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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监狱-我的大学-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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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开拓工作的特点,每次放完炮后总有一段很危险的时间,但是谁也无法逃避,全神贯注去面对吧。和我一起下队的胡玉强,几个月后的一天在工作面下面倒碴时,顶上的岩石突然发力往下坠,直径二十多公分粗柱子被压弯压折,当时工作面除了他还有个老犯人,人家一边干活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他却可能在想这漫漫十五年徒刑该咋过?就慢了半步,老犯人边跳边吼“快跑!”,他听到后一愣神再往出跳,半个身子还没出来,石头就下来了。他的半个脑袋被石头拍进脖子里,当场死亡,多亏老犯人在巷道里拽了他一把,胡玉强的尸体还不至于被埋在小山一样砸落下来的石碴中,那样他们组的人还得刨半天呢。我还听说有的组员在工作面把帮时,也是跳得慢了一步,身体扑到巷道里了,腿还没出来,被大石头压住了,石头太大,上面压得碴太多,可是这人的腿抽不出来,怎么办,等这碴出完了抽出腿再去医院,人早死了,于是便往他的胳肢底和腰上套上宽腰带,拴上钢丝绳,用卷扬机硬往出拖——舍腿保命吧。于是,人是拽出来了,但腿硬生生拽断了。调度早已经调来一辆机车在巷道口等着,大伙七手八脚把此人抬上去,拉医院去了。通过这些可以说明,开拓工种在临时支护的工作面底下干活,需要多么的集中精力!技术规程上就有规定:下坑劳动时不要想其他心事……
    今天这个班没有打眼放炮,工作面已经由上个班做好临时支护了,打了四五根柱子。
    老胡用矿灯观察了一圈顶帮情况后:“撬棍!”
    有人迅速把撬棍递给老胡,然后几盏矿灯同时锁定了他准备动手的地方。
    老胡举起撬棍,冲着前上方一块稍突起的藏在岩层中的石头四周捅了几下,马上有碎碴唰唰地掉落下来。老胡破口大骂:“挨逑货!光顾着急得收工上坑了!透他妈这块石头也敢不处理!硬装着没看见!”他是在骂上个班的三大员。
    这块石头在侧上方,老胡个子矮,发不上力。他挥挥手让安全员老贺和冉其军(两人都是大个子)去处理。他俩一人一根撬棍,先把大石头周围的浮碴捅掉,再一左一右用力把它撬出来。老胡吼着让他们小心点却眼睛不看他们,而是用矿灯不停地照着工作面顶上的情况,防止撬这块石头引发地方的松动。老胡是行家,对工作面的安全等很重视,我能被分在三组下坑劳改,也算是件幸事吧(我经常感恩,怀疑自己是否是个基督教徒)。
    轨道两侧的碴基本上已经被上个班出完了。老胡让再放进一个斗来。有人哗哗地跑去找电工开卷扬机了。工作面的那块大石头撬下来后,老胡吼了一声:“再扛一根柱过来!”便有两人扔了手里的大板锹跑到巷道后面放卷扬机、风筒布的地方,扛了一根木柱跑过来。它长五米左右,直径二十多公分,我估计它不轻,但这二人跑得挺快,到了工作面后麻利地放下、立起,按老胡矿灯的指引,顶在工作面的顶子上,下面用勾木板楔紧。老胡这才满意地又用撬棍捅了几下其他岩壁,没什么事,他便离开工作面出巷道外面了。
    空矿斗从外面拉进来后,有人在“Z”字右上角的轨道交叉点放下道岔,让卷扬机慢慢把斗子放到“Z”字左上角工作面,然后三四个人合伙把这块大石头抬起来,想放到斗子里。石头太重了,几人抬起后,冉其军和阿金钻到石头底,用脊背往起顶(这是腰上的劲,人的腰比胳膊有劲多了),终于把它与矿斗抬到了同一高度,“当!”地一声巨响,石头被推进斗里。然后,其他组员们把一些散碴和垃圾往斗上装。
    我从小没干过重活,虽然害怕下坑,害怕吃大苦,但我也是从并不富裕的家境中走出来的,真要干些轻活我也是不怕的,于是我看到墙上靠着一把铁锹,便过去拿上,往斗里装起碴来。
    冉其军过来了:“哎哟,都干起活来了呵呵,能干多少算多少啊!别一会收了工走不回去,还得我抬你上坑,你这么胖我可抬不动哈哈哈。”
    我听出这善意的玩笑和对我的做法的赞许,抬头也笑着说:“干这些活,问题不大。”

                                                                    
  
俗话说“身大力不亏”,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块头,手上还有把子力气。我也学着别的组员那样,用铁锹把轨道两边的地面整平,遇有石块就用镐头把它刨出来装了斗。我干得快,一小会就大汗淋漓腰酸背痛:这腰老是这样弓一下直一下,真是受不了。旁边有人告诉我:“干活,不要图快,稳稳地,一下一下,才能一直干。”我也学着他那样,稳稳地用大板锹铲住一锹碴,抬起来稳一下,往后一送,悠起来趁着这股劲儿抡起来装了斗,感觉好点,虽然不敢说自己能“一直干”,但这才象个干活的样子,这才象个劳改犯的样子。
    干了一会,我的手上已经全黑了,手心里也有点疼,一看,原来左右手掌的几个指头根部不知几时就打了两三个水泡,而且不知几时就已经磨破了。水泡无所谓,我从小干活就知道,劳动时握不紧手里的工具很快就磨出水泡了,当时的做法就是把水泡挤破,洒点地上的细黄土(我们自认为这么细的土是很干净的),反正水泡下面是一层嫩肉,一会就好了。而现在我手上的水泡自己就破了,并且上面已经覆盖着黑乎乎的煤尘,正好。还有,能磨出水泡说明我的确缺乏劳动锻炼,这下坑不知要下到驴年马月,早点在手掌心磨出茧,也是好事。
    坑下的煤尘真多呀!矿灯的光束中有些小灰尘在飞舞,但黑暗中看不到的地方我们只能自以为这空气是干净的。那些煤尘煤屑,好象不油性,粘在皮肤上钻进褶皱里。我们没有手套和口罩,一是用不着,戴上它们不象个干活的,二是也见不着,中队按月发的这些劳保,早让三大员拿上与二圪旦(刑满释放后留矿工作,下坑作业的人)们换了烟和酒了。我能感觉到眼镜片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煤尘。我流了很多汗,从棉衣领口扑出的一股股热气在镜片上凝结成霜,模糊了视线。我用手指头一抹,糟了,镜片上越发成了薄薄一层泥浆,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又赶忙用窑衣角的内层擦了擦(当时内层还没变黑),从此我在坑下干活时,眼镜片上的尘再厚我也绝不用手指去擦,指头上的污垢更多。眼镜看不清,总比看不见好。
    出的汗多,我水壶里的水很快就喝完了。巷道里倒是扔着根不知从后面哪儿接过来的水管,前端折回来用铁丝捆着。冉其军说那是坑下抽出来的水,只是打眼时防尘和搅绊混凝土或水泥沙浆时用的,很脏,一般不要喝。我这第一天出工,虽然主动干了些活,但毕竟不太重,水壶里的水喝完也就够了,但我看到阿金及两三个把头帮、二帮的犯人,喝光了水壶后,把防尘水管前面的铁丝拧开,就着管子咕咚咕咚喝开了。他们一个个满头满身大汗,上身只穿着件衬衣干活,棉窑衣早脱下来扔一边了,脑袋全部是黑乎乎的,煤屑从衬衣领口钻进去,前胸也是黑乎乎一片。他们酣快地喝着管子里的脏水,喝一阵还把水管对准脑袋冲一会,倒不是要洗脸,这脸上的煤黑用肥皂洗衣膏都洗不掉的,他们这样冲一冲只是图个凉快。我想以后干开活,自己可能也会喝这防尘水,或者也会用水管冲头。防尘水,唉!就算里面有细菌有病菌有大肠杆菌,渴极了也得喝呀!只要不是毒药,只要不是马上就会死人,我们就得喝。我们是劳改犯,没必要文绉绉假惺惺讲究卫生。人越下贱命越硬,我们人贱命也贱,不那么容易死的。
    工作面清完了,我也累得够呛。我知道既然已经沦落到这一步,就没必要再拿捏大学生的架子再显示文化人的书卷气再强调我的定罪应该是防卫过当不应该是故意伤害所以不应该被判十年不应该被转到荫营不应该下坑劳改……滚他妈的血板鸡吧!现在就得同其他犯人一样,大咧咧地玩命干活,粗鲁地骂着脏话把帮,毫无顾忌地掏出家具就往碴上大笑着撒尿,全神贯注眼明手快地往临时工作面扛柱子递勾木板,不加思索地一有机会马上就地坐下或躺下休息,坐到屎上自认倒霉,找块石片大致刮一刮,再专门坐到土堆里蹭蹭,再用石片刮刮,就当是干净了……从今天开始,清高而不屑与别人为伍是可耻的,文雅卖弄多认识的几个字是可笑的,偷奸耍滑不想好好把帮是会挨打的,流泪、软弱、想逃避是会受到鄙夷的。我应该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每天抡起大板锹,把帮、把帮……
    既然要死,就让我彻彻底底地死掉吧!狗日的瞎了眼的老天爷!有种你就让老子下坑一辈子吧!老子透死你妈!
  
              十  六        收    工
    
  
第十六条  看病过程中,要遵守纪律,如实陈述病情,听候医生处置,不得无理取闹,不准指名要药,不准索要休息诊断书。
  
    老胡胆子小,活都干完了却不敢让我们收工,怕上坑早了干部骂:回这来早干甚!活全部干完了?!!!胆子小也好。胆大的值星员豪爽,胆小的值星员谨慎,我总能想到这些有利于已的一方面从而努力加以利用。
    我们在854副巷里坐了约半个小时,老胡让老贺往坑口调度打个电话。老贺是从雁北贫困山区出来的大汉,他也不愿意打电话,因为中队长王此时就在调度室等着。王队长脾气暴躁,活干得再好也要挑出些毛病。收工晚了会被他骂“逑也懒不成!这点儿活也干到这么会!”;收工早了会被他骂“逑眉杵眼的!眼里就没点儿活!”。王队长欣赏那种敢说敢干敢打敢骂组员并偶尔还敢顶撞他一次半次的值星员,象老胡这种,在王队长手下吃不开。
    老贺人高马大但心眼不大,经常在老胡不在场时旁敲侧击地讽刺老胡对三组地管理方法:“老子要是值星员,哪和你们有这么多废话!钻杆撬棍早XIE(打的意思)死你们了!每天早早干完活上坑,要是上得不早老子就是狗透下的!”但老胡在场时老贺又唯唯诺诺,热情地笑着与老胡称兄道弟套近乎。老贺块头大嗓门去不粗,说话口齿不清老是象喉咙里堵着块痰让我听着不舒服。我啧啧惊叹于穷山沟里飞出了金凤凰,那片穷山恶水间居然孕育出老贺这么工于心计表里不一的小人。
    老贺也不愿往坑口打电话找骂:“不要打逑了吧?再等一会咱们就收工算逑。”
    其貌不扬的小个子老胡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叫你打你就打去,逼叨叨逼叨叨哪来这么多废话!”
    官大一级压死人,真是会压死人的!——值星员安排任何谁去工作面打柱子做临时支护,谁就得去!老贺没再言语,用手指按着左鼻孔,擤了下右鼻孔的鼻涕,又按住右边,擤了一下左鼻孔的鼻涕,再捏捏鼻子,再把沾着鼻涕的手在墙上抹了一下,再把双手搓几下似乎表示手上的鼻涕搓干净了,然后才过后面打电话去了。
    一会,老贺出来了。老胡问:“咋说。”
    “能咋说,清完了就收工么。”看老贺敢怒不敢言地没好气地话音,也知道他刚替老胡挨了一顿骂。
    老胡吆喝一声:“收工!”
    我们纷纷从地下站起,扛着工具往外走。收工就是上坑,就是回家,能平平安安地回家的感觉真好。况且今天的活也不重,组员们说笑着经过一个个副巷主巷,用手中的矿灯随意地乱照,照出无休止的黑暗中跳动在我们身边的一些快乐的音符。
    又是走了近一个小时,我们到了下坑时的那个大坡底下了。冉其军嘿嘿笑了:“呵呵白露,看你的逑细逑粗,就看你能不能上了这道坡了哦!”
    我笑了笑:“差不多吧。”
    其实,我差得太多。我不是个有耐久力的人。在学校上体育课时,掷铅球我是九米多,立定跳远我是两米四五,数一数二,但长跑时我就快赶上女生了。我知道眼前这道坡很长,需要耐力,便提醒自己不能急,控制呼吸,别掉队。
    但是,许多东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登了二百多级台阶,我就感觉到腰和腿又酸又胀很难受。问冉其军他说早着叫,不到三分之一。于是我知道了:不要数自己已经登了多少级,也不要管以后还要登多少级,什么也别去想,咬着牙拖着腿一级一级往上爬就是了。
    冉其军见我喘得厉害,问:“呵呵,实在走不动就坐下歇会,我等你。”
    我再傻也知道此时万万坐不得,一旦坐下,脑子里的惰性便会控制着身体,让它一步也走不动。我扶墙站着,笑了笑说:“没事,走吧。”
    冉其军从我手中拿过铁锹,又要我的水壶和自救器准备替我背着,我拒绝了:“没事的,我能行。”人是以老带新中我的师傅,现在可以替我背,但能替我背六年半吗?况且,在自己还没累得瘫在地上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让别人帮着做些什么的,再说了,这点骨头都没有,三年号子白住了?
    我又开始爬台阶了。坡度不大台阶不陡,不然我还能四肢着地手脚并用,现在只能扶着墙往上走。我发现咬牙坚持或者以什么为信念来激励自己,都是徒劳的可笑的苍白无力的,唯一有作用的,就是让自己麻木,象傻子一样没有思想……
    

                                                                    
    浓烈的汗臭味从领口处扑出来。我把上面挂着蓄电池、自救器的腰带解下来拎在手里,把柳壳也摘下来和矿灯一起拿在手里,解开窑衣的扣子让风吹,稍稍舒服一点,然后继续。
    不知道爬了多少台阶,前上方终于出现了自然光:坑口快到了!我在心里欢呼雀跃!
    经过最后的冲刺,我终于随着组里的人们来到了地面。我的腿在打哆嗦,膝盖一软一软,真想马上扑到地面躺一会。
    不过,在平坦的地面上走路的感觉真好。上了坑拐过弯来到坑口调度楼前,走了这不多远的一段平路,我的腿就缓过来一些。
    老胡他们进楼里交任务了。有人收了工具往楼里放(各组在里面都有一块放自己组工具的地方);有人收了我们的矿灯往充电楼里送去了(出工前去领,收了工送去往蓄电池里充电,每人不固定自己的矿灯,还有,充电楼里管充电的也是犯人,这个工种也不错);而我们这些最底层的逑也不算的只配干活的普通组员,就坐在调度楼前的空地上休息。
    有阳光从五、六层顶上的天窗洒进来。我们每天下坑,收了工见到阳光就比见到亲人还要亲。早已有三、四个人挤在那一小块阳光里休息。我这才第一天下坑,还没有那么严重的对阳光的单相思,不过,能远远地看着明媚的阳光,知道自己平平安安地从井下回到了地面上,就心满意足了。
    有人从调度楼出来,拎着一袋烧饼发给我们。这就是班中餐。在班中吃班中餐是不可能的,谁大老远给送去呀。收工后再吃吧,一人两个烧饼。我们用脏兮兮的黑手接过饼子,有几个干活苦重的犯人已经迫不及待狼吞虎咽地吃开了,而有几个苦轻的犯人还装斯文地现在不吃、要把饼子拿回监舍,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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