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名人论读书苦乐-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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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某一本我自己选中的书。
我从不曾忘掉看书的习惯。我认为,如果你在年轻时养成这习惯,
你就会体验到文字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今日,分散孩子们注意力的事物
太多了:电视、电影、收音机。在许多方面,孩子们比我们当年知道的
事情要多得多,但是,我认为这一切东西强调了文字的重要。例如,在
上次的竞选中,在看过两位候选人的电视辩论之后,我发现,第二天早
晨,我还要看一看报纸上的记载,以保证我已明白了双方的每一论点。
有一件事情我感到很有意思,有一天,我的一个男孩对我说:“我
希望我看书的速度能够快一点。”我同意道:“真的,我也这么盼望。”
他答道:“啊,你看书要比我快一倍。”也许最近他看的书不够多,否
则,我相信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念得快起来的。
但是,这指出了一个理由:为什么许多孩子们读的书不多?他们不
能读得很快。我想,我们应该给他们各种机会,让他们知道如何阅读,
如何更快地把他们所读的吸收进去。
我们必须让我们的青年人养成一种能够领会好书的习惯,这一种习
惯是一种宝物,值得双手捧着,看着它,别把它丢掉。
我们之中太少人真正地把我们所领会到的美好的故事,告诉过我们
的孩子们,无怪乎年轻人也不能欣赏环绕着他过去的那些美好事物。他
们把那些事视为当然,不足为奇。他们需要多念一点历史。
我觉得,只要我们不怕麻烦,教导我们的年轻人欣赏书中的美与内
容,领略书的价值,一定会增加许多如饥如渴的读者。
有一天,我有一个机会到纽约的摩根图书馆去,那里陈列着许多古
代手抄本和古代印刷的书本。我想,一个孩子若有机会摹写这些早期手
抄本的话,那是一件多好的事情!他们可以看这些手抄本是如何更正的,
可以看看那些图书,看看那些手抄本的翻印本。
我们若能为年轻人设一个他们自己的图书馆的话,他们的兴趣恐怕
会增加很多,这是学习读书价值的最好途径。老的一代知道读书的价值,
但是我认为有时候,我们这些老人并未给予青年人一个机会,让他们从
长者那里,知道读书可能是一个极大的享受。
记得一次在白宫的宴会里,一桌上都是一些年轻朋友(大部分尚在
大学念书,有一个是好莱坞的女明星,那些男孩子们都觉得她十分迷
人),我的丈夫坐在餐桌的一端,我坐在另一端,他对我说:“亲爱的,
我们这里有一位年轻小姐,她从未听说过吉卜林的《林莽之书》。我刚
刚对她讲,那部小说若搬上银幕一定很生动,她若在里面扮演一个角色,
一定也非常可爱,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听说过那部小说。”
过了一会,他又说一句:“我要向在座的人都问一遍,请问你们哪
一位看过这本书的?”当然,仅有两位看过这本书的,是我们的两个儿
子!他们之中有一个还非常羞涩地承认:“可是,你知道,如果妈妈没
有念给我们听的话,我们也不会去看它的。”
是的,如果我们能把我们的爱,我们的热诚和我们对读书的享受,
分一部分给孩子们,他们的生活将因此而增加不少的意义,历史上从未
有过像现在这样的一个时期,我们如此需要开拓我们的思想。我们不能
再让我们青年人的思想狭隘,世界与我们的距离太近了,我们进入太空
的可能性越大,世界也变得越狭窄了。
(林衡哲 廖运范 译)
鹤见祜辅(1885—1943)
日本小说家、政治家。生于群马县,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
系,曾在铁道部、厚生省任高级官吏,为众议院议员。从事政
治活动的同时进行文学创作,作品有《母》、《子》、《思想?山
水?人物》。后者系鲁迅所翻译。鲁迅曾评论其文学“滔滔如
瓶泻水,使人不觉终卷”。
徒然的笃学
一
“像亚伯那样懒惰的,还会再有么?从早到晚就单是看书,什么事
也不做。”
邻近的人们这样说,嘲笑那年青的亚伯拉罕?林肯,这也并非无理
的。因为在那时还是新垦地的伊里诺州,人们都住着木棚,正在耕耘畜
牧的忙碌的劳役中度日。然而躯干格外高大的亚伯拉罕,却头发蓬松,
只咬着书本,那模样,确也给人们以无可奈何,而又看不下去的感想的。
于是懒亚伯这一个称呼,竟成了他的通行名字了。
我在有名的绥亚的《林肯传》中,看见这话的时候,不禁觉得诧异。
那时我还是第一高等学校的学生。此后又经了将近二十年的岁月了。现
在偶一回想,记起这故事来,就密切地尝到这文字中的深远的教训。
读书这一件事,和所谓用功,是决不相同的。这正如散步的事,不
必定是休养一样。读书的真的意义,是在于我们怎样地读书。
我们往往将读书的意义看得过重。只要说那人喜欢书,便即断定,
那是好的。于是本人也就这样想,不再发生疑问。也不更进一步,反问
那读者是否全属徒劳的努力了。从这没有反省的习惯的努力中,正不知
出了多少人生的悲剧呵!我们应该对于读书的内容,仔细地加以研究。
二
像林肯那样,是因为读书癖,后来成了那么有名的大统领的。然而,
这是因为他并非漫然读书的缘故;因为他的读书,是抱着倾注了全副精
神的真诚的缘故。他是用了燃烧似的热度,从所有书籍中,探索着真理
的。读来读去的每一页每一页,都成了他的血和肉的。
但我自己却不愿将读书看作只是那么拘束的事。除了这样地很费力
的读书以外,也还可以有“悠然见南山”似的读书。所以,就以趣味为
主的读书而言,也不妨像那以趣味为主的围棋打球一般,承认其得有陶
然的心境。
只是在这里,我还要记出一个感想,就是虽然以读书为毕生的事业,
而终于没有悟出真义的可悯的生涯。这是可以用一个显著的实例来叙述
的:——
英国的大历史家之中,有一个亚克敦卿(Lord Acton)。他生在一
八三四年,死在一九○二年,所以也不能说是很短命。他生于名门,得
到悠游于国内国外的学窗的机会,那天禀的头脑,就像琢磨了的璞玉一
般地辉煌了。神往于南意大利和南法兰西的他,大抵是避开了雾气浓重
的伦敦的冬天,而读书于橄榄花盛开着的地中海一带。他的书斋里,整
然排着大约七万卷的图书;据说每一部每一卷,又都遗有他的手迹,而
且在余白上,还用了铅笔的细字,记出各种的意见和校勘。他的无尽藏
的知识,相传是没有一个人不惊服的。便是对于英国的学问向来不甚重
视的德、法的学者们,独于亚克敦卿的博学,却也表示敬意。他是格兰
斯敦的好友,常相来往,议论时事的人。他将政治看作历史的一个过程,
所以他的谈论中,就含有谁也难于企及的深味。
虽然如此,而他之为政治家,却什么成就也没有。那自然也可以辩
解,说是他那过近于学者的性格,带累了他了。但他之为历史家,也到
死为止,并不留下什么著作。这一端,是使我们很为诧异的。这蚂蚁一
般勤劬的硕学,有了那样的教养,度着那么具有余裕的生活,却没有留
下一卷传世的书,其中岂不是含着深的教训,足使我们三省的么?
很穷困,而又早死的理查格林(John Richard Green),在英国
史上开了一个新生面。我们的薄命的史家赖山阳,也决不能说是长寿。
但他们俩都遗下了使后世青年奋起的事业。然而亚克敦卿却不过将无尽
藏的知识,徒然搬进了他的坟墓而已。
这明明是一个悲剧。
他是竭了六十多年的精力,积聚着世界人文的记录而死的。但他的
朋友穆来卿很叹惜,说是虽从他的弟子们所集成的四卷讲义录里,也竟
不能寻出一个创见来。
他的生涯中,是缺少着人类最上的力的那“创造力”的。他就像戈
壁的沙漠的吸流水一样,吸收了知识,却并一泓清泉,也不能喷到地面
上。
同时的哲人斯宾塞,是憎书有名的。他几乎不读书。但斯宾塞做了
许多大著作。这就因为他并非徒然的笃学者的缘故。
一九二三年十月十二日
(鲁迅 译)
史密斯(1892—1934)
美国幽默作家。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海军服役。主要作
品有《她倒下了吗》、《上帝的夜生活》、《转身》、《主教
的保镖》、《皮与骨》等。
我们的读书传统
无论怎样规矩的人,
顶多不过是只剃净了毛的猴子吧。
不,吉尔勃特这个批评是不公道的,就因为一个重要的原因:猴子
们不会著书。根据最近的统计,整个非洲或南美洲都还没有一个猴文的
图书馆。
可别误会我对这些有趣的猿类兄弟有什么恶意。毫无疑问它们本身
是不错的。比方说,它们就不会把一本书定为它们的党的路线,然后打
算把其他的书都烧掉,并且清算所有其他的贩卖文字的人。每只猴子都
可以随意耍闹,而且它们之中不会有谁因而被鼓动以扮演上帝为名来仿
效魔鬼。
我们之所以为人,是我们的传统使然。而书籍,正是这个传统的主
要象征。猴子们喋喋不休地吵闹,而我们将把书本充满这个世界,只不
过我们并不是常常能够智慧地美满地利用这些书罢了,我是根据经验这
么说的。
我童年时代的得克萨斯州正在拓荒,书籍极少,而且不易得到,正
和现在许多乡村孩子们仍然不易获得书籍一样。我父亲的藏书,在其时
其地算是丰富的了,我记得也只不过共十六册而已。有一册是圣经,十
四本是一套传家之宝:克拉克的圣经注释,第十六册是贝克的《坏孩子》。
质虽不差,量实在是少了点。现在想起来,这些书的品质对我再好没有
了,在我们的文化中,圣经究竟是最重要的经典。可是,如果把圣经误
解的话,也会徒增狭隘的地域偏见,滋长宗派之争,甚而激起偏执的狂
热。幸好克拉克的注释源出十八世纪开明思想的基础,并且能够为圣经
的信仰开拓一个宽大的眼界。
尤其,作为信仰的补充,没有比幽默感更好的了,正如幽默讽刺是
宗教虔敬的矫揉之情的最好解药一样。贝克的《坏孩子》恰好正是我所
需要以防止信仰变成食古不化的偏见的书,因为这纯然是顽皮孩子型的
纯净谐趣。虽然儿时读物缺乏,但我总不必遗憾了:当时我所读到的书
虽极少,但性质是很均匀的,有信仰,有眼界,也有幽默。更好的是,
我读过的书,以及我没有机会读的书,都使我感觉得非多读再读不可。
我从小就决心穷一生之力读尽天下的书——真是初生之犊的野心啊!
书不在多,只要是好书便行,如果读书欲够强的话,有些书是谁都
能懂的。因此首先要弄清楚的最重要之点就是,使我们得到书籍的,是
我们对传统的尊敬和对书籍的爱好。正如寻求见识的欲望使书籍被人写
下来,被人阅读一样,这欲望本身也是由人感到一种缺乏而产生的。因
此,让我们应付这个问题的根源,而且把这种“罐装的维他命”——书
籍,贡献给人类正在忍受的各种匮乏症候吧。
书籍的职责最低限度有三方面:它给我们见闻;它激励、感悟、启
发我们;它升华那些使我们把持不定的欲望和冲动。
书籍把我们这狭窄的目前扩展到无限的过去之中。它把前人的错误
显示出来,又和我们共领人类成功的秘方。没有一件事情书籍不能帮忙
我们把它做得更好些。书籍告诉我们如何优游自在地过独身日子,或教
我们如何享受美满婚姻的生活,它教胖子减瘦,瘦子长胖。它教我们管
帐,修理机器,建筑房屋,谈情说爱,办丧事,开垦田地,以至去掉额
上的皱纹。它使我们得到一切的见闻:从如何合法地干坏事到如何神妙
地赞颂上帝。不过如果是这样子扩展我们狭窄的目前,我们仍然和猴子
差不多呢。书籍给予我们见闻,但见闻虽然不可或缺,但也非万应灵丹
感觉。知识是必要的,但并不充分。生命除了是科学之外,也是行动呢!
书籍激励、感悟以及启发我们。不加以应用的知识等于废置的木材,
只会永远阻碍道路。我们需要一种意志,来给予我们原有的资源一种活
力。这种意志,就是书籍所给予的激励、感悟和启发。
像记忆把我们的现实扩展到过去的领域中一样,想象可以使我们的
现实包容一个无限的未来——“那重生于我们心中的不朽人物的无形合
唱,美化我们的心灵。”
“还要美好些”的远景,是激励、感悟和启发的特征。有了远景,
我们的生命便活在遥远的星光底下,这些星光从我们目前的工作能力来
预测将来一代一代对我们的评判。有人曾经崇高地说,有想象的人,“已
经享到了天堂的一切快乐,知道了地狱的一切苦楚”。只有激励、感悟
和启发才能尽量发挥我们所能。这样,在灵性生活中,文艺就不会比一
切科学逊色了。
还有,在我们的文学遗产中有涤清万虑的书籍,有褪色的从往昔传
下来的圣书,现在又有通俗的惊险壮举或者前程远大的书。还有诗人们,
他们带来的财宝更多了!
我个人喜欢读悲观诗人的作品,因为它们能使我坚忍,从而节制我
那血气之勇的乐观气质。只有睡在地板上的人永不会从床上翻下来。悲
观论者告诉我们哪里便是地板。当我消沉之时,我就翻开一本哈代
(Thomas Hardy)或者一本豪斯曼(A。E。Houseman)的书。借几行他人
的苍凉之感,我就看得出真实男女生活中的现实世界实在明亮多了。由
于感染而写出来的书会使人共鸣,每人在各种心情之中,都可以找得到
他所需要的书的。
加里森(W。E。Garrison)读了一本书之后,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
如在梦中,我把书轻掩,
谛听它那萦绕的回音,
度静寂于音乐,引光明到黑暗。
这一天我休息了。
不再操劳,不再计较。
新的光向每件寻常事物照耀。
天国的尊荣流过我的注视。
这一天我已休息;但,荣耀归于上帝。
从此以后我要加倍努力。
谁能找到并且时常得着这样的一本书,他就有福了。
书籍给予我们升华之感。激励、感悟、启发虽然必需,却还不够,
甚至伴随着充分的见识也还不够。这个世界对于我们实在是太复杂了。
我们要把感情(特别是我们的攻击)施于这世界的事物上,愈来愈困难
到近乎不可能了。如果在黑暗里你碰着一张椅子,你可以回身踢它一脚,
这么一来你的气便会平下,虽然你的脚趾也许也踢肿了。但在这个过度
组织的复杂世界上,我们哪里去找那搅扰过自己的人呢?我们甚至不认
得他们。
升华就是从别的代替对象上零碎地抽干我们的不幸。而书籍能供给
我们多少代替对象啊!小说里的恶汉可以让你“枪杀”,远比你把一肚
子的怨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或是弄到颓丧不堪好得多了。当人们找不
到泄气的对象之时,他们就不向对象乱发脾气。从小说的角色中找个人
来枪毙比真地去谋杀你的邻舍或老板要好些,从小说里找个替身来离婚
也比扼死床上的伴侣划算多了。绝少不幸的冲动是不能用这种阅读的升
华来解救的,只要你知道图书在哪里,或者和图书馆管理员商量商量就
行。书籍是最好的朋友,而这一点也许正是它们给予现代人类最好的礼
物呢。
它们给予我们见识,它们给我们灵感,它们使我们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