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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监狱-我的大学-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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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来干嘛!
  
    关于灵汾我知之甚少:上大学时有两个灵汾籍同学,她们说自己家乡是瓜果城,有的街道两旁全是苹果树,有的是桃树,果香扑鼻美不胜收;在号子里听乞军说灵汾由于离西安近,军工枪很多,省城的混混们打架还在用砍刀时,灵汾的混混们已经用五连发枪战了。此外还听说灵汾三监是做汽车发动机的。其他不详。
    警车驶过繁华的街道,穿过一座好象是鼓楼的门洞。一路上熙熙攘攘,热闹得很。我摘不懂为什么拉我到灵汾三监(中午休息时在汾阳二监,晚上自然得去三监了,不会让我住宾馆嘛)。难道父亲托人是要把我转回到灵汾服刑?不过就算不回晋渡山,留这儿也行,要是能实现我的小理想:当个犯人老师,那就更好不过的啦。

警车停下了,前面就是高墙电网,但身后就是喧嚣的红尘。我真不清楚为什么要把监狱修在闹市,这么大一块地方,修个市场或住宅楼什么的多好,真可惜。
    两人这次没让我在车上呆了:“拿上铺盖,下来。”
    我抱着铺盖卷报数进了头道门、二道门,跟着他们往里走。监区大道宽阔干净,路边居然有一块标准大小的篮球场!看着这久违的球架球网,我心头涌起莫名的好感。
    我们拐进一道小门,里面是一个院子和一幢二层监舍楼房。院子、楼道到处是犯人的光头。他俩进去办手续了,一会出来个戴白色囚帽大油模样的犯人,用下巴冲我点了一下:“你!来!”
    我沉着地跟着他走进一楼拐角处的一间号子,里面居然是象学校宿舍一样的铁架上下铺的床!而不是大通铺了!他随便指了一个上铺:“睡那儿!”然后离去了。
    我把铺盖卷放上去,并不急着打开。屋外人声嘈杂,但这个号子却没人在。四张床八个铺,除我以外只有两个铺位上面放着被褥。我有些发懵:这是个什么号?这儿有没有水土?怎么也没人检查我?大油们瓦不瓦东西?我干不干活?我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坐,就那样笔直地站在床边等着看会有什么事发生。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已经是我性格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但是,居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绷紧的神经有点松懈了。
    突然,进来一个年轻后生。他穿囚服,戴囚帽,却头发较长且乱。他是什么来头?他说些什么话我该怎样应付?我冷静地注视着他向我走过来,大脑在高速运转。
    他咧开嘴向我微微一笑。老天!他居然在向我微笑?!这是几年来每换一个陌生的环境后唯一向我微笑的犯人!
    “听说转来个人,我回来看看,是你吧?从哪回来的?”
    “我从省城西太堡过来。”
    “哎呀已经开过饭了,你饿不饿?饿了我给你找点吃的去。”
    “没事,我有带的吃的。”后生的关心好象没什么恶意,也减轻了我的戒备。我打开床上的铺盖卷,拿出吃的和一包三五,拆开敬给他一支。
    “哟!还是三五!”后生很欣喜,但他并没表示出欲强行要走我其他烟的意思,相反,热情地拎来暖瓶:“有杯么?我给你倒点水。以后想喝水随便倒,这是我的,那边是松哥的,随便倒。”
    我把牙膏牙刷放到毛巾上,用刷牙杯倒了水,就着李卫塞的蛋糕,慢慢吃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呀?”
    “这个号出监号,整个院子是入监队。”后生抽着我的烟,自认为很有义务为我答疑解惑,便滔滔不绝说起来。他很健谈,或者说嘴碎,我感觉他不象其他经过多年改造后的犯人那样沉稳寡言。
    这幢监舍楼属于狱政科直辖集训大队的出、入监队。出监的犯人频率太慢,所以只设了个出监号。这儿都是大徒刑,犯人们住得太久了,距出狱之日还有半年就转到这儿,接触些刚入监的新犯,了解一下外界,放松一下心情,适应一下环境,顺便留点头发。他是小徒刑,十一年,本地人,家里托关系把他留在这儿。他减了三年,再过两个月就出狱了。那位松哥,无期,实住了十三年,再过一个月回家。
    天!实住十三年!人会不会住傻了!我要是判十年实住十年,会是怎样!
    后生找出个饭盆和饭勺递给我:“这儿每天三顿饭,饭车来了你自己出去打就行了。他们让你住在出监号而不是楼上的入监队,说明你是个关系户。平时没事了你就在院里遛达遛达,其他的你别管。”
    我应承着。他出去串门了。我吃喝完毕,舒服地坐在一个小凳上,心中有着从未有过的放松:即来之,则安之,今天吃饱管逑他明天饿不饿!
    厕所在院子拐角。我上厕所出来看到楼上楼下到处是零星走动的犯人,好没有纪律性呀!那,我也趁乱上二楼转转吧。唉!三年没走过楼梯了,腿脚还真有点不习惯上楼这个动作呢。我按捺不住喜悦,在楼梯上来回上下了十几次,操!上楼的感觉真好!二楼的监舍里也是上下铺铁床,每个号子里有一张床单独摆开,其他的并排挤在一起,和通铺也差不多。但铁床和土坑有着本质的区别,是明显的进步。一路上三五成群的新犯们好奇地看我,他们的囚服全都是中山装款式的。我这一身臃肿的棉囚服格外醒目。他们在议论,在猜测。但我是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想法的。
    
折腾这一小会,我就感到很累了,妈的这三年多号子真把我身体住垮了。我回到出监号,坐下来回忆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试图分析出点什么,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片茫然,没有丝毫头绪。在我的双脚踏上晋渡山之前,我绝对不会排除任何坏的可能性的。
    这时门外传来大嗓门的说话声,推门而入的这个犯人个矮脸黑,可能就是松哥吧?哧地吓我一大跳的是他身后居然跟进来个大兵!二人吵吵嚷嚷,好象是松哥答应给大兵做个什么东西,大兵怕他变卦不给了,就跟着进来拿。松哥从床底拖出个箱子,翻出什么东西递给他,大兵满意地笑了。二人又相跟着笑骂着出去了。我惊讶地睁大了小三角眼,扒到门缝上一看,俩人正准备出院门。院子里犯人来来往往,居然视若无睹!操!大兵和某个犯人惯熟这无所谓,但其他犯人这样见怪不怪就说明一些事情了。这儿的犯人,一住都是十几年,当兵的两三年就换一批,犯人才是监狱的老主人呀!你是兵,他是囚,但大家都是人。人家都迎来送往好几茬了,你个当兵的摆兵架子没用,还不如就这样日久生情,互相帮忙呢。
    我等着河西后生和松哥回来后,又敬了烟,大致聊了几句,这才上床睡觉。这一天身心都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门外的嘈杂声惊醒。顾不上穿衣服,我跳下床从门缝中看去,原来是新犯人们在整队准备跑步。那么我用不用出去参加出操呢?可也没人来叫我呀。操!老子就假装不知道,等有人来叫时再说。我爬上床钻进被窝,在整齐的跑步声中的沉闷的号子声中窃喜,并且又小睡了一个回笼觉。妈的睡懒觉的感觉真好!
    新犯人人们跑完步后,跑上跑下地在院子里的一排水管处洗漱。我懒懒地起床叠被。河西后生和松哥仍在蒙头大睡,他们夜生活丰富,老犯人嘛。
    过了一会,两个戴白帽、囚服外罩了件白大褂的生活科犯人推了饭车进来,院子里又是一阵喧闹。新犯人们挨挨挤挤排成很不整齐的队伍,有说有笑,还不时有插队的。由此我断定临汾水土不硬而且对入监新犯管理松懈。我也拿了饭盆跟在最后面。操!早饭居然是馒头、米汤、炒土豆片!妈的这么丰盛呀!真不愧是自封建社会起就称得上的经济发达地区。灵汾云城一带土地肥沃,自古以来就人烟稠密社会进步,出了无数达官贵族也留下了无数藏着金银珠宝的古墓,这就造就了可能是本省最早的现代化的、武装化的、半政治化的、极经济化的黑社会头目候百万、郭千万等人。这是后话。
    扯远了。别人一般都是两个饭盆,一个放馍和菜一个盛汤,我就只能选择前者了。好在我并不是很注重形式的,不管几汤几菜,差不多吃饱就行了,更注重的是吃饭时的心态:是心甘情愿地吃糠咽菜还是屈辱卑微地吃红烧肉。
    上午下午,新犯们都在二楼静悄悄的,我猜有人在组织他们学习什么。我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坐在出监号里,强迫自己心如止水,不去想以后会发生什么。
    中午,有个老乡来看我了(可惜我还是不会说家乡话)。他叫乔卫,89年入狱,死缓。他们一伙人在社会上混时我刚上高中,偶尔听到大人们议论说早该枪毙了,好象某人自己有个小相好,自己玩了后无私地让几个同伙玩,某处修路挖出古墓,他们玩过后,把小妮子脱光绑在棺材板上,几人围着在她身上打扑克,输了拨她的小毛毛,还有其他事,总之是无恶不做。他这一案枪毙了两个,死缓两个。他身材不高但结实匀称,虽已经过几年的磨砺,说话慢条斯理,但脸上仍有股杀气(出狱后我看尼古拉期凯奇演的《空中监狱》时,隐隐感觉乔有点象其中一人)。他在教育科文艺队服刑(他在社会上就喜欢且略通音乐舞蹈,和吉他),听说来了个老乡就赶过来看望。我热情地敬烟让座。他大概也认为我不是个不屑一顾的板油,与我聊了好大一会。

  五     踏 上 晋 渡 山
  
    1996年4月9日,一个我永远不会忘却的日子。
    我无法知道什么时候是五点,但我很早就醒来了,蹑手蹑脚穿衣下床,把铺盖卷收拾好,坐在下铺静静地等待。
    四月的凌晨还是很凉,我虽穿着棉囚服也仍感到丝丝寒意。但我根本不冷!心在狂跳,脑海在翻腾,思绪左冲右突。我想现在我应该有资格在心底兴奋了、雀跃了、呐喊了、渴望了、肆无忌惮地发泄了、随心所欲地撒娇了。好久没有落泪了,似乎忘了怎样哭泣了。
    外面终于传来一群人努力静悄悄下楼的声音。我抱着铺盖卷出来,合上出监号的门,在服刑犯的指挥下融入人群。我们在院子里列队,三行。我是第三行末尾多出来的那一个。
    “报数!”
    “一!二!……三十一!”我响亮地报数,骄傲地挺胸抬头,注视着天边乍现的第一缕曙光。
    我们列队行进,报数出院门,又报数出了二道门。门外停着一辆大巴,灵汾三监专用大巴,里面也用铁栏杆区分开干部和犯人的位置。
    我们排成一列报数上车,我依然响亮地报“三十一!”心中的喜悦呀,就小鸟在扑腾腾飞!
    “咣当!”车内的小铁门锁上了。大巴缓缓驶出头道门,进入市区,在黎明时分宽阔无人的马路上飞驰。灵汾三监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又一次告别了这个劳改生涯中的小小驿站,踏上前途未知的旅程。不过这一次,我比较确信前方等待我的将是吉多凶少,而且可能性很大,大到百分之五十一。
    天色逐渐亮了些。
    不管到了任何陌生的环境,首先观察身边的人和环境,这是经验积累而成的潜意识。我默默坐在车角,小眼来回一扫,就把目前的局势分析了个差不多。
    除司机外,前面还坐着两个押车的干警。铁门后面属于我们犯人的区域里,最前面的那个,应该是个大油。他戴着服刑犯才有的那种囚帽,囚服干净整洁,衣领处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衣,布鞋的白边也洗得雪白,露出一小截同样雪白的袜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脸色有些灰白,不是生病后的苍白,而是象陕凯邓理科这种长期在井下工作光照不足的灰白。所以我认为他最少是二劳改。其他犯人不敢轻易和他搭讪,偶尔说些什么也得首先尊敬谦卑地称:“黄哥……”。这三十个犯人,总的来说都很年轻,朝气蓬勃地左顾右盼窃窃私语。我在心里啧啧称赞:多美好的青春年华呀!多健壮的劳力呀!
    从他们相互间小声交谈中我得知:晋渡山学名为省第一劳改支队(后更名为晋渡监狱),主要吸收来自常治大兴庄农场(
全省东南地区的集训点)和灵汾三监转来的犯人,在押约三千左右。没听他们说有没有水土,只是晋渡市所辖几个县的犯人在里面耍得最大,之中的佼佼者是晋渡市区的混混及我的老家--炀城县籍犯人。狱政科、教育科、生活科这几个强权部门被这两伙人控制,并且在暗中从未停止过较量。这儿是个很能体现弱肉强食的地方,省内其他地区籍的犯人就差远了,而省南地区(包括灵汾和云城)籍犯人由于人多势众,抢不了坑上工种就抢井下工种,在井下各中队、生产小组中占有一定优势。虽然井下中队的坐班犯(统称:指井下中队所有不下井干活的主任、各委员、大门坐班、楼道坐班等犯人)的职位还是由晋渡、炀城籍犯人控制,但各生产小组的三大员、技术骨干还是由省南犯人控制着的。其他籍的犯人嘛,对不起了,请在最苦最累的中队干最苦最累的话以脱胎换骨重塑自我吧。就算想在最危险的地方——工作面学些打眼放炮的技术,那也休想!晋渡炀城两片的犯人不屑于学,不是省南的不配学!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这些信息就象新鲜丰富的营养哗啦哗啦从耳朵涌进脑中,在潜意识里为我熟悉适应即将面临的改造环境做些必要的心理准备。我对这种表面上相安无事各改造各的、暗地里相互较劲为能多减刑而绞尽脑汁的劳改队很不陌生,可以说太熟悉了并且感觉自己很有可能会很快适应并在其中游刃自如的。在号子里,特别是在尚马街跑号期间,在德智的言传身教下及与老头们的暗斗心机的锻炼中,我已逐渐认识到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与天斗与地斗不如与人斗且与人斗是其乐无穷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生活是充满激流漩涡布满暗礁的,人的本性都是恶的,与人相处必须时刻提防着的,尔虞我诈是司空见惯的,勾心斗角是必不可少的,有些时候你不搞板他们他们就会搞板你的。

  
大巴跑得很快,下襄浑经屈沃走义城,估计九点多就进了亲水县了。亲水已属于晋渡市。我知道,很快就要进了我的故乡——炀城县境内了!
    同行的三十人犯人,毕竟大多是年青人呀!别看他们在社会上也混了最少两三年、也经常打个架或做点坏事什么的,但到底还思想比较简单,没有充分意识到此行的目的地——晋渡山煤矿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虽然在听到某个三十多岁的二劳改讲那儿的犯人穿的窑衣的裤子下摆基本上全碎成裙子时他们也惊呼一声,但看到乡村公路旁偶尔出现的一家“洗车加水住宿”的小饭店门口的一个女人叉着腿躺在摇椅上揽客且露出裙下风光时还是纷纷挤眉弄眼吃吃偷笑。但是黄哥可能知道以后的路会有多难走,他在前面一言不发,闭目养神。我也在最后的角落里一言不发,沉静(脸黑,可能别人看来就是面沉如铁)又深情地注视着窗外。
    不一会,大巴驶入炀城县境内。我贪婪地看着窗外的一草一木和绿油油的麦田,虽与别处并无不同,但这是我家乡的庄稼啊!
    车轮滚滚,大巴从县城城区南侧穿过。我因兴奋而紧张,因激动而全身发汗手脚冰凉!县城已大变了样,却还有一些往日的模样,这就是生我养我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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