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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欲 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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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思毅说:“多亏有你暗中配合,茶叶事件才顺顺利利地解决了啊!”
  他听到赵慧芝在电话那一端轻轻笑了。
  她带着笑声说:“你是第一把手哎,我配合你一下还不是应该的?你这位省委书记大概忘了吧,十年前我可就是‘思毅助理’了啊!”
  刘思毅也朗朗地笑起来了。
  他说:“同志,现在我不能再把你看成‘司仪助理’了。尽管我觉得当这个省的大‘司仪’压力实在是不小。”
  赵慧芝说:“我觉得你讲话的风格一点儿都没变。亦庄亦谐的,在别人的笑声中,就将对某些问题的看法都统一到一起了。”
  刘思毅说:“有时候连我自己也奇怪,像我这么讲话的人,怎么居然还能做到省委书记呢?”
  赵慧芝说:“是啊,是啊,在全中国的省委书记中,像你这么讲话的人肯定是不多的呀。是你的综合能力获得了党对你的充分信任呗!”
  刘思毅放下电话后,心情分外愉快。他想自己做官做到省委书记这么高的份儿上,居然还可以和班子里的一位常务副书记如此口无遮拦地说说话,简直算是一种幸运了!
  ……
  而今天,常委们都在等着,刘思毅却被家里的一个电话耽误住了。
  小莫又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已经三点十分了。
  他说:“请领导们再耐心等会儿,刘书记马上就会来的。”
  大家都说没什么,又不是一次正式的常委会,不急。
  尽管大家那么说了,赵慧芝还是忍不住问小莫:“思毅书记在干什么?”
  她对刘思毅的姗姗来迟感到奇怪。
  小莫说:“在接一个电话。我去催催他。”
  赵慧芝点了一下头。
  她又想到了十年前自己曾是“思毅助理”,觉得有义务同意小莫去催催刘思毅。
  小莫离开会议室,走到刘思毅办公室门前,举起手刚要敲门,缓缓地又将手放下了。
  他有点儿不敢催促刘思毅。
  因为常委们到来之前,他受到了刘思毅的批评,心中一直有点儿惴惴不安。
  刘思毅问他都通知到了没有?
  他说都通知到了。
  如果他只那么回答了,他也就不至于受到批评了。
  但他却多说了一句话。
  他说:“他们一听,个个都挺高兴的。”
  这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然而刘思毅却作出了难以理解的反应。他正往一份材料上写批语,“噢”了一声之后,放下笔,抬头盯着小莫的脸郑重其事地又问:“那么说说,你是怎么通知的?”
  小莫说:“我说——思毅书记有意和自己班子里的同志们聚一下,不作为一次正式的常委会,只不过随便聊聊,以利于增强感情,促进团结。”
  刘思毅就站了起来,踱到窗口,背着手沉思。
  小莫看着他背影,一时大为困惑,小声问:“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刘思毅说:“是的,你说错了三句话。一句是刚才对我说的话,两句是通知时说的话。”
  小莫低下头想了想,不明白自己的话错在什么地方,嘟哝道:“我说的,差不多就是您的原话。”
  刘思毅转过身,严肃地问:“我说了‘要和自己班子里的同志们’这样的话了么?我原话说的是‘要和常委们’对吧?为什么要篡改我的话?”
  小莫分辩:“现在流行像我那么说,像我那么说显得更具有亲和力嘛!”
  刘思毅表情和语气都更加严肃地说:“流行?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莫说:“那是因为你不常看电视。昨天的电视新闻还这么报道过——布什总统和他新班子里的一干政要……”
  不料刘思毅光火了,他挥了一下手,语气严厉地打断了小莫的话:“那是讲的美国!讲的布什!不许你以后再学国际新闻的报道用语,没必要在这方面和世界接轨!你要非学不可,那也要学中央电视台政治新闻的报道用语!那才是规范的政治机关的用语!……”
  小莫是刘思毅带到北方来的秘书,从他是省委宣传部长时就做他的秘书了。十余年来刘思毅从没对小莫发过火,小莫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也挺激动地说:“要是照您这么挑剔字眼,那我以后没法儿开口说话了,也不知道再该怎么做您的秘书了。”
  刘思毅愣了愣,绕到办公桌后,复又坐了下去。
  他说:“同志,你也请坐。”
  已经三十四岁、做了他十余年秘书的小莫,那一刻委屈得都快哭了,但还是顺从地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
  刘思毅双臂往桌上一架,二手交叉,缓和了语气说:“你不要觉得委屈。你给我好好听着,让我来告诉你,你的话都错在什么地方。第一句话,就是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一句话——我是省委宣传部长,我是省委副书记时,包括我是省委常务副书记时,你提到省委的其他领导,从没说过‘他’如何如何,‘他们’怎样怎样,而一向说某某书记、某某省长副省长,或者一向说‘领导’们。现在,我是省委书记了,我要求你保持以前的说法,无论当面还是背后,都要叫某某书记,某某省长,他们职务上那个副字,可以省略不叫。但不许再‘他、他’的,‘他们、他们’的……”
  小莫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抢白道:“你自己现在又是怎么说的呢?”
  刘思毅将脸一板:“我是我,你是你。还有,你以后对其他领导提到我,只称‘思毅同志’,不必非说‘思毅书记’。相比而言,第一句是一般性的错话,第二句却是一句原则性的错话。反映出的是你头脑里的一种极其严重的、日后也会极其有害的错误的思想意识。什么叫‘思毅书记要和自己班子里的同志’?这是什么鬼话?一级省委,它不是任何第一把手个人的所谓‘班子’,它是由党中央来组建的最高的地方政治领导机构!只能特别规范地说是‘省委领导班子’,说成是谁谁谁的‘班子’,那纯系胡说八道。你那么说惯了,别人还会以为是我头脑里那么思想惯了呢,明白吗?”
  小莫终于不吭声了,明白地点了一下头。明白是明白了,可是暗自觉得,他自认为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的刘思毅,一下子变得陌生极了,如同是一位刚刚开始第一次接触的领导了。
  “下面批评你的第三句错话——我什么时候对你说的‘促进团结’四个字了?我根本没说过嘛,我只说‘增强感情’的嘛!是你自己加了一句话嘛!其他领导听了会怎么想?他们会认为是我的原话。也许还会认为,在我看来,省委常委之间已经不太团结了,需要由我来促进促进了!而我并不是这么看的,起码现在还没有任何根据这么看……”
  刘思毅本已缓和了的口吻,渐渐又变得严肃了。
  而三十四岁的、已跟他做了十余年秘书的小莫,一忍再忍没能忍住,到底还是流出了眼泪。
  ……
  小莫听到在办公室里接电话的刘思毅不停地说:“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他猜测一定是有人在电话里告诉了省委书记一件意外之事。
  小莫不知如何是好地在办公室门外站了一会儿,默默转过身,又走向会议室去了。然而他在会议室门外站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进去了应该对常委们说什么。他真的有点儿感到,自己从一个省份调到另一个省份,自己已经做了十余年的秘书,自己了解的人做官已经做到省委书记了,自己已经不知替那个人说过多少连他自己都不便说、不愿说、懒得说,而那个人也认为自己说得很好、很有水平、甚至很智慧的话了,现在却分明地不会说话了!
  这一种感受使他沮丧极了,心里产生了一种空前的挫败感,甚至连自己以后究竟还能否继续做一名好秘书都缺乏信心了。
  他闪在门旁,往室内望了一眼。墙上的钟,分针已经指在三点十二分了。将全体常委都约来了,自己却让大家等了十二分钟还没从办公室出来,这对于那个调到此地来当省委书记的人是从没有过的事啊!
  小莫正觉尴尬,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扭头一看,刘思毅已快步朝这里走过来了。
  小莫顿觉获救,立即进入会议室通报。急切之下,他脱口说出的一句话居然是:“刘思毅来了!”
  三三两两交谈着的常委们,随声都将目光望向了小莫。
  小莫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多么不得体,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又说:“事先还说,不管多么重要的电话都不接!”
  赵慧芝听了他的牢骚,笑了。
  她知道小莫跟了刘思毅十余年了。对小莫她也是很熟悉的。十余年中她与刘思毅间逢年过节的相互问候,有时候是由小莫转达的。
  她说:“小莫,可小心有哪位领导将你的牢骚告诉给思毅同志听啊!”
  小莫说:“随便!”
  他发了两句牢骚,觉得心里痛快多了,似乎也渐渐恢复了点儿怎么说话的自信。
  就在这时,刘思毅大步进入会议室了。他双手抱拳,当胸连拱,歉意地大声说:“诸位,让大家久等了,失礼,失礼!”——那样子,与其说是一位省委书记在跟省委常委们说话,倒莫如说更像是一位江湖义士在跟绿林好汉们打招呼。再加上他一反往日着装,没穿西服,没系领带,而是穿了件浅灰色的中式袄,更显得连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往日不同了。
  有人笑了。
  赵慧芝笑道:“思毅,小莫刚才可发你的牢骚了啊!”
  于是有几位正望着刘思毅的常委一齐将目光转向了赵慧芝。关于她十年前和刘思毅是中央党校高级班同学这一点,她从没对任何一位常委说起过,刘思毅调来以后自己也没说过,因而在常委之中还无人知晓。将目光望向赵慧芝的人都有几分奇怪——在她之前,还没有一位常委特别随意地直呼过刘思毅的名字。毕竟他这一位省委书记才上任三个多月,大家和他的关系并没磨合到那么一种程度。
  刘思毅也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赵慧芝会当着全体常委的面叫他“思毅”。那种叫法似乎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是吗?我迟到了,害他着急,他有理由发发牢骚嘛!”——刘思毅说着坐下了,觉得气氛还是有点儿不够轻松,又说:“我刘某人是越来越不敢发牢骚了,我的秘书小莫同志是越来越不甘不发牢骚了。所以,我活得是越来越不如我的秘书潇洒了。小莫,同意我的看法吗?”
  于是众人又都笑将起来。
  小莫在大家的笑声中红着脸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离开会议室,将门从外关上了。
  而望着赵慧芝的人,便又将目光集中在刘思毅身上了。
  这正是刘思毅所要达到的目的。
  他觉得那些望着赵慧芝的人的目光中,显然具有某种研究的意味,他怕赵慧芝被望得不自然起来。十年前他是她的班长的时候,也每每一厢情愿地替她着想多多。
  接着他郑重地向大家道歉。他说他是被家中打来的长途电话拖了十几分钟。说夫人也在电话里向他发了一大通牢骚,抱怨女儿不懂事,抱怨他这个当父亲的只顾自己一门心思往上爬,对女儿的人生缺乏责任感,等等,等等……
  他从政多年以来,第一次面对着自己的一干同僚煞有介事地说谎。谎话内容是从办公室往会议室走来时迅速编织的。很寻常的谎话内容,没有创意可言,缺乏引人入胜的情节。然而也正因为寻常,听来那么的朴素,那么的可信。是那类使人倍生同情的谎言。
  刘思毅说时,常委们频频点头,有人还发出轻微的叹息。
  只有一个人没信。
  便是赵慧芝。
  她看出刘思毅的好心情是竭力装出来的,看出他正被一件不愿面对更不肯接受的事纠缠着。
  “刚才说到了牢骚,我想我们今天这个会,权且就叫作牢骚会吧。牢骚会是神仙会的一种。我理解神仙会是无拘无束的意思。是毛主席他老人家首创的说法,但不是毛主席他老人家发明的形式。古今中外,凡从政的人,没有不开神仙会的。丘吉尔就特别爱开神仙会,在二战那么局面严峻的时期还开过神仙会呢!压力之下的人一年到头没机会发几次牢骚是不行的。鲁迅先生的小说中写到过的,旧历的年底,最像年底。今天就是旧历年底的最后一天了,咱们这些公仆何不聚在一起一块儿发发牢骚呢?家事方面的牢骚,工作方面的牢骚,都可以发发。发牢骚也是一种心理方面的吐故纳新嘛!不善于吐故纳新,何言与时俱进呢!我带个头儿。我这个人的牢骚多着呐。发在平时,秘书听到了影响不好。你们诸位听到了,对我也会产生不良的印象。一总儿发在旧历年底的最后一天,而且发在这么一次神仙会上,我就不怕万一有人向中央打我的小报告了。我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当面请教于诸位,为什么——从商的人如果由小做大,社会就认为他是一个有远大目标的人;从文的人由小文人成为大文豪,社会就对他敬意有加;从艺的人孜孜以求,社会说他是具有艺术献身精神的人;偏偏对我们这种从政的人,社会的评价始终不那么厚道?如果我们是小官,从前在中国叫我们吏。吏是一种很轻蔑的叫法,古书古戏中吏的形象没几个是可爱的,好的。如果我们是现在这么大的大官,在西方又叫我们政客。也是挺轻蔑的一种叫法。和我们中国古代‘侠客’一词中的‘客’字含意是完全不同的。我们太热衷于政治这一种工作,那很可能被视为官迷。不叫有政治使命感,很可能被视为有野心。我们求上进,又往往被叫作往上爬。别人这么看我们还罢了,有时还要听自己老婆也这么说。但如果我们几十年如一日始终是个默默无闻人微言轻的小小芝麻官呢,我们的夫人们先就瞧不大起我们了,将认为她们错误地嫁给了一个毫无出息的男人……”
  刘思毅说着说着,居然还对墙上“禁止吸烟”的告示牌视而不见似地大模大样地吸起烟来。于是吸烟的几位公仆们,也都掏出烟盒,随之无所顾忌地吞云吐雾。
  门外的小莫,并没走开。他要听听刘思毅究竟会说些什么,更主要是想听听刘思毅是如何当着全体常委们的面批评自己的秘书的。他以为刘思毅必提他通知常委们开会时说的那些所谓“错话”无疑。听了良久刘思毅却只字未提,这使他稍微感觉到了世事应有的公平。他站立门外没走,倾听,当然时间对于他来说就慢了,实际上刘思毅只不过作了个五六分钟的开场白。听着刘思毅不但自己谈笑风生,也引得别人一阵阵笑起来,小莫不由得又一阵阵来气。他想这个世上真是太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了,怎么你省委书记想讲什么就可以讲什么,想怎么讲就可以怎么讲,我仅仅遵照你的意思说了几句通知开会的话,你就鸡蛋里挑骨头地从中挑出了三句错的来了呢?还分成了一般性的错话、严重的错话、原则性的错话三等!而且还指责你的秘书篡改了你的话!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他想刘思毅呀刘思毅,要说别人不了解你是一位什么样的官员,我莫秘书还不了解你吗?我跟随了你十余年呀!你以前也不这样啊!怎么一换了个地方当省委书记就开始如此这般地犯矫情难侍候了呢?难道说当官当到一定级别的男人,都必然会像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一样发生“级别更年期”么?
  他一来气,不稀罕再听下去了。晚上八点半,他将和刘思毅一块儿搭机回南方过春节,行前还有好几件事得做稳妥呢!……
  刘思毅在会议室内作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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