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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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坭,洗了血渍,穿好衣靠,提了禅杖,大喊道:“末将走了,不把牛忠小狗畜抓得来碎尸万段,誓不为人!”狄小霞一听,忙着盖世豪将他追回,劝解道:“将军息怒,军家胜败,古之常事,大家商议妥当,再行报复也不为迟。”慧通便忿忿的退到旁边。狄小霞又道:“朕看宋营之中,虽然能人很多,但皆不是能征惯战、久历沙场的老手。朕想这班宋狗,今日小小打了一个胜仗,定然设酒庆功,毫无防备,我想今夜二更向后,暗暗的带一千兵去劫他的大营,诸位意下如何?”大众还未开口,只见花花寨主褚彪,支了一嘴的黄牙齿,臭气勃勃的走进帐前,“哼打哼打”的道:“回禀我主,这计好得很!这个差使就要小呆子去罢。”狄小霞同他对面,觉得一股臭气难闻不过,便用衣袖掩住鼻孔说道:“诸将军巨莫作忙,打营劫寨,却不是一两人做得来的事件;且让朕派人去探了消息,再行定夺。”褚彪小小的受了一个没趣,只得又“哼打哼打”的退到旁边。
狄小霞着了两个探子,一名文远,一名沈微。扮了宋兵的模样,走到宋营时天光已黑,果见一众将官正然饮酒庆功,一些兵丁在帐篷里面方才吃过夜饭,有谈心的,有闹笑的,有唱得胜歌的,还有打瞌瞮的。二人在营里走了一遭,深怕露出破绽,连忙走出大营,文远道:“看这样蹊景,多分是没有什么防备了。外面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还有十多里路要走,不若就此走罢。”沈微道:“使得。”二人当下躲躲藏藏,带奔带走回了贼营,将情形对狄小霞说了一遍。
狄小霞大喜,当下便着花花寨主小呆子褚彪、铁头峰大王粗扁担尤大肩,带兵一千去劫宋营,二人得令下帐。慧通听说,大踏步便走到帐前,说道:“末将也愿同往,以报日间之仇。”狄小霞道:“将军镖伤未愈,有些不便么!”慧通忿气,便拿起铁头禅杖,在帐前舞了几个面花,说道:“有甚不便!”狄小霞大喜,便道:“将军如愿出力,可带五百人在后面接应。”慧通勉强答应下来,暗道:劫营便劫营了,还有什么接应装腔作势的呢!随即调了五百人,跟着褚彪、尤大肩后面就走。果然灯球上罩,马口衔枚,一些声息没有。离宋营约有半里多路,只见东角上一片亮光,尤大肩忙叫停住了兵,着了两名小校,查点宋营究竟可有准备。不上一刻,小校回报道:“这一片亮光是东角一座小营头,里面却是灯火齐明,更声不绝。那大营里却无一点灯光,多分已经睡觉了。”尤大肩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向东北直奔大营,不要把小营惊觉。”计议已定,便直向大营进发。转眼之时已到营门,只见营里面统统漆黑,并无一点准备。此时慧通也就赶到,三人便一声吆喝,突然灯球耀目,金鼓震耳,尤大肩手拿紫金鞭,禇彪挥动连环锏,合着慧通,三骑马,三般兵器,如生龙活虎一般,率领一千五百兵一声呐喊,冲进宋营。那知一座空营,连鬼也没一个,心知中计,就想以后队作前队,转身逃走。
忽然慧通大叫道:“兄弟们且莫要走,那前面不是有亮光吗?我们有理没理,且到中军杀他一杀,再作道理。”就此又一声呐喊,冲进中军大帐。举眼一望,只见张钦差、济公、杨魁在帐上吃酒,三人一见大怒,舞动手上的兵器,迎面舞人。但见那三人就同无事一般,还是谈笑自如。可也奇怪,那三般兵器勿论怎样纵马冲去,就同被鬼拖住一般,却然总打不进帐。慧通直急得咆哮如雷,褚彪他输赢不知不识,还是嘻嘻哈哈的呆笑,尤大肩却然有点见识,便说道:“这都是济颠僧的妖法,我们也不必同他们拼。我听说来营的粮草都在后营,我们且到后营里放他一把火,无论胜败,都是上算了。”说罢,指挥大众方要向后,忽然后营里灯火照耀得如同白日一般,鼓声起处,一翅的站出四员女将,大骂道:“逆贼下马受死!”可笑那小呆子褚彪,他生就的不知死活,要论他的本领,就那宋营里敌得过他的却也不多,他全是一套软功,能将自己由头至脚卷在一起,任人刀枪齐下,莫能伤着他丝毫。只有一层坏病,若遇着标致美女,他便浑身发酸,一点功夫便提不起来,指头一推就可以跌倒,手掌一落就可以送命。此时看见了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这四个,委实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请教他还有命?所以慧通、尤大肩见势不好,掉转马就想逃走,独他支了一张臭嘴,就同遇着定神法一般,目不转珠,呆里呆气的勒住马,直向四个人呆望。哈云飞厌他不过,起手就一飞抓,将他收到面前。却又被那花粉香一触,委实骨软如棉,动弹不得,连自己养的儿子都不得那样乖巧,任凭大众动手,将他反扳弓捆了一个结实。
这里禇彪被宋营抓住,但是我做书的一支笔说不出两处事。那尤大肩、慧通二人,一见后营鼓声大震,他们便老早的勒马向营外逃走,又碍着一千多兵塞住了路。正在万分作急,忽听远远的“轰轰”两声大炮,忽听前面兵丁哭声震地,二人知事不妙,反转把启家的兵杀开一条血路,夺路想走。约着才到营门,只见一员将官短须细眼,手横春秋大砍刀喊道:“逆贼休走!认识镇江马如飞么?”二人也不打话,慧通抡起禅杖,尤大肩舞动紫金鞭,战住马如飞,只想夺路逃走。马如飞此时可算一人双战慧通、尤大肩,要论慧通既受了镖伤,尤大肩也不过中上的鞭法,马如飞本可以双战得下,无如战着这个,又怕那个逃走;战住那个,又怕这个逃脱,因此吃力不过。恰好周仁提了钩连枪,听见号炮,一马便从左边绕到营外,见马如飞双战二将,将马一拎,紧一紧枪,直向慧通刺来。慧通丢了马如飞,摆一摆禅杖,急急相迎。慧通见周仁那一种文弱的形象,很不把他介意,又见他一枪到来,也没有四两轻重,但任凭用尽平生力量,一禅杖打去,他也不觉吃力,轻轻的便消到半边,心中奇异不过,便喊道:“来将通名,我爷爷不斩无名之辈!”周仁大笑道:“无能狗贼,全无本领!看一看老爷的枪法,也该晓得是关北周仁了。”慧通一听,方知遇着关中五常,晓得难得脱身,就这心中一怕,兼之那肩上究竟受了重伤,不知不觉的那禅杖松了一步。周仁便一枪刺进,直从前心穿过后心,就此挑起一撂,只听“吆喝喝”两面的兵嘈杂了一声。反转马如飞却因此分一分神,尤大肩暗暗褪了马镫,就趁那慧通的马溜缰时候,他便纵身落地,杂在乱兵里逃走了。敌营里所来的一千五百兵,见主将被捉的捉去,杀的杀掉,逃的逃走,也便纷纷乱窜,马如飞、周仁带了手下的兵四面寻找,碰着了,就同砍瓜切菜一般。一直到了天亮,宋营才鸣金收队。
看官,你道宋营里派出二十几员将官,因何只有马如飞、周仁二人见面?这因来营中原系剿匪的行营,土围筑得不高,着听见一声号炮,便统统直奔营前,那贼将岂不越图逃走!所以各将多在土围外守护,只有马如飞、周仁一左一右,分了两支兵至前。但那小西天这一回过来劫营,一千五百人、三员猛将,一个都不曾有得回头。但那听书的听到此处,没一个不说我说错了,前面你说尤大肩杂在乱兵里逃走,怎样说一个都不曾回头呢?列位有所不知,试问营前大路上还有牛忠、菊猛那两个人,带了一千兵守住要道,那里保得起尤大肩一定能逃得回营吗?但是牛忠、菊猛怎样将尤大肩擒获,是活捉回营,还是杀伤毙命?欲知牛忠、菊猛二人怎样缴令,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一回 尤大肩暗用诈降计 济颠僧巧赚诱敌书
话说周仁枪挑慧通,敌兵纷纷逃窜,马如飞、周仁四处追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到了天光大亮,宋营这才收兵。中军帐放起一声信炮,左右各将先行上帐交令。当下就派陆殿邦八个营官,督兵掩埋敌兵的尸首。跟后奉高、张霸、海光禀明小角营保守无恙,韩毓英、哈云飞、李彩秋、邓素秋也禀明粮饷并无疏失。将小呆子禇彪押送大帐,陈明哈云飞怎样擒获,张钦差均分别记了大功。正然要想发落禇彪,忽见两名小兵抬了一个四马倒攒蹄的汉子,一路爷天娘地骂进大帐来了。再朝后面一望,但见正先锋牛忠、副先锋菊猛一个夹着双斧,一个提了铁蒺藜,精神抖抖的上了大帐,说道:“末将等奉令守营前大路,获住一个不知姓名的敌将。特送帐前,请大帅、将军发落。”
这时小军已将尤大肩掼在中军帐前地下,同禇彪睡在一起。尤大肩不住嘴的乱骂,褚彪捆在旁边,没头没脑的笑道:“尤家兄弟,你这人就是一张嘴坏。”说着又把头向着哈云飞点了一点道:“你看我褚彪,被这位大姐拿住,他捆我,我还是喊的亲姐姐;他骂我,我还是叫的亲妹妹,还是有情有义的,一些都不曾伤着和气。”此时哈云飞见他这样轻薄自己,直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恨不得上前就是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请他去见阎王老子才得称心。却见杨魁冲冲大怒,站身起来指褚彪道:“你这混人!有多胆大,死在头上还说混话!”分付左右亲兵道:“且代我将这混人每脚拐敲他一百点锤,然后再问。”褚彪大笑道:“杨将军,你请息怒,我们把个理讲妥了再动手。此时将军口口声声骂褚彪混人,要敲褚彪的足拐,是专国褚彪混人不讲理才打的了。试问我同旁边这位尤家兄弟都是一样的敌人,他骂口不绝,反转无罪;我有情有理,姐姐妹妹的,反转说我混人要打。你将军平心而论,还是我不讲理是个混人,还是你不讲理是个混人?要说混人不讲理,就派要打,当先由将军这个不讲理的混人打起!若说你们宋营里都是生来的一班贱骨头,情愿人爷天娘地的混骂,不情愿人姐姐妹妹的有理,我不瞒将军说,我褚彪也算是骂人不眨眼,春天腊地没句话骂不出来吗?”
就此指着张钦差同杨魁,他真个就骂出了几十个花色不同样。那亲兵拿起了点锤将他的足拐乱敲一气,只听“唀唀”的怪响。禇彪便提一提劲,闭着眼睛唱道:“你敲木鱼我念经,爷爷娘娘骂不清。”他委实是就把敲足拐的声音当作木鱼,嘴里便死儿、活儿、龟儿、贼儿,就同念倒头经一样,骂得有节有音,把一众人没一个不被他引了发起笑来。张钦差奇异不过,暗道:世界那里有这样泼皮不怕刑罚的人!济公在旁边笑道:“你们那得知道,待俺来想个主意,他自然就怕痛了。”当下便唤过邓素秋道:“俺和尚有事相烦,请你将这敌囚赏他十点锤,单看他怕痛不怕痛?”邓素秋随即走到帐下,由亲兵手上讨过了锤,这时褚彪正然闭了两眼,嘴里暗七瞎八的乱骂,忽然觉到脚拐上停住了敲,便喊道:“怎么的?再敲几丁也好,我还不曾骂得完呢。”邓素秋见说,便应道:“不要忙,自有人来敲你。”褚彪忽听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回话,又觉得一股清香悠然而至,便把眼睛睁开一望,不由得的那浑身的骨头都棉软下来,暗暗喊了一声“不好”,话言未了,那腿上已“咦”的吃了一锤,痛得连骨头就同碎了一般,大喊道:“女将军饶命!小呆子情愿归降,再也不敢做强盗做反叛了。”邓素秋看他这样,便笑道:“归降不归降都要把十点锤吃完了才得罢。”褚彪一听这,吓得魂不附体,那嘴里倒又五言八韵唱起来道:“十锤打过再归降,小呆子那时见阎王。”说着便呜呜的哭个不停。
这时邓素秋第二锤倒又要下手,济公便暗暗头摇了一摇,跑下帐来便向褚彪笑了一阵道:“褚壮士,你因何这样?”褚彪道:“师父方便一句罢!我小呆子真个吃当不起,情愿归降了。”济公笑道:“你这呆货,大宋营中无数的将官,那偏偏就少你这样一个人物?也罢,你要归降就降,俺收个徒弟罢。”褚彪道:“不行不行,我由一懂人事,就一早一晚的想娶个家子婆,一直到了今日都不曾碰着一个。假如做了和尚,那便一些望想不得了,岂不白白的罔投了一个人生吗?”济公道:“也好也好,你还是吃锤头罢。”褚彪一吓,忙喊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情愿做徒弟了。”济公随即叫人松了他的绑。杨魁向济公道:“这个半痴,要他何用?”济公道:“你不必问,用处是很大的呢。”杨魁相信济公从无失算之事,当下便将褚彪留下。又和尤大肩道:“褚壮士已经投降,你便怎样说法?”
尤大肩想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做个内应。一者可以解目前之危,二者可以代狄主雪恨,岂不两全其美?主意想定,便装腔作势的答道:“将军的明见,要论忠臣不事二主,固当不应投降;但弃暗投明,古时这样人也很多的。也罢,我尤大肩就降了罢!”杨魁见说,又故意吓他道:“你真降么?”大肩道:“降不降都由我作主,还有个假的吗?”杨魁道:“旁人不假,我看你尤大肩独是假的。”分付帐下道:“你们来两个小兵,将这诈降的囚徒拖出营外砍掉了罢!”尤大肩见说,便大呼道:“小人委实真降,将军不必疑惑。如有三心两意,小人便不逢好死!”杨魁见他果然发誓,便望着济公。济公道:“他既发誓,再无假意了。俺谅他也假不去的。”杨魁又着人将尤大肩放开,尤大肩以为中计。这时八员营官已将劫营的敌兵并慧通和尚的尸首统统掩埋完毕,上帐交令。宋营中又备了庆贺胜仗的酒筵,连三军都有犒赏。
到得晚来,杨魁同张钦差等便议论明日到狄小霞营里讨战。济公道:“俺想他小西大外营的八个将官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俺们明日可以出全队同他大杀一阵,将他外营的将官一律杀的杀,降的降,弄尽了然后方好一心一意专同他的法将斗法,破他的金光大寨。”张钦差道:“圣僧妙算固然不舛,但全队出外,营中粮草甚多,也要留几员战将把守才好。”济公道:“这怕什么,他那里晓得全军出外。你们如实胆小,可着尤大肩、郑伯龙看守老营也好。”张钦差、杨魁见说,便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样子。济公大怒道:“你们这些人全无道理,大凡用人的道理,疑人就不用人,用人就不疑人。尤大肩发这样的恶誓,还有个不相信吗?但有一层,你们相信俺和尚的话,俺和尚就在此耍耍,假若不让和尚做主,俺和尚便还是云游天外去了。”说着便向二人使了一个眼色,杨魁、张钦差皆均会意,忙答道:“圣僧不必动气,一应遵命是了。”济公便哈哈大笑道:“这才是的。”当下张钦差便传令帐下,各将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开队,离本营五里列阵。又将尤大肩喊上帐来,勉励道:“将军奔投宋营并无一点功劳,此番着你看守营,也是一件斤两极大的差使。营里军粮米有五千多担,切切不可大意!到了收队之后,若得安然无事,便算你的头功。”
尤大肩一听心中大喜,嘴里便怎样保守、怎样谨慎说了有无数的好话,心里却暗暗欢喜不过。退到自家营房里面,便想道:这个机会委实难得,若通一个信给狄小霞,着他假意迎战,暗中分一半兵掩旗歇鼓,由小路抄到后营,代他把粮草发空了,放上他一把无情火,还怕他不全军溃散吗?想到此处,反觉又添起一件心事,左思右想,却没法把这封信可以送得去。当下闷闷不乐,一人便在营房外面踱来踱去,走了有十多转。只见匆匆的走来一个小兵从前面经过,那形像就同在那里看见过的,似乎熟识得很。那兵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