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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数字城堡 (又名数字堡垒 )-丹.布朗-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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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之高。普列克斯玻璃的穹顶下面是一层聚碳酸酯网,这是一层能够经受得住两百万吨冲击波的大网。阳光透过玻璃屏从精巧的网孔中投射进来照射到四面的墙上。微尘出人意料地呈螺旋状向上漂浮——这是穹顶上强大的电离子除尘系统使然。

  大厅倾斜的四墙在顶部呈巨大弧状,到可以平视的地方则几乎是垂直的了,等接近地板时,墙面先是隐隐约约呈半透明状,渐次成为不透明的墨色——整个黑乎乎的一片,那是发着神秘光泽的磨光黑色瓷砖,使人感到惴惴不安,好像整个地板都是透明的黑色冰块似的。

  地板上最显眼的是那台状若巨大鱼雷上端的机器,这个大厅高高的圆顶就是特意为它建造的。这台机器的底部深入地基,外形呈拱状,通体乌黑,有23英尺之高,那全身弯曲平滑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头冻僵在寒冷的海滩上的虎鲸。

  这就是万能解密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昂贵的电脑设备,在国安局也是绝无仅有。

  就像一座冰山,这台机器有百分之九十的体积和功能都藏在地下,其秘密都隐藏在直接深入地下足有六层楼高的搪瓷竖井——一个被九曲回肠的迷宫环绕的火箭一样的外壳,内有复杂的过道、数不清的电缆和氟氯烷制冷系统的排废装置,等等。底部的动力发电机总是以一种低频的嘈杂声嗡嗡地叫着,使密码破译部的人们有迫近幽冥之门的感觉。

  像一切伟大的科技发明一样,万能解密机也是现实需要的产物。在20世纪80年代,国安局见证了彻底改变情报侦察界的电信革命——公众进入互联网。更具体地说,是电子邮件时代的到来。

  犯罪分子、恐怖分子和间谍特务早已吃够了搭线窃听的亏,对这种全球通信的新玩意儿自然是欣然接受。电子邮件有着传统通信方式的安全和有线电话的迅捷。传送工具由于是借助地下光学纤维线,从不会被送入电波,因此绝对不会遭劫——至少理论上是如此。

  但实际上,拦截那些穿梭在互联网上的电子邮件对国安局的科技尖子来说只不过是儿戏而已,是小菜一碟。互联网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是家用电脑的新生事物,其实它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美国国防部设计出来了。那是一个庞大的电脑网络,是为了预防核战争而为政府设计的安全通讯系统。国安局里的耳目那时都是网络精英。通过电子邮件从事非法活动的人很快就知道他们的秘密可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隐蔽。联邦调查局、缉毒局、国内收入署和美国其他法律执行机构——再加上国安局里那些狡猾的黑客职员——都沉浸在无数的抓捕和不断的定罪的快感之中。

  当然,当世界各地的电脑用户发现美国政府公然阅览他们的电子邮件时,他们义愤填膺了。甚至连那些只是通过互发电子邮件来自娱的笔友们也受着隐私被偷窥的困扰。全球的程序开发商们开始研究新的策略,确保电子邮件更加安全。他们很快找到了办法——公开关键码(注:因需二次解译故不必担心被他人破译的密码。)加密法,公钥加密法就这样诞生了。

  公钥加密法看似简单,其实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它主要是通过简便易行的家用计算机软件来实现的,它可以倒换(注:倒换,原文scramble,原指倒换(无线电、电视信号等)的频率(使之在无特殊仪器的情况下无法被接收)。)个人电邮信息,使之完全无法阅读。用户可以在写好信后,把信件通过加密软件进行加密,那么接收方看到的就是乱码——全然无法辨认,其实这就是个密码。这一传送物的拦截者在屏幕上看到的也只能是乱码。

  还原其信息的惟一手段就是输入发送人的“万能钥匙”,——就是一系列密码,其作用很像自动取款机所需的个人身份号码。万能钥匙通常又长又复杂,它包含着所有说明加密规则系统所需的原始信息,其实就是进行数学运算以再现原始信息。

  现在用户可以自信地发送电子邮件了。即使这一发送物遭到拦截,也只有得到钥匙的人才能破译。

 
  国安局立即意识到了困境。他们现在所面对的不再是仅凭一双手和方格纸就可以破解的代用密码,而是计算机生成的秘密功能,这一功能运用混沌理论和多重符号字母把信息打乱,使之看去杂乱无章,根本无法破解。

  首先,用户使用的万能钥匙必须较短,这样国安局的电脑才可能“猜测”出来。如果一个万能钥匙是期望中的十位数,那么电脑就可以编出程序,尝试0000000000和9999999999之间的每一种可能性。或迟或早,电脑会碰上正确的序列。这种试猜法被称为“蛮力解密法”。这种方法可能旷日持久,但从数学意义上来说却是有保证的。

  由于全世界都了解了试猜解密法的威力,因此万能钥匙便变得越来越长。电脑用于“猜测”正确序列的时间从最初的几个星期到几个月最后到了几年。

  到了1990年,万能钥匙就已经超过了包括字母、数字和符号的美国信息互换标准码的全部256个字符。不同可能性之间的数字大约是10120,也就是1的后面有120个零。正确地猜出一个万能钥匙就相当于从三英里长的沙滩上找寻一粒正确的沙子。用试猜法破解一个标准的64比特的万能钥匙,国安局最快的电脑——绝密格雷/约瑟夫二世估计也要用上十九年以上的时间。

  由于在虚拟情报封锁中被抓,国安局通过了一项由美国总统签发的秘密指令。他们获得了联邦基金的大力支持,还获得了为解决这一问题可以“先斩后奏”的自由行动权,在这双重激励下,国安局决定开始建造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世界上第一台“万能解密机”。

  尽管许多工程师都认为这新提出的解密计算机没有建成的可能性,国安局还是坚信他们自己的座右铭:万事皆可能;不可能的事只不过需要更多时日而已。

  整整五年,在花了五千万个人工小时和耗资1。9亿美元之后,国安局再一次证实了他们的座右铭的正确性。三百万台邮票般大小的中央处理机的最后一台被手工焊接停当,最后一道编制程序宣告结束,陶瓷外壳锻封完毕。“万能解密机”就这样诞生了。

  万能解密机内部的神秘运转是许多智慧的结晶,没有哪一个人能够全部清楚个中究竟,但其原理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人多好办事;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三百万台中央处理机将全都并行工作——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进行计数,对每种排列进行逐一尝试,这样的话,即使是大得难以想像的万能钥匙都逃不过万能解密机的火眼金睛。为了猜测万能钥匙并破译密码,这台耗资数亿美元的杰作在明码通信的猜测中采用高精度分类方法的同时,也将发挥并行处理的功效。其威力不光是来自数目大得令人咋舌的中央处理机,还来自那些具有突破意义的新的量子计算方法——刚刚涌现出的使信息可以作为量子力学形态而不是仅仅作为二进制的数据进行存储的科学技术。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到来了,那天是十月份的一个星期四,一个雨横风狂的早晨。首次现场试验。尽管对这台机器到底有多快还拿不准,但工程师们有一点意见是完全一致的——如果中央处理机全都并行工作,万能解密机的功力是强大的。但到底有多么强大,他们还不得而知。

  答案十二分钟之后就有了。当电脑输出并提交了明码电文,也就是提交了破译了的密码之后,在场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万能解密机只用了十分钟多一点点的时间就查明了一个六十四字符的万能钥匙,这比二十年前国安局最快的电脑要快上一百万倍!

  在万能解密机建造指挥部副部长、国安局副局长特弗雷·J·斯特拉斯莫尔的带领下,国安局的生产处赢得了胜利。万能解密机是个巨大的成功。为了保守这一秘密,斯特拉斯莫尔副局长立刻向外放出风去,说这项工程已宣告彻底失败,密码部里的一切行动都是要挽回两亿美金的惨痛损失。只有国安局的上层知道事实的真相——万能解密机每天都破解着成百上千的密码。

 
  外面传言,加密的电子邮件是完全不能破解的——即使是无所不能的国安局也是一筹莫展。紧接着,好消息频频传来。毒枭、恐怖分子以及窃贼之流,早已受够了手机常遭窃听、遭拦截之苦,都转而使用这一新兴的联系方式,也就是转瞬间可以同世界各地进行联系的加密的电子邮件。他们再也不会面对庞大的陪审团,收听录音机上他们自己的说话声——那早已忘却了的被国安局的卫星捕获的手机对话。

  情报收集还从来没有这么容易过。国安局截获的密码,作为完全不能读解的密码文件输入万能解密机后,用不了几分钟,就变成了完全可读的明码文件。世上已经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了。

  为了让外界更加相信自己在破解邮件密码方面的无能,国安局激烈地游说立法议员对所有电脑加密软件都不予通过,他们坚持说,如果予以通过,国安局的功能将大大被削弱,而立法者也就不可能去抓捕和起诉犯罪者。民权团体却是心花怒放,他们认为,国安局本来就无权阅读人们的信件。密码软件宣传物铺天盖地而来。国安局“输”了这场战争——这正是他们的如意算盘。殊不知,全世界的电子界都受到了愚弄——或者看起来是如此。

5
  “人都哪儿去了?”苏珊走过密码破译部的地板时暗暗思忖。紧急任务。

  国安局的大多数部门在一周七天的时间里都要满负荷地工作,但密码破译部在星期六的这一天里却一般都是阒无一人。善于用数学破解密码的人骨子里就是一些脑子里的弦拉得过紧的工作狂,因此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星期六这天除非紧急任务,他们可以放假一天。密码破译者们都是国安局里的顶梁柱,因此决不能让他们过度工作从而导致疲惫不堪。

 
  苏珊在地板上走着,万能解密机赫然耸现在她的右侧。八层楼下的计算机的动力设备今天听起来怪异而又不吉祥。苏珊从不愿在休息时间里待在密码破译部,好像是独自一人同一只自命不凡的未来派的野兽一起被关在笼子里似的。苏珊赶忙向副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斯特拉斯莫尔的玻璃墙的智能工作室,高高地矗立在密码破译部的后墙上的一组“天桥”楼梯的上方,人们根据其外观,特别是帘子拉开时候的样子,给它起个绰号叫“鱼缸”。苏珊沿着装了栅栏的楼梯向上爬着,一边向上注视着斯特拉斯莫尔办公室的厚厚的橡木门。这里行使着国安局的职权——一只秃鹰恶狠狠地紧握着一把古老的万能钥匙。那扇门的里面,坐着她所见过的最伟大的人物之一——斯特拉斯莫尔。

  斯特拉斯莫尔副局长,这位五十六岁的指挥部的副部长,在苏珊眼里就像是一位父亲。是他招聘了苏珊,也是他使国安局成了苏珊的家。苏珊十几年前进国安局的时候,斯特拉斯莫尔还是密码发展部的头儿,那是一个刚来的密码破译员们——刚来的男性密码破译员们——的训练基地。斯特拉斯莫尔从不允许手下戏弄新来的任何人,而对这位惟一的女性职员则更是关爱有加。有人告他偏袒苏珊,他只是以事实回击之: 苏珊·弗莱切是他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年轻新手,他决不会因为性骚扰而失去她。有个老密码破译员竟决定考验一下斯特拉斯莫尔是否表里如一,言行一致。

  那是苏珊到国安局的第一年。一天早晨,苏珊到密码破译部的公共休息室里去拿书面材料。离开的时候,她注意到公告板上有一张她自己的照片。她难堪得差点昏过去。画面上,她慵懒地躺在床上,身上只穿着紧身短衬裤。

  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密码破译员用数字电脑从一本黄色杂志上扫描了一张照片,然后把苏珊的头像移花接木地同那张照片的身体合二为一。照片惟妙惟肖,简直可以乱真。

  但是出于对苏珊的考虑,斯特拉斯莫尔副局长可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花招有什么好玩儿。两个钟头后,出现了一个字条,上面写着:

  职员卡尔·奥斯丁由于行为不轨被解雇。

  打那天起,谁也不再招惹苏珊。苏珊·弗莱切成了斯特拉斯莫尔副局长的掌上明珠。早在职业生涯的初期,斯特拉斯莫尔副局长就设法通过引荐一些非正常渠道的情报交易而引起上级的注意。特雷弗·斯特拉斯莫尔以擅长中肯精练的分析而逐渐为人所知。他特别关注国安局在难以抉择时所面临的道德困境,做事始终不渝地从公众利益出发,他在这些方面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能力。

  在众人眼里,斯特拉斯莫尔毫无疑问非常爱自己的国家。在同仁们的眼中,他是个爱国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他是这个虚伪世界里的翩翩君子。苏珊到国安局的这些年里,斯特拉斯莫尔从密码破译部主任一跃登上了整个国安局的第二把交椅。现在斯特拉斯莫尔副局长在国安局里只在一人之下——这人就是利兰·方丹局长,这个人物是这个庞大“迷宫”的神秘统治者,他从未露过面,偶尔会听到他的名字,永远让人敬畏。他和斯特拉斯莫尔也很少面对面相见,而一旦相见,那就像是两个巨人的冲撞。方丹是巨人中的巨人,但斯特拉斯莫尔似乎并不在乎。他像个慷慨激昂的拳击手那样极力克制着自己去同那位局长据理力争,就是美国总统也不敢像斯特拉斯莫尔那样去指责他。这样做的人需要有政治上的豁免权——或者像斯特拉斯莫尔那样对政治漠不关心。

  苏珊爬到了楼梯的顶部。还没等苏珊叩门,斯特拉斯莫尔工作室的电子门锁已经嗡嗡地响了起来。门开了,副局长招手叫她进去。

  “谢谢你赶过来,苏珊。我欠你的情了。”

  “您太客气了。”她笑了笑,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斯特拉斯莫尔四肢瘦长,但身上的肉却很厚实,他沉默寡言的性格多少掩盖了他那顽固的追求尽善尽美的本性。他的一双慧眼总是透出自信和与生俱来的审慎。但今天他的眼神看去却有些慌乱和心神不定。

  “您看上去有些疲惫。”苏珊说。

  “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斯特拉斯莫尔叹了口气说道。

  我正要这么说,苏珊心想。

  苏珊以前还从未见斯特拉斯莫尔这个样子过。他那稀疏的花白头发显得凌乱,在这么清爽的空调房间里,他额头竟还冒出了汗珠。他昨晚好像是和衣而卧的。他坐在一个新式的桌子的后面,两个凹进去的袖珍键盘和一台电脑显示器放在桌子的一头。桌子上面堆放着各种电脑打印物,看上去像是这个拉上帘子的工作室里放着一个叫不出品牌的驾驶座。

  “这周挺累?”苏珊询问道。

  斯特拉斯莫尔耸了耸肩道:“还那样。‘电新会’又就公民隐私权一事纠缠不休。”

  苏珊轻轻地笑了。电新会,全称是电子新领域基金会,是一个全球性的电脑用户联合会,已经成立了庞大的公民自由联合会,旨在支持在线言论自由,让人们了解生活在电子世界里的现实问题及危险因素。他们到处游说,一贯反对他们所说的“政府机构的奥威尔(注:奥威尔: 乔治·奥威尔(1903—1950),英国小说家、新闻记者,他在小说《1984年》中描述了一个受残酷统治而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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