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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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要冷静面对,不能自乱阵脚,要三思而后行,避免“祸不单行”。
第三、自己现在是下判快走之人,遇到有钱有势想管帐之人,应该主动示弱服软,就算不主动向干部辞职也应在适当的时间流露给对方“我马上就要走,我一走当然就是你管帐嘛”的信息。
综上所述,经过深思熟虑后我对自己提出以下要求:
每天在临睡前,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多思;要谦和有涵养;要慎言稳重”,并回想这一天自己有没有做背离这三项原则的事。并且告诫自己在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都首先要温习这三项原则。
这个好习惯陪伴我多年,从尚马街到西太堡,从晋渡山到荫莱煤矿,每天的温习使我受益颇多,不仅在为人处事方面被从人所称道,还使自己能以正确的态度面对挫折,面对人生。
此事在刻意的漠视中似乎很快被淡忘了。后来我和胡英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赛场上选手实力的较量并不应该引起个人之间的仇视。胡很开朗,健谈,每天谝着港味普通话给我们讲奇闻趣事。胡称自己身上的梦特妖T恤鳄鱼皮鞋值好几千块钱。我死活想不通T恤上绣朵小花就身价倍增,他的皮鞋粗糙、毫不起眼、面上全是小疙瘩,哪能值两千块嘛!我让胡英教我他的本地话,他说“吃饭”是“呷米”,“抽烟”是“呷昆”。我要他教我骂人的话,他教了我一句:“*****,丢海丢桑桑”,整句话的意思好象是妓女在同嫖客发脾气:“你嫖的时候只想插得深一点,完事了出钱的时候却这么小气。”(前面一句我忘了)这句话曾被我灵活运用过:前年单位组织去旅游时,深圳的女导游和我开玩笑,说用本地方言骂我我也不会懂,我说我也会你们的方言啦,我就好喜欢和你丢海丢桑桑的啦。于是女导游面红耳赤落荒而逃。
至于此事的导火索吴良艮,我后来没搭理他。倒是九号的头铺张庆明为替我出气,在日常生活中很是克服刁难他,直到他死。
三 十 五 伤 离 别
老刘取保候审了。
以贪污受贿罪被捕、住了近四年号子、与检察院明争暗了近四年后,老刘终于出去了。虽然名义上是取保候审,虽然出去后按要求还得经常去派出所汇报思想,但那都很不重要了,那些规定只是吓唬胆小者的。毕竟老刘已经踏上了自由的土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回到了家中,回到了亲人的身边。他身在号子里尚能遥控指挥着外面的关系网把自己弄出去,人回到社会上后摆平此事更是绰绰有余。于是,老刘,六十多岁的老刘,终于可以摆脱牢狱之苦,终于可以在家中安度晚年了。
归心似箭的老刘与我们一一道别后匆匆离去。虽然他有很多毛病,嘴碎,爱唠叨,爱搬弄是非,爱倚老卖老,爱抠字眼认死理,基本上与每个跑号的都闹过不愉快(包括与我,我后来靠着德智这颗大树曾忘恩负义肆无忌惮地向老刘表达过一些不满。也许老刘以长辈般的慈祥包容了我的幼稚,也许老刘不愿意与我这个也算半个老乡的毛孩子较真,也许老刘也曾在干部面前点过我的炮只是没点住而已),但他与我们朝夕相处那么久,突然就离开我们,出狱了,我们都很怀念他。
祝他生活愉快。
老刘走后,我们在伤感的同时,也默默地考虑着各自的未来。但是,不管多伤感,尽管再考虑,日子还是要过的,号还是要跑的,而且,又快过年了。
年底腊月根,我的活总是很多很杂很忙。总是有特别多的犯人亲属来到看守所探望亲人,送进亲人在明信片上索要的物品,往亲人的帐上打些钱等等,毕竟要过年了嘛。我和德智仍旧忙碌地截留下我们所中意的东西(补充一下,这种截留行为,号子里称之为“瓦”(谐音)。“瓦”的本意是笊篱捞面,捞干剩汤。把跑号的这种截下精华放过糟粕的做法称为“瓦”,很恰当形象。我也被“瓦”过,现在也毫不留情地“瓦”别人,这很正常,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我们先在办公室暗着“瓦”掉一部分,之后还得明着进号子里拿一部分。其实也不是我们想向号子里要,是他们一定要送给我俩的,说过年了这穿的用的里里外外都换新的吧。于是这个号送日用品,那个号送内衣裤,下个号送秋衣秋裤,再下个号送些吃的等等。我俩只好笑纳了。他们的目的,也就是想在卖货时能多卖给本号几条烟。于是,我们得去财务室疏通。
巩胖依然很胖,脸上还是扑了很多粉,白得虚伪,唇上口红的颜色太刺太艳,象吃了死人肉般难看。小徐还是小鸟依人的模样,只是目光很少与我对视,话语间少了娇嗔,多了些公事公办的官腔,但在四监进烟的数量上,小徐还是很满足我的要求,基本上我说要多少她就会给多少。“谢谢你小徐,”我在心里默默对她讲,“我可能卖不了几次货了,见不上你几次了。我判了十年,过了春节,就会离开你,离开上马街,以劳改犯的身份正式踏上漫漫路途。小徐,你真好,谢谢你,我忘不了你的。”
李卫也下判了,六年(好象是)。他的主犯是死缓,定了二十多万的价值,讨了大便宜了。可人家这么讨便宜,还要上诉,嫌判得重了,操!李卫也在等裁定,每天仍嘻嘻哈哈的玩世不恭,还抽三唑仑片,抽了以后还是疯疯颠颠的。他姐夫早给他铺好了劳改路--到气压机厂(市第三监狱)服刑。这是一个半工厂式的劳改队,犯人同男女工人在一起,干着车钳铆焊等同样的活,活不重,减刑指标多,只是穿囚服,住监舍而已。能在这儿服刑是每个犯人最大的奢望。能去那儿的,都是些厅长处长局长们的子弟亲戚。但李卫的姐夫林二伟,那是何等的人物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已经进了1996年的2月了,眼看着快过年了。好象是腊月二十左右,德智也突然取保候审了。
德智,这位四十多岁的汉子,原某百货公司经理,因贪污罪被捕三年多后,终于也获得了自由。这消息来得太突然,连他自己事先都不知道。家里只托人告诉他:快有结果了,案子跑的不错。他还以为怎么也要过了年吧,没想到会在年根底把自己放出去。德智欣喜若狂,象个孩子似的雀跃欢呼。然后,他象老刘一样,所有个人物品全都不要了,和我们一一拥抱道别后,潇洒地匆匆走出尚马街的大黑铁门,消失在我的视野中,融入了正常人所生活的社会。
离别总是伤感的。我是一个外表粗糙内心细腻的人,老刘的离去也曾让我感叹了好一会,但德智的离开就让我很有些魂不守舍。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们同在五号时嬉笑怒骂的快乐时光,想起了春雨中我们一起顶在南墙上挨个被老田的警棍狂抽的场景,想起了他总是偷偷拿出上初中的女儿的照片来看时慈爱的目光,想起了我刚调入六号后他对我的照顾,想起了他炒菜、我帮厨、做好饭后总先让我在厨房里偷偷吃一碗,想起了我们一起快乐地跑号、快乐地大肆“瓦”。我从他言传身教中学到了不少东西,正是在他的影响熏陶下,我才懂得了应该如何正确看待身边的人、分析身边的事。德智走了,出狱了,自由了,虽然我很想念他,但我仍希望他能早日东山再起,再铸辉煌。唉!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缘与他再相见。
再次想念我的良师、长辈、好朋友德智,祝他全家幸福,身体健康!
*参加演讲比赛所获的奖励让我对郝导感激涕零--在大队坐班犯这个位子上,挣分获奖减刑太容易了,喝水不忘掘井人。创部活动的开展给我们犯人带来了实惠--VCD等硬件。六大队的创部活动(监舍内务卫生规范化标准化)也给我带来了实惠--又一次获奖,并随之报减了一次刑期。24队的生产事故提醒我要时刻牢记这里是劳改队,我只是一个犯人。
*抓了个现行--就算小成被下了瓜,这种事也谈不上丑陋或罪恶,更与色情无关。下瓜,就象劳改队里大油扇了某板油一个耳光一样稀松平常。
*初次交锋,初露锋芒,一拿一个准--原来打着干部旗号办事,确实方便。不过还好我只是打着郝导旗号加强监管,收收几个大油的疆绳而已。
*犯人毕竟是犯人,他们会对改造环境的改善而感激涕零么?会因为挨的打少了而感受到温暖而痛下决心脱胎换骨弃旧图新么?不会--我坚信人与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但我也坚信在劳改队里有的人只有在暴力之下才会奴从。我参与的歌咏比赛、自考,描述了贩贩贩
*防患于未然地调整策略--成功地挑起了主任与学习委员之间的矛盾,于是我的地位暂时无忧矣。
*二臭也有烦恼事--整个改造环境的缓慢却从未停止过的变化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贯作为顽固的反改造典型的二臭。而有付的烦恼则说明监管机关欲全部达到23中队的境界的难度之大。
*感情是什么?感情是个屁,放了就放了,除了嗵的一声和一股臭味,什么也留不下--亲情电话。反倒是近似于萍水相逢的杨梅对我持久的关心让我冰冷的心中还留着一小团温暖的火光。
*从此,24中队犯人又以新主任宗法为车头,轰隆隆地开始了新一年的改造--中队任命的新主任宗法,无背景无经济实力,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住满二十年的老乡的出狱似乎在昭示着旧的混大油的方法已经悄然并彻底地淡出。
*规模浩大的帮教会与创部活动的深入开展互相呼应--不过,小盂县、老武、老茂的故事似乎表明轰轰烈烈的创部活动并未使我们犯人有什么触及思想的认识。
*我要确保自己的地位,要牢牢抓住现有的一切,直至出狱的那一刻,必须提前分析自己可能受到来自哪方面的威胁,提前预防之,提前铲除之,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贩贩贩暴风骤雨就算过去了,我重整河山。
*我觉得自己就象水面上的一滴油,即使把我撕得粉碎,在水中翻天覆地地搅,但我仍会飘上水面,将碎片积聚在一起,还原为真正的我--我长大了,思想成形了。淡看铁龙沟隧道的竣工、国庆队列比赛、验收通过创部成功等大事件。
*就算我是一滴油,目前也还是飘在水面上--我仍得每天面对虽然熟悉但不喜欢的改造生活,面对中队犯人领导层的人事更迭,还好有六天的探亲假,让我在时隔六年后短暂地重回故土,重新回到亲人的身边。
*老乡的死,近距离地触摸死亡。
*临出狱不忘交好班:纵观六大队六百多犯人,估计近几年内不会再出现超级大拿了--这六年半,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是另一种生存方式:“这是在劳改队的最后一夜了。在结局的时候想想开始,想想从1992年12月14日夜开始的六年半牢狱生活,我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面对过于巨大的荣誉的不知所措,有些终于圆满走完最后一段路的如释重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未来的忐忑和惴惴,有些自己终于在牢狱里长大成熟的成就感,也有些即将重获自由与亲人团聚的喜悦和憧憬。唯一没有的,是后悔。我不后悔一步迈个囹圄,不后悔被判十年,不后悔在号子里挨的每一次打,不后悔被从晋普山转到荫矿,不后悔在854副巷把帮的日子。这六年半,我觉得算不上什么屈辱的六年半,它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是一种生存方式。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我也想做老大,当然我做老大的目的只是不甘屈居人下,想在适应环境的基础上活得好一些而已,不是想出人头地,叱咤风云……”
三 十 六 四监又有能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天
德智走了。走得匆忙。他留下的物品当然由我支配。我把他的被褥衣物等送给号子里一些外地籍的困难户。半导体这些则由我使用。睹物思人,我好几天一直萎靡不振,没有精神。
德智走时,也没来得及叮嘱我以后跑号怎么办。第一他太着急出去,第二以后我们以前和以后都只是陌路,只能由我在尚马街自生自灭了。不过,我还需要叮嘱吗?我已经不小了,跑号经验也掌握了不少了,况且也已是个快走之人,再支撑几个月应该没有问题吧。
不过,其实我底虚。我只是表面上四监的大拿,而真正的背后的主宰是德智。他离开后,干部们的紧要任务就是在跑号的中间再选出一人接班,负责打理干部和跑号的每日饮食等。以前已经有了德智和我一外一内相辅相成的成功模式可以借鉴,所以我首先被排除在外(就算干部们愿意用我,我还不愿意干呢!我哪有钱伺候你们啊!)。胡英也不行,因为干部们更倾向于扶持本土人士。李卫有钱有后台,但也不行,他是残废,做饭等方面有诸多不便,而且已经下判,就快要离开了,其实更主要的是他们认为李华卫不是这块料,嘻嘻哈哈不稳重,不能当大事。最后,他们选择了王小和。
王小和,故意杀人罪,本市人,劳教过劳改过,社会经验丰富。此次入狱前在社会上挂靠着陆岩集团(本市驻军下属的企业)开着个洗煤厂。因主犯在逃,家里就一直找关系拖着这件案子。王小和在尚马街已经有几年了,跑号也已大半年了(什么时候调到六号的我忘了)。
王小和身材瘦小,嗓音尖细,小鼻小眼大招风耳,但他手巧得很,炒菜做饭拿得起放得下(会做饭也是老田们考虑的一项重要指标)。他做的饭味道也不错,虽然都是家常饭,但和德智相比却另有一番风味。他做好饭后也是先让我在厨房吃饱,他也曾象德智一样对我表示:“这点饭算个逑!只要咱们跑号的配合着点,随便到哪搞不上你这点饭钱!”(看来跑号的都知道我没有掏份子钱却在白吃饭,只是没人公开反对而已呀!)我在吃饭方面需要他的帮助,而他也需要我的帮助。德智还在时就很看不惯王小和(不知是否已经感觉到来自他的挑战和威胁),所以小刘、老孙二人也相应地很是反感他,鲁、陈、阎三人谁也不惹,而只有老田力挺他。现在德智走了,虽然老田让他做饭管钱,但如果说话很有份量的刘、孙在背后掣肘,他还是干不成。而这二位干部对我很不错,特别是小刘,旗帜鲜明地维护我的利益。所以,王小和很希望我能在维持巩固他的地位方面有所作为,而我的不反对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王小和其实算得上多才多艺的能人了,不仅会做饭炒菜,还会编葫芦绣花,不仅会给阎孙田鲁陈等年长的干部们理发,还会给老田染发(从外面买进来小袋装的染发剂),还会修理家用电器(仅限于一些简单的故障)。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几年劳教劳改生涯。王小和说,他们那一批分到荫莱煤矿的后生有好几十号,为数绝对不算少,从西太堡去荫莱的路上大家就商量好了,到了那儿如果水土硬大伙就一起服股。到了入监队后,几十号人先集中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一个穿戴整齐的大值星员命令他们把被褥堆放在一头,人全部站在另一头,然后踱着正步操着荫莱味儿的普通话:“听说省的水土硬,今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