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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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怎样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五回 两造解和议五万两 一言咒骂罚四千金
话说九姨同金荣干那丑事,心里只当是悟真和尚。不料才靠着和尚的头,忽觉到那人并不是和尚,头上一头的头发。九姨大吃一吓,连忙问道:“你是什么人?”金荣见问,好不难过,真个又羞又怕。没奈何一骨辘滚下床来,向地下一跪,碰头道:“家人金荣该死!”九姨见得事已如此,也叫打怨不来,只得喊那么凤想走。金荣道:“奶奶慢慢,着好衣服,不要受凉。家人去寻么凤是了。”金荣就此便到了外面,找去找来,却不见么凤的影子。一直走到自家住房门口,却见么凤在那里推那房门。金荣走至进前,说道:“幺凤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幺凤此时见了金荣,就同饿虎得着食一般,转过身来,一把搂住道:“金荣哥,你在那处的?”两人皆是情急负辜,登时一同事毕,双双走回。九姨没处煞气,只得拿着么风“贱人、淫妇”的骂着,自回上房而去。金荣依旧安睡在碧梧仙馆,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金仁鼎一早起身,还是前来同悟真谈谈浮文。到了早膳过后,忽听金升进来说道:“禀老爷,外面那钱胡子过来拜会。”金仁鼎一听,心里又欢喜又烦恼。欢喜的可以讨着回信,烦恼的晓得这和尚朱笔点到人头上,必不得轻饶。随即就分付金升请见。走进客厅,二人分宾主坐下。钱老把眼睛揉一揉道:“大人,这差使委实真不好当。若有个三五件这样的差使委老拙去干,那老拙一定是没有命了。”仁鼎笑道:“老姻伯辛苦的很,在下甚不过意。请问这和尚可曾开出个什么盘面来吗?”
钱通道:“这人有趣不过。昨日送大人走后,老拙便打了一顶轿子,到了大成庙。先是那客堂和尚出来周旋一阵,忽然老济疯疯洒洒由丈室里跑了出来了,也不通什么来意,一把就把我拖到里面吃酒。他倒也还好,你吃便倒了吃,他也不敬你一杯半杯,他也不强你饮一口半口,但他吃的那狗肉,旁人可能下咽?初时我还吃了两杯酒,到了后来,委实出付眼睛望着他吃,要想谈句正文,他随即就阻住:吃过酒再谈。可怜弄得我这个老头子走又走不开,逃又逃不掉,吃又没得,谈又没得。谈到了三更向后,老拙实因泥塑木雕似的坐在那里,真不耐烦,就想撒尿逃席。那知他才说得好呢,一把将我抓住,说道:俺劝你,这个尿万万不能撒的,要任性的熬住。俺记得还是那年初进内城,被张忠夷当奸细拿住,路上撒了好几回尿。自此以后,委实不曾撒过。俺也有时要撒,牙齿一咬,奔上几里路,出他一身汗,立时就没事了。你们也学我,时常熬熬,自然就可以不撒。俺有一个比方,譬如人家出帐少,进帐多,自然就保得千年富。一个人身进气大,出气小,自然就保得百年身。请教他这些有天没日头的话,可能听是不能听?好容易到今日一早,他强盗老爷发善心,突然的朝我翻一翻眼道:俺问你,你还是为金御史来的,还是为贾知县来的?我说道:贾知县、金御史都是这件事。他呵呵的便笑了一阵,身边掏出一个柬儿,说道:你拿去同他两人说,照上面办得来,俺和尚就算修子修孙在他们身上了。但半路上你切切不可开看。老拙听他的口气,大约这件事,那说帖上总还稍有转移的意见呢。”说着便从身边将柬儿拿出,交了金仁鼎。仁鼎接来一看,但见那正面上写的是:左首一条是金丞相令郎御史老爷,右首一条是百里侯临安知县老爷同拆。再将里面一看,见上面写道是:
余有九层浮图塔,将结世上未了缘。
桥工五万竖正柱,王孀赃银罚四千。
现有寺僧在外化,不完数目莫开言。
解铃人是八旬叟,一诺千金谅足凭。
右诗细玩,如自知返悔,非惟照数结缘,须带秦壁归赵。
蔺相如之归来,馀甚望也。
金仁鼎看毕,不由的脑闷肠愁。暗道:桥工五万银子,是邱奎孝敬相爷的,被我半路截来,连相爷都忘掉了,反转他没得放我过身。老钱只一千谢仪,我不过一句顺便话,他倒也作做实了。惟王孀四千,这句话不知是一段什么公案,并且不知是银是钱。贾兄他一个苦缺,就便四千赃银,突然叫他罚出,岂不因我所累?总之俺金仁鼎认晦气,圣僧老爷的法令我是晓得的,大约缺一毫一厘不得能毅。也从今以后,我只当这一座大成庙已烧倒了,从此再勿问那庙中的事。多作些全数包足,也不过去了六万银子。他济颠和尚从此就去发财,算我金仁鼎是穷命罢了。
但金仁鼎看过柬帖,半晌不语,心里想着了这一大片的话。把个钱通站在旁边,不晓得他是否依从,心中悬悬的。又怕他还有什么不足的处所,再着他去同和尚磋商,又拷他一天半夜,那便死多活少了。但仁鼎在那看诗句,钱通搭眼见末了两句,晓得说的自家,便上前向仁鼎道:“大人,这诗句想情都明白了。但老拙想这件事大人吃亏太巨,所末了这两句话,老拙作为心领,不无欢愉小补,将就了事,免得再同这和尚枉费唇舌。在大人以为何如?”仁鼎道:“你不晓得这位圣僧的脾气,他说你八角的,大约连圆的都不济;就便如法炮制,还怕另起风波。老姻伯如不相信,静观后验是了。惟最王孀这四千,我却晓得令亲是偏断一孀妇案得来。我晓得贾兄是一寒宦,区区之银,久已化为乌有,我并想代他设法,又怕这位圣僧不甚好惹,贾见又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能个趁早回来,早为了结,免得再生枝节才好。”仁鼎说了一片,便吆喝喝的叹了一口怨气。钱通在旁,晓得贾甥在外勘荒,不过专避风头,一经平定,自然回来。当下又说道:“如果事在急迫,专候他来定议,则专一差去,那怕他不立时回来。”仁鼎道:“你能代作一函去招他么?”钱通道:“也未尝不可,唯须到衙门用印,方足为凭。”仁鼎道:“就请老亲翁去走一趟。实不相瞒,要照我的本心,情愿代他弥补这一笔款。自问不为萝卜不挑菜,兼之又是至亲,本可以不必要他回来。无如这和尚与众不同。就请你走一趟罢!”
钱通听毕,随即起身,坐了原来的轿子,到了临安县。恰巧衙门里面正然着了报马专信去喊贾知县,因淮营节度副使徐焱,自守淮以来,累获胜仗,惟金势虽弱,元势又张。听说济公剿灭小西天,已经奏凯回京,特为行了一角公文到临安县,着他恭备聘礼,迎请济公赴淮,参谋军政。设济公辞不就任,仰至国舅府禀覆,另由国舅府归奏案咨调来淮云云。临安县接到这件公事,本官既不在家,那个能代他作主?所以传了飞报,请贾知县回衙。贾知县接了信息,那敢怠慢,不到半日,连忙回到县署。大众接着了,先把淮营的公事一看,说道:“这件事莫须有。”随即又向钱通道:“那件事究竟怎样了?”钱通便将由他走后,刑部不收押犯,怎样为难,金仁鼎怎样同他商议,许他谢仪,他怎样到济公那边会着了他,怎样陪了一夜,才得了他的回柬,就此便将那柬帖上的诗句说了一遍。贾知县听说,就同雷打痴了一般,说:“得怎样的?王编这四千银子,虽系仁鼎照顾得来的,这件事连他都不晓得实数,因何这和尚他倒晓得清清楚楚?如今这笔银子,我也用去了,他圣僧谅情也未有不知。这个罚头,我怎样罚得起呢?”钱通道:“你且莫包,仁鼎他允许代你想法的。你如今赶快去会他一会,将话议妥。可将淮营的公事顺便带去,你看以为何如?”贾知县道:“这样布置,一些不解。”
贾知县便带了淮营公事,晓得这时金仁鼎一定是还在万秋国,便邀同钱通,一齐坐了轿子出城。到了万秋园,已是下午的时候,金仁鼎接着,便将前事议论了一遍。贾知县道:“兄弟的银子已经用尽,那便怎样好呢?”仁鼎道:“我此时已落在大处,里外也不能打算,你这点小事,我已经代你备了。”随即到后面检出五万四千两一卷汇票。委实这五万汇票,还是邱奎的原封,另外撞了四千。又拿了一千两票子酬谢钱通。看官,你道金仁鼎这样美匹,那里是生性慷慨吗?其实并不是的。一者他晓得济公的脾气,从来说一不二,若向他推情,反转是弄出晦气;二者这件事内中又是奸情,又是人命,又是假传圣旨。听说济公以毛起毛的,又说少掉御赐佛衣,又说少掉传宗舍利,这些无价宝,那个赔偿得起?金仁鼎虽属奸恶,究竟是个能办大事,识得数目的,只得爽爽快快把头伸长些,被这一刀,一点都不敢违拗。当下带了五万银票,交了四千把贾知县。将田契捡出,将悟真请到,又—一如~的交代了他。喊了四顶轿子,但鼎、悟真、钱通、贾知县,一齐到大成庙交纳款项,并送悟真回庙。那知四项轿子才到了庙前,早有一个香火跑出,两个香火把庙门关得铁桶似的,这时就连悟真也觉到诧异不过。只见那走出来的一个香火,到了钱通轿前呈上一个柬帖。钱通拆开一看,连忙招呼他们四人一并的回轿。毕竟这柬帖上又是所说何言,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二十六回 限窑工妙有奇法 造宝塔又动奸谋
话说金仁鼎、贾知县、钱通将罚款备齐,又将田契交了悟真,一同送悟真回庙。那知四肩轿子才到大成庙门口,突然庙门紧闭,一个香火送了一张说帖到钱通面前。钱通一看,忙叫回轿。金仁鼎同贾知县不知何故,心下忧虑不定。及至到了万秋园,纷纷下轿进里。金仁鼎也候不及入厅归座,在那进门的时候,就在钱通手内把一张说帖讨了过去,打开一望,但见上面写道是:
哈哈!仇人怕见仇人面,但着长须短发来。二事当添一事改,开明后面善安排。
一贾知县硬拷悟真,罪大恶极。非俺和尚出来料理,悟真则将含不白之冤。所罚赃银四千,已是不伤己肉,是诚从宽发落。如再金代解囊,何以为那班钻营贪酷不恤人命者警?所贾知县袖金虽尽,西庄高田、房中女饰拼当亦复得来。切切照行,毋得自误!
一金仁鼎矢口诅咒大成庙火烧_须令写四十三年保单,期内如有失慎等事,须令其照数赔偿。抑或奏明皇上,责成该御史保护。夫诅咒虽属偶然,而堂堂御史,心有不甘;斯落落孤僧,身将难隐。还与金御史商覆为盼。
一徐焱之请,说俺大成庙将有造塔事,无暇前往。金御史看完,又给贾知县道:“你看,我就虑到还有枝节。你这件事,还在情理之中,如我不过说了一句妄话,他倒又晓得了。请教这便怎样好呢?”钱通道:“不必多说。我看这位和尚仿佛金口御言,最妙怎说怎好,不必再寻出蛇足来罢。”金仁鼎想了一想道:“保护一层,万万不可。这座大成庙,单御赐物件还有许多,假如有点风吹草动,我姓金的岂不是充了家?如今只有一法,我里外五万五千银子已拿出来了。贾兄四千金,既派定自备,我这四千金也不想拿回,就作为是我妄言的罚款。在老姻伯想一想,这样办法可好呢?”钱通道:“也还使得。”金仁鼎同钱通商议已定,独有贾知县在旁边叹气,烦恼哼声不轻。反转金仁鼎功道:“老姻兄不要烦闷,我想一笔财该应派聚,再也散不掉;该应要散,再也聚不住。我想老相爷生病,着我料理了三天公事,偏偏邱奎把那报效的五万银子送来。我想起了黑心,全数吞没,要算是巧不过,欢喜不过了,可料到这笔银子还是代大成庙修宝塔的。你拿我想一想,也就可以不必烦恼了。”贾知县道:“我并非为舍不得这点家当烦、只因那笔田一声要变价,并非易事。惟最女奶奶面前的什物,反转第一难取。”金仁鼎道:“这也无可如何,并非我不情愿帮忙,无如这和尚皆偏要看中了你的本身,你叫怎么好呢?”贾知县听完。便吆喝喝的叹了一口怨气,又跌了两脚,回了衙门。因变卖物件,不是立时办得来的,只得权且借用了四千库银,打成银票交了钱通,这才把语真送回了庙了却铁珊的一段案情。
济公这时有了五万四千银子,便在庙后择了一片空地,喊了几处瓦木工的大头目,打了图样,造了九层的一座宝塔。那宝塔下面开了一条隧道,可以通江。到了元朝大兵南下,攻破临安,杨淑妃抱端宗并帝昺躲在塔中三日,因妃弟杨亮节由隧道出江,航海至温州,会合陈宜中、张世杰奉帝即位,后人因名该塔为潜龙塔。直到明朝成化间,靳监与法工真人通连海寇,借各处大庙为武库,凶僧为羽翼,这大成庙遂为江海都总通运和尚的贼巢。后该庙及塔同归于烬。此是后话,顺便补充,免得列位看《济公传》的,今日走到西湖上访大成庙之旧址,问潜龙塔之遗迹,杳渺虚无,全无实迹,便疑当日做书的捕风捉影,望空作笔,而疑济公圣僧之实事为虚构也。闲话休题。
且说大成庙这一座潜龙塔,高至九层,那里四万多银子就建得成功的吗?可怜这一位圣僧,也就煞费苦心。那悟真虽系高明纯正,却一点经纪没有。下手济公先想了一个主意,出了一个招帖,集了无数的窑工。就借湖西营空地,起了三座大窑,自家烧那砖瓦。独有木石两项,觉到很不容易,只得再候机缘。但那些烧窑的工人却有一件奇处,每工派做若干砖瓦,都是议定了的。向例工人做事,都不得说什么样便做到什么样,不论什么工人,这是通行的大病。不料工人到他这里做工,这些病是一些不得的。那里是拣选均是纯正人品或者人人都有善心,因庙中的功德,个个都情愿尽力吗?不是这样说法。只因这些工人,一天派做多少的,他没有数目,明分自己想偷的懒,要想歇手,那知才起了身,就想没处跑,没处去耍,那手上闲得难过一般,还是不知不觉那手到了泥里同模子上去了。必须要奔到那个数目,自己才肯歇手。初时还不觉察,到了一月之后,悟真派了一个和尚前来查工,可巧这一月议定派出烧成砖瓦若干的,果然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再将逐日工帐一查,譬如甲派多少砖坯,乙派多少瓦坯的,却也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大众奇怪不过。内中有两个手头快的,心中偏有不服,次日上工,故意的抢手尽上半日把正分的数目做了,故意又加工再做,以为我偏要把数目弄参差了,叫他有多有少,没得一当。那知这个做了三日,忽害了一天病;那个做了五日,忽生了两天灾。到了月终大数一计,还是一片不多,一块不少。就此流水的造那砖瓦,圣僧粗粗一算,大约尽九月数目,可以敷用。为最木石两项,却还没处去办。
到了中秋佳节,这日庙中因犒赏工人,越分热闹不过。济公吃得酒醉醺醺的,拖了一条草席,睡在月台上面,看个凉月。忽然心里动了一动,忙把灵光一按,不觉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济公忽把悟真叫来分付道:“你代我叫二十名瓦工,限半个月在后园内开一口土井,只要见水为止。四面须用砖头滚坚固了,井上须要打十五丈高的木架,架上设一钩竿,要能上能下。不可迟缓。”分付已毕,便寻着那片芭蕉叶子,扭头刮颈的向外走了。悟真那敢怠慢,连忙喊了工人淘那口井,果然如期淘成。究竟有钱易做事,连上面的木架通身做得齐齐备备。
悟真一日无事,走到庙外去看湖景。忽见那庙门旁边贴了一张簇新的黄报,上写道:“本庙择于十月初一日宝塔开工。”旁边又写道:“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