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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监狱-我的大学-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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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6年6月,为迎接“七。一”,庆祝党的第75年生日,监狱要举行一年一度的队列比赛。于是,各中队利用工余课后的时间,纷纷在大队操场和监区大院上练开了。比赛科目同部队一样,齐步跑步正步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等。队列训练在每个劳改队里都非常重视。犯人之所以入狱基本上还是因为法律观念淡薄纪律散漫所致,通过队列训练增强组织纪律性,在促进其遵纪守法改过自新方面有着效果还算不错的辅助作用(也许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劳改队一般都是军事化管理:除队列训练和严格落实行为规范外,被子都要整成豆腐块的,被子都是家里给送的,谁的太厚就拆开抽掉些棉花再絮好(劳改队里有的是做得了针线活的人,我也能絮了被子),谁敢说自己的被子棉花太虚不好捏出棱角也好办,浇盆水再压几块砖头棱角就出来了,脸盆、牙杯、毛巾等必须统一(监内小卖部有卖),牙刷牙膏在杯内必须朝着一个方向……等,讲究的是于无声处听惊雷,从细微处促改造。
    扯远了。我们十七中队人少,除了看严管犯的和看门的坐班犯,可以上场参赛的只有七个人。这让郭队长很是为难,因为队列比赛人数多了才有效果。别的中队七横七纵喊着口号整齐划一啪啪啪踢着正步从主席台前经过接受检阅这才有点气势,而我们队这七个人,妈的喊声口号都太单薄,所以只好创新了。在郭队长和我们七嘴八舌群策群力出点子找办法之后,我们除了在普通的科目上严抠动作的标准化之外,又拉架了“蹲下站起”、“坐下站起”、“脱帽戴帽”等科目。我们也知道这些都是部队的士兵们才有的训练动作,我们这些犯人也这样训练是不是有点亵渎?因为我们脱帽戴帽时手里托着的是囚帽,不是大盖帽。但是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么多了,只要我们踢着正步经过主席台前别敬礼就说明我们没忘本了。十七中队的优势就是有的是时间训练,我们每天躲在刚出了院门的过道那儿刻苦练兵。这可苦了五十多岁的小牛了。为了中队的集体荣誉他拼了老命地参加训练而且挥汗如雨,生怕正式比赛时他蹲下或坐下后站起不来。在大操场正式比赛时,其他中队都是在主席台前先列队报数,然后齐步走过走回,再跑步过去回来,最后正步踢过去,立定,跑步出场。我们中队七个人排成一列入场后还引起观众一阵哄笑,但我们齐步跑步后,拐弯面向主席台蹲下起立坐下起立脱帽戴帽,然后正步踢过跑步退场,整齐划一的动作也博得了不少掌声。最后,我们队获得了全监第二名的好成绩。
96年7月(8月?),亚特兰大奥运会开幕,监狱号召全体服刑人员尽量多地观看中国队的比赛(在不影响出工的前提下)。于是,又是一次大张旗鼓的主题墙报主题板报的汇展。从字面上看,三千犯人都在如火如荼地以奥运健儿顽强拼博的精神激励自己更好地投身于改造,加速弃旧图新改恶从善的心路。监内小报的头版是各中队“看奥运促改造”的专版新闻,二版是各中队在此次活动中的采取的其他先进事迹的专栏,三版是在此次活动中涌现出的先进个人典型事例的通讯报道,四版副刊又是从雪片般的投稿中摘选出的感想、决心、倡议、痛斥旧我呼唤新我的追求……等等,很虚伪,但是,这就是改造,这就是党所需要的欣欣向荣的蓬勃向上的一派大好的改造形势。我很快适应了并积极向监内小报投稿,其中一篇被采纳,中队当月多奖了我1。5分的稿分。此是地,十七中队当然响应监狱号召,全天候地组织我们观看奥运会的转播。中队的干部和犯人们对乒乓球比赛情有独钟,每有比赛无认中国外国都不畏酷热光着膀子扇着芭蕉扇挤在电视房里看,一边还情绪高涨地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时的国外名将。我对篮球感兴趣,在这届奥运会上看到中国队里突然冒出个年纪很小的大个子王治至,他当时身体很单薄,但真没想到黄种人也能长这么高。
    96年7月底8月初,暴雨突降且持续了三、四天。晋渡山处于山区一个小盆地的最低洼处,监区内的水也顺地势在最低处聚集。十七中队小院、旁边的生活科下属监内小卖部以及其他地势较低的中队,积水越来越深,在此紧急情况下,监狱发动全体服刑人员投入抗洪抢险的活动中,发出了“在抗洪抢险中加速……磨练……加快……”等老一套的号召词。各中队全部不出工了(井下水太大,很危险),在统一组织下分赴各处各险区排洪抗涝。我们中队几人也责无旁贷地投入其中。二道门里不远,监狱专门搞了台大功率的抽水机,主要是抽小卖部院子里的水,抽上山再排到其他的沟里去。雨下得真大呀!自八三年那场导致洪水冲塌家乡大桥的暴雨之后我再没见过如此大的雨。不象是在下雨,就象从天上往下倒水,脸盆伸出去几秒,拿回来就是小半盆水,操!还考虑个逑呀!小院里的水已经涨起来了!我们用盆端,小牛用打饭的桶挑,把院子里的水挑到抽水机那儿,多亏我们离得近。雨太大了,我刚开始还担心眼镜片会不会被水雾蒙得看不清路,但这完全是多虑,因为镜片象泡在清水中一样干净明亮呢。雨太大了,抽水机的工作好象是徒劳的,我们的工作也好象是徒劳的,七八个人肩挑手端,哪能快得过雨流如注!可是,徒劳虽是客观事实,但站着不动任由水涨或抗洪不力排水不快,就说明主观上没有去积极地改恶从善弃旧从新。不管心里怎样诅咒骂娘,但我们的面色都是在为不能以一当十地抗洪而假装焦急、嘴上都在说着互相鼓励为争取最后的胜利而努力的空话套话而在齐膝深的积水中跋涉。突然我发现水中有小蛆在游动!我很快想到这场洪水最先淹没的不是哪个中队,而应该是最低处的各茅厕的化粪池,包括我们中队的。眼看着小蛆们随着水波一漾一漾,谁也无可奈何。小牛还得继续用为我们打饭的桶去挑水,我们也只能用平时洗脸洗脚包饺子时和面盛馅的脸盆来舀水。唉!改变不了环境就去适应吧,逃避不了生活的强奸就去享受吧。我们很阿Q地相互安慰着说没事、这次用完用洗衣粉好好洗几遍就行。好在我在菜园时早有过多次密密麻麻的大尾巴蛆在脚边游弋的经历,对这种小生物有着极强的视觉上的容忍度和心理上的承受力。我放眼四顾,还好大家都能做到视若无睹。多亏大家的心理承受力都还说得过去啊,万一哪人假清高地看到小蛆们在游泳而呕吐,那呕吐物还是会飘浮于水中……操!谁敢吐,打死他!
    人不一定胜天。但老天也知道凡事都得有个度,它终于晴了,这就意味着我们晋渡监狱96抗洪抢险取得了全面胜利!事后,监狱在大操场上召开大会,隆重表彰了一批在此次活动中涌现出的先进事迹。表彰会上,大操场周边照例又是一通板报汇展,内容无非是紧切形势地呕歌积极分子和先进事迹。每块板报约四、五平米那么大,每两块板报的中间夹着各中队的决心书、倡议书,内容又是……老一套了,它们用毛笔写在一开红纸上,贴在中队各自专门钉的一个架子上。各队的毛笔字都不错,有行有楷笔走龙蛇,内容一样的时候就是比书法了,我对各中队的决心书上的书法挺感兴趣。(本节完)

                                                                   
   十  六       ——————————!
  
    监内小卖部就在十七中队隔壁,早听说小卖部的大拿也是个老乡,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虽近在咫尺但我认为没有必要很张扬地登门拜访。等轮到我们中队去小卖部购物时,我再去看他也不迟。

    晋渡山每个犯人都有一个小帐本(作用同存折),上面记载着家属给上了多少钱的帐、哪个月购物花去多少钱,收入支出一目了然。这就说明晋渡监狱的文明程度已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就算这只是表层的、虚伪的文明,那也比过去表里如一的赤裸裸的野蛮要进步得多了。让犯人由内及外地向善很难,那只是乌托邦式的空想,但如果能在高压政策下,让文明从外向内地艰难地逐步渗入,也算是于国于民的好办法了。
    各中队每月购物一次,由生活委员带着本队犯人到小卖部来买。
    小卖部是幢二层小楼。一楼是商店,有柜台,有货架,有犯人售货员,商品琳琅满目明码标价,犯人们量入而出地根据自己帐本上的余额将自己准备买的东西名单列于纸上夹到帐本里交给本中队的生活委员。生活委员收齐帐本后来到二楼,大拿老张及手下几个会计就在这儿忙碌地核算着,将每个犯人所欲购物品的金额先行在帐本上扣除,然后盖章,再在清单上盖章。生活委员再将帐本、清单发至各犯人手中,让他们凭单领货。一切都有条不紊秩序井然。井下中队的犯人们基本都和小崔那样,眼圈手心手背的褶皱里全是煤屑。也许是井下中队管理严?也许是长期的井下高强度的劳动让他们疲惫不堪不想说话?他们大都默默在队列里站着,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事,等待的时候眼睛木然地看着前方。看着他们,我真庆幸自己回到了晋渡山。如果在外地劳改煤矿下坑,我是否也会同他们一样呢?我不敢去想。
    轮到十七中队购物时,石晓带我上到小卖部的二楼去见老张。他是个慈祥的老者,原来是某单位会计,经济犯。他热情地招呼我们入座,并敬烟敬茶:“我和你爸认识的,以前听说你出了事还去你家里看望过。前几天听说你回来了想去看看,哎呀可是你看这一摊子,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呀呵呵……”
    这是我和老张的第一次接触。临走时他让我以后有空常到他这儿玩,我答应了。我想他有空了可以教我些财会知识。劳改队里年龄差异不算差异,他们都认为现在是“落了难”,既然都是落难之人那就不分年纪大小都是难兄难弟都以兄弟相称。我虽然叫小牛也叫小牛,但我和小霍都尊称老张为“叔叔”(老张也认识小霍的父亲)。
    96年8月初,省司法厅出版的省监狱报上发表了一个话题:关于对“忍”的思考,并号召全省服刑人员结合自身改造对它进行客观的分析。我马上写了一篇稿子表明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既然是忍,就说明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古语中的“和为贵忍为高”是一种处世哲学,但只是错误的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在监狱里,一味的“忍”只会纵容不良风气的滋生蔓延。作为服刑人员,面对歪风邪气,不能消极退让去忍,而应据理力争、据法力争。不仅为了捍卫自身的权益,而且更是从内心深处唤起良知。人,唯有了良知才会目的明确地去改恶,去向善。你也忍,我也忍,监狱还算得上改造人的地方吗,分明是让人默许违法行为的存在,在这种环境下,何谈改造呢?就算某一个服刑人员的“不忍”可能暂时会受到些委屈,受些伤害,受些误解,但只有我们大家团结起来,扶正祛邪,才能净化监管环境,进而净化整个社会风气。这是我第一次往省报投稿,然后一炮打响。当时连着十余期报纸上都有评论“忍”的专栏,古人的和为贵忍为高这句话被无数次地旁征博引甚至有些泛滥地以证明当今的社会多么需要“忍”,认为监狱里的服刑人员需要忍,整个社会需要忍,乃至忍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最高境界了(如果真是这样多好,所有人都去忍,那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啦哈哈哈)。我的文章夹在捧“忍”的滚滚洪流中很不和谐。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使省报的编辑们记住了晋渡监狱突然冒出来个叫白露的犯人,后来这个名字突然从晋渡监狱转到荫莱监狱并源源不断地往省报投稿了。当我这篇文章在省报刊登出来时,我已经被调至荫莱服刑。我一下队,那儿的监内小报的韩主编(犯人)就拿着省报找我核实是否就是作者去了,并且希望我继续往省报投稿因为那些编辑们除了文字还认脸熟,这是后话。
    

  
现在再回想起这篇文章,呵呵,当时真可谓意气风发呀!虽已经历了三年多号子的磨练我象中年人一样敏感象老年人一样多疑,但我这篇文章却似乎有点飘飘然忘乎所以了?不过,也只有把我放在晋普山时我才敢口出此言呀。我做事从不后悔,对这篇文章也如此,现在我也不认为当时的想法幼稚可笑或者错误,这种想法没错,其实这才是满腔热血的年青人们才具有的正确的积极进取蓬勃向上的人生观,而现在我心里的并体现在这个帖子中所充斥的才是消极的苟活于世的也许是错误的人生观。试想在那种条件下,我不去大声疾呼又有谁敢去大声疾呼,我没有这种正气和胆略谁敢有这种胆略和浩然正气!
    96年8月6日,父亲来接见我了,说上市里开会,顺便来看看我。聊了一会后父亲轻描淡写地说:“听人说原告那边还不放手,还来过晋普山接见室查你这几个月接见过几次。”
    我心中略惊了一下但感觉也不会有什么:“他查去吧!就算我接见的次数再多,也是别人要来看我的呀,又不是我叫人家来的呵呵。况且已经调回来了,哪会有那么容易再往走转呀!你看你把我往回调就费了多大的劲!”
    “也是。”父亲点点头。
    晋渡山真好啊!蓝天白云,朝霞夕阳,高楼小院,朋友老乡,多好啊!我的改造刚刚开始,或者说还未全面铺开,还将有六年半的刑期在这儿渡过。我喜欢这一片热土。这三年多来我更换过几次环境,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但现在我终于安顿住了,安稳了,安逸了,安全了。我有了支积办这个小窝,钻在小窝里我可以暂时忘了我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我来这儿干什么。钻出小窝我又可以凭借优越的条件去俯视众生,去以已之力关心别人,去慈悲,去善……
    什么叫做戛然而止?
    这就叫做戛然而止。
    1996年8月11日,在我转回晋渡山四个月后,在我下队三个月后的这一天,上午,突然狱政科的干部过来通知:“白露!卷铺盖!转监!”
    我一下子懵住了。
    “卷铺盖”这个命令,我以为会永远淡出我的生命了,再也不会来纠缠我了,但它却象暗夜狞笑的魔鬼,在我已经生活在阳光下希望中时,用大铁锤再次狠狠地把我砸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为什么我现在渴望平淡宁静的生活,为什么时至今日我还不敢有任何理想对未来做任何打算,为什么我现在好象心宽体胖其实内心里不由自主的如履薄冰,为什么我的心里老是不安?因为我对这片土地怕得深沉。
    没有任何预感,没有任何预兆。父亲前几天倒是和我讲过些什么,但没人能想到这竟然会变成现实!
    命运无情地把我从峰巅抛至谷底。我不知道将会被转到哪里,也不知道以后的命运将是如何。不过已经没时间考虑了,狱政科的干部就在旁边催着等呢。我只是钻心透骨地知道一点:
    这一切,戛然而止了。
                                                                   
   第 四 部 分    我 欲 成 魔
  
  
    序
  
  中华人民共和国司法部令
  (第十二号)
  兹将《罪犯改造行为规范》发布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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