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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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枪,突然同周信的枪一齐到了喉下,那个势子仿佛同平升三戟一般。那知这老头子真是名不虚传,他一些都不惊慌,反转将二目一开,直听“咯咋咋”的几声,每人手上只剩得半截枪杆,三支枪通同折为两断。老头子将喉咙搔了一搔,笑道:“你们这三个吃豆腐的东西,撩得人喉下怪痒的。”三人见势不妙,拨马就走。褚彪也把头一抱,拎马跟着就跑。
祝三公大笑道:“委实少年人惯会买便宜,那里就轮不着老头子回一回手吗?你们杀人的力气没得,逃走的本领倒是很快的呢。我老头子人老骨头硬,追是断追不过你们这些小伙子,也罢,且把我的伙伴儿请得来用一用罢。”说时迟,那时快,祝三公已从身边将金钢圈掏出,远远向半空中撂了几撂,只见八只金钢圈从半天中直向周家兄弟、褚彪奔来。褚彪抱住头走不几步,觉得后面并未有人追赶,便放下手来,掉头一望,果见那老头子还站在那里,呆子以为真个没事,抬头一望,见天上有八个圈子,他哪里晓得祝三公练的暗器,便呆头呆脑的大喊道:“周家朋友不要惊慌,那老狗已被我画了一道符,定住身子不得追来了。你们看看这半天上九连环的风筝,倒是很好耍的呢。”可怜褚彪话才说完,那两个圈子已从他头上落下,把褚彪扎得同一个猪子差不多,“通”的由马上栽下。周家兄弟听褚彪在后那样喊法,也便掉头望了一望,就这掉头的时候,那金钢圈也统统落下,将三人捆下马来。那马都溜了缰,东奔一匹,西奔一匹,不知那处去了。此时四人睡在地下,见祝三公并未到来,便各想各的脱身计。周仁、周义、周信都运动真功,要想把圈子绷断;褚彪便想把身子收小了褪出。那知绷也不中用,缩也不中用,霎时间来了一班庄汉,两个抬一个,抬了就走。
但见那路之上转了有几十个弯子,才到了一家大门楼。庄汉到里面,向那厅前青度石上“通”的将四人掼下。搭眼向厅上一看,只见正中坐了那位老英雄,下手生了两个壮士,揆度那种形像,定是这老头的儿子。末坐一个绝色佳人,年约十八九岁,那千娇百媚之中,却露出一种英姿飒爽的气度。上首便坐的盖世豪、钱志那两个活贼,一些庄汉都站在旁边。忽听那老汉道:“将那四个强盗带上厅来!”庄汉答应了一声,又将四人搭上厅去。祝三公问道:“你们这些狗强盗,是那一山那一寨,姓甚名谁,从实说来!”周家兄弟可怜他听江南的上话只懂得三成数,他不晓得祝三公问的什么,只听他开口就是狗长狗短的,三人也大骂道:“老狗休得放肆,要杀就杀,装腔作势什么!”就此龟骡鳖蛋那成一条声。祝三公晓得这三个少年都是硬汉,便向褚彪道:“你怎么不开口?可从实说来!”褚彪道:“小呆子说便肯说,总要求老祖宗饶命!适才他三人请老祖宗吃枪,小呆子深怕分不出个贤愚来,说笑话的口气,恨不得把支鞭夹在屁眼里,一些都不曾敢放肆。你老祖宗也要分别出一个贤愚。”祝三公骂道:“狗贼!不必繁碎,快些说来是了。”褚彪道:“我说,我说。”当下心里又想道:这个老贼他既同八把苛拿钱志是一个人,多分也是强盗窝里的都元帅,我如说出是大宋营的将官,岂不刚刚是他的对头,那还有得逃生吗?必须如此如此,方可没事。打算已定,方要开口,忽听那厅屋地下“沙啦”一声,周信突然不见。大众吆喝了一声,褚彪此时也便缩住了口,就连周仁、周义都不晓得是个什么原故。毕竟这周信可是真个逃走,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八十九回 呆子说谎巧中奸谋 美女多情暗探壮士
话说褚彪正要回祝三公的话,忽然厅屋地下“沙啦啦”的一声,周信忽然不见。再一细看,原来祝家这厅屋当先圯的时很为讲究,他罗底砖下都是空的。周信这人本来硬功已到了极顶,祝三公所以胜得他们的,却沾的是硬软兼全的光,此时周信被捆在地下,委实是万分不耐烦,再听见褚彪这样,觉得臭肉同味,一副脸被他削尽了。心里就这一恨,那睡在地下的半边身子,微微着了一些的力,那知他身下的罗底砖,恰巧一个人印,如齑粉一般,泥也撒下去了。周信也跟了泥一直滚到罗底下了。祝三公一看,晓得这人的硬功是不弱,便从下首望一望,叹了一口气。祝三公的意见,是因祝善、祝慈两人的本领不好,所以就叹了这一口怨气。祝三妹会错了意,以为父亲因他的姻缘,觉得这人的功夫可以配得,无如是个贼匪,推想他叹气的缘故多分是这个道理。心中又想道:我看这三人的品貌秀美且俊,绝不是盗贼的蹊景,或者另有别故。我无论婚姻怎样,倒要查一查呢。就此一人痴想。那庄汉已将周信从地里面拖出,可惜好好的一间厅屋,被他弄了一个窗洞。要在没肚量的,格外作气,当恨周信不过。那知祝三公究竟是有点道理的人,他不但不动气,反转心下想道:我且看这黑炭的口供如何,若虽在小山头落草,不犯大法,我便救他一救。无如褚彪这个混人,他偏偏那样想法,不敢说出宋将,几乎送了周家三位英雄的命。
闲话休提。且言祝三公既要在褚彪嘴里定周家弟兄的人品,一见周信由罗底下拖出,忙问褚彪道:“你快些从实招来,不准扯谎。”褚彪道:“小人姓褚,名彪,本是花花寨的寨主。人因我本领虽好,遇事都糊糊涂涂,便送我个绰号,叫做‘小呆子’。我们这花花寨,本在小西天属下,现今皇上着了天兵下来,要灭小西天。狄寨主因我一支鞭厉害得很,软功好得很,他也不嫌我呆,特为请得来帮他打仗的。”祝三公听说,便把眉头皱了一皱,又问道:“这三人可是同你一处?”褚彪想道:要说不同我在一处,说他是宋营的,他必定要查问营将同贼匪合力追人,这个家怎样合得起来的?那便有了破绽了,不若含糊些好。所好这些奤小伙,我们江南话他们听不清。当下便说道:“老祖宗的明见,这些北奤叫做同在一处,不是一处,不是一处,又在一处罢了。”
祝三公一听,暗道:原来都是小西天的贼匪。便向钱志道:“据这黑汉的说法,大约都是小西天的一班贼匪了。不知你们怎样同他们碰着动起手来的呢?”钱志见问,暗想道:该应运会,恰巧小呆子这样说法,将好代我圆谎。我便这样这样的回覆罢了。当下心下打算,祝老问过之后,他半息半息不回答。祝三妹暗看他目动神乱的那形像,兼之平时又晓得这八把苛拿本是一个千刁万恶的小人,心中便有些疑惑他们两人也不是一个正路货。见他心中盘算老不开口,祝三妹便在旁边发急道:“钱师兄,爹爹问你话,你那里听不见吗?”钱志一听,忙回道:“我听见的,我听见的。”当下向祝三公说道:“师父在上,徒弟生来不过本领差误一些,人品你老人家是晓得的。”说着又用手指着盖世豪道:“这个朋友姓盖,名世豪,也是玉山的一个大家。他的本领在徒弟看起来,也算是有一无二。他因小西天土匪闹事,官兵打他不过,他便动了公怨,就约徒弟去打不平。恰巧遇着了这四个恶贼,真个厉害,一直追到这里,还是不放。亏着遇着师父,这也算徒弟平时人品正大,菩萨保佑,该应五行有报了。”但是祝三公这人本领虽是厉害,心田最是忠厚,他生平又只收了钱志这一个徒弟,所以此时钱志满口的鬼话以为都是实情。祝三妹在旁边却看出许多的破绽。
独那褚彪缩在地下,听钱志这样的回话,晓得自家的话回舛了。他也不晓得怎样叫做管前照后,便嚷起来道:“老祖宗,你不要听他!他两个才是小西天的的的确确贼匪,不要被他蒙混。我们这四人都是大宋营剿灭小西天的将官。”祝三分听说,因他嚷嚷的,觉到不甚清楚,因反向钱志问道:“他说什么?”钱志道:“他说徒弟两人不是打小西天的义民,实是打小西天大宋营里的将官。我劝你老人家省点力气,同这混人有甚说头,请他早些回老家罢了。”此时视三妹把褚彪的话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疑惑不过,恰巧庄汉已来请去吃夜饭,祝三公晓得这几人本领皆是不弱,就连着金钢圈分付抬了锁到仓库里面。庄汉才进了仓房,忽见里面一个邋遢和尚坐在里面打盹。庄汉大为诧异,拖也拖不动,喊也喊不醒,周仁四人心下已经明白。庄汉将四人掼下,便去报明祝三公。及至祝三公同了儿子、女儿并钱志一同走来,并不见有个什么和尚。就此祝三公便将庄汉一顿怒骂。他真个把盖世豪当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义士,请他坐了上座,陪着吃过晚饭,着祝善将他同钱志请在书房里宿歇,又照会庄汉着他们把仓房门锁紧了。见外面已经落雪,便叹道:“雪花六出,预兆年丰。我们只要长远有碗大米饭捧着也就罢了。”说着自己也就归房安寝不提。
单言祝三妹听了褚彪前后的一番话,心中万分疑惑,就猜着褚彪是个混人。将那三个少年仔细想来,委实人品出众,绝不得堕入下流。到得晚饭桌上,就那灯火再将钱志、盖世豪细细一看,的确一个是尖嘴缩腮、鬼头鬼脑的活贼,一个是横眉凶眼、囚头囚脑的恶霸,心里早有了定见。候了大众安息过后,他拿了一支烛火,推开小窗,一蹿身到了外面。不料大风大雪,一阵风吹熄了灯火。祝三妹低低骂了一声晦气,复行进房,取了火镰煤头,收在怀里,拿了手烛,又到外面。心中想道:这时满地的雪,不能大意留下脚迹来呢。就此便提一提劲,带蹿带走的到了仓房门口。只见仓门反锁了两把铁锁,不得进里,好生作急。忽然心生一计,一纵身上了仓屋。小一小身子,由透风架屋下直穿进里,就同燕子一般轻轻落下。取出火镰敲了火,将火烛点起。向下一看,只见那黑炭头同猪子一样的环在地下呼声如雷。再朝那三人一看,一个个的都拗着头向他望。他遂到周信面前先想同他攀谈攀谈,不料周信见他到来,面皮上怪发臊的,忙将头低了向地。祝三妹也是得口实羞的,又要喊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旁边一个少年低低的问道:“请教女英雄深夜到此有何见谕?”
看官,你道这招呼祝三妹的究竟是哪一个?却就是周仁。因何周信看见祝三妹突然害羞,周仁看见祝三妹就招呼他说话呢?只因庄汉进了仓房,见那邋遢和尚,忙将四人掼下便去告知祝老。这个当子,济公便向周信叫了个喜,哈哈的笑着,说了四句道:
“万里婚姻一线牵,三更来见面。好将真实说在那人前,便成就这段姻缘。”
济公说罢,突然不见。及至祝三公亲来看过并没什么打盹的和尚,当下着了庄汉反锁了门。周仁、周义便议论济公说的这几句话,周信究竟还是一个童男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独那小呆子褚彪吆哈哈的叹了一口气道:“里外没我的事,我是死心塌地睡觉罢了。”三人晓得济公的话向来不得讹舛,因此双耳听声,果然视三妹此时到来,周信不但不好意思开口,连见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周仁、周义听了济公的话,心中已有了方寸,所以见他既来,周仁便先兜搭了祝三妹一句。祝三妹此时冉把三人细细一看,见周信那样羞惭的形像,周仁那样说话的语辞,便决定断不是一班的盗匪。
当下见周仁问他有何见谕,他便叹了一口气道:“请问你们这几位壮士,因何落在小西天那贼巢里的呢?”祝三妹这人生性聪明,他晓得这三人是北方人,不甚懂南方的话,他加倍慢慢的说,还夹几个官字眼。所以此时周仁听他的话却字字都懂,便回道:“我们都不是小西天的贼匪,我们都是剿匪营张元帅部下的将官。到你家来的那两个人,他们实系是小西天狄小霞面前的贼目。女英雄如不相信,他们身边多分还有贼营的标布,一搜就明白了。”祝三妹道:“既然这样,因何你们同营的那个黑汉又真认是小西天的贼匪呢?”周仁道:“他本是小西天的喊匪,降到宋营还不曾有多时。”祝三妹定一定神道:“怪道他又说是小西天的贼匪,又说是大宋营的将官,想来这是一个混人,他把一句话说成两段了。”接口又向周仁问道:“我看你们都是北方的英雄,如今两国分了疆界,你们因何南来的呢?”周仁见问,便将周五常的名字告知,又将周信访马如飞,遇着济公同进剿匪营的话说了一遍。祝三妹听毕,不由得柳眉倒竖,骂道:“这些奸贼,可还了得!我且将你们四位英雄放走,再将这两个奸贼结果了他们的生命,有话再说。”说着便想前来代他们解金钢圈。不知周家兄弟可曾真个放走,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九十回 周郎大义杜绝是非 钱贼诡辞离间骨肉
话说祝三妹探出周仁、周义、周信的实在,气忿不过,随即就要把三周并褚彪放走,然后就去结果那钱志、盖世豪的性命。周仁、周义一听,忙同声止住他道:“女英雄休得造次。请问黑夜之中,全无凭证,仗一时的义气,杀的杀掉,放的放走,假若遇着好说是非的,那就跳在黄河也洗不清了。某等意见,你女英雄究竟是位处女,仍宜慎重为是。”祝三妹一听便道:“盛情指教,茅塞顿开,敢不唯命是听!但这样雪大,使各位壮士席地受苦,心实不安。”说到此处,忽然周信止不住在旁边说道:“女英雄说那里话来,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虽死无憾。愚弟兄得遇女英雄,可算遇着知己了。区区冻馁,反党荣幸!女英雄幸勿挂怀。”祝三妹忽然想了一想,说道:“我走一走,马上就走。”此时祝三妹因他们战了一天,谅情没有饮食下肚,转眼之间便取了一支高山人参到来,腰间掣出佩刀,分了四段,便放在四人嘴旁,看着他们衡进嘴去。又说道:“各位英雄耐烦一点,吾去也。”只见向上一蹿,忽然不见。
此时小呆子褚彪老早醒来,他望见祝三妹这样用情,暗道:人人都有姻缘,独我小呆子前世里是和尚投的胎,这世里活守寡,真个要把人怄煞了呢。及至祝三妹把人参送到面前,旁的人还候视三妹逼了又逼,才偏过头来衔进嘴去。独这果物色,才见祝三妹将人参送到,他一骨碌翻过,恨不得将那纤纤玉手间他一闻,连忙把一截人参咶到嘴里,就同嚼黄萝卜似的,嚼了几嚼,那知嚼也嚼不动,又觉到嘴里一阵一阵的苦水,候了祝三妹走过之后,便吐了几吐,大声喊道:“周家朋友,你们晓得吃的这是一样什么东西吗?”三人故意的道:“原是认不得它。”褚彪道:“我谅你们也断然认不得。我告诉你们罢了,这就是他们乡下人去年冬天腌菜卤里浸的黄萝卜。多分这位姑娘害病,吃米饮粥的时候,筷子不曾拿得稳,骨碌碌滚到马桶夹缝里面,过了一个黄梅天,霉了一霉,到了大伏天,又将它燥干了,所以挺硬的,又苦又嚼不动。也算这位姑娘多情不过,觉得乡下人摸不着些食物做做人情,面场上难下。一定还是弯了腰来,特特意意由马桶旁边摸出来恭维我们的。”说罢,只听他吐了又吐,“阿噜阿噜”的嚷道:“苦煞了!苦煞了!”闹个不住,把周家弟兄三个笑得直滚。闲话休提。
且言祝三妹走进房去,心里有事,便和衣睡倒。祝三公向例是蒙明就起身的,钱志晓得师父的脾气,才到一亮,便将盖世豪喊起了身。此时祝三公早已到了厅上,祝善、祝慈、祝三妹也都到来。祝三妹这人,他性子爽气直惯的,今日却还带了二分藏头露尾。因周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