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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缇萦-第46章

小说: 缇萦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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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邵哲听他陈述了意见,这样答道:“藏匿的地方,最好在御沟涵洞之中。至于天子驾出,虽有‘大驾’、‘法驾’、‘小驾’之分,不过那只是后面属车有多寡而已,前面的卤薄是一样的,所以时机可以计算得出来。我已经算过,要你跟缇萦错开来,相距五十步,等卤薄行过三分之二,跳出来犯跸惊驾;那时乘舆停下来的地方,就差不多是在缇萦附近。” 

  “领教,领教!”朱文欣然答道:“我必照邵公的指示,细心安排。” 

  邵哲点点头,忽又庄容说道:“犯跸非同儿戏,你可能当场被乱棍打死;不死亦必被捕,判以重罪。” 

  “此非我所顾虑。”朱文想到有句话,必须嘱咐,“回头我自然要让缇萦来拜见邵公,那时求邵公不必将我犯跸所得的后果说破。” 

  这是怕缇萦惊慌不安。邵哲自然明白——此时他倒有些失悔来划此策;只怕万一大事不成,白白又饶上朱文的一条生命,那就太愧对缇萦了。 

  就为了这一层缘故,邵哲拒绝与缇萦相见;朱文虽有些诧异,但想到像邵哲这样的人,定有种无可解释的怪脾气,便也释然了。 

  不能释然的是缇萦。她一直不解邵哲何以不愿见她?因而也疑惑朱文去见邵哲,未必有什么最后一条路!但是从天真无邪的青子口中,她不能不信邵哲是个异人,更不能不信朱文与他有着特殊的交情。因此,一路上虽有委屈疑虑,毕竟也能排遣了。 

  回到万民客舍,恰是正午;刘端和孔石风刚刚起身,一起吃了午饭,朱文把他们邀到缇萦所住的院落里,关紧了门,研究邵哲的计划。——” 

  三男一女,东西相向而坐;朱文先用视线扫遍一室,然后以极其肃穆慎重态度发言:“家师之难,承青门邵公指点,我要走最后一条路。这条路不仅为了脱家师之厄,也为了伸张律法正义,此非一人之私,所以缇萦亦未前知,就私情而言,我此刻邀两位与缇萦一起听我的说明,这就是我要表明,我把两位完全看作自己的骨肉。这最后一条路,前驱是我,成事在缇萦;但必须有两位充分作后盾,庶几事成有望!” 

  “这一着妙!”孔石风瞿然而起,“你且说个究竟!” 

  刘端、孔石风、缇萦,或坐或立,却都聚精会神地听朱文讲话。等他说完,刘端问道:“你可知犯跸……” 

  “我知道!”朱文赶紧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来,背着缇萦向刘、孔使了个眼色——他们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再也不提犯跸得何后果的话。 

  “如何?”孔石风问缇萦。 

  缇萦想到要在那么大的场面之中,叩谒皇帝,陈诉沉冤,十分紧张,也十分兴奋,她的脸色发白,漆黑的瞳仁时而呆滞,时而流转,胸部一阵起伏着;这时听得孔石风的话,挺起胸来,大声答道:“我不怕!” 

  “是的,你不怕。皇帝是极仁慈的,他一定会嘉许你的一片孝心。” 

  这几句话对缇萦是极大的鼓励,对朱文的计划是极好的帮助。整个计划中,最困难的就是缇萦在那最紧要的一刻,能不能沉着镇静来应付那令人目眩神迷、惊心动魄的大场面?如果缇萦有信心,这个计划便有一半把握了。 

  于是,他们不厌其详地把全部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反复地提出来讨论。目前还不知何时可以执行这个计划,也不知皇帝将巡幸何处;只能假设几个地点,所以商谈的时间虽长,计划却还不算定局。 

  在焦灼的等待中,终于得到了不幸的消息:延尉申屠嘉判定淳于意的罪名是“附下罔上”,所处的刑罚是“刖右趾”斩断右足。照廷尉的解释。齐国是王国,阳虚侯是侯国,淳于意依附阳虚,而以“诈疾”推辞齐王府的征辟,这就是“附下罔上”;这是“大辟”的罪名,但以所“罔”者并非天子,因而减刑,判处明“刖右趾”。 

  由于事先已有所知,所以缇萦是悲愤多于惊痛,越发加强了非直诉于皇帝不可的决心。而朱文则连去体味一下自己的感觉的工夫都没有,他要忙着托刘端设法传一个消息到狱中,宽慰师父;又要赶到邵哲那里,请他撰拟缇萦所要呈诉于天子的文字,再要跟着孔石风去打听皇帝最近可有巡幸之举?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这个可以犯跸的机会,一切希望,皆成泡影。 

  等候这个消息,可真是心惊肉跳!缇萦几次从梦中哭醒,说是看到爹爹,已在狱中受了肉刑。人死不可复生,四肢断了也不能再续;为了安全起见,朱文再一次托刘端去贿买狱卒,希望把行刑的日期尽量拖延,所得到的是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这一个月之内,不能获得特赦,那么淳于意的右足,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这不关于一足的残缺,是淳于意个人及一家荣辱的所系。所以未能得到上书的机会,缇萦真是卧不安枕,食不甘味了。 

  终于来了好消息,皇帝将巡幸专为太子所设、以招宾客的思贤苑,日期是狱卒所许的限期之前十天。 

  光是这个消息,就使得缇萦和朱文如释重负。打点起精神,准备到期犯跸上书,救父出狱。 

  宽心一放,整顿全神准备迎接那有生以来最重要的一刻,缇萦有着一种从未经验过的、自己看重自己的感觉。那是最难、最险的一刻,但也是一个人最得意、最荣耀的一刻——当然她没有想到过艰难,“皇帝是最仁慈的”,孔石风的话一天不知要在她脑中出现多少遍?她在想,皇帝的仁慈,至少至少也会像阳虚侯那样。既然见了阳虚侯能够侃侃而谈,见皇帝有什么可怕的呢? 

  不仅是不怕,她还有个念头,一定要替爹爹挣面子!要让皇帝见了她的行径,必得赞一声:“到底不愧是良医的孝女!有胆量,有教养!” 

  因此,她天天自己演习着到时候应该拿出来的手眼身法和那一声高喊的“冤枉”;也因此,只要见着朱文的面,她定不能不谈此事。慢慢地,几乎整天逗留在他屋里了。 

  从洛阳开始,朱文始终没有跟缇萦说过一句私情话。是没有心思想这些,但是,缇萦那能相伴时必相伴的态度终于让他发觉了!一发觉便是兜心一沉,把什么事都先抛开,要来了断此事。 

  于是他故意不理她,随她自己来去,只当不知不见。缇萦体谅他心里事多,并不以为自己是受了冷落。这样到了要办大事的前两天,缇萦有句话要问他;刚还只叫得一声“阿文”,他立刻就不耐烦了。 

  “你不要成天缠着我,我没有工夫伺候你!” 

  当着刘端和孔石风,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缇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们两人的异常尴尬的脸色,为她提供了一个证据,证实她没有听错他的话。这一下缇萦脸色大变,强忍着眼泪退了出来,回到自己卧室内;越想越伤心,也越想越害怕——她再也不能相信,朱文竟已变心;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真心,只是自己太痴而已! 

  她简直傻了!一个人在屋里,思量往事,都如噩梦! 

  “缇萦,缇萦!” 

  她惊醒过来,抬头看时,是刘端和孔石风在窗外;她起来开了门,两个人一先一后进屋坐了下来。她不知他们要做什么,困惑地坐在下方相陪。 

  “有件事,我们要向你说明。”刘端开口发言,“朱文的师门赴难,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江湖上的义气。不管他对你说了什么,对于原来的计划,是丝毫不受影响的。” 

  “呃,”缇萦头上昏昏沉沉地,弄不清他的意思,歉意地说,“恕我笨拙,请说明白些。” 

  刘端向孔石风看了一眼,孔石风点点头,略想一想答道。“有两句话说出来,希望你不至于伤心;朱文的援救令尊,完全是江湖上的义气,刘公和我的插手在内,也正就是这个缘故,朱文对你的感情如何,是另一件事;甚至于对你没有感情,也可以说。不过,即使对你没有感情,江湖上最重然诺,犯跸上书的事,既已决定,便当悉力以赴。甚望你对这一层,有个透彻的体认。” 

  原来他们要说的只是这样的两句话:“朱文对你并无感情,但犯跸上书之事,照行不误!”如果不是为了父亲,缇萦真想破口大骂:“你们替我滚,谁希罕你们的江湖义气?” 

  但是,为了父亲,天大的委屈,也得容忍,缇萦心想,决不能有伤心的表示;朱文如此无情,自己要显得比他更不在乎,那才不会让人看轻。 

  因此,她从容答道:“家门不幸,多承诸公仗义相助,感激不尽。到那一天,我自当谨慎将事,克底于成,始不负诸公的苦心。” 

  说着仪态优雅地顿首致谢。刘端和孔石风答礼告退,他们算是轻易地完成了朱文所托付的任务,然而他们并无轻松之感,相反地,心头如压了块铅似的,觉得十分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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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十一十二十三

十三
  专为太子所设,用来礼待博学鸿儒的思贤苑,在长安西北,皇帝的车驾,应该出长安北面靠西的第一个城门——“横门”,门外跨越护城河的石桥,名为“横桥”,又称为“石柱桥”;这座桥还是秦朝所建,宽六丈,长三百八十步,平整雄伟,是长安的壮观之一。 

  一早,掌管北门区域及这座横桥的“都水会”,便征召民夫,把跸路所经的街道,洒扫清净;但五月十几的天气,已是骄阳如火,街道须要不断洒水,保持润湿;这样,车驾经临,不致扬起漫天的尘土。 

  那些洒水的夫役,是都水会衙门花钱雇用的;每隔二十步就有一名,肩挑担桶,手提长构,不断地舀着水往路面上洒去,要洒得匀净,而且不能停顿、是件极其吃力的差使。但其中有个粗犷的少年却不为苦,干得比什么人都起劲。 

  这个少年就是朱文。 

  他是通过刘端的活动,才得受雇;而且分配的地段,也是须先安排好的,正在横桥前面。他一面洒水,一面不断地在心里默想着卤簿经临时的所计划好的行动步骤,一遍又一遍,几乎想得有些厌烦了。终于日影将中的时分,听得泼刺刺的马蹄声。不一会,一个戴了虎贲冠,峰着绣衣的郎官,领着四名朱衣坚甲,腰悬弓箭的御林军士,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过,这是车驾的先驱,皇帝已经出宫了。 

  于是洒水的夫役越发工作得起劲;执戟的校尉,忙着驱散行人,片刻间横门内外空宕宕地肃静无声,只有一阵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先驱的郎官,一拨一拨经过,然后隐隐如雷声。掌管京城警戒的中尉,和奉引车驾的京城地方官京兆尹,相继出现,这就到了洒水工作终了的时候。 

  在京兆尹的马前,朱文洒了最后的一杓水,随即挑着空桶走避。河边并无房屋,早就看好了地方,避在西面桥下——那是个并不太陡的斜坡,朱文往下走了几步,仰面伏卧,定一定心,注视着水面。 

  清脆的马蹄声中,混和看兵士的脚步声,“刷、刷、刷”地踩出极为匀整着实的韵律,通过横桥,声响更见宏壮。同时,水面上出现了雄伟的倒影,金甲朱衣的御林军;旌头绣衣的前导武官;黑衣武冠的宫廷卫士…… 

  朱文清清楚楚地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口中发苦,耳中有声,随着水中黑衣人影的消失、心跳越来越快。当第一列貂羽金蝉惠文冠的影子自水中反映到他眼中时,他像突然间发了疯似的。一翻身往斜坡上奔,到得路上“哇”地一声狂喊,双手护头,埋着腰直往马队中冲——他想到报答师父之恩、缇萦之情、卫媪之义,以及江湖朋友的期许,都在这一冲上面,所以出尽全力,其去如飞。 

  分三行骑在马上的,都是郎官。十之八九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自愿投效,来充皇帝的侍从。看来鲜衣怒马,威仪赫赫,其实少不更事,无甚用处,何况就是匹夫拚命,亦有辟易千人的气概,所以看见朱文埋头直冲,一个个都慌了手脚,有的取弓拈箭,有的勒马待避,顿时人影凌乱,蹄声杂沓,加上唏聿聿的马嘶,横桥前面,乱作一团。 

  这一下后面惊慌了,不知前面出了什么事?同时车驾阻塞。皇帝的一色纯白驷马所拉的黄盖朱轮安车,就在离横门不远之处停了下来。坐在皇帝右面,名为“骖乘”的郎中令张释之,一跳下车,仗剑护卫。 

  但这只是片刻的紧张,皇帝正待查询其事,已有负责指挥整个仪卫部队的卫尉,飞骑奏报,说是有人犯跸,业已被捕。并且为了他的警跸不严,出此小小的意外而清罪。 

  “噢!”皇帝平静地问:“犯跸的人,可带着武器?” 

  “并无武器。” 

  “那就走吧!你的责任,等回宫再议。” 

  于是重新整理队伍,继续行。当前队开始移动时,在等待的后队保持着高度的肃静,若非偶尔有马匹喷鼻的声音,在屋子里的人、不会想到门外有如许车骑。 

  就在这乘舆将发未发的一刻,有个如霜空鹤唳、巫峡猿啼的声音,清而且哀、哀而且厉,如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划破了死样的岑寂。 

  “冤——枉——” 

  那凄楚的声音,一下子打入每一个人的心底深处,无不以关切的眼光一,搜索着声音的来源。在明亮的阳光下,他们看到道旁的社祠中,冲出来一条穿着青衣的纤瘦的身影,在急速地移动。一双白皙的小手高举过顶,顶着一方木简。这是非常容易明白的,穿青衣的女子有着非皇帝不能替她昭雪的沉冤。 

  忽然,负责警戒的校尉。记起了自己的职责。看到那女子奔向乘舆,赶紧过来阻拦,自然他的行动是粗鲁的,伸出长戟一格,把她打倒在地上,接着抢上两步,一伸手便去抓她的头发。 

  “止!”皇帝喊着,等那校尉住了手,他向骖乘的张释之说道:“一个小女子,何来非直诉于我不可的冤枉?廷尉鞫狱,叫我不能放心。” 

  耿直的张释之答道:“陛下莫轻下断语!民女鸣冤,究为何事,丝毫不知;或者不关廷尉之事。请先察阅书状。” 

  “不错,你把她带来!” 

  于是张释之徐步走向她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淳于缇萦。” 

  “何事鸣冤?” 

  “一言难尽,民女请人写在上呈天子的书状上。请垂察。”说着把木简呈了上去。 

  张释之不接,“上呈天子的书状,我不便先看。”他说,“我可以带你去谒见天子。只是我的职责所在,不能不问你一句话,我怎么能相信你只是鸣冤,不是刺客?” 

  “愿受搜检。” 

  “你一个及笄女子,当街卸衣搜检,成何体统?” 

  “既如此,”缇萦略想一想答道,“愿受缚于乘舆之前。” 

  “好,好!”张释之笑道:“你跟我来吧!” 

  为了表明不是刺客,也为了耸动观感,缇萦并不起身,高捧木简,膝行而前,地上的砂砾,很快地把她的两个膝盖磨破了,一路渗出血渍。仁慈的皇帝看在眼里,大为不忍。 

  膝行到车前十步左右,缇萦停了下来,放下木简,俯伏在地,哀切切地高声说道:“民女淳于缇萦,愿乞天恩,为父赎罪。” 

  皇帝一听这话,心想:不对啊!刚才是高呼冤枉,此刻又说为父赎罪。究竟认罪呢还是不认罪。于是,做个手势,近侍郎官把缇萦的书简呈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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