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1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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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曼哈顿贫民窟中的一只老鼠,作者都一样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德赛擅长描述客观环境,以此激发人物复杂的心理状态。比如在庆幸自己能拿到去美国的签证时,比朱看到公园里“有一处草坪,因污水的浇灌而郁郁丛生,散发着恶臭,在黄昏的余晖中闪闪发亮”。
姬兰·德赛出生于印度,十五岁时离开印度,在英国呆了一年,其后一直生活在美国。在书中,读者不难发现美丽的印度风光,比如卡林朋的美丽风景。身处异乡、倍感孤独的比朱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的家乡,以此排解心底的落寞:“村庄掩映在一片银色的草丛中,那些草比人还高,在风中摇曳,发出刷刷的响声……”
要承载如此广泛的内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小说本身也存在一定的缺陷:比如,吉安投身于政治的原因略显突兀;结构略显松散,时空的不断变换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故事的流动性。瑕不掩瑜,姬兰·德赛成功地将印度、纽约两地的生活融合在一起,将个人的生活与公众事件结合在一起,将当代社会共同关注的国际问题融会到这部小说中。
经济全球化、文化多元化带来了什么?作者在解答这些问题的同时,给读者留下了思索的空间。这部小说为我们解读和探询后殖民地国家的文化定位提供了新的思路。人类应该用一种更宽容、更多元化的视野看世界,倡导一种开放式的同时不放弃本土文化特色的文化姿态。以这样的姿态汇入全球化时代的潮流,既可使本土文化汲取时代精神而恢复活力,又可与西方文化之间形成非对抗的互主体性的张力。这也是我们探讨在当今全球化潮流时从这部小说中所得到的借鉴与启发。
(邹咏梅:山东警察学院公共基础部英语教研室邮编:250014)
借古讽今话战争
薛玉凤
2006年4月17日,普利策奖理事会公布了本年度普利策奖获奖名单,拥有美国和澳大利亚双重国籍的女作家杰拉尔丁·布鲁克斯的《马奇》获得普利策小说奖。《马奇》以美国内战为背景,描写了19世纪美国文学名著《小妇人》中不在场的父亲马奇内战前后二十年的生活状况。在美国陷入伊拉克战争难以自拔的今天,以美国内战为背景的《马奇》获得普利策小说奖无疑具有重大的历史与现实双重意义。
《马奇》与《小妇人》
布鲁克斯出生于澳大利亚的悉尼。她曾经是《华尔街日报》的战地记者,驻扎在波斯尼亚、索马里和中东。她著有两部非小说作品:《国外通信》和《欲望的九个组成部分》;两部小说,《奇妙之年》与《马奇》。
布鲁克斯的处女作《奇妙之年》问世之后获得巨大成功,很快成为畅销书。尽管如此,得知自己获得普利策大奖的那一刻,女作家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像遭了雷击一样”目瞪口呆。布鲁克斯的丈夫托尼1995年曾经获得普利策“国内报道奖”。
《马奇》是历史、传记与小说的完美结合。在小说的后记中,布鲁克斯对19世纪康科德著名的奥尔科特一家深表敬意。首先,《马奇》的框架结构来自女作家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的《小妇人》。《小妇人》一开始,圣诞前夕的马奇家四姐妹在讨论自己想要得到的圣诞礼物。她们的父亲马奇先生在遥远的南方战场做随军牧师。后来马奇太太突然接到电报,称马奇先生病重,要她速到华盛顿医院。故事结尾,圣诞节那天,马奇先生奇迹般地出现在家里。小说着重叙述马奇离家期间四姐妹的成长故事,而马奇的故事并未提及,这就给了布鲁克斯想像的空间。《马奇》共分两大部分,每部分开始作者都分别引用《小妇人》中关于父亲不在家的话语及医院来电,以明确它与《小妇人》的联系。
另外,《马奇》的主人公马奇先生是以奥尔科特的父亲布朗森·奥尔科特为原型塑造的。《小妇人》中四姐妹的原型是作者及其姐妹,布鲁克斯从中获得灵感,以奥尔科特的父亲布朗森为原型来展开故事。为此,她查找了大量当时的刊物以及布朗森的书信和传记。布朗森是个有名的激进超验主义哲学家、废奴主义者、教育家,是超验主义哲学的领袖爱默生与梭罗的好友。马奇的许多生活言行直接取自布朗森的经历。但马奇并不是布朗森的翻版,他们之间起码有两点明显不同:布朗森从来没有当过牧师,更没有当过随军牧师。布朗森没有参加过内战,内战爆发时,他已经六十一岁。
小说开始于内战爆发后不久的1861年10月21日,北军刚刚经过一场惨败,伤亡惨重,正处于混乱不堪的撤退之中。马奇的叙述从一封封热情洋溢的家信开始,在给他的“小妇人”的信中,他欢快地描述那场反对奴隶制的伟大战争,描写迥异于家乡的南方自然风景,但是在给读者的叙述中,却道出了他无法在信件中描述的战争的本来面目:南、北方军人残酷的种族主义行为,自己无力阻止的暴力、苦难和死亡,以及与格蕾丝的邂逅。
马奇的故事基本上可以分为四大部分。第一、马奇初识格蕾丝,初次见识奴隶制的惨无人道。第二、马奇的婚姻、家庭生活。第三、内战爆发后马奇参加北方联军,成了随军牧师,不久又成了学校教师。第四、身负重伤的马奇被送入北军在华盛顿的医院疗伤,与在这里当护士的格蕾丝再次相遇。马奇的妻子玛米到华盛顿探望马奇,了解到许多闻所未闻的丈夫的“谎言”,夫妻关系面临极大的考验。
故事结尾,马奇回到康科德的家中,受到女儿们的热烈欢迎,但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马奇,这段战争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婚姻,摧毁了他的信念,使他由一个聪明、自信的牧师变成了一个负罪感深重的男子。尽管如此,马奇还是一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
理想与战争
马奇是个满怀理想的牧师,他信奉上帝,反对暴力;他崇尚自由平等,同情黑奴,支持废奴事业。然而,他的理想在战争中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与质疑。
马奇的理想主义倾向表现在其生活中的各个阶段。小说一开始,马奇触景生情,回忆二十年前自己作为一个康涅狄格小贩到弗吉尼亚的一个庄园,被庄园主克莱门特的财富及其贵族气质所吸引。在庄园逗留期间,马奇结识年轻漂亮并且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奴格蕾丝。
内战前的南方,教黑奴识字是违法的,要接受严厉的惩罚。但年轻的马奇与格蕾丝看着聪颖好学的小普鲁登斯,还是决定冒险私下教她认字,结果两周后被主人发现,格蕾丝为此被剥光衣服,惨遭主人的毒打。心如刀绞的马奇终于认清了道貌岸然的奴隶主的真实面目。之后,马奇又见识了黑奴像牲畜一样被拍卖的场景,从那天开始,他确信教堂的布道坛是谴责奴隶制的理想场所。这段经历与马奇后来成为牧师及随军牧师不无关系。
在家庭生活方面,马奇可谓非常幸运。二十二岁时他结识了后来成为他妻子的玛米,两人闪电般地相爱结婚,并有了四个可爱的女儿,马奇喜欢称她们为“小妇人”。马奇与玛米都是热心的废奴主义者,他们积极地为废奴组织“地下铁路”工作,并且为此倾家荡产。但贫穷并没有改变马奇的生活信仰,一家人仍然在拮据的生活中享受天伦之乐。
真正触动马奇、使他对自己的理想质疑的是战争。小说一开始,马奇与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北军士兵在溃败中仓惶逃命,马奇亲眼目睹不会游泳的斯通被冰冷的河水冲走,自己却无能为力。在北军用作临时医院的豪宅里,马奇与格蕾丝久别重逢,但战争已经把昔日豪华的庄园变成了人间地狱,到处是死亡,遍地是残肢断臂。马奇并不是个称职的随军牧师,他与北军士兵及军官格格不入,上校一怒之下,将他调离部队,指派他到北军占领的密西西比州一个棉花种植园创办黑人学校,教授获得自由的黑人及其子女。
马奇年轻时的理想就是教书,这次阴差阳错成了教师,他很快进入角色,意欲一展宏图,但现实与理想有着天壤之别。经过一段时间艰苦的努力,马奇终于与租赁庄园的主人坎宁达成一些共识,并且赢得了渴望知识的黑人的信任与热爱。但好景不长,受挫后的北军撤离了该地区,南方盟军疯狂报复。逃亡途中,黑人捷思递给马奇一把枪,让他和自己一起参加战斗,但身为牧师的马奇奉行“十戒”中的“不杀人”原则,拒绝拿起枪支。亲眼目睹自己的许多黑人学生及坎宁或死于南军士兵的枪弹之下,或被戴上枷锁、重新沦为奴隶,马奇的良心受到谴责,并开始质疑一贯信奉的宗教理想。
在华盛顿医院,死里逃生的马奇身体逐渐康复,但精神创伤并没有愈合。一向骄傲的马奇开始鄙视自己。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家,甚至不能享受玛米无微不至的关爱与照顾。他觉得无辜的人因他而死,已经获得自由的黑人重新沦为奴隶,无数人还在肮脏不堪的地方受冻挨饿,他马奇怎能衣足饭饱,整齐清洁?他必须把损失弥补回来。有一天马奇似乎突然想通了,主动吃东西,积极锻炼,然而并不是因为他心理负担减轻了,恰恰相反,他想尽早康复,尽快赎罪。游离于理想与绝望之间的马奇几乎把妻子逼疯了。在格蕾丝的极力劝导下,马奇不得不暂时放弃理想,回到妻女身边,但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马奇了,战争的创伤记忆从此永远地铭刻在他的脑海里。
参军时,马奇充满热情与理想,相信这场战争是正义的,但战争中对与错、善与恶、勇敢与懦弱之间的界限往往是模糊不清的。故事结尾,马奇身心都受到了战争的摧残,但他仍然是个理想主义者。布鲁克斯曾经明确表示,《马奇》不是一本有关战争的小说,而是向人展示具有巨大力量的思想如何逼迫人们采取极端的行动。
马奇只是故事中无数个满怀理想的人们中的一个。小说中多次提到教友派信徒(Quakers),他们是和平主义者,主张非暴力运动,但同时他们还是热心的废奴主义者。在内战中,许多教友派教徒不得不放弃自己的非暴力主张,参加到战争中来。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本小说实际上是关于19世纪美国占主导地位的超验哲学与军事暴力之间的冲突。
战争无圣人,马奇的理想不可能在战争中得以实现,他的非暴力原则在战争中也是那么不合时宜。
真实与谎言
人们赞美崇尚真实,谴责批判谎言,然而战争是谎言的温床,这是布鲁克斯借马奇的故事向读者传达的另外一个重要信息。
马奇许诺每天给心爱的妻子写信,然而在小说的第二页,他就向读者坦白承认“但我从来没有许诺我会写事实”。于是在小说长长的第一部分,读者被马奇在信件之外不断透露的“真实”所迷惑,完全站在马奇的视角来理解故事,理解玛米。但玛米的叙事很快展示给读者一个全新的阐释。
内战前,马奇与玛米几乎无话不谈。但参军后马奇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在信件中把自己亲眼目睹的所有事实都传达给妻子。这些事实分两大部分:战争和女人。马奇原本以为自己参加的是一场圣战,自己所在的北军官兵为神圣的废奴事业而战,为人人自由平等的美国理想而战,但没想到战争与理想根本就是两码事,他无法把自己亲眼目睹的战争的残酷与南北军官兵的种族主义作风一一汇报给妻子。另一类的谎言与格蕾丝有关,其实不能说是谎言,只能说马奇对自己和格蕾丝的有关故事秘而不宣。
格蕾丝是作品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她对马奇的一生影响重大。格蕾丝是克莱门特夫人结婚时的陪嫁,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是第一个使马奇对异性产生欲望的女性,马奇把自己的初吻献给了她。二十年后,在疯狂的战争中两人重逢,格蕾丝对既是自己主人又是自己父亲,曾经对自己使用过酷刑的克莱门特的忠诚更使马奇敬佩不已。在华盛顿,又是格蕾丝挽救了处于死亡边缘的马奇,并直接促使他放弃不现实的理想,回家去尽一个父亲的职责。
但马奇当然无法把这一切如实告知妻子,因此他选择沉默。小说第三章一开始,马奇在信中提到格蕾丝对病中主人兼父亲的忠诚,盛赞格蕾丝不计前嫌、以德报怨,但一直没有对妻子说起过二十年前结识格蕾丝的经过。在这封信中,他还对妻子说起部队马上要离开格蕾丝所在的庄园,说自己对离开这里没有丝毫遗憾。稍后马奇却又悄悄对读者说,他说不遗憾实际上并不真实,起码有一点他确实觉得非常遗憾,那就是要再次离开格蕾丝,尽管这次是格蕾丝选择留在这里照顾克莱门特。马奇对格蕾丝的敬慕之情显而易见。
有关马奇工作、战争及种族主义的“谎言”,小说中更是比比皆是。在第四章开头的信件中,马奇兴高采烈地告诉妻子自己是个天才牧师,这份工作很适合自己,并且举了一两个布道中碰到的有趣例子,但接下来叙述的内容却与此截然相反。本章结尾,马奇告诉读者,“玛米让我参军给这些士兵传达福音,然而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没有人需要我,他们蔑视我的布道工作。”他清楚地意识到,在他与妻子之间,书信内容与现实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战场上的血雨腥风自不待言,北军占领下的种植园里已经获得自由的黑奴的生活也令马奇瞠目结舌。小说第六章,马奇在奉命去棉花种植园的船上,轻松愉快地向妻子描述着想像中自己将去教书生活的地方:上千英亩大的棉花种植园里,被解放了的黑奴心情愉快地工作着,因为他们的辛苦劳作将会有工资作为报答。想像自己在这场“伟大的平等试验”中将要扮演的角色,马奇觉得异常兴奋,转而向妻子描述沿途的美丽风光。他坚信谎言到此结束,新工作中再也不会有任何不适合与妻子分享的东西。但下船后见到迎接自己的不是庄园的租赁者坎宁,而是一个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十一二岁小黑奴,马奇开始感觉不妙。接下来在庄园里耳闻目睹的地窖里受罚的黑奴、婴儿室里无人照看的婴儿、仍然如奴隶一般生活工作、被主人像牲畜般对待的黑人,马奇禁不住疑惑起来,这些是北军保护下的自由黑人吗?他们分明仍然过着奴隶生活。为了替这些悲惨的黑人讨个说法,马奇与坎宁多次争吵交涉,马奇当然也无法把其间的辛酸告知妻子。
除了以上这些玛米不知但读者明白的谎言外,更富有喜剧性的是,玛米一开始叙述,就彻底颠覆了马奇关于废奴及从军的许多叙事。在华盛顿医院里,玛米看着昏迷不醒、面目全非的丈夫,不禁回忆起夫妻生活中的许多场景。
自从马奇把他的巨额财富都交给废奴领袖布朗之后,贫穷就成为马奇一家,尤其是家庭主妇玛米生活中的一个关键词。好在他们在家乡康科德有诸如爱默生、梭罗等亲朋好友接济,加上马奇崇尚超验哲学,提倡俭朴生活,甚至素食主义,因此贫穷似乎并不是大问题。在马奇的叙述中,尽管正待生育第四个女儿的玛米听到他破产的消息后哭了,但她从此更加积极乐观,贫穷似乎并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但玛米的叙述让读者得以了解更多真相。玛米从来没有抱怨过丈夫,因为她认为她没有权利这样做,那些钱是丈夫一个人挣的,而废奴事业对夫妇俩都很重要。但是玛米难以接受的是,丈夫在做出这个直接关系到全家人生活的重大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