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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曹禺全集(卷六)-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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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微笑。你默默立在他的身旁,满脸的泪水,说不出一句话。

但是,我知道对你,这还不是最使你痛心的。我记得有一天夜里,那位
熟悉东京的热心朋友带我们去看东京的夜景,无意中我们走到那些列满了热
闹的酒店和灯光昏暗的咖啡店的小街上。多少喝醉了的都市青年!多少奇形
怪状的、倚在门前或者徘徊在街道上的男女!他们的脸上既没有欢乐,也没
有苦痛,仿佛一种漠不关心的木然的情感把他们的心灵麻痹了。立在一盏路
灯下面,是三四成群的无所事事的青年,围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谈笑。那姑娘
也和他们一样,看上去都不过是十几岁的青年,但是他们的举止神色都流露
出一种玩世不恭的嘲弄的样子,仿佛他们的神经糊上了一层很厚很硬的壳,
除了眼前的吃、喝、女人以外,对一切不感觉兴趣。他们斜靠着酒店的墙边,
叼着纸烟,冷冷地望着我们。那天并没有下雨,但在那昏暗的墙角里,我看
见这些孩子们似乎都穿着黄色窄袖的雨衣,翻起袖口,没有雨衣的,就穿着
花色古怪的短衫。但他们都像过去的上海阿飞一样,穿着裤管窄得惊人的西
服裤。他们给我的印象是一群刚从好莱坞电影中跳出来的纽约街头的流氓。
你告诉我这群孩子有些是高中的学生,有的是很好的家庭的子弟,但逐渐他
们就变成了偷盗抢劫的罪犯。他们共同的有一种哲学:一切为了满足自己的
欲望。在这些人当中,没有过去的道德观念,也没有新的行为的标准。在这


些孩子们的脑子里,只有女人、斗殴、酗酒、偷盗,满足一切感官的刺激。
他们崇拜享受,崇拜能获得享受的暴力。你告诉我,这些青年就叫做“太阳
族”,仅仅在战后才出现的。

沿着那一条一条灯红酒绿、喧闹非凡的小街上,我们到处看见这一类的
青年。你记得和我们同行的那个正直的日本老人么?他一面惊讶地望着,一
面叹着气说:“我到过从前的上海的,那是各国帝国主义者都蹂躏过的地方。
今天你们的上海干净了,自由了。但是美国却把他们那些垃圾都倾倒在东京
了。”

你没有做声,但我在你的眼里,看见了说不出的悲痛和愤恨。当夜我们
回到旅舍,泡了一壶中国带来的清茶,几乎谈到天亮。

是的,我们了解你,从心里了解你的痛苦和悲哀。你说,“我需要温暖,
但是在我四周,只有冷漠和绝望。”当时我们确实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你。
因为从你个人所感到的那些毫无理由的压迫和痛苦,就足够使一个年纪轻的
姑娘感到沮丧,更不要说今天你亲眼看到的社会上的一些问题。负着沉重的
苦难的美子姑娘哪!我们是多么想伸出双手来安慰你。

你说,你想到中国来。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我相信不久,你可以踏
上这个你向往很久的国土。你可以看到这里的青年是如何学习、劳动,正如
你说的,他们生活在温暖和自由里。但是亲爱的姑娘,你的美丽的国家里也
有无数正直、刚强、富有理想的人。我们都相信,他们的力量再加上日本全
国人民的力量,就会把温暖和自由带到日本的国土上。你的朋友说得对,“要
用自己的双手和坚强的心来为日本创造独立的民主的幸福生活,冷漠和绝望
的心情是不允许有的。”你告诉过我,你身旁有许多这样的青年,你们互相
鼓励着,督促着,走着一条艰难的但是正义的大路。当我想起你身边这一大
群朝气勃勃的青年的时候,你在我的脑子里,便不是漫天大雪里一个蹈蹭独
行的日本小姑娘的身影,而是迎着阳光,或者迎着风暴,在数不尽的雄壮的
日本青年人中,昂头前进的形象了。

美帝国主义在日本国土上扔下来的原子弹给你们造成无法形容的惨痛的
灾难,我们仅在日本三个星期,便亲眼看了不少。但是他们给日本送来的毁
灭性最大的炮弹,却是在日本一些人中流行的美国式的自私自利、冷酷无情
的思想和哲学。这种看不见的杀人的武器已经逐渐在日本社会中进行着破
坏。我在东京和那些热闹的城市里,看见无数的设着“赌博机器”的赌博场
——那种只有在美军侵入以后才出现的叫做“扒清科”的东西。一群一群昏
昏沉沉的男女老少,在“扒清科”场里,无昼无夜、专心致志地站在一架一
架的机器前面赌博。这些现象和那些描写中学生如何在讲堂上侮辱女教员一
类的美国电影,真是使任何一个清醒的人痛心的事情。然而最使人痛心的,
还是这些美国影响下的青年——“太阳族”的孩子们。美国给日本青年所带
来的灾害,将比他们扔下一百颗原子弹还要可怕。

难道人们能够允许这样的现象长期地存在下去吗?你所看见的不平的现
象当然比我要多,然而,正因为你十分知道日本的今天的灾难和苦痛,我就
更相信你必会更坚强地参加到你一直努力着的和平运动中去。在那多次群众
性的和平运动的大会里,我看见你像一只小鹿似的高兴地跑来跑去,在群众
当中,你的眼神闪出奇异的动人的光采。你仿佛完全吸取了和平的人民所给
你的力量,你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小姑娘,你干练,你热情,你善于处理事务,
有时,竟像一个年轻的组织家。难道这不是你吗?亲爱的小姑娘,我们都有


过这一类苦痛的经历,常常在艰难的环境当中,反而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战
斗的目标。当我们认清了自己是为什么活着,为什么战斗的,便突然地增加
了无限量的勇气。

我是非常喜欢你的那些可敬的朋友们,他们为和平运动奋不顾身的精
神,正是日本人民的优秀品质的表现。你能和他们经常在一起,和一群可以
引以自豪的朋友们紧紧地生活在一起,这是任何人都要羡慕你的。

我想,不久我们会在北京或东京再见着面,因为我们都相信东京和北京
很快地会有飞机往来,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会正常化。道理是很简单的,因
为你要求这样,我要求这样,大家都要求这样。

亲爱的小姑娘,我忽然想起来我或者不应该叫你小姑娘,因为你在许多
人面前已是一个大人了。但在我们的心里,你永远是一个小姑娘,因为不只
是你的年纪和我们的孩子们仿佛,在感情上你也就像我们自己的女儿一样。

阳光耀眼地照着庭中的白雪,窗外孩子们已经堆好了一个胖胖的雪人
了。她们欢笑着跑进来要我为她们点起一支烟卷,放在雪人的嘴里:“那么
雪人就呵热气了。”

看见这些脸色红扑扑的女孩子们,我更想起你来了。亲爱的姑娘,春天
的时候,到中国来吧!我和我的孩子们将到飞机场上来欢迎你。祝你
快乐
一九五六年十二月五日于北京
(原载《迎春集》,北京出版社1958 年9 月版)


原子弹下的日本妇女

去年,为了开世界禁止原子弹氢弹大会,在百度高热的夏天里,我从新
德里飞到东京。在灯火辉煌的东京才知道东京的大会已经开过了。搭上火车,
赶到长崎。到长崎的时候,正是夜间十时半。夜晚的空气燥热而窒闷,无论
走到哪里,我仿佛总是置身在火炉旁边。

但是在临山靠海的长崎的市中心的公园里,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少安安静
静地坐在草地上,开着和平大会。他们是为祈祷在原子弹下牺牲的亡人们的
灵魂安息而来的。人们的面色是那样悲哀而严肃,在那不十分明亮的灯光下,
我看见满脸皱纹的日本老妇人偎着膝下仅存的孙女,默默地擦着眼泪。

十二年前——在一九四五年八月九日那一个惨痛的上午,美国飞机扔下
来的原子弹的一声爆炸,立时把所有长崎市民的幸福、快乐、欢笑、美丽,
一切人认为最宝贵的东西,变成了苦海和地狱。

沿着长崎的街道,几乎没有一扇门里没有在原子弹下牺牲和损害的至亲
和朋友。安慰亡灵的夜里,每家门口都有慰灵的凄惨的灯火,那是因为家里
发生过在原子弹下招致的不幸的事情。

死了的毕竟是死了,但是他们留下来的家属却是过着凄惨、悲痛、缺少
衣食的生活。原子弹下的孤儿们有的读完了小学,就急急忙忙为了赡养不能
动转的母亲,跑到附近美国军事基地做日以继夜的小工。有的竟得了一种无
法医治的原子弹放射能所引起的重病,躺在床上,奄奄待毙。我在医院里看
见过一个小孤女,她的父母就死在八月九日的爆炸里。她却在十一年后,忽
然得了藏在她身内的原子弹放射能的遗留症。身边的亲人都死光了,一个人
在医院里,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小朋友天天来看她。她拿着我们给她的花,她
的少女的脸就像花一般的美丽,然而她将萎落,比花还要早,因为医生暗暗
地说,她的生命在原子弹放射能的侵蚀下,已经不能超过两个星期了。

这样不幸的事情太多了。我在长崎看见一个精明、正直、热情、年轻的
外科大夫。他个子不高,原来的面貌想必是很好看的,但是我见他的时候,
他的面形和身体,因为原子弹的杀伤,已经经过二十次以上的复杂的手术。
我说不出我看见他的脸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我就是愤怒。我恨不得一手
挡住那一天扔下来的美国原子弹,向那扔原子弹的禽兽掷回去。人是不能这
样残酷地对待人的!

别人告诉我,他的遭遇要比他身体上所受的残害还要痛苦,还要悲惨。
他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他从衷心发出热情的笑声来欢迎我们,他领我们接
近各种受了原子弹残害的病人,他讲述别人的痛苦,别人的病情。他像一个
真正的日本人来迎接我们,但是更应该说像一个真正的日本人来迎接生活。
而在他的后面,却有着说不尽的沉痛的事情。

被炸了以后,所有的亲友都不理他,抛弃了他,把他看成像得了麻风病
一样。他饥饿,找不到事情,有钱的人把他当作灾祸。仅仅靠着几个爱和平
的穷朋友的帮助,他上了大学,当了医生。他以后认识了一个也患有原子病
症的少女,和她相爱了,然而当他在医院里接待我们的前一天,她——这个
也是受尽了多次手术的折磨和人生的痛苦的少女,服了剧烈的毒药,自杀了。

我在报纸上看见这个少女的遗容,那是多么温厚可喜的善良的面孔,什
么事情使她竟然撤手离开她的母亲和她同病相怜的男朋友呢?可怜的原子弹
下的日本妇女哟!本来在日本社会里妇女找职业就是困难的,如今穷困和不


可抗拒的原子能放射的病魔使她衰弱得几乎连盘子都拿不起来。而大多数日
本的妇女生下来便要终身穷困,担负过重的体力劳动,才能挣得一份粗劣的
咸菜和米饭生活。

爱情不能使她当作柴米来使用。爱情,即便是这样一个可爱的男人的爱
情,也不能使她完全忘却实际社会中的艰苦、冷酷的生活。一个得了原子弹
病的日本妇女是没有多少机会来从事养息和恢复体力的,在她短短的少女的
一生里,她的原子弹的病症治好了又坏,时好时发,根本不可能医治。她看
见和她同病的男女结了婚以后,生下的婴儿往往是活不长的。她能给他什么
呢?只有沉重的负担和不幸。

谁想象得出她死前是怎样的心情?这个善良的少女离弃了人世,一定是
抱着伤心和绝望死去的。这样一对青年爱人,当着他们的生命正像富士山的
火山口一样地喷着热情的火焰的时候,却因为十一年前美国的原子弹爆炸,
放射在他们身上所遗留下来的灾害,把青春和幸福的前途侵蚀干净了。一个
人死去了,对美帝国主义所安排给她的命运降服了。她的死亡惹起了我们的
眼泪,但是更使我们难过的是使她致死的绝望悲痛的心情。

然而这样残暴的敌人所安排的命运,人们真像羔羊一般顺从地接受下去
吗?不!一万个不!正如同那个坚强的受原子弹爆炸的日本外科大夫对我说
的:“日本人民将起来迎接世界上所有和平的力量!日本人的生活不能长期
这样下去。我们是有力量能够把残酷的代表原子弹势力的人们赶出去的。”

在他讲话的时候,在我身旁的日本妇女的目光里闪露着滢滢的泪水,那
是欢喜和信心的眼泪。我在那可爱的、充满了热情的外科大夫的身上看见的
不是一个死了自己相爱的、悲苦无告的情人,而是一个挺起胸膛,心里充满
了日本亿万人民惊天动地的正义的呼声的一个斗士。但是在他的眼里,我又
仿佛看见那个少女的微笑的发光的面容。如果她死而有知,她会完全懂得一
个真正的日本人是应该这样勇敢地、有韧性地对待一个凶恶的敌人的。

我离开长崎的时候,那个外科大夫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在人声噪杂、欢
送的朋友们挤在火车窗前的当口,他忽然对我沉重地说:“她不能来送你们,
这是无法挽回的事情。但是你们来了,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们都来了,日本
人民的命运必然会从不幸扭转到幸福的道路上去的!”

一九五七年六月

(原载《迎春集》,北京出版社1958 年9 月版)


和平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

六十四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的《和平宣言》中有这样一段话:“今
天我们共产党人说,现在战争可以防止,和平可以维护住。我们是满怀信心
地这样说的,因为现在世界上的情况改变了,力量的对比改变了。”

这段话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的确,我们已经走到一个新的伟大的历史
转折点:战争贩子们与和平阵营的力量的对比,这些年来已经有了根本性的
改变。

一九四九年四月间,我曾随以郭沫若同志为首的中国代表团到捷克参加
第一次世界和平大会。那时候,我们个个虽然强烈地感到全世界拥护和平的
人民的力量和愿望,但是,和平的规模、气势还远没有今天这样雄厚壮大。
历史的惨痛教训和帝国主义的好战本质使世界上有些人的心里还不是十分踏
实的。许多国家刚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争的血迹还未洗净,美帝国主
义又开始用军事基地、军备竞赛、原子弹讹诈来策动新的战争。假如说,那
时我们呼吁和平,母亲们的眼睛里还噙着眼泪,多少人的心情还带着大战后
痛定思痛的沉重;那么,今天我们号召全世界的人民保卫和平,是毫无恐惧
地对战争贩子们紧握着拳头的。敌人如胆敢发动战争,我们便用铁一般的拳
头打垮它。

和平,这绝不是抽象的。它后面站着以伟大的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的和
平阵营和全世界千千万万的善良人民。人类要和平,但绝不是向帝国主义者
哀求,而是用强大无比的、不可战胜的和平力量来保卫它。

我们对和平事业是怀着强烈的信心的,因为,即在第二次大战后,我们
又不止一次地经过帝国主义者策动的战争的考验。帝国主义者一次又一次地
向爱和平、自由和独立的人民发动战争,但每次失败的都是好战的帝国主义
者而不是强大的和平力量。

一九五六年,我随中国代表团到日本参加世界反原子弹氢弹大会,大家
都亲眼看见日本人民和世界各国人民代表们的炽热情绪,那真是如江翻海
涌,是好战分子们用任何力量压制不住的。一切被压迫的人民都要求解放。
今天,东风已经压倒西风,和平、正义的这一面已经拥有占全世界绝对优势
的人口和科学的、物质的力量。只要我们大家时时刻刻地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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