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我的大学-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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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一块块闪过的名言警句牌在告诉我，不管在哪方面想出人头地想混为老大，都得遵守许多为人处事的原则，都得遵守做人的道理……
进了窑衣房，组员们开始在喧闹中换窑衣，我命令六个新犯人站在没人的一角，不准与任何老犯人搭话，违者严惩不贷！我过23中队的窑衣房与看窑衣的打个招呼（是否有点衣锦还乡的意思？）。正说着，23队出中班的进来了。很巧，正好是老胡带的三组。我们很热情地握手寒喧。冉其军躲在人群后，他对大油有着先天的忌惮，我走过去，握住他布满厚茧的双手，谝了一会，告诉他以后有什么难得来找我（后来我也帮过他的忙。97年底，他文化课没及格，影响报减刑，我花了五十多块买了一条烟送给教育科某犯人，让给冉改的分数）。
两个队的中班生产组在喧闹中换好窑衣，走了。我站在他们身边，闻着熟悉的汗臭味渐行渐远，内心又是一通感慨。
现在离早班收工还早。24中队看窑衣犯的白班是老马，与我也差不多能算是老乡。他和中队其他几个省东南籍犯人一样，虽知我是老乡，但不敢主动高攀，怕我架子大，碰钉子。现在他见我出来了，赶忙在中间的一排铁皮柜子顶上铺开褥子，拍打几下灰：“想躺就躺一会吧，我的铺盖，干净着了。”
我脱了鞋盘腿坐上去，与他闲谝了一会。内容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传递给他一个信息：我白露并非不认老乡，只是第一身不由已，第二目前没能力照顾。老马服刑已好几年，也曾挨过打、把过帮、吃过苦、后来得了肺炎，出院后不能干重体力活，年纪也近五十岁，又找了找人，老五便安排他回地面看窑衣。老马年纪大身板小，貌似皮实其实聪明，常义务为组员补胶鞋，包括为23、25队的省东南老乡补（胶水当然是老五组的），也经常给前来洗澡的内看们搓背。时间长了，人缘还可以。我早打听到这些，所以趁这个机会和他聊几句，料想他会逐步把这个意思透露给其他老乡。
每个班收工后，三个看窑衣犯都必须把池子里的墨水放掉，把水池内外冲洗干净（有狱政科设在窑衣楼的犯人负责检查卫生并评比），备好两池清水，等着汽管里送来锅炉的蒸汽送进水里加热。
聊了一会，老马自告奋勇：“我去找送汽那人，让他今天早点送，你是头一次出来让你好好洗个澡。要象往常那样，水还没打热，就有收工的犯人回来了。”
老马在这幢四层小楼里果然还有点份量，没过多大一会，水池那边咕嘟咕嘟就响开了：蒸汽来了。又过一会，老马进去试了水温：“可以进了。”他让我以后来洗澡别拿毛巾这些：“我给你准备一套干净的！”然后他让几个新犯人到另一个池里，我和二臭在这边池里洗。
好舒服啊！好几年没这样泡澡了！号子里自不必说，就算在晋渡山时，正逢夏天，我也只是每天在盆里打水擦擦身子而已，后来在23队就不必说了。现在，我泡在清彻见底冒着热气的水里，怎一个舒服二字了得！随后老马又让我趴在池沿上，他给搓背。嗯，怪不得都想混大油，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我们洗完时，24队的早班收工了。随着组员们扑通年通跳进去，水池的水很快变成黑色的了。
我特意去看了一下小走的裸体：小巧玲珑的个小后生，眼大嘴小，笑起来倒是蛮天真的，但屁股嘛，与别人并无太大差别，也是浑圆的两团肉。真想不通二臭对小走为何如此痴迷，莫非也如当年的老孙所言“必使易痒的必，帘晌份告地”乎？
三 十 五 初 次 上 课
第三十五条 努力学习操作技术，严格遵守工艺操作规程，不违章作业，注意安全生产，保证产品质量，要积极开展技术革新，努力提高劳动生产率，保质保量完成生产定额和作业计划，废、次品不得超过规定指标。
晚上，中队的犯人们上课去了。我来到新犯人所在的监舍里给他们讲课。他们坐在小凳上整齐地排成一列，我拎了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有点一览众山小的意思。
嗯，现在由我给你们上课。记住！从明天开始，将有大队管教组三位干部给你们讲课。干部进门，我若在场，喊“起立”你们起立立正，表示尊重，我若不在场，一旦有干部进入课堂，或者你们所在的任何一个场所，都要起立。这是尊重！懂不懂！别鸡巴光知道死背个规范，规范是干甚的，是让你们用的，用来矫正行为的！会背还得会用！改造咋改造了，从一点一滴开始，从细节开始！
（张小光首先起立，其他也赶忙跟着起立表示对我的尊重。）
坐下吧，我又不是干部，你们表现好要给干部看，给我看没用，咱们都一样，都是犯人，我又给你们奖不了分减不了刑，我的作用就是要帮助你们告诉你们咋样表现，嗯，不对，咋样改造！只有发自内心地尊重干部，在细节上就能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来。对了，给你们发的小本，在干部上课时要认真做笔记。（几人打开本子准备为我讲的内容做笔记）。算了算了，我说的就不用记了，你们能听懂就行，这算是一点改造经验，记到心里， 对你们以后会有点帮助。
这儿，是荫矿六大队，开拓大队。你们不管判的重不重，冤不冤，不管以前是社会上的混混，还是农民，不管在号子里是大油，还是板油，到了这儿，以前的就逑也不要说了，一切从头开始，从做好一个新犯人开始。劳改队是一种全新的生活，这儿呢，就象是一个大家庭，我们每个犯人，既然到了这儿，只需要思考两个问题就够了：第一如何改造自己，第二咋样快点减刑回家。
先说第一条。咱们都是犯人，当然你们谁要是不服判可以申诉啊，这是你的权利，没人会因为这个打你，写的材料这些干部也会给你往上送。不过我先提醒一条，减刑的前提是认罪服法。你要是申诉，说明还不认罪，那就别想减刑了。那么在认罪服法的前提下，咋改造？你们这几人里面没有二劳改，不过在号子里你们大概也听说过，劳改队就是三句话：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里干什么。不要嫌这话不好听，不要觉得在这三句话面前低人一等。你，张小光，你当过兵，不要觉得当兵和当犯人反差太大。无逑所谓！男子汉大丈夫，知错改错就行了。莫说你当过个兵，人家邓小平喔来大的个官，还不是叭嚓一下就掉下来成了犯人了？到了哪儿就说哪儿的话，到了劳改队，身份就是犯人，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我说这个，是告你们不要太自卑，不要老是觉得哎呀我可是判了好几年呀对不起家里人呀咋地，这都是些扯淡的话，你当初犯案的时候咋没想的要住劳改。住就住了，现在这社会好，进过号子住过劳改的多的是，不要有思想包袱，好好改造，才能对得起你家人，才能早点出狱回家。
再一个，你们也看到了，中队一进楼梯的墙上，两条大标语：牢记你的身份，检点你的言行。因为甚了？全中国的劳改犯都要求背这六章五十八条，又因为甚了？古人说，冰冻三尽非一日之寒。哎呀说这个你们鸡巴也听不懂，它意思就是说，没有哪个人好眉造眼突然就犯罪的。这次你们栽进来，说明你们平时就不太老实！当然我也一逑样。想想，你们平时在社会上，真的就是老实的人人都敢捏的？当然不是，况且，能分到六大队的都是些暴力型犯人，暴力型的在社会上基本没有个软的，包括你们俩老鬼（我指指老武和另一个年长者老王），是不是平时就大大咧咧逑大不尿逑二？这叫甚？这就叫法律观念淡薄！所以，你们到了劳改队，就要从小事、从细节开始，检点行为。看看你们手里的规范，说的都是很细节的东西，你们说，有些小学生就懂的遵守纪律这些常识，你们不懂？懂，是你们做不到！到了这儿，就逼着要你做到，逼着你从一点一滴开始矫正恶习，养成良好的行为习惯。说远些，是要使你们在出狱后做守法公民如何如何，往近的说，首先要确保在监狱的这几年，严格遵守规范，遵守监规制度！
再说第二条，你们都是从号子里过来的。听说过的关于劳改队的东西也不少，不过，我要告给你们，眼见这实耳听为虚，别人说的也许是事实，不过是多年以前的事实，也可能是其他大队的事实，但六大队具体是咋样，得靠你们以后自己去感受。我，92年入狱，也呆过几个劳改队（避实就虚，略有故弄玄虚之嫌），现在以六大队管教组坐班犯的身份给你们说一说现在的改造环境。首先，劳改队里，劳动是免不了的。谁要是又想偷了抢了来钱快，又不想在劳改队里干活，哪鸡巴有这来美的事！你们掂量着自己要还算是个后生，对得起裤裆里长的家具，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干活，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先过了劳动关再说。偷奸耍滑的话，不打你，打谁！再说了，就算你在社会上吧，种地、打工，还不是一样出力受苦。况且，现在的劳动环境和改造环境好多了。以前，新犯人下了坑，逑的废话没有，直接扔到最苦最重的二帮去把帮，就是用大板锹倒碴装斗。敢直一下腰，三大员的逼斗板子洋镐把子就砸过来了。现在好多了，新犯人下了坑，先从轻活开始，逐步适应，逐步加量。不要嫌累啊你们！怕累了趁早把鸡巴骟了算逑。男不怕受女不怕透，累点没什么，吃饱了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又浑身是劲（我旁征博引，大量引用名言警句）。现在的劳改队，三大员不乱打人。只要你尽力去干活，放心，没有人象在号子里那样闲着没事了就找个板油打一顿寻开心的。
一般新犯人都知道下队后最初的三个月劳动关不好过。对！这仨月感觉最累。因为甚？主要就是你们刚从号子里过来，身子虚弱得厉害！我也是过来人，三瓢两圪旦，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所以，突然间接触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从身体到心理，都会感觉特别累。这就是在大队培训期间要求你们多跑步的重要性。张小光你当过兵，知道甚叫个平时多流汗，打仗少流血，这儿也是这么个道理（我为自己找到了要求新犯人大运动量跑步的理由而颇有些得意，并且愈想愈觉得正确，而且看来以后需进一步加大运动量）。还有，一般人都害怕下坑。这些人我见得多了。哪怕在西太堡毛驴队拉砖再受多大的苦，也不愿意去下坑。其实，下坑有没有危险？当然有，但是因为你们来了六大队，危险性就小得多了。六大队是开拓大队，井下的回采掘进开拓三大工种，数开拓的活最重，因为每天与石头打交道，但也数开拓最安全，因为它是打巷道的，这些巷道都是让以后几十年上百年人和车在底下走的，你想它安不安全。并且，开拓队，打几米进度后马上跟着打起几米的巷道，只要你站在巷道下，少去临时支护的工作面底下呆，逑的事没有！可是也不能说开拓队一点危险也没有。废鸡巴话，煤矿下坑，哪能没有危险，你在社会上走着走着，还会有个拖拉机把你撞死，活着就有危险。可是，你们在这儿，刚下了队下了组下了坑，值星员自然会安排你们在后面巷道里把帮，你想去前面临时工作面下面人家还不让你去来。你他妈要是自己逑眉杵眼出了事，还要连累人家三大员的挣分，你们就老老实实在后面干些吃苦的活。要吃苦还是要危险，我想大多数人还是要选择安全。你们几个徒刑小，如果是大徒刑，值星员就会慢慢安排你到前面学些打眼的技术，培养你，不过等到了放心地让你到临时工作面底下的时候，你也就已经熟悉了井下这一套，算得上是个机敏人了。这就又回到刚才我说的那句话，到了这儿，胡思乱想没用！下了坑，更是不能乱想！那会送命的！你，（我指指老武）就是说你了！放机敏点！别鸡巴每天痴眉登眼不知道想甚来！（嗯，打他那几个耳光，于是有理有据了）在我这儿只是提醒你，下了坑如果还这样，你看你咋挨打！
至于说到改造环境比以前好多了，主要是指以前不正规，光劳不改，一切以生产任务为重，而现在注重思想改造，真正想让你们能够改好，养成好的行为习惯。至于说思想改造是咋回事嘛，随后干部们会给你们详细讲，比如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呀，监规纪律呀，三课教育呀这些的。这些东西我讲不来，人家是干部，和我的出发点不一样，考虑的重点也不一样，还怕我乱讲误导了你们，况且这些文皱皱的话我也说不了。
好了，我基本上就说这么多。集训期间，每天七点开始跑步，八点干部上班时你们进屋背规范，九点多吃了抿圪抖开始队列训练，中午歇一会，背规范，下午干部上课，然后队列训练，晚上背规范。有什么事可以找我，能办的尽量帮，不要拘束。但是我对你们绝对不会放松管理，在号子里你们也知道，关系是关系，不能坏了规矩，你们与我还没什么关系，况且这儿是六大队，是马上就要开始正规改造以前的正式的集训，不象你们在入监队那样嘻嘻哈哈，记住，不准与老犯人搭话，一旦发现，没说的，先给老子飞墙上！还有，无论干什么事，吃饭上厕所，在我同意后一律集体行动，这就是规范中所说的互监组制度，随后干部们要给你们细讲（我强调这两点，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时间也不早了，我站起身，告诉他们继续背规范，一会儿早班的下了课睡觉时也跟着睡，然后转身准备离去。六个新犯人唰地起立，我摆摆手：“坐下，背规范吧。”
三 十 六 集训，结束了，快过年了
第三十六条 爱护设备、工具、器具，厉行节约，杜绝损失和浪费。
次日早七点，新犯人开始在小院跑步。
整齐的脚步，洪亮的号子，偶尔响起的我的骂声和清脆的耳光，吸引了侧上方教育科犯人的注意。这些人一般是做为关系户直接从入监队分到教育科的，他们就象在晋渡山时的我，不识劳改队的真谛。他们每天穿着体面，喝着茶水，虽也对井下中队犯人的真实生活略知一二，但我的培训让他们开了眼，让他们切身深刻近距离地感觉什么叫尊卑高下什么叫大油板油。他们大多刚起床，扒在后窗户上默默地看，间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根本不在乎他们想些什么说些什么，他们只是些犯人，况且估计也没人会去点炮。
八点，新犯人开始背规范。老武有长进，能一字不错背下两条。这狗日的老鬼，纯粹欠打！
“嗯，不错！只要用心，没有办不成的事！背规范，会说话就能背下一句，能背下一句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