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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监狱-我的大学-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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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玩玩,这也不算太出格的要求嘛。这儿监区外面的工地面积太大,铁丝电网拉不过来,最外边有一排排供干部们监督、休息、临时办公的平房,瞅个没人的时候从外面叫个米(别穿花衣服,简单掩一下头发即可),钻进小平房里和早已等候在里面的大拿打几炮,对于干部来说,也不是太出格的事。西太堡离桥东街不远,省城的桥东街、常治的兵站路,还有其他城市靠近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的地方,总有些类似的米店。不过这样量米风险太大。我在劳改队的后期,好多监狱都很人道主义地开通了亲情电话、设立了亲情监舍,一级从宽的红牌犯人达到什么什么要求的,就可以在里面同老婆过夜,出来时总是全身发软腿打颤。这样透名正言顺,哪个大拿不是红牌啊!况且,想换个新鲜也很方便啊,叫个米过来把关系填成配偶就可进去配了,谁会管逑你真假!对了,这样透也是有时间限制的,人嘛!旱了就想放一管,所以大拿们身边都有俊俏的瓜蛋子(我没有),就象现在社会上老板身边带小蜜一样,大拿们到其他中队办事、或逢年过节到哪里走动时总带着,不仅在于随时可以给他打一针人霉素,更重要的是这是身份的象征啊!这是后话。
    我每天还是折书,这儿没有休息天,午饭晚饭照样蹭吃李卫的小锅饭。虽然我和他有了这么一次不愉快,但我相信他会想通、能理解,所以我压根就没再想这事,心无芥蒂地还是经常猛晃他的大油脑袋,揪着他左臂半截空荡荡的袖管没心没肺地开玩笑。虽然我一穷二白却也时不时地对大傻摆些尊长及大油的架子。我们三个过得很开心。人啊,就这逑样!出了什么事闹了些矛盾后如果想忘记它,自己心里就不能太鬼祟。我很多疑但心胸坦荡,有自知之明地安分守已却也不被大拿们的权势所吓倒,这个度不好把握,也不好说清楚。
    来看望李卫和大傻的人很多。大傻这边是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以及无比多的姑、姨、舅等亲戚,都涌来看看这平日宠在手心里的宝贝现在是不是瘦了、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大傻呵呵笑着说:“我老子刚骂我让我长点记性,我爷爷就让他滚出去,说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这几年一点也不能让我受委屈。”我俩大肆吃着大傻带回来的蛋糕、水果(操!好多水果我还没见过!),李卫不以为然地说:“你这小子,就是让你爷爷们宠坏的,等你下次进来时,那些老头们死了,我看谁管你!”大傻扑过去卡着李卫的脖子:“你吃了我的还不说好!给我吐出来!”我们哄堂大笑。

  
李卫这边主要是许多大队、中队的大拿们(能混成大拿并非一朝一夕,他姐夫林二伟的鼎鼎大名任何一个混混都应该如雷贯耳)慕名而来。李卫对别人这种做法(借花献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很是不满,但人家们都是带着瓜旦拎着礼物,热情又谦虚地上门拜访,怎么也不能给个黑脸吧。每批人送走后李卫总是一边给我俩扔吃的,一边自言自语:“看,看你妈的个板鸡了看!”李卫总是自称是省城五龙口烟市的混混,且独立自强根本不依靠他姐夫。劳改队流行一句话:“看漏听漏不要诋漏。”这也算是对他人的尊重吧,所以每当他这样说时,我和大傻总是乐呵呵笑着挤眉弄眼。
    在号子里一千多天,虽然每天也是简单的重复,但可能是由于年纪还小心里不装事,总感觉日子过得很快:早上起床后再坐着眯瞪一会,太阳光透过铁窗落在西墙角上,哦,吃早饭了;再过一会眼看着太阳光慢慢就移下来到了通铺的墙后根,哦,吃午饭了;午休起来后看着太阳光在东墙上慢慢爬上去然后消失,哦,吃晚饭了。每一天单调却不太枯燥,丝毫没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却实在是有点度年如日的味道。而现在就不一样了,虽然我也清楚自己无论考虑什么也是徒劳,只需安心地折纸等待好运或厄运的降临,但总是忍不住要去胡思乱想,因为我才二十一,不是六十一、七十一,做不到心如止水。这一天天地折纸,好难捱啊!我什么时候下队呢?我会被分到哪儿呢?每天晚上我在坑上都得乱想好大一会,然后在老鼠们的浅吟轻唱中沉沉睡去。
    好象在第三、四天的头上,通知我们这批新犯人到对面的入监队积委会办公室,有个教育科的服刑犯逐个询问我们的学历、有何特长。问到我时我赶紧吹嘘自己是在读大学生,特长是写作和画画等。这样自夸其实我很脸红,但是没办法,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按惯例,每个集训队总是想把有点特长的犯人留下,以后也总是会重用的,无论文化还是音体美(体,特指打篮球)或是机电维修、车钳铆焊等等。所以稍有脑子的犯人在问到“能不能干了什么活”时总满口答应“能!”,先应承下来再边鼓捣边研究,反正大不了还是去受,能少受一算一天。而而那些胆敢谦虚地礼让三先的人,活该被扔进劳动改造的大熔炉中脱胎换骨、重塑自我去吧!因此,我也抛开矜持丢了谦逊,大言不惭地说:“我的特长就是写作和画画!”我不敢说自己懂音乐,自己实在连口琴都吹不了很响,万一人家搞个乐器过来,我就犯了“耍大不要耍脱”的大忌了;写作嘛,应该能写出一篇流利的文字的;画画嘛,虽然我也不会,但只要能把我留在西太堡教育科,我就能学会!
    在这儿,虽然身边乱糟糟到处是光头灰棉囚服的犯人,但我仍感觉是在个孤岛上,有点无助。西太堡不愧是省内最大的劳改集训队,这几天入监队已经有下队的犯人,有转走的犯人,也新收监不少,真他妈的象个牲口市场,人声嘈杂间我心中的担忧与日俱增。
    正当我在西太堡坐立不安地等待时,父亲等亲友也在外面为了满足我的愿望而煞费苦心(以下这些是出狱后爸爸告诉我的):请有关领导们吃饭一桌饭就是三千多。饭后又有人提出唱歌,忧心如焚的父亲却也无奈,只得陪着笑脸请这帮人去歌厅,又是一千左右。曲终人散后,各位嘉宾心满意足,父亲暗想转我回晋渡山的事应该差不多了吧。已是午夜,有人陆续告辞回家,没想到某领导又说现在回家为时尚早,不如打一会麻将,父亲只略懂麻将的原理却丝毫不通技巧,很快输了一千多。为了我,父亲咬咬牙认了(当时虽不至于倾家荡产,却已是四处借钱)。父亲以身体过度疲劳为由告辞后,此领导麻意正浓,一定拉住我一个堂兄陪他玩几圈。堂兄饮酒有量说话爽快为人圆滑,下午在酒席上就令该领导感到颇投缘。堂兄略加谦让后欣然入座,不一会赢回九百多(次日还给父亲)。愿赌服输,领导玩得尽兴后与堂兄热情告别,称很快就有批文下来,静候佳音吧。次日去劳改局打听,答复为:近期灵汾三监(这儿的入监队也是省内那一大片的犯人集训点)将有一批有期徒刑转到晋渡山,白露不日将被专程押回灵汾三监,随整批犯人一起发至晋渡山。
  
   四        辗    转
  
    李卫和大傻已经基本定下来相跟着去气压机了。他俩一个不以为然一个兴奋异常,时刻准备开拨。他们要是先于我离开西太堡,所有吃的会全给我留下,还有一部分烟(我不抽,但大油身上哪能不装烟呀,见面相互敬烟这是礼貌),嘿嘿嘿够我吃好几天的了。对了,我当时身上还带着四百块钱的现金,脚下的布鞋鞋底的夹层中各压着一张,身上穿了个不起眼的线衫坎肩,左右肩膀处的缝边处,拆开个小口,也各塞进一张折成长条的钱。这都是在尚马街早就准备好的,也是我的全部积蓄(靠投机取巧瞒天过海卖烟之所得)。到了西太堡后我问李卫用不用把钱取出来买吃的,他说他的钱多得花不完,我的留着以后自己办个什么事方便。可是,我的出路在何方?我很茫然。
    还有一个担忧之处我深藏在心底,从未向别人提起:原告方关系网庞大,此次判我十年赔五千块,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我能想到希望父亲找关系把我转回晋渡山,可对方会不会也在找关系想把我调至他们当地劳改队服刑?应该存在这个可能。
    我住了三年多号子,见过的坏人坏事不少,应该是见招拆招无所畏惧了吧,其实不然,这个深埋心底的恐惧时刻伴随在我左右,而且还不能和别人讲,如果讲了别人自然会想:看来你小子心中有鬼!还鸡巴说什么防卫过当,纯粹就是故意杀人嘛,你怕对方把你调到人家那边报复你!
    不是这样的。无论当时还是如今,我对致死人命没有丝毫的愧疚。我确实是认罪服法--劳改队的犯人如果不服判老是申诉、不认罪服法,是不可以减刑的。但表面上的认罪服法不等于我在心里就承认自己有责任。我此时的恐惧是因为自己一旦被转到那边无异羊入虎穴。我下定决心宁为瓦全也不为玉碎,宁愿加刑转往监狱也不在那儿做无谓的抗争然后轰轰烈烈地死去。想加刑去监狱对于我很简单:只要不在第一次服水土时被打死,留我一口气在,我就会在半夜里将其他人的眼珠全抠出来(不能把人搞死,那会被枪毙的)。
    就在这翻来覆去的煎熬中,我在西太堡已经呆了半个月了。
    1996年4月6日上午,我在工房象往常一样折书时,大傻象风一样刮了进来:“白哥!叫你走咧!”
    我心中一惊一喜一热一慌,扔了竹板就往外跑,就听小卫在前面叫着:“白露!卷铺盖!”
    我三下王除二把被褥一卷,外面用大床单一包,很快收拾停当,李卫往里面塞了几包红塔山和三五,还有一些吃的,然后拍了拍我的肩:“去吧。”
    带我出监的干部就在院门外等着,我无暇多说些什么,用力抱了抱李卫和大傻:“我先走一步了。”转身离去。
    与李卫这一别,至今没再相见。后来听人说,他在气压机确实耍得不赖,每天带着犯人出外工(应该是那个中队的主任级别),除此之外,更体现在他已经不抽三唑仑片了,而改为抽海洛因了。这东西很贵,一般人抽不起。他能,因为他以药养药。听说他在出外工的路上会从别人那儿买一些,回到监舍后再分成小包,卖给其他出不了外工的犯人。这是真是假我没能亲自问他,不过气压机里关的犯人都是关系户,票子厚得还怕咧,在社会上吸毒的后生也多的是。
    我抱着铺盖卷,报数跨出西太堡的大铁门。外面停着辆警车,车边站着两个干警。我钻进警车里用铁栏杆隔开的后半部分,一人过来叫我把铺盖卷就放在脚边,给我戴上手铐。
   可是,乘客居然只有我一人!这是去哪里呢?
    “呜-哇-呜-哇-”的警笛声中,警车启程了。我扭头看看窗外,西太堡已是渐行渐远。野花野草愈来愈多,满树吐绿,春意盎然啊!
    这是我第三次转监了吧,每次羁押场所的变换都让我心惊肉跳、对前途惶恐不安,这次也不例外,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将被转往何处,而前面的两个干警也没人同我搭话,几年的号子经验告诉我,到了陌生的环境时不能轻易张口,无论说话还是询问,都不能,只能靠观察、靠分析、靠思考。
    警车刚驶离西太堡就把警笛关了。这样也好,我听着心烦。过了好大一会,到了个大牌楼处,上书“大东关”。干警之一说:“哟!杀得不慢么!这么快就到了奇县了?那咱们不到中午就到浑阳县了吧!”另一位答:“那可不!上了大运路更快!”
奇县?浑阳?这些都是我耳熟能详的地名,但它们在省城北还是南呀?晋渡山在南,原告所在地的煤都监狱在北,我这是被转往哪里?我实在忍不住了,怯怯地问了句:“干事?这是把我往哪转呀?”
    “往哪转?”他们二人对视之后哈哈大笑,“你说这是往哪转!”
  
我莫名其妙,这不是废话嘛!我知道还用问你们吗?不过仔细分析一下,他们既然感觉我的提问很可笑,说明他们认为我应该知道是去哪里、这是明知故问,那么如果我知道,那我应该知道什么呢?要是往煤都劳改队转,这是我打死也不愿意去的;要说往晋渡山转嘛,我倒是和父亲说过,如果此次确实是回这儿,那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父亲会事先告诉我的,这就和他们的大笑和废话一样的回答吻合了。
    难道,我真的就要回晋渡山了吗?我在忐忑中暗喜。
    临近中午,警车驶入浑阳市区。
    警车七拐八拐后停在一幢小楼前,应该也是司法系统的办公楼,因为有零星有穿警服的人出来,从楼后车棚里推出自行车,出了大门后一撩腿骑着走了。他们的警服半旧,自行车也很老式,无论男女基本没什么发型,脚上大都是象黄胶鞋那种的白色单球鞋。总体感觉有些潦倒。浑阳县盛产浑酒,早有“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的大名。我还以为当地会在浑酒厂这个龙头的带动下经济会很发达,但刚才印入眼帘的到处灰旧斑驳的街景和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大失所望,别说路上的行人衣着很是简朴,就算这些警察与省城那些干事们身上的蒙物娇皮尔卡丹宾度王相比,简直就是寒酸得很。马路上摩托车、汽车不多,偶尔过去一辆机动车还是车窗抖擞的旧吉普。
    干事之一进楼里办事了,一小会出来后,车继续往里走,浑阳二监的大铁门豁然出现在眼前!我心中一惊,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
    可能刚才把手续办好了,我们没下车,电动大门缓缓开启,警车直接进去,停在监区大道上。“咣当!”一声,大门缓缓闭紧了。我又一次与社会脱离,来到这种早已熟悉的封闭安静的环境里。
    没想到他们竟然没让我下车!自顾有说有笑地下车锁门,临走时扔下一句:“就坐车上吧,一会给你送点吃的来。”于是,我便孤零零地坐在浑阳二监监区里的这辆警车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监区内绿化得很好。围墙好高啊!刷得雪白,上面有岗楼,不断有大兵在逡巡。远处时不时走过一列收工的犯人,头戴尖顶多瓣且一瓣灰一瓣白的瓜皮帽,身穿灰色囚服。我分不清哪个是大油,一样的身形疲惫神情麻木,看不到腰杆笔直昂首阔步的犯人。唉!看来这死缓、无期,真的是很可怕的大徒刑呀!只能算是保住了一命,苟活于世呀!
    押车的之一回来给我送饭了:两个馒头,一小碟咸菜,“吃点这儿的饭吧。”面粉不好,馒头发黑,咬起来黏黏的,不好吃,好在我对吃饭不讲究,填饱肚子就行。看来这儿的犯人每天的伙食就这样了。没有水,我就着咸菜很快把馒头吃完了,也不敢喝水,喝了就要上厕所,不方便,忍着吧。
    又过了好大一会,一群干事有说有笑走了过来。押车的二位上车后,与其他人热情挥手告别。大铁门缓缓 打开,我们又出发了。哦!看来浑阳二监和西太堡一样,都是我劳改生涯中的小小驿站。
    车子出浑阳,经浑西过红铜县。右边是山,左手是河,山挺拔,水清秀,远处是大片的农田,好一派田园风光啊!近黄昏,警车驶入市区。从窗外林立的广告牌可以看出,此地是灵汾市。操!把我搞灵汾来干嘛!
  
    关于灵汾我知之甚少:上大学时有两个灵汾籍同学,她们说自己家乡是瓜果城,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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