事，但几个月过去了，东京都那边却连封书信也没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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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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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17000分加更）
更新时间2008…12…25 9：20：29 字数：2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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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杜若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但有些问题始终是不能够回避的。
比如，她的婚事。
拜了天地，却没有洞房，嫁了人，却没有相公，这笔帐，也不知林杜两家怎么才能算得清。林家老二可以一直不露面，可是杜若这里却拖不起。女人最美好的时光没几年，她总不能在这个偏僻的农庄里一直苦守到老。
秋荷都在暗自替自家小姐发愁，可杜若却成天没心没肺。实在要问到这件事，她才苦着脸道：“真要嫁给那个林二，倒不如我一个人待着呢。”
秋荷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因为秋荷知道她曾经的秘密，知道她曾经喜欢过的人。虽然杜若已经失去了那段记忆，但是女孩子最早喜欢的那个人总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最深刻的印迹，就算想抹也抹不干净。
这几个月里，杜若并没有回过诸暨的林府，当然，夏季农庄里的瓜果熟了，秋天的粮食收上来了，杜若也会让人送去林家一些。而林家则很客气的回馈一些城里的时新用品，为的是让杜若在农村的生活品位不要下降得太严重。
慢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年又要到了。
按说杜若是要回林府一起祭祖的，但她听送年货到林府的庄户回来说林二房里那个丫头已经快要生了，一堆人都围着转呢，顿时便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回去做什么，没的惹人厌。若是因为她而让孕妇情绪激动从而导致早产，那她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好在林府在这件事情上也保持了沉默，并没有要求杜若一定要回去。所以杜若也就装聋作哑的躲在庄上准备过年。
庄子里正热火朝天的杀猪宰羊，剔骨灌肠，盐腌烟熏，煮了大锅的猪下水，一庄的人都从家里捧了青边大海碗过来。猪羊是庄子里养的，不过下水却例来是庄户们的福利，他们吃得心安理得。余庄头打了三十斤的村酒搁边上，一帮子男人一口肉一口酒喝得痛快淋漓，而女人们则忙着给自己孩子的嘴里塞着肉肉。农庄人家一年也就这几天能吃到新鲜肉，平时最奢侈也不过是用点咸肉对付对付。
这种混乱场合杜若总是不好搀合的，秋荷便挑了上好的精肉回来，在内院小厨里用慢火炖了，喊上吴嬷嬷和于嬷嬷一起关起门吃了一顿。
桌旁只坐了四个人，黄芬儿前天就已经被她爹给喊了回去，因为她娘快生了。
黄木匠子系不旺，三十多岁的人才只有芬儿一个女孩儿。他有一手好木工活，可这门手艺总不好传给女儿，所以要是再生不出儿子，他就只能招徒弟了。幸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芬儿她娘又怀了孕。
芬儿她娘三十好几，算是高龄产妇，所以黄木匠也不敢怠慢，早早托余庄头从同安镇上请了个稳婆过来，又把女儿喊了回去，大概是让女儿烧烧水什么的帮把手。
这会儿内院四个人一边吃着肉，一边猜测着芬儿究竟要添个弟弟还是妹妹。于嬷嬷根据经验判断，芬儿她妈肚子尖尖的怀的是男孩，而吴嬷嬷则说，芬儿她妈皮肤油光水滑，一颗痘子也没有，肯定是女孩。两人争了两句，见杜若笑咪咪的在旁边听着，忽然想到自家小姐还是个没洞房过的女孩子，便一起住了口，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杜若不由大感扫兴，正想找个法子再勾引她们说些趣话，却听得院外有人道：“小姐，小人有事回禀。”却是余庆的声音。
吴嬷嬷赶紧过去开了内院的门，余庆几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皱着眉，苦着脸道：“回小姐，可不好了，黄家的怕是要出事呢。”
大家都怔了一下，杜若问道：“出什么事？”
余庆叹了口气，道：“按说又不是头胎，不会有啥问题的，可偏偏昨儿下午就开始生了，一直生到现在都生不出来，稳婆都快累瘫了。我听个帮忙的媳妇说，芬儿她娘已经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啊呀，怎么会这样。”屋里四个都是女人，一齐慌张起来。
杜若忙道：“那赶紧请大夫去啊。”
余庆一摊手，说道：“今儿一早就打发人去请了，可人家大夫住在同安镇上，一来一回得两三个时辰呢，大概还得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杜若起身道：“我先去看看。”转身把搁在衣架上的一件外袍取过来穿了，便欲出门。秋荷慌忙扯住了她，道：“小姐，你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家，哪里能去那种地方。让吴嬷嬷她们去看看就行了。”
杜若不以为意，道：“我又不是男的，都是女人怕什么。”
秋荷冷汗都快下来了，陪笑道：“小姐，那是血房啊。没……没破身的姑娘进去，是要倒霉的。”
杜若知道关于产妇生产的房间有各种忌讳的说法，没料到竟然还有这一条，不过她不信的，皱眉道：“胡说八道呢，我就进去了，看看到底能倒什么霉。”
但这次秋荷相当的坚决，一把抱住了杜若的胳膊，叫道：“吴嬷嬷，你来帮把手，可别让小姐出去。”杜若如今力气大得多了，秋荷一个人只怕还困不住她。
吴嬷嬷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又仗着杜若这些日子都是好脾气，便一边陪笑着道：“小姐，小人对不住了。今天若不拦住您，明儿夫人知道了，非打死我们不可。”一边连胳膊带腰抱了个磁实。
三人顿时抱成一团，直看得余庆目瞪口呆。
杜若挣扎了几下，知道自己犟不过这两个人，只得讨饶：“好了，好了，我不去就是了。你们赶紧放手，抱得我气都透不过来了。”
秋荷到底不好对杜若下手太狠，听了这话，也就稍稍松了些劲，道：“小姐去了也是白担心，倒不如让余嬷嬷熬些参汤过去给芬儿她妈吊吊气，多撑些时辰。待会儿余嬷嬷回来了，你再问她情况便是。”
杜若跺足道：“行了行了，我听你的就是，还不赶紧放开。”
秋荷和那吴嬷嬷对看了一眼，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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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更新时间2008…12…25 23：29：44 字数：2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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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荷在小厨房里熬了点浓浓的参汤，让吴嬷嬷和于嬷嬷两人送去了。杜若赶在后面一连声的吩咐她们暂不用回来，留在黄家帮帮忙。这两位嬷嬷虽然自己没生过孩子，但好歹见过不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总有数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余福儿跑过来说郎中已经请来了，余庄头领着正往黄家去呢。杜若到底还是坐不住，扯着秋荷的衣角陪笑道：“好秋荷，我去看看行不行？我保证，连院子都不进，只在外面站着。”
秋荷却也不理她，面无表情的做自己的事情。杜若求了几声，见秋荷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赌气的一甩袖子，道：“那我睡觉去了。”
秋荷这才抬头笑了一下，道：“去吧去吧。说不定等你一觉醒来，黄家就添丁进口了。”
杜若一肚子不情愿不乐意的回了自己的卧房，合衣躺在被褥上，却哪里睡得着，起身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透过窗户缝里瞧见秋荷端着盆衣服转到厨房后面去了，知道她是到后院井边去洗衣服，不由得一喜，抓了件长袍裹在身上，轻手轻脚的下了楼，一溜烟就出了院子。
黄家是外来户，他家的屋子建在离庄院一里多地的地方，和别的庄户隔着一段距离。杜若这些日子把身体养好了些，脚底生风，一路小跑到黄家的院外。见黄芬儿正半蹲在那里扇着只药炉，她爹抱头蹲在屋门边，一旁还站着几个庄户人家的媳妇，便微喘着停了下来，定了定神，走进了院子。
那几个媳妇都是认得杜若，见她过来，虽然是惊讶，但还是一齐围拢了过来，陪笑道：“小姐怎么过来了，这种脏兮兮的地方，没的脏了您的脚。”
杜若微微笑了笑，道：“还好，我听说郎中来了，过来看看。黄家嫂子怎么样了。”
那几个媳妇听了这话，一齐叹气，道：“哪能好呢。听郎中说，小的是保不住了，如今赶紧弄副药把死孩子打下来，看看大的还有命活没有。”
杜若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她见过芬儿她娘几次，很壮实的一个妇人，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
“刚那大夫一搭脉就说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中用了，要是还下不来，只怕大的也要没命，刚开了个方子，黄家的也没处抓去，幸好大夫药箱里带了些，勉强凑了两副药出来，芬儿那丫头正给她娘熬呢。”一个媳妇倒还口齿清楚。
杜若终于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其实，也就是胎死腹中。遇上这种事，孩子自然是没指望了，大人也搞不好没命。难怪往日黄木匠若见了她必然是笑脸相迎的，今天却蹲在门边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连头也没抬一下。
正说着，芬儿那边药已经熬好了，她小心的把药汁滗进了一只青边大碗里，端着走到门边敲了敲门。于嬷嬷从里面探出头来接过那碗药，又匆匆的说了句“再煮锅水去。”芬儿忙应了，跑进旁边的灶间，给大灶添了一把火。
“那郎中呢？”杜若又问。
“在旁边屋里歇着呢。人家肯进血房已经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了，哪敢让人总在血房里坐着。”一个媳妇儿答道。
杜若也无语，这种情况之下，她就算有心也没本事帮忙，只能和那帮媳妇儿一齐站在屋外，听着里面低一声高一声的呻吟。过了一会儿，屋里面的呻吟之声突然大了起来，杜若和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一阵阵的心寒，知道是药起了作用，正在强行把肚子里的死胎打下来。
“生孩子就是到鬼门关前走一圈子呢。”一个媳妇叹气，“说不准哪个孤魂小鬼儿看中你，一把拉了进去，这条命就没了。”
另一个媳妇有些紧张地道：“我听说这么大的往下打，那稳婆得……得伸手进去掏……”她话还没说完，几个人一起打了个寒噤。
杜若手脚冰凉的站在那里，突然觉得很恐惧，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生命消失得太迅速，也太简单、太容易。
芬儿她娘的命到底还是保住了。郎中的两副药打下了个四肢俱全，五官宛然的男婴。婴儿脖子里缠着几道脐带，看来是被脐带绕颈憋死在腹中的。胎儿一下来，芬儿她娘立时昏厥了过去，若不是被强行灌了半盏浓参汤，只怕这条命就回不来了。
稳婆拿了块布把死胎包了拿出屋递给黄木匠。黄木匠颤着手接过，他整个人像被雷打过一样，在原地一动也没动，过了片刻，突然嚎淘大哭起来。哭得涕泪滂沱，芬儿在一边呜呜的哭，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伤心，让院子里的几个女人也忍不住陪着掉起了眼泪。
一个媳妇摇着头低声叹道：“唉，这就是命啊。”
杜若站在那里，突然觉得很空，也很虚。她转过身，慢慢地往回走。
秋荷说得对，她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能救那个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死去的孩子？或者是躺在屋里还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可怜妇人？
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既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命运。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像现在这样站在旁边看而已。
回到内院，迎面正看见秋荷端着只盆过来，见到她这副模样，慌得把盆往边上一放就跑了过来，急声道：“小姐，你不是说睡觉了吗？怎么出去了。”说到这里，突然明白了杜若去了哪里，惊道：“你该不是去了黄家了吧？”
杜若慢腾腾的从她身边走过，摆了摆手，轻声道：“去找找箱子里还有参没有，捡好的给黄家送点去。还有银子，也给些，让芬儿这些天不用回来干活了，专心照顾她娘。”
秋荷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杜若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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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PK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就算精疲力竭却还要跑下去。东风一次次接近，又一次次被甩开。真是……心力交瘁。我不知道拼到最后，胜利者究竟是谁，也许不是我，但东风想说，我一直在努力，我从未曾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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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18000分加更）
更新时间2008…12…26 11：21：05 字数：2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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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黄家出了这么一件伤心的事，但庄户们也只是唏嘘一阵，送了些鸡蛋之类的土货过去表个心意，便依旧过自己的年去了。
内院没有了芬儿，又冷清了几分。守岁那一晚，四个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