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小说网 > 其他电子书 > 缇萦 >

第24章

缇萦-第24章

小说: 缇萦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体,就是这样虚亏下来的。 

  她还记得在临淄的时候,母亲亡故不久,便有人来说媒,劝父亲续娶。二十九岁丧妻,没有理由不续娶,何况有五个女儿,也得有个能干贤惠的后母来教养。谁知父亲怎么也不肯。表面上是说:“我有五个女儿,最大的只有十岁,最小的还在襁褓,谁嫁我谁吃苦!都望而生畏了,有谁肯嫁我?”其实呢?他思念着母亲,又怕五姊妹在后母手下日子不好过,宁愿不娶。想到父亲一生辛劳,从未过一天安闲的日子,好像活着就是为了病人、为了女儿。病人一个个好了,女儿一个个嫁了,过了半生的寂寞岁月,还有更多的寂寞在后面。而如今竟连过寂寞的日子,都似乎已成奢望!这样一位完全不顾自己,只为别人的人,竟落得今天这般光景,天道在哪里? 

  这样想着,二姊不由得激动。过多的悲愤,反阻遏了她的眼泪,觉得胸头的那股怨气,像要炸裂开来似的,于是重重地推开了窗户,向幽蓝的星空,悄悄地喘气。 

  东风入户,拂面轻软,却又加深了三姊的感触。她闭一闭眼,不让眼泪流下来。但闭上了眼,往事呈现得更为清晰,也是在这东厢,也是在这令人易生遐思的春夜,父亲苦口劝她,说来提亲的那家子弟,俊秀有余,只是身子单薄,嫁了过去,只怕日子不会如意。 

  她不肯听父亲的话,心里让那个俊美潇洒的影子,遮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虽不好公然表示,却是随便父亲说什么,只报以一个不开口。这样用沉默来表示的坚持,父亲可是没有办法了! 

  “如你的心愿吧!”父亲叹息的声音,此时还响在她耳边,“但望你将来不会怨我!” 

  果然不幸而言中了!要怨谁呢?自然要怨自己,但似乎也要怨父亲——人家女儿的婚事,都是父母作主,何以淳于意与众不同?有媒人上门,总要先问女儿自己的意思,若知“他”身子单薄,坚持不许,哪有今天的苦楚? 

  这样想着究不知要怨谁?三姊模模糊糊,连自己都不分明。唯有付之长叹! 

  沉思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的东厢,那一声叹息,打断了二姊在窗前的沉思,也惊醒了对着药囊发怔的缇萦,彼此你看我,我看她,从对方的脸上,觉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什么也没有做! 

  “我们不是来收拾爹爹的东西么?”二姊哑然失笑似的说,“那就赶快动手吧!” 

  于是,先从手头捡起,手巾、便面、削简的小刀和笔砚,集齐了放在一起。再打开箱笼,捡了些单夹衣物,又成一堆。缇萦细心,特为把父亲爱好的苦茶叶,也取了一大包来。要带的东西,这就很不少了,但还有更重要的——药。药的品类极多,携不胜携,得要挑选一下。 

  姊妹几个都识些药性,比较起来,又要算三姊精于此道。她打开药囊,一样样检点,先把不常用和可有可无的拿开,剩下的药中,再挑用途最广,以及不可少的捡了出来,常用的多带,不常用的少带。这样归齐了以后,再将衣服杂物也放了进去,把个藤编的药囊,塞得扎扎实实。 

  刚做完了这些,卫媪回家。一进屋就说:“长行的车子讲妥了,一共两辆,一辆坐人,一辆装行李,车价也还不贵。” 

  “车价贵不贵在其次,”二姊问道:“人靠得住吗?” 

  “父子两个,是隔邻庞公的亲戚。” 

  “那好。”二姊也放心了,“阿媪,你怎的知道庞公有这两个赶车的亲戚?” 

  “我知道的事多了!只是不爱多说。” 

  二姊为了藏起一半珠宝有心病,疑心她话里有话,有些懊恼,却不敢再说下去,只好搭讪着对缇萦说道:“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睡去吧!” 

  缇萦还未开口,卫媪抢着又说:“慢慢!我还有话。阿萦,你明天一早就到侯府去一趟,托琴子翁主跟内史说,请内史转托那姓杨的,准我们跟着官差一路走。” 

  “这,这也要先拜托吗?我们走我们的,何用他们来管?” 

  “当然要拜托。”卫媪答道:“我们走我们的路,不错,他们管不着。可是要跟你爹爹说句话什么的,他们可管得着,不准你接近,你又待如何?” 

  “噢,对!我明天一早就去见翁主。” 

  “嗯,还是我送了你去。”卫媪又转脸对二姊说道:“我明天要送阿萦到侯府,然后还想办法去看一看你爹爹,只怕到晚才得回来,明天你看家。大姊和老四来了,你把这番情形跟她们说一说。再有件事,你得在家替我们多做些干粮,好带着上路。” 

  “好!”二姊答应着说,“我的差使容易。” 

  “那么,”三姊问了:“我呢?一 

  卫媪是在路上就想好了的,决定不叫三姊做任何事。因为她怕三姊夫的病势不好,一有不测,凶闻传来,无论如何得让三姊回去尽礼成服。但这个想法,此时不便明说,所以只随口答了句:“你帮着你二姊看家好了。” 

  “嗯!”三姊点一点头又说:“阿媪,你明天去看爹爹,可能带了我去?” 

  “这——”卫媪沉吟着,在想三姊要去看她父亲的用意,不外乎两点,一是谈谈她丈夫的病情;再就是跟自己的想法一样,三姊夫危在旦夕,若有信息,随时要赶回夫家,怕的后天不能送行,明天先见上一面,如果是这个想法,应该替她设法安排。只怕父女一见,伤心不止,三姊也许会哭诉她自己的不幸,那反而替她父亲额外增添烦恼,还是不去的好。于是,她含含糊糊答道:“明天再说吧!连我也不一定能见得着。” 

  这一天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家都觉得很累,但正因为累,反能忘掉忧愁。二姊首先打个呵欠,招呼缇萦,一起走了。然后卫媪也站起身来,让三姊拿着灯台,回到卧室。 

  “阿媪你不是说有许多话,要跟我说吗?” 

  “嗯!”卫媪随口答应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铺开寝具,久久无语。 

  这沉默的神气,使得心胆俱碎的三姊又害怕了,哆嗦着说:“阿媪,你要说的是什么?莫非——”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大变,自己吓自己,竟以为卫媪已经得到什么关于三姊夫的不幸的消息了。 

  卫媪有些不解,不知她何以如此?但她心惊胆颤的神情,是谁都能看得出来的。于是,卫媪赶紧握着她的手说:“别怕,别怕!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定下心来,想一想将来的事。” 

  “将来1什么将来?” 

  三姊真是神智昏鹜了,问出来的话,像个傻子一样,但却叫人难以回答。 

  “我是说——”卫媪心想,不必再婉转暗示了,干脆开门见山地说吧,“我是说,三姊夫病好了便罢,若有三长两短,你自己该有个王意。” 

  三姊把她的话默念了两遍,才能听清话中的意思。丈夫真个撒手而去,自己该怎么办?这一点她还真没有想过,自然也无从回答——而且,她也无法去想,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失去丈夫。在她,那如同天崩地诉一样,根本是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有你爹爹在,他自然会替你作主。我在这里,虽说你舅姑面前说不上话,至少还可以帮着你一点儿。等我们跟着你爹爹一走,娘家可说一个人都没有。那时你那小气刻薄的翁姑,可是丝毫不会为你着想的。” 

  “怎么叫不为我着想?我不明白。不过——”三姊迟钝地说,“我也不怕。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难道要殉夫吗?卫媪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在心里惊疑,而且也觉得她的想法太拙,守节已嫌多余,何况殉节?不过这时候没有工夫跟她谈这些道理,而且她也未见得能入耳。倒是用一剂猛药,打消她心中的痞块吧! 

  于是,卫媪把双眼一瞪——她的眼睛睁大了就是一双三角眼,显得格外严厉,“你可别想糊涂心思!”她低声喝道:“你爹爹花多少心血,把你们带大了。你就忍心顾自己一撒手,抛下你爹爹不管了?你们姊妹五个,怕就是数你不孝!” 

  这成了再一次的提示,让三姊意识到在丈夫以外还有父亲,但也是再一次的为她加上负荷,父亲的横祸和丈夫的病危,双重的不幸为她带来了比姊妹们加倍的痛苦,因此她必须咬紧牙关,比姊妹们拿出更多的勇气和力量来应付眼前的一切。 

  从重重束缚的困境中,反而激出她一番深深的觉悟。那就像杀出一条血路得以突围一样,另有一种轻快的亢奋,虽还不能免于失败的悲哀,却有卷土重来的决心——最要紧的是,她不再是那样焦急害怕了! 

  顷刻之间,心情一变。最使她自己感到奇异的是,一直昏昏沉沉、恍恍惚惚的头脑,忽然大为清楚了,一个念头转到,居然能顺着条理想了下去——想到夫家,也想到娘家。有件事想不起来:卫媪是如何安排的?必须得要问一问。 

  “阿媪!”她说:“家里一共三人,这一下都上京了,谁看家呢?” 

  “有谁?”卫媪苦笑答道:“只好托邻居。” 

  “那不妥。家里总得有人住,空关着,最容易坏房子,而且要有个人坐守,各方面有信息,才好联络。” 

  “对了!”卫媪矍然而起,“我自以为想得极周到,谁知把这项要紧的一着就忘了。侯府有什么关照,临淄也说不定有什么消息来。若是接不上头,岂不耽误大事!” 

  病倒是发现了,药却还没有。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想同一件事,得有个自己的亲人来看家——外人再信得过,无奈对这件案子的前因后果不甚了解,仍是无济于事的。 

  “没有办法了,只好硬卡住你二姊,要她搬回来住!”听卫媪的语气,显然地,这是决定了。 

  “我呢?”三姊却有异议,“我可以搬回来住。” 

  这让卫媪觉得她真是异想天开,丢着个病倒了的丈夫不管,回娘家来看守空屋,世上哪有这种事? 

  “我细想过了——” 

  三姊还有下文,“我们小夫妇准备一起搬来。医生原就说过,最好顺移到城里居住,就医才方便。三姊夫也嫌家里嘈杂。巴不得换个清静地方好养病。所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经这一解释,异想天开变得情理皆顺了,“可是,”卫媪还有个疑问:“你们堂上二老,会允许吗?” 

  “这我有办法。” 

  在五姊妹中,三姊算是最机警聪明的。卫媪见她有此自信,便不再问了,事情就算这样定局。当然,如果三姊夫一死,这个打算便完全落空。卫媪心里有数,准备好了第二步办法,那就是她原先就决定了的,硬卡住二姊回娘家来住。 

  到了第二天——是淳于意最要紧的一天,而第一个要紧的人是缇萦。一早就起来打扮好了,等太阳上了墙头,由卫媪陪着到侯府,径自来到琴子的住处。娇慵的翁主,刚刚起身,还未梳洗。时光无多,情况紧迫,缇萦也顾不得应有的规矩了,行礼问安之后,随即在琴子的妆台边,把她的要求提了出来。 

  “你就跟卫媪两个人,无人护送你们就敢到长安去了吗?”琴子讶然地问。 

  “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只好走着再说。” 

  翁主不响,好久才以歉然的声音说:“照我的意思,最好由府里派人送了你们去。可是,我没有这个权力。而且昨天内史告诉我,说这件事关碍着爹爹,叫我不要多管。我怕帮不了你什么忙。”说自,微偏一偏头,喊道:“来个人!” 

  一声喊,三四个待儿,一齐围了上来,其中恰恰有个琴子想找的人,她掌管着这个院子里的财物出纳。 

  “阿采!”琴子问道:“我的月钱还有多少?” 

  “上个月的花得差不多了,这个月的还没有送来。” 

  琴子从牙缝里“吱”了一下,皱眉又问:“另外还有什么钱不?” 

  “有啊!”阿采答道:“君侯动身以前,特为送了五十万钱,说给翁主贴补着零用,还没有动过。” 

  “对了,我们忘了这一笔钱了。”琴子欣然吩咐,“把那五十万钱,到外头库房里,换成金子,替我送来。” 

  其意何在?缇萦自然猜想得到。要照淳于意的家教,她决不能受此厚赠。但琴子娇贵的性格,缇萦完全了解,辞谢不收,反会引起她的不快,而且在这时候,也真是叫钱不嫌多,所以决定领受她的好意。 

  等阿采一走,琴子果然说了赠金的意思。缇萦重行叩头称谢。琴子慷慨的性情,获得了满足,甚为高兴。一面梳洗,一面又叫人去打听,内史可曾到府? 

  不多片刻,金子换来了,派去打听的人也来复命了,说内史一早就已到府。事不宜迟,琴子亲自带着缇萦去见内史,并且一见面就代她陈述了请求。 

  “按律例说,关防严密,跟着官差一路走是办不到的。不过仓公这件案子,究不比什么谋逆或者盗案,要防着串供,而且一老一少的女流,我想可以通融。”内史说到这里,略一沉吟,对缇萦作了更明确的指示:“你们不妨先收拾起来,准备动身。回头我再跟杨宽说。另外还有什么事?” 

  缇萦想不到内史如此痛快!机会不可错过,于是又说:“我跟我家卫媪,想见一见家父,拜求内史先通融。” 

  “如果只是谈谈家务,不提案情,去探一探监,料也不妨。” 

  “自然,”缇萦赶紧答道,“我识得此中轻重。” 

  “那行!我派个人带你们去。” 

  于是内史唤了个侍从来,吩咐他带着缇萦和卫媪到行馆,见杨宽说明缘故,同时请杨宽午刻赴宴,为他钱别。 

  琴子看内史十分好说话,便又提出一个要求:“内史,我想,他们一老一少,力弱难胜,怎的到得了长安?不如府里派两个人送了她们去。” 

  “翁主!”内史使劲摇着头说,“这可不行!” 

  “为什么呢?” 

  “原因很多,一下子也说不尽。反正我们不能引起杨宽的误会。在他看,名为护送,倒像是防备着他们似的。总而言之一句话,凡在勾当此类差使的人,最讨厌有不相干的人跟他们在一起。” 

  “这我又不懂了。” 

  “翁主!人情险恶,你不懂的事可多了。”内史笑嘻嘻地看着窗外的一庭艳阳,满眼芳菲,顾而言他地说:“今天倒真是郊游的好天气!” 

  琴子碰了好大一个软钉子,脸色跟内史正好相反,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就走。缇萦看看情况不妙,匆匆跟内史道了谢,放快脚步紧跟在她身后。 

  回到院里,琴子才站住脚开口:“你看你的面子比我大!” 

  一路走来,缇萦已把她不快的原因,想得明明白白,所以这时能够从容回答,“翁主,不是这话。”她说,“内史肯应承那两桩要求,都是看的翁主的面子。” 

  这一说,琴子不响了,脸色随即变为缓和,她想了想说:“你要去看你父亲,就去吧!但愿你此去长安,诸事顺遂,到荷花开时,我们又可见面。” 

  这两句惜别的话,勾起了缇萦的满怀离愁。想想琴子平日的恩情,十分感动。此一去果能照她的话,诸事顺遂,且不去说它,倘或父亲得罪被刑,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留在长安,哪怕乞讨为生,总是守着父亲在一个地方。这一来,只怕今生要见这位多情多义的翁主,就只有在梦寐中了! 

  心中一连串的念头转过,脸色不由得凄惶,声音不由得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