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命运:政治领袖们夺取权力大瞬间-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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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给法国,这就等于完全承认了法国作为战胜国的大国地位。同样是在罗斯福的坚持下,诺曼底登陆、开罗会议、雅尔塔会议这样的重要事件都没有戴高乐的份。所以,尽管戴高乐对罗斯福本人抱有和丘吉尔同样的钦佩之情,但在国家利益面前,他宁可去和斯大林打交道也不愿意跟罗斯福会面。这两个伟大人物之间的积怨甚至连死亡也不能化解罗斯福去世后,在戴高乐的坚持下,在巴黎举行纪念罗斯福的活动被取消了,因为在他看来,罗斯福是法兰西的敌人。也正因为如此,当丘吉尔被迫离开波兹坦的时候,他的心情非常难过。他的脑子里也立即浮现出普鲁塔克的名言,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罗斯福去世了,丘吉尔下台了,自由世界的反法西斯领袖只剩下一个孤独的戴高乐了,他能幸免于难吗?他这样回忆自己当时的心情:〃现在丘吉尔驾驶的大船已经系缆,由我掌舵的船眼看也要进港了,当我听到英国人把他们在风暴中请来的船长请下船的时候,我预料到我离开法国舵手的岗位也为时不远了。〃当时,离全国大选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以全票当选为总理,又收到老朋友的贺信,但这种悲剧性的想法,反而越来越强烈了。这种感觉,即使是在他只身逃往英国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他曾经说:〃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我如此酷爱孤独。〃
〃孤独〃这个词,对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含义。对一个普通人来讲,孤独意味着缺少朋友;对一个英雄来讲,孤独意味着缺少够档次的对手;对一个领袖来讲,孤独则意味着他的伟大思想不能为他的人民所理解和接受。
当戴高乐在1934年发表他的《建立职业军》的时候,他是孤独的。因为人们还无法理解,在构建了如此坚不可摧的马其诺防线之后,还有什么必要花大力气去改革现有的步兵和炮兵联合作战体系,而去建设一支从未用于实战的装甲部队。总参谋部对他的见解的评语是:〃无用、不受欢迎、违反逻辑与历史〃;有一位将军在报上发表文章说:〃德国人是天生侵略的民族,自然就必须有装甲师。但法国是和平与防卫的民族,所以就需要反摩托化〃;国防部长莫林将军甚至当众训斥当时还在国防最高委员会当秘书的戴高乐:〃再见吧,戴高乐!在有我的地方,就不会有你的地位!〃直到法国引以为豪的步兵配合炮兵作战的部队被德军装甲师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人们才想起他来,仓促之间任命他指挥第四装甲师一个还未成立的〃装甲师〃。东北区防线总司令乔治将军握着他的手说:〃戴高乐,你来了!你长期以来所持的见解,敌人已经实现了,现在正是你大显伸手的时候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当戴高乐独自扛起反法西斯大旗的时候,他还是孤独的。因为他的人民还无法理解,为什么在现行政府继续〃合法〃存在的情况下,一个逃亡的将军可以未经民主投票宣布自己〃代表法国〃。是的,〃民主程序〃、〃合法性〃这样的观念确实是一个文明社会的基本准则,它是由伏尔泰、卢梭、杰斐逊等众多人类的先知经过几个世纪不懈努力,才在人群中建立起来的坚定信念。进入二十世纪以后,它在英、美、法这样的发达国家,已经从〃大逆不道〃的革命思潮成了〃天经地义〃的政治教条,以至于人们忘了,无论〃民主〃还是〃法制〃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这些观念的提出和实践,最终都是为了实现人民的自由、安宁和幸福,以及国家的强大和民族的独立。所以即使是经过合法的民主的程序产生的政府,如果它违背了人民和国家的根本利益,那么人民仍然有权通过民主和法律以外的手段,包括暴力手段来推翻它的统治。在法西斯的铁蹄摧毁了一切国际准则和国内法制的情况下,只有那些最敏锐的人物能够突破陈规,重新回到所有原则的基点,在历史剧变的关头把握住它发展的方向,为人民指引道路,并使自己成为这个时代的伟大人物。但由于他们的思想总是走在人民大众的前面,所以往往不能被他所热爱的人民所理解,并由此感到巨大的孤独。在戴高乐向所有法国人发出号召以后,响应者寥寥无几。一位收到他邀请的将军说:〃我认为法国应该抵抗到底,但我是个军人,我应该服从政府的命令。〃一位为了抗议政府投降而辞职的公务员也拒绝支持戴高乐,他说:〃我反对投降,但违法的事情我可不能做。〃直到贝当傀儡政权已经成为彻头彻尾的法西斯帮凶,剥夺法国人民的基本权利,大肆迫害犹太人和共产党人,将大批法国人运往纳粹集中营做苦力的时候,他们才逐渐明白政府已经〃合法〃的成了法国独立和自由的敌人,这才转而支持戴高乐。
如果说在1934年和1940年的戴高乐的孤独是显而易见的话,那么在1944年,戴高乐重返法国,在成千上万的民众欢呼声中穿过凯旋门,1945年,他又以全票当选法国总理的时候,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孤独的。
而且此时的孤独感,比他四年前只身逃往英国时更加强烈,也更加深刻。
三
〃法兰西经历了无数的岁月,至今仍然生存。〃
这是戴高乐在他的《希望回忆录》中的第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出了他对法兰西历史深沉的热爱。对戴高乐来讲,法兰西的伟大和光荣是他从小就树立的信念,也是他一生中最为珍视的东西。他不仅要领导法国获得战争的胜利,还要恢复法国因为战败投降而丧失的大国地位。而正是这一点上,他再次被他的人民所抛弃。
在戴高乐看来,第三共和国脆弱的政治体制导致了法国在二战初期惨败的根本原因。法国要想强大,要想不再蒙受亡国之耻,就必须彻底改革政党主导的政治制度,建立一个不受政党和议会控制的独立行政的政府:
第三共和国的政治原则是议会至上,议会由全民选举产生,政府再由议会产生,只有在议会取得多数的政党才能组织内阁。英国也是议会制国家,但实行的是两党制,议会由两个主要的政党控制,两党在制定政策时,只有考虑到全国大多数的普遍利益才能在选举中获胜。负责组阁的首相一般都是政党领袖,他既控制政府,又通过政党控制议会,所以政府的权力仍然很大,政府地位比较稳定。而法国第三共和国实行的是多党制,各个政党按照选举中的得票比例分配议席。所以政党的利益和自己所代表的那个利益集团紧密联系,只要在国内有一小部分人支持该政党的纲领,哪怕有90%的人反对,它也可以得到几个议席,在国民议会中翻云覆雨。这种制度设计使得政党能够无视国家的整体利益和大多数人的反对而生存下去,极为有利于大量中小政党的生存,而没有哪个政党能够在议会取得过半数的议席,因此只能由好几个政党联合组阁。每一个内阁总理在上台之前,都要和主要政党达成协议,由支持自己的政党来分摊内阁部长的职位。一旦政府的行为违背了某些政党的特殊利益,他们又会联合起来〃倒阁〃。所以行政权力完全臣服于立法权力,政府总理不得不在众多政党的利益之间小心翼翼的寻求妥协以维护自己的地位,如履薄冰,各部部长也不是听命于总理而是听命于各自所属的政党。这样的政府极为缺乏效率,更缺乏应对危机、进行改革的权力。任何有效的改革措施都不能推行下去,因为一旦改革触动了某个利益集团的既得利益,政府就会倒台。第三共和国从1875年正式成立以来,到1940年覆亡的65年里,竟然先后搞出了102届政府,平均每届政府执政不到七个月,创下了〃政府更新速度〃的世界记录,而同一时期英国和美国只换了20届和14届政府!
政局的动荡使政治家们把主要精力浪费在无休止的政党斗争中,无心关注希特勒上台以后急剧恶化的欧洲局势,也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戴高乐在1934年,希特勒刚刚上台不久,就出版了他的《建立职业军》,提出了建立装甲部队的设想,在法国政军两界都引起激烈的争论,但直到希特勒的数十万装甲部队从无到有,已经横扫波兰的时候,法国的政治家们还在喋喋不休,法国仍然没有建立起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装甲师。二战爆发以后,主战派领袖丘吉尔在英国上台,组织战时内阁,迅速而强有力的进行抵抗,并坚定的拒绝了德国的和谈要求。而同样是在法国,也是主战派领袖保罗·雷诺出任政府总理,但各个政党在国家危亡之际仍然念念不忘瓜分部长职务,雷诺甚至连任命戴高乐出任国防部长的权力都没有,只能任命他为国防部次长。而投降派的代表人物贝当和魏刚则在各自的政党支持下分别出任副总理和总司令。更奇怪的是,前任总理达拉第尽管由于执行绥靖政策倒台,但由于支持他的激进社会党在议会中占据了大量席位,他仍然在雷诺政府中担任国防部长和陆军部长两个要职。所以,从表面上看,〃战时内阁〃由主战派总理领导,但在一群投降派部长的包围中,雷诺实际上什么事也做不成,法国的覆亡也就在所难免了。当雷诺被迫辞去总理职务,而由投降派领袖贝当组织内阁时,戴高乐终于下定决心逃往英国。从那一刻起,他就成了〃政党政治〃不共戴天的敌人。
戴高乐坐在飞机上,回想起他所亲眼目睹的三个民主共和国的覆亡西班牙、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和魏玛共和国。它们被三种不同的方式结束:内战、外敌入侵和民主投票。但在戴高乐看来,它们都亡于可耻的党派斗争。魏玛共和国确实设立了拥有实权的总统,但行政权仍然从属于立法权,只有在议会中取得多数的政党才有权组阁。尽管兴登堡是一个保皇派、军国主义分子,但如果总统能够独立于议会任免总理的话,如果不是政党们习惯于肮脏的幕后交易的话,希特勒是不可能上台的。左派政党联合组成人民阵线能够在民主选举中获胜,但在残酷的内战考验下,却无法像他们的对手一样在一位强有力的统帅领导下作战,人民阵线内部的分裂最终导致了民主共和国的失败和佛朗哥法西斯专政的建立。事实证明,民主政体要赢得和独裁者的斗争,它也必须有一个能够独立承担责任的领袖。从制度上讲,就必须让政府首脑由人民直接投票选出,这样,政府的权力来自人民,直接对人民负责而不是对议会,也不是对某一个或某几个政党负责。只有一个独立而拥有实权的国家元首才能维护国家的团结和统一。这个人当然应该是全民直选的共和国总统,他是国家整体利益的代表,也是宪法和国际义务的保证人。换而言之,只有一个总统制的共和国才会是一个真正坚强有力的民主共和国。在历史上,法国曾是一个中央集权的君主专制的国家,行政权力的滥用和独裁者的暴政给这个国家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因此,让行政权从属于立法权,让由按照多数原则采取行动的议会取代根据个人意志行动的国家领袖作为政治权力的核心,便成了许多启蒙思想家们用民主取代专制的良方。由于在法国大革命中,议会始终处于主导地位,并在不同的时期由不同的政党来控制议会,这样,多党制的议会主导政体便成了法国民主的主要传统。它与几乎是在相同时期诞生的美国式的总统制政体成为了资本主义民主的最重要的两种实现形式。这样一种制度,有无数伟大的启蒙思想家对它进行阐述和论证,通过法国人民为之骄傲的大革命的鲜血才得以建立,并在过去一百多年里已经和这个国家的历史、荣誉紧密的纠缠在一起,要想从根本上改革它,何其难也!
他们急于要享受新的生活,而不愿去痛苦的反思是什么让自己的国家和民族蒙受了这样一场深重的浩劫。戴高乐是如此了解他的人民,他不忍心像丘吉尔那样用〃忘恩负义〃来形容自己的民族,但等到制宪会议选举结束,他收到丘吉尔的贺信的时候,局面的发展已经让他不得不承认,普鲁塔克的话确实还是正确的。
四
法国光复以后,戴高乐将他领导的民族解放委员会改组了法国临时政府,并将其从阿尔及利亚的首府阿尔及尔迁到巴黎。在正式的选举之前,戴高乐成为了法国的独裁者,尽管存在一个临时议会,但它的地位主要是咨询机构。就其性格来说,戴高乐是一个天生的独裁者,对于权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有一件事充分的说明了隐藏在戴高乐身上的独裁者气质。有一次他在办公室里办公,听见外面喧闹无比,原来是一群学生示威造成了交通堵塞。戴高乐立即叫来警察局长,让他去把那群学生驱散。警察局长提醒他说:〃这是巴黎学生的传统,也是他们的权力,我无权这样做。〃戴高乐立刻咆哮起来:〃你当然无权这样做,但我有权命令你这样做。如果你只尊重他们的权力而不尊重我的权力,那你马上就从警察局长的位置上滚蛋!〃警察局长掂量了一下这句话的分量,一时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谁的权力,不过他至少知道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权力,于是很快派出数十名警力将示威学生驱散了。
戴高乐进入巴黎的第三天上午,就把纳粹占领时期国内抵抗运动委员会的二十几位代表召集在一起。在表示了他们期待的祝贺之后,戴高乐指出了国内抵抗运动委员会的命运。他说,既然巴黎已经解放,全国抵抗运动委员会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他不允许国内存在任何与临时政府平行的权力机构。它应该合并到从阿尔及尔迁来的临时议会中去。从今以后,一切行政权力都只能由临时政府行使。内地军队将并入国家军队,由陆军部负责统一指挥。任何民兵或游击队都不再需要,必须立刻解散。并宣布柯尼西将军已经被任命为巴黎军事长官,负责监督非正规军合并到军队的工作。
一些委员听从了这些苛刻的处理办法,另一些人则激烈反对。然而,戴高乐打断了所有人的谈话:〃我召集你们来不是参加辩论,而是要求你们执行命令的。明天柯尼西将军将派人到你们那里接管军队,请你们作好准备。今天的会见到此结束。〃说完他起身离开会客厅,用行动中止了一切争论。
第二天,柯尼西将军就开始派人到各支内地军那里接管军权,大部分抗战领导人十分顺从的交出了权力,对于少数不愿交出军权的,柯尼西将军就告诉他们:〃我奉戴高乐将军的命令接管这只部队,如果你们违抗命令,我就派装甲师强行接管。〃这样,戴高乐用他快刀斩乱麻的手段,很快解除了各个政治派别手中的军权,统一了全国的武装力量。很快,他又用同样的方式清除了在国内抵抗运动中形成地方军事力量和行政机构。由于行政结构的迅速恢复,以及独裁政权在短期内特有的高效率,在战争中崩溃的国内社会秩序和经济秩序很快步入正轨。这一段时期,是戴高乐和法国的关系最密切的时期,他作为一个独裁者的天赋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发挥。他所取得的成就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在法国应该建立总统制的观点。
但根深蒂固的政党力量并非那么容易消灭。1945年3月19日,盟国与法西斯的战争还在继续,议会中各个党派就组成联合代表团,向戴高乐正式提出对政府的不满,认为政府应该收到议会的约束,不能再做出与议会通过的主张相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