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沉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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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妆镜有些昏黄，杜若急得用袖子擦了又擦，然后侧过头去看自己的右耳。果然，在耳垂侧边不引人注意的位置，长着一颗红痣。艳丽夺目，像是镶了块红宝石似的。
　　杜若手一软，妆镜啪的落到了妆台上。
　　她记得这颗痣的形状，这就是她几次三番在梦里见到的那颗痣。只是，她在梦里所见是长在别人的耳上，而现实中却是长在自己的身上。杜若慢慢把手伸到自己的右耳垂上，摸来摸去，怎么都是柔软一团，丝毫感觉不出那颗痣的存在，仿佛那颗红痣已经彻底和她的血肉融在了一起，无分彼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若一阵恍惚，无意中又瞟见妆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唇无血色，额头上又青又紫又肿又破，当真像只鬼一样，还是那种倒霉鬼。
　　是鬼附了我的身，还是我附了鬼的身？
　　杜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她正自这里发呆，那边胡喜儿已经把汤端了过来，还是碗鸡汤。杜若恍恍惚惚的被她拉了过去，又恍恍惚惚的把那碗汤喝完了。胡喜儿又端了碗菜粥给她，她接过，同样不知滋味的吃了下去。
　　胡喜儿边收拾碗筷边道：“姑娘身体不好，在屋里多坐坐。大哥说，他们下午回来以后，再派人送姑娘回去。”她这句话倒让杜若清醒了些，杜若一怔，猛然想起昨夜偷听到那两个王八蛋的对话。
　　那两个家伙，是打算劫法场去！
　　“他带着多少人走的？”杜若问道。
　　胡喜儿想了想，笑嘻嘻的道，“哥哥们都跟着去了。我也想去呢，大哥没让，他说回来给我带根银簪子，上面镶珠子的那种。”
　　不带你去，是担心你去了就回不来。杜若心道，然后又想到跟着甘老大和林牧远过去拼命的一百多条汉子，最后也不知能有几人留下性命，不觉又有些叹息。
　　胡喜儿把碗筷收拾好，坐到杜若身边，托着腮看着她，过了半天，突然问道：“你是林二哥的娘子吗？”
　　“我不是。”杜若立即警觉的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给大哥做娘子？”胡喜儿又问道，“大哥说你是林二哥的娘子，所以才不能嫁给她。你既然不是，那为什么不嫁给大哥？”
　　这丫头，昨天还精得跟狐狸似的，今天就问这种愚问题。杜若看了看她，发现她眼神里闪了一丝狡黠之色。
　　又和我玩心眼呢。杜若心里哼了一声，转过一个话题：“你多大了？怎么会在这里呢？我看甘老大他也不像你亲哥哥。”
　　“我十二了。”胡喜儿笑咪咪地道，“大哥就是我哥啊。”
　　“一个姓甘，一个姓胡，怎么可能是一家，你别是姓甘的拐来的吧。他知道自己长得难看，所以拐个小萝莉回来养着以后当老婆。”杜若撇撇嘴。
　　胡喜儿的脸顿时涨红了：“我不姓罗，也不是大哥拐来的，大哥长得才不丑呢！”
　　终于把这个小丫头激得跳脚了。杜若第一次感觉占了上风，笑咪咪地道：“不丑？哎呀，我可看不出来，他那一脸的大胡子，连眼睛在哪儿都找不到了，谁知道胡子下面长得啥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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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这个，算今天的基本更。
　　东风努力加更。汗。
　　但是，因为，还要码吕汉那边的周更。只能尽量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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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28000分加更）
更新时间2009…1…12　0：38：55　　字数：2408

　“大哥明明长得很好看的！”胡喜儿火了，攥着拳头道。
　　“哎呀，反正也没人见过，你说他长得赛天仙，我也得信啊。”杜若吃吃笑道。逗这个小丫头突然让她感觉很好。
　　“我当然见过！”
　　“那你说是什么样儿？”
　　“反正，很好看就是了！”胡喜儿胀红了脸叫道。
　　“你什么时候见过的？”杜若继续笑。
　　“就是前年啊，大哥把我从路边捡回来的时候，他那时候还没留胡子呢，长得可好看了。”胡喜儿终究还是个孩子，到底还是被杜若激出老底来。
　　那个土匪？杜若在心里嗤笑了一声，笑道：“他怎么把你捡回来的？嗯，肯定是看你长得可爱，准备捡来养大点再卖掉。”那个言而无信的王八蛋难道还能做出好事不成？
　　“才不是呢。我那时候又瘦又小，身上还长满了疮，要不是大哥捡我回来，我肯定就躺在路边死掉了。”胡喜儿月牙儿般的眼睛里眼泪汪汪，很是委屈。
　　杜若愣了一下，看小丫头含泪的模样，倒不好再逗她了，便问道：“那你爹娘呢？”
　　“前年我爹娘带我往南边走，一路都没吃的，他俩都饿死了，我也饿得在路边躺了三天，胳膊上、腿上、背上长满了毒疮，要不是大哥抱我回来，又替我医病，我早两三天就死掉了。”胡喜儿带着哭音道。
　　杜若有些窘，就那个说话不算数的土匪，也做过这种好事？八百年发一次善心吧。
　　“大哥是难得的大好人，你出去问问，咱们村子里，男女老少谁不受过大哥的恩惠？要不然谁会真心真意的喊他一声大哥？”小丫头更加委屈。杜若倒被她问得无话可说了。只是，胡喜儿说的甘老大和她见到的那个，当真是同一个人？
　　“你为什么不肯嫁给大哥？大哥多难得才喜欢一个人啊，村子里几个姐姐要嫁给他，他都不要。昨天却把你抱了回来，大伙儿热热闹闹的帮他成了亲，哪知道你……你……”胡喜儿说着说着倒恼火起来，“你说，我大哥哪儿不好了？你不肯嫁他？”
　　杜若被问得一头黑线，觉得这孩子的逻辑真是不可理喻：“就算他好得赛神仙，也不是天下的女人都该嫁给他啊。”她忍不住道，“嫁一个人，总要自己喜欢才行，不喜欢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嫁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大哥？”胡喜儿气势逼人的又问。
　　“凭什么我就该喜欢他。他抢了我的庄子，打伤了我的人，又逼得我撞树，我发神经病才会喜欢他！”杜若也火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僵在了那里。
　　过了半晌，胡喜儿哼了一声，一甩头，小丫头气咻咻的跑了出去。
　　杜若坐在那里，头一阵阵的发晕，心里苦笑，我和一个小丫头争个什么劲，她看着有点小狡猾，其实还是一个孩子，那甘老大救过她，自然她看着这个土匪头子哪儿都是好的。
　　又想着是不是趁着人都不在赶紧离开，可这会儿头晕腿软，昨晚那一阵的匹夫之勇都没了。心道，就算人都走光了，还有那么多狗呢，估计也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反正姓甘的已经答应派人送她回去，这回中间夹着个林二，他大概不好再失言了。
　　她也没力气出屋，便蜷缩在圈椅里，闭着眼晴，渐渐的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突然嘈杂了起来，杜若惊醒过来，便出门去看究竟。此时日已过午，本是村子里最安静的时候，下地的下地，午憩的午憩。但这会儿村子里却鸡飞狗叫乱作了一团。
　　杜若一惊，猛然想到那两个王八蛋今天去劫法场，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不成？
　　却见胡喜儿背着只包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杜姑娘，快……快跟我走。”说着，拉着杜若的手便往村外跑去。
　　“哎，出了什么事了？”胡喜儿力气还挺大，杜若身不由已的被她扯着跑了起来。
　　“九哥回来了。”胡喜儿边跑边道。
　　“那又怎么样？”杜若心想，难道又是一个连土匪都怕的凶神恶煞？
　　“大哥昨晚走的时候说，要是九哥回来了，肯定就是他们在外面出了事，让我们赶紧跑。”
　　“出事了？”杜若心一沉，知道林牧远和甘老大这次估计是凶多吉少，却也不及多问，便被胡喜儿拉着跑出了庄子。
　　她这才发现甘老大的这个村子位于一个山窝窝里。江南的山都不算高大，这里也是一样，但胜在山陵密集，零零落落集中在一个区域里，竟也颇为隐蔽。果然是名副其实的贼窝。杜若不由得庆幸昨晚没有逃出去，否则肯定要被困死在山林之间。
　　胡喜儿拉着杜若沿着山路狂奔。她是走惯山路的，倒不觉得辛苦，杜若原本体弱，再加上受了伤，只跑了一里多路便头晕眼花，脚步踉跄，心脏像撕裂了一般生生的疼。胡喜儿急道，“杜姑娘，快点走，若不是紧事的事情，九哥不会回来的，再不快走，怕就来不及逃了。”
　　杜若捂着胸口，半晌才觉得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好了一些，“你……你九哥在哪里，我能不能问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胡喜儿跺足急道：“赶紧走吧，九哥已经飞走了。”
　　飞……飞走了？杜若眼睛有些发直。难道这位九哥竟是位踏雪无痕的高手？
　　“大哥吩咐过，一见到九哥回来，就赶紧放它走，它会自己飞到大哥那里的，大哥看到了，就知道咱们这边已经没事了。”胡喜儿匆匆道，拉着杜若沿着山路继续跑。
　　“你九哥会飞？”杜若终于忍不住问道。
　　“鸽子当然会飞了。”胡喜儿不以为意。
　　九哥是鸽子？杜若呆了一下，实在是她听到这帮人一直互相称呼什么五哥、七哥的，便想当然的认为九哥是他们当中排行第九的谁谁谁，哪知道竟是只鸟。
　　不过当土匪的养鸽子传递消息，这信息通讯系统还真够先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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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28000分加更送上。东风现在只欠大伙儿一章了。泪，终于快熬到头了。
　　快上架了，大伙儿再把粉红色的票票留几天吧。等东风上架了，使劲的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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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29000分加更）
更新时间2009…1…12　18：32：20　　字数：2399

　胡喜儿拉着杜若在山路上飞跑。杜若虽然自清醒以来一直注意锻炼身体，却从未有过如此的剧烈运动，再加上脑震荡的后遗症还没消除，跑不了多久，她的脸便由红变青再变白，终于腿一软摔倒在地上。
　　“杜姑娘……”胡喜儿惊叫了一声，见杜若脸色灰白，知道她是再无余力了。急得围着杜若转了两圈，一咬牙，把她背了起来，一步步往山里走。
　　“喜儿……别……别管我了。”杜若喘息着，勉强道。胡喜儿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就算杜若再轻，也不是她能轻易背得动的。这一刻杜若伏在她的背上，只觉得这孩子的肩背窄得可怜。
　　“大哥说，说让我照顾你……”胡喜儿脸胀得通红，咬着牙一步步走着。
　　“你别听他……的话，把我放下来。”
　　“不行，”胡喜儿喘着气道，“大哥让我照顾你，我就要把你管好。”
　　“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丫头！”杜若鼻子发酸，觉得眼里有些热热的。
　　胡喜儿走的路与村民太不相同，走着走着便拐到一条偏僻的小道上去了，到尽头是一片山崖，杜若正自惊异，却见胡喜儿把她放到一边，自己蹲下把山道边的一大从杂草搬开，露出一条窄窄的土梯，当真是绝处逢生的所在。
　　两人小心翼翼的攀着崖壁走了下去，也不过十多级罢了，路径开始变阔，眼前是块只有一亩方圆的平台。平台尽头凹进了山壁，有人依山势贴着崖壁建了三间草屋。
　　胡喜儿待杜若在平台上站定，自己跑回去把杂草丛依旧堆好，这才回来喘着气对杜若道：“这地方是我发现的，后来甘大哥见了，也说是个好地方，就自己在这里盖了几间屋子，说将来保不准要借这里藏身呢。这次果然用上了。”
　　杜若环顾四周，见这平台纯是天然形成，外围杂乱的生着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乔木，恰恰遮住了那几间屋子。只要不生烟火，就算在对面山上也未必能发现这里。甘老大一边带着人马到处抢掠，一边悄悄修了这么个避难所，也算是心思细密、未雨绸缪了。
　　进了草屋，见一间灶房，米粮齐备，两间睡房，卧具俱全，至少也够三四个人住上几天的。胡喜儿忙着进灶间烧火，道：“先做好，要是外面真出了事，只怕咱们这几天就不好动火了。”
　　“天这么热，煮好也放不了多久吧。”杜若皱眉道。
　　“不做饭，炕干饼。吃的时候撕碎了泡点水就行。”胡喜儿随口道。随即便快手快脚的从屋外一缕山泉里取了水，和面烙饼，不到小半个时辰，二十多张干面饼就烙了出来。杜若撕了一小块尝了尝，很硬，只是略略有点咸味而已，估计若是冷以后会硬得和石头一样。
　　“这饼越干越硬越能耐久。我当年随爹娘南来的时候，娘就烙了一大背包的干面饼，原以为能撑一段时间，哪知道半路上有人捉了我去，我爹追的时候，把那包饼给丢了……”胡喜儿坐在灶台前有些发呆。
　　杜若想起她说过爹娘是饿死的，不由心下恻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两个人随便吃了些饼子，眼着外面天渐渐黑了，又不敢点灯，便摸黑挤在一间屋子里睡了。
　　胡喜儿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道：“杜姑娘，你知道大哥他们去做什么事吗？我问过大哥，他没说，就让我好好在家呆着。”
　　杜若沉默了片刻，想到这百来号人杀进诸暨府劫法场，必是一场血战，这其中的惨烈倒也不必和这个孩子多说，便道：“我也不知道。”
　　胡喜儿唉声叹气：“我的心跳得慌呢。”
　　杜若转开话题，问道：“村子里其他人都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胡喜儿道，“大伙儿各有各的躲藏地方，大哥说，万一有事，不要都藏在一处，免得被人一锅端了。”
　　还真是具有开展游击战的天赋啊，杜若心想。耳里听到胡喜儿还在那边把自己像饼一样的反复的烙，忍不住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应该不会出大事的。”胡喜儿嗯了一声，继续翻来覆去。杜若又累又倦，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这一夜，杜若虽然极其疲倦，却睡得很浅，半夜时分便被屋外的各种异声给惊醒了。她知道这是山林里那里深夜出没的动物发出的鸣叫和低吼，但夹杂在呜咽的山风之中，别有一种渗人的感觉。
　　越是心里忐忑，便越是睡不着。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踢踢踏踏的走过来。她心里猛的一抽，又想，这种鬼地方，哪有人会来，定然是幻听了。但是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到有人低声问了一句：“丫头？”
　　胡喜儿前一刻还在熟睡，听到这句话，突然就从木床上弹了起来，尖叫到：“大哥！”也顾不得只穿了件内衣，打开屋门就冲了出去，慌得杜若忙把外衣穿上了，摸索着下床出了屋子。
　　屋外的半明半晦的月光之下，胡喜儿扑到一个人的怀里，哭着：“大哥，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了……”那个人大半个身子都歪在旁边人的身上，显然是站都站不住了，却还伸手摸了摸胡喜儿的头，沙哑着嗓子道：“丫头，别哭，大哥不是回来了吗？”
　　扶着他的那人低声道：“别哭了，快扶他进去吧，你没见他都撑不住了吗？”
　　说话的是林牧远。
　　那两个王八蛋竟然活着逃回来了。
　　杜若转身进屋点燃了油灯，举着回到了门前，“喜儿，别哭了，赶紧扶你大哥进屋！”
　　甘老大猛咳了一声，哑着嗓着道：“别……别点灯，会被人看见。”
　　“不点灯，你的伤口怎么处理？流血都流死你！”杜若没好气地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