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名人论读书苦乐-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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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热情。他们生存的快乐和幸福全在思考活动之中。后者是雄辩家,
他们把自己表现为思想家,进而从他们企求自他人那里得来的东西中去
寻找幸福。这就是他们渴望的东西。一个人,究竟属于哪一种类型的思
想家,可以从他整个的风格和气质中很快地看出来。李希腾堡①是前一类
型之典型,而赫尔德则是后一类型之代表。
九
精神产品要受到赞扬,其命运往往不幸。它必须要等待那些本身只
能写点低劣作品的人,来吹捧它高尚。一般说来,它必须从人类的判断
力手中,接过自己的皇冠;就像宫人无生殖能力一样,这种判断力,对
大多数人来说,也的确是微乎其微。他们并不懂得如何识别真假良莠,
如何辨认真金黄铜。他们感受不到平庸和超凡脱俗之间的巨大差异。没
有人独持己见,大家都是人云亦云,这是超凡脱俗之人难以发现的口实:
这也是平庸之辈尽力让不寻常之人脱颖冒尖的伎俩。其结果,就造成了
一句古老诗歌听说的那种退化现象:
大地上,哪有伟人的宿命?
他们不再生存,人们不欣赏他们。
一旦有真诚和优异的大作问世,它首先面临的是,它的前进道路上,
充斥了不少低劣的作品,而且这些作品还被人们看作是杰作。它费尽口
舌拼命为自己争得一席地位,并参与到时髦的潮流中去。不需多久,它
很快就被人世间涌现出的那些矫揉造作、头脑简单、粗俗不堪的模仿者
所淹没,这样,它就可以悄悄顺利地进入到天才的殿堂之中。由于看不
出他们之间有 什么区别,原作者严肃地认为这些模仿者同他一样都是
伟大的作家。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伊阿特①遂用这样的诗句引出了他著名
的二十八个文学寓言:
在任何时候,那些庸俗的大众,
总是良莠不分、黑白颠倒。
① 李希腾堡(1742—799),德国修辞学家、讽刺作家。
① 伊阿特(1750—791):西班牙诗人。
莎士比亚一去世,他的戏剧就让位于本?琼生、马辛杰、鲍蒙特以
及弗莱彻,而且,一百多年来都一直拜倒在这些人的门下。同样,康德
一丝不苟的哲学思考,却被费希特这个骗子,谢林这个变色龙,雅各比
那唬人和虚假的胡说,以及最后发展到黑格尔这个纯粹无赖等人所取
代。黑格尔还被人们抬高到一个比康德高得多的地位。即便在那些大多
数人都熟悉的领域,我们也发现,瓦尔特?司各特先生这个无与伦比的
大师,被那些一钱不值的模仿者很快就踢在一边了。这就在于,任何地
方的公众都不能感受出那些优异的东西,因而,要感受那些在诗歌、艺
术和哲学领域的成就,其人数就微乎其微了。而这些领域的著述,才值
得我们特地注意。所以贺拉斯说:
上帝、人类、甚至大街上的广告牌,
都不允许诗人成为一个平庸之辈。
那些缺乏正确判断的可悲情形,充分表现在科学领域,表现在那些
错误的和被人拒斥的理论的苟延残喘中。一旦这些理论被人们接受后,
它便会阻扼真理达五十年或数百年之久,就像石头筑起的堤坝对海浪的
制止一样。哥白尼甚至在时光流逝了近百年后,还没有取托勒密而代之;
培根、笛卡尔、洛克,在开辟自己的道路时,花了极为缓慢和漫长的时
间(这一点,我们只需读一读达朗贝尔为《百科全书》撰写的《前言》
就行了)。牛顿也复如是。人们可以看一看莱布尼茨在与克拉克争论时,
是怎样对牛顿的引力体系报以仇视与轻蔑。虽然牛顿在他的《原理》一
书出版后还活了四十年,但其理论却是在他临死时才受到一部分人的青
睐,而这只是在英格兰;在英国之外的地方,照伏尔泰对其理论的描述
看,其追随者不过二十人。正是由于伏尔泰的这篇描述的缘由,牛顿的
理论才在他死了二十年后在法国得到人们的承认。当时,法国人正坚定、
顽强以及充满爱国情怀地沉醉于笛卡尔的旋流中。而就在四十年前,法
国的学校对笛卡尔哲学却是完全禁止的。不过,达热苏司法官仍不给伏
尔泰以阐述牛顿学说的出版权。相反,牛顿提出的荒诞不经的光学理论,
在歌德光学理论问世了四十年后,仍在这个研究领域居于至高无上的霸
主地位。虽然休谟笔耕甚早而且完全以通俗的笔调写作,然而,他在五
十岁之前,却无人注意或被人忽视。康德毕生都在写作和教学,然而,
他在六十岁后方有声名。艺术家和诗人的园地,多少比思想家的宽广一
点,因为他们的读者群要多至百倍。不过,在莫扎特、贝多芬有生之年,
公众又是怎样对待他们的呢?人们是怎样对待但丁,是怎样对待莎士比
亚的呢?如果莎翁的同时代人多少看重他的一点价值,那么,在那样一
个绘画业空前繁荣的时代,至少会给我们留下一幅描绘他的杰出和可信
赖的画像!而现在,只留下一些非常使人怀疑其真实性的画像,以及一
幅十分拙劣的铜版雕刻,还有在他墓台上的那幅最糟糕的半身像。
这样缺乏判断的可悲情形,还在于这样的事实:每一世代,早先时
代的优秀作品无疑都受到赞扬,而其本身时代的东西都无人赏识。本应
倾注在这些作品上的力量,却花费在那些低劣的粗制滥造之物上。于是,
当货真价实的东西在它本身的时代出现后,人们认可它是非常迟缓的。
(李小兵 译)
梭罗(1817—1862)
美国作家。19 世纪超验主义文学的重要代表。生于马萨诸
塞州,家境贫寒,靠自身努力考入哈佛大学。毕业后当过教员。
后与超验主义领袖爱默生相识,开始发表诗歌和散文。1845 年
起远离城市,在沃尔登湖畔结庐而居,钟情于湖光山色。写作
了《在康科德与梅里马克河上一周》、《沃尔登,或林中生活》
两篇著名作品。1846 年发表演说《论公民的不服从》,反对美
国侵略墨西哥,50 年代投身于废奴运动。作品有散文《缅因森
林》、《杂记》、《文选》、《诗选》等。
阅 读
如果更审慎地选择自己追逐的职业,所有的人也许都愿意主要做学
生兼观察家,因为两者的性质和命运对所有的人都一样饶有兴味。为我
们自己和后代积累财富,成家或建国,甚或沽名钓誉,在这些方面我们
都是凡人;可是在研究真理之时,我们便不朽了,也不必害怕变化或遭
到意外了。最古的埃及哲学家和印度哲学家从神像上曳起了轻纱一角;
这微颤着的袍子,现在仍是撩起的,我望见它跟当初一样鲜艳的荣耀,
因为当初如此勇敢的,是他的体内的“我”,而现在重新瞻仰着那个形
像的是我体内的“他”。袍子上没有一点微尘;自从这神圣被显示以来,
时间并没有逝去。我们真正地改良了的,或者是可以改良的时间,既不
是过去,又不是现在,也不是未来呵。
我的木屋,比起一个大学来,不仅更宜于思想,还更宜于严肃地阅
读;虽然我借阅的书在一般图书馆的流通范围之外,我却比以往更多地
接受到那些流通全世界的书本的影响,那些书先前是写在树皮上的,如
今只是时而抄在布纹纸上,诗人密尔?喀玛?乌亭?玛斯脱说,“要坐
着,而能驰骋在精神世界的领域内;这种益处我得自书本。一杯酒就陶
醉;当我喝下了秘传教义的芳洌琼浆时,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愉快。”整
个夏天,我把荷马的《伊利亚特》放在桌上,虽然我只能间歇地翻阅他
的诗页。起初,有无穷的工作在手上,我有房子要造,同时有豆子要锄,
使我不可能读更多的书。但预知我未来可以读得多些,这个念头支持了
我。在我的工作之余,我还读过一两本浅近的关于旅行的书,后来我自
己都脸红了,我问了自己到底我是住在什么地方。
可以读荷马或埃斯库罗斯的希腊文原著的学生,决无放荡不羁或奢
侈豪华的危险,因为他读了原著就会在相当程度之内仿效他们的英雄,
会将他们的黎明奉献给他们的诗页,如果这些英雄的诗篇是用我们自己
那种语言印刷成书的,这种语言在我们这种品德败坏的时代也已变成死
文字了;所以我们必须辛辛苦苦地找出每一行诗每一个字的原意来,尽
我们所有的智力、勇武与气量,来寻思它们的原意,要比通常应用时寻
求更深更广的原来意义。近代那些廉价而多产的印刷所,出版了那么多
的翻译本,却并没有使得我们更接近那些古代的英雄作家。他们还很寂
寞,他们的文字依然被印得稀罕而怪异。那是很值得的,花费那些少年
的岁月,那些值得珍惜的光阴,来学会一种古代文字,即使只学会了几
个字,它们却是从街头巷尾的琐碎平凡之中被提炼出来的语言,是永久
的暗示,具有永恒的激发力量。有的者农听到一些拉丁语警句,记在心
上,时常说起它们,不是没有用处的。有些人说过,古典作品的研究最
后好像会让位给一些更现代化、更实用的研究;但是,有进取心的学生
还是会时常去研究古典作品的,不管它们是用什么文字写的,也不管它
们如何地古老。因为古典作品如果不是最崇高的人类思想的记录,那又
是什么呢?它们是唯一的、不朽的神示卜辞。便是求神问卜于台尔菲和
多多那,也都得不到的,近代的一些求问的回答,在古典作品中却能找
到。我们甚至还不消研究大自然,因为她已经老了。读得好书,就是说,
在真实的精神中读真实的书,是一种崇高的训练,这花费一个人的力气,
超过举世公认的种种训练。这需要一种训练,像竞技家必须经受的一样,
要不变初衷,终身努力。书本是谨慎地,含蓄地写作的,也应该谨慎地,
含蓄地阅读。书本所著写的那一国的文字,就算你能说它,也还是不够
的,因为口语与文字有着值得注意的不同,一种是听的文字,另一种是
阅读的文字。一种通常是变化多端的,声音或舌音,只是一种土话,几
乎可以说是很野蛮的,我们可以像野蛮人一样从母亲那里不知不觉地学
会的。另一种却是前一种的成熟形态与经验的凝集;如果前一种是母亲
的舌音,这一种便是我们的父亲的舌音,是一些经过洗炼的表达方式,
它的意义不是耳朵所能听到的,我们必须重新诞生一次,才能学会说它。
中世纪的时候,有多少人,能够说希腊语与拉丁语,可是由于出生之地
的关系而并没有资格读天才作家用这两种文字来著写的作品,因为这些
作品不是用他们知道的那种希腊语和拉丁语来写的,而是用精炼的文学
语言写的,他们还没有学会希腊和罗马的那种更高级的方言,那种高级
方言所写的书,在他们看来就只是一堆废纸,他们重视的倒是一种廉价
的当代文学。可是,当欧洲的好几个国家,得到了他们自己的语文,虽
然粗浅,却很明澈,就足够他们兴起他们的文艺了,于是,最初那些学
问复兴了,学者们能够从那遥远的地方辨识古代的珍藏了。罗马和希腊
的群众不能倾听的作品,经过了几个世纪之后,却有少数学者在阅读它
们了,而且现今也只有少数的学者还在阅读它们哩。
不管我们如何赞赏演说家有时能爆发出来的好口才,最崇高的文字
还通常地是隐藏在瞬息万变的口语背后,或超越在它之上的,仿佛繁星
点点的苍穹藏在浮云后面一般。那里有众星,凡能观察者都可以阅读它
们。天文学家永远在解释它们,观察它们。它们可不像我们的日常谈吐
和嘘气如云的呼吸。在讲台上的所谓口才,通常就是学术界的所谓修辞。
演讲者在一个闪过的灵感中放纵了他的口才,向着他面前的群众,向着
那些跑来倾听他的人说话;可是作家,更均衡的生活是他们的本份,那
些给演讲家以灵感的社会活动以及成群的听众只会分散他们的心智,他
们是向着人类的智力和心曲致辞的,向着任何年代中能够懂得他们的一
切人说话的。
难怪亚历山大行军时,还要在一只宝匣中带一部《伊利亚特》了。
文字是圣物中之最珍贵者。它比之别的艺术作品既跟我们更亲密,又更
具有世界性。这是最接近于生活的艺术。它可以翻译成每一种文字,不
但给人读,而且还吐纳在人类的唇上;不仅是表现在油画布上,或大理
石上,还可以雕刻在生活自身的呼吸之中的。一个古代人思想的象征可
以成为近代人的口头禅。两千个夏天已经在纪念碑似的希腊文学上,正
如在希腊的大理石上面,留下了更成熟的金色的和秋收的色彩,因为他
们带来了他们自己的壮丽的天体似的气氛,传到了世界各地,保护他们
免受时间剥蚀。书本是世界的珍宝,多少世代与多少国土的最优良的遗
产。书,最古老最好的书,很自然也很合适于放在每一个房屋的书架上。
它们没有什么私事要诉说,可是,当它们启发并支持了读者,他的常识
使他不能拒绝它们。它们的作者,都自然而然地,不可抗拒地成为任何
一个社会中的贵族,而他们对于人类的作用还大于国王和皇帝的影响。
当那目不识丁的,也许还是傲慢的商人,由于苦心经营和勤劳刻苦,挣
来了闲暇以及独立,并侧身于财富与时髦的世界的时候,最后他不可避
免地转向那些更高级,然而又高不可攀的智力与天才的领域,而且只会
发觉自己不学无术,发觉自己的一切财富都是虚荣,不可以自满,于是
便进一步地证明了他头脑清楚,他煞费心机,要给他的孩子以知识文化,
这正是他敏锐地感到自己所缺少的;他就是这样成了一个家族的始祖。
没有学会阅读古典作品原文的人们对于人类史只能有一点很不完备
的知识,惊人的是它们并没有一份现代语文的译本,除非说我们的文化
本身便可以作为这样的一份文本的话。荷马还从没有用英文印行过,埃
斯库罗斯和维吉尔也从没有,——那些作品是这样优美,这样坚实,美
丽得如同黎明一样;后来的作者,不管我们如何赞美他们的才能,就有
也是极少能够比得上这些古代作家的精美、完整与永生的、英雄的文艺
劳动。从不认识它们的人,只叫人去忘掉它们。但当我们有了学问,有
了禀赋,开始能研读它们,欣赏它们时,那些人的话,我们立刻忘掉了。
当我们称力古典作品的圣物,以及比古典作品更古老,因而更少人知道
的各国的经典也累积得更多时,当梵蒂冈教廷里放满了吠陀经典,波斯
古经和《圣经》,放满了荷马、但丁和莎士比亚的作品,继起的世纪中
能继续地把它们的战利品放在人类的公共场所时,那个世代定将更加丰
富。有了这样一大堆作品,我们才能有终于攀登天堂的希望。
伟大诗人的作品人类还从未读通过呢,因为只有伟大的诗人才能读
通它们。它们之被群众阅读,犹如群众之阅览繁星,至多是星像学地,
而不是天文学地阅览的。许多人学会了阅读,为的是他们的可怜的便利,
好像他们学算术是为了记账,做起生意来不至于受骗;可是,阅读作为
一种崇高的智力的锻炼,他们仅仅是浅涉略知或一无所知;然而就其高
级的意义来说,只有这样才叫阅读,决不是吸引我们有如奢侈品,读起
来能给我们催眠,使我们的崇高的官能昏昏睡去的那种读法,我们必须
踮起足尖,把我们最灵敏、最清醒的时刻,献予阅读才对。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