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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译林 2007年第1期-第8章

小说: 译林 2007年第1期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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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好,图尔芒先生。我叫亚当斯,在弗洛德工作。我希望能尽快见到您。谢谢您的回复。”
  萨姆留下自己的号码,合上了手机。他又拨通了“矮子鲍勃”的电话。因为时差的缘故,他很有可能在办公室里找到了自己的老板。老板果然在那儿。萨姆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在大西洋的另一端,是典型的纽约式的回答: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依我看,德雷耶骗过了所有人。他没付钱就拿了画,还骗走了帝波铎和索斯比的钱。他把东西都藏起来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会被人溺死在河中。问题是,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该干的,萨姆。把这事交给地方警察吧。你集中精力去找那几幅画。”
  “正是,我们还能找到线索的只有两幅画,它们被官方送去尼斯做展览了——尼斯在法国。这两幅画归德黑兰博物馆所有——德黑兰在伊朗。它们曾被借去参加一系列展览。根据我们这里的原始资料,它们不用于出售。”
  “你想好了就去干吧。去法国,别去伊朗。随时向我汇报。”
  萨姆挂上了电话。轮船的汽笛声响了起来,吓了鲍里一跳,也惊飞了三只野鸭。大船驱散了游客,在他们面前转了半周,继续逆流而上。夜幕低垂,路灯的微光反射到莱茵河上,泛起细碎的亮点,正如仙境中的萤火虫一般。伴着河水的滚滚急流,萨姆沉沉睡去。
  22
  纽约,11月13日
  “伊朗人是怎么回事?”
  “是萨姆·亚当斯发现的,爱德。德雷耶打算卖给您的那两幅画原来是德黑兰博物馆的。萨姆说,伊朗人从没想过卖掉这两幅画。这个德雷耶越看越像个骗子。萨姆正在追查线索,他会去法国找那几幅画。”
  “等等!我可不希望我的名字也扯上这件事。罗伯特,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可是竞选候选人。布什总统已经把伊朗列为邪恶轴心国之一,您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鲍勃。您可已经是我的竞选后备团成员了,别担心,这也是我的希望。但您想过没有,如果这种消息传出去,《纽约时报》会怎么大做文章?”
  “爱德!萨姆做事很谨慎的。所有这些消息都是秘密的,而且会一直保密。我只告诉了您。”
  “这是利益问题,鲍勃,这绝对是利益问题。”
  帝波铎挂上听筒时险些折断电话的底托。他的中风病发作了,他将酒杯远远地抛出房间。波旁威士忌飞溅到科利菲尔·斯特欧那幅精美非常的油画上,油画立时沾染上许多星星点点的痕迹。他大声吼道:
  “阿尔尼!”
  格若斯曼的身躯立刻真实地出现在房间里。
  “弗洛德的经理打电话过来。亚当斯要去尼斯找其中的两幅油画,它们是德黑兰博物馆的。”
  “这可能是个巧合,老板……”
  帝波铎盯着他,睚眦欲裂。他不再满面通红,他现在面色如土:
  “就算这他*的是个巧合,我也不希望有人找上德黑兰的兄弟,尤其不能因为两幅破画就漏了馅儿!你通过正常渠道去联系他们。只要查过电话没有人偷听,就马上转给我。如果他们与画有关,我会知道的。快去!怎么看都像是个圈套。我可不希望让他们觉得自己被骗了。这些外国佬会得上妄想狂的。”
  阿尔尼悄悄地溜走了。三分钟后,电话接通了。帝波铎足足向他的联络人解释了一刻钟之久。
  在他清冷幽暗的办公室里,唯一的颜色是那幅庄严无华的霍梅尼已故伊斯兰革命领袖。肖像,伊玛目拉斯塔尼轻轻挂上了电话。刚才的谈话令他担忧,他不太相信这是巧合。他摇响了一个镀着厚银的小铃。铃上画着几只被推入铁笼的小鸟,这是三百年前的一位巧匠绘制的。出现在门口的这个人很年轻,但头发已经一片花白。
  “法国的两个联络人一直在尼斯吗?很好。让他们去找一个美国人,这个男人叫克洛德·萨米埃尔·亚当斯。过几天他会从巴塞尔乘飞机到尼斯。他们可要跟紧了。我要知道一切。”
  毫无疑问,帝波铎的电话扰乱了他。在这段与油画相关的平庸故事里,他都干了些什么?他的哥哥令人心烦。他无力帮他,他开始后悔。在二十五年的权力斗争中,拉斯塔尼学会了怀疑所有人,特别是他的合作者,甚至包括他的家庭。
  23
  法国,考尔·德·旺斯,11月14号
  虽然特派员玛莉·柯达斯奥妮见识过一些尸体,眼前的这具还是令她昏昏欲呕,尤其还是在她度假期间,这番遭遇就更显得大煞风景了。她刚住进圣·保罗·德·旺斯的一家小旅馆,才抽出时间去看玛埃特创设于1964年,坐落在法国的蓝色海岸,迄今藏有6000多件绘画、雕塑、素描、刻印等欧洲最重要的现代艺术作品,以永久收藏艺术大师胡安·米罗的300余件绘画、雕塑、素描作品而著称。基金会举办的热尔梅娜·里希埃法国女雕塑家,善于采用超现实主义形象的模糊性,并与情节性的浪漫主义联系起来,通过一些大型的寓意性雕塑引起广泛的关注。的雕塑作品回顾展,一个电话就让她的休假泡了汤。按她上司的话说,反正她就在出事现场,正好可以试试与当地警方取得联系。这是一桩谋杀案,而她则一直隶属艺术品偷窃管制局,所以,这案子本不在她的管辖范围之内。不过,因为死者是一家博物馆的馆长,就只有她比较在行了。上司假惺惺地对她软语相慰,实则打定主意要让她心烦意乱,而且确信她不会说“不”:曾有一次,她为他的另一个要求对他说“不”,并以一记干脆的耳光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他是在报复。”她盯着死者的残肢断臂默念道。死者名叫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是尼斯博物馆的馆长。这具尸体让她回忆起昨天看过的里希埃的雕塑。他赤身裸体、脑满肠肥的样子正像那尊《风暴》,另外还让她想起那位阴魂不散的上司。不过,眼前这位更酷似1949年展出的那尊《吃人魔》。尤为特别的是,凶犯使用的杀人手段竟和雕塑家在作品《苍鹰》中的表现手法如出一辙:雕塑描绘的是一张直立的面具,它以一根细长的铜管做支撑,铜管则固定在三脚架上。不过,凶犯更喜欢用锈铁制的篱笆桩子,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正是被这根桩子穿胸刺死。
  “动作不够快。”法医鉴定道。他贪婪地望着玛莉,想必是希望这个漂亮女孩能够转过明眸,好让他有机会对她略施温存。“倒是从容不迫。不过,这一下竟让他站着死去,我还是头一回碰到。当然,基本是站着的。干得漂亮。虽然脏了点儿,但是很有创意。凶手为了顺利交差,显然让他受了点儿罪。看,这边有一块皮,那边也有一块,我不能肯定是凶手干的还是被鸟啄的,要等验尸报告出来。另外,他的右眼被打碎了,睾丸也不见了。”
  玛莉·柯达斯奥妮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像是在搜寻失落的残块。四周崎岖不平,光秃秃一片,碎石满地,只适合绵羊经过。另外,那个被剥皮插在铁钎上的家伙倒是像极了烤全羊。俯瞰旺斯全貌,树木繁茂,郁郁葱葱,向低处拓展了几千公里,正如蓝色海岸的一颗明珠。然而,这里却是一片荒芜,尽管现在挤满了警察,四周也因警员的蓝制服和警车的旋彩灯平添了几分生气。负责调查的尼斯司法警官大踏步地登上荒野。
  “我们刚接到命令,警长夫人。我们派人去图尔芒家里搜查,找到了一包现金,是整整一大包。另外,录音电话上有一条留言。您认识一家叫弗洛德的公司吗?”
  24
  巴塞尔,11月14日
  手机铃声将萨姆从睡梦中唤醒。他四下摸索,险些碰翻酒店指定提供的果盘——公主是这方面的行家,她说这是欧洲最周到的服务之一——他终于将这个振颤不停的机器抓进手里。
  “是亚当斯先生吗?”
  “我就是。”
  “您想见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
  “正是,夫人,我想和他约个时间见面。”
  “我不是他的秘书,亚当斯先生。您留下的是美国移动电话的号码,您现在在美国吗?”
  “不,我在瑞士。我开通了三地捆绑业务。不过……”
  “很抱歉,亚当斯先生。我是法国警方特派员柯达斯奥妮。我可以知道您约见亨利·弗朗索瓦的原因吗?”
  “夫人,我想这件事首先只与图尔芒先生有关。”
  “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死了,亚当斯先生。现在,这件事就与我有关了吧?”
  萨姆完全清醒了:
  “怎么死的?”
  “这个嘛,就与您无关了。据我所知,弗洛德并不经营人身保险。”
  “他是怎么死的?”萨姆重复问道。
  “死了就是死了。亚当斯先生,或者您回答我的问题,或者我叫国际刑警组织给您的公司打电话?”
  “没有用的,夫人。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坐第一班飞机赶去见您。您在哪里?”
  “尼斯。我把我的电话留给您,您确定抵达时间后通知我。还有,亚当斯先生,是飞往尼斯的班机,可不是去纽约的,也不是去巴哈马群岛的……”
  “我知道,国际刑警组织。”
  “不错,国际刑警组织。”
  “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尼斯的,我要见图尔芒。”
  “在法国,国家就是他的承保人,所以警方是不会出卖他的。”
  “不错。”
  “我想,有几件事我需要您的解释。回见,亚当斯先生。”
  萨姆将电话记在一张酒店女服务员留下的卡片上,上面极为讲究地印着当日的气象预报。萨姆挂上电话,一脸困惑。既然没有询问到他客户的名字,他也没理由不与警方合作。事实上,他经常要配合警方调查,包括国际刑警组织。只是,他的谈话者有些咄咄逼人,让人有些不明所以。另外,亨利·弗朗索瓦·图尔芒的死因是什么?恰巧还在他想见他的时候。协助法国人或许可以让他知道更多的情况。
  他在早餐桌前见到了鲍里和公主,他向两人叙述了电话里的内容。
  “她一定是个满身浓毛的悍妇。”公主说道,“那么,你准备走了?”
  “等弄清尼斯那边的情况,我就回来。”
  “我真想陪你一起去。圣·保罗有一个里希埃的展览。我很欣赏这个人,而且,这也是她的首次作品回顾展。可惜我得留在巴塞尔。我要去见那个女收藏家,她有几幅培根的画被骗走了。另外,我还要见见这里的警察,你倒是应该找他们问问德雷耶的事。”
  简短告别后,萨姆让人叫来一辆出租车,立刻向巴塞尔牟罗兹机场赶去。公主曾建议让鲍里协助他,萨姆却不愿让公主独自一人待太久。他甚至趁公主去洗手间的间隙向他的前任中士简要嘱咐道:
  “昨天有人跟踪我们。是一辆暗蓝色的宝马,染色玻璃,最新款,车型很大。你要跟在公主身边,寸步不离,不管她愿不愿意。”
  “我向您保证,我的中尉!”
  鲍里差点在酒店大厅里叫起来,他把这里当成了旧日的军营。他面容专注,双目炯炯。如果有人敢找他上司的麻烦,他就要他好看。鲍里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峥嵘岁月。
  25
  飞机在尼斯机场降落时,萨姆仍在全身颤抖。不过,他的恐惧总算有所缓解。最后一刻则糟糕至极:法国空客被一阵巨风吹得左右摇摆,它在地中海上空的漩涡中盘旋了数分钟之久。随后,飞机一个俯冲,像是要借助巨浪的浪尖在泛白的水面上着陆一样。飞行员在最后一刻调正了飞机,它的轮子在浓烟中触到了跑道。几米之外,就是拍打在跑道四周的混凝土挡块上的滚滚巨浪,水花四溅。
  萨姆走下舷梯来到候机大厅,四处寻找他的浓毛悍妇。接机的人不多,在他们中间,萨姆只看到两个人满嘴胡须,一脸阴森:他们是高级包租汽车的司机,正在招徕乘客。此外,还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褐色皮肤,留着一头拳曲的短发。她手里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萨姆的名字。她身材高挑,看起来结实有力。萨姆走近她,立刻沉浸在那双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明眸中。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比习惯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
  特派员玛丽·柯达斯奥妮早就注意到这个迎面走来的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身材瘦长,平头短发,肩膀宽阔。“帅男一个。”她自言自语道。他有一双绝妙的手,手指细长,正如钢琴家的一样。看,他是个跛脚。
  “夫人是?”
  “特派员。您好,亚当斯先生,我是特派员柯达斯奥妮。我很感谢您能迅速赶到这里,而且是您自愿的。您有住处吗?”
  “我在圣·保罗订了房间。我想在那儿看一个展览……”
  “热尔梅娜·里希埃?她棒极了。”
  萨姆好不容易才压抑住自己的惊讶。如果警察都对艺术感兴趣,那他的工作就会容易得多。
  “我也要去圣·保罗。您是否愿意让我当您的司机?”
  “我很感谢您,警长夫人。我不想打扰您。”萨姆希望维护自己的行动自由。“除非您想阻拦我。”
  “谁知道呢?亚当斯先生,谁知道呢?您的法语说得真好。”
  “我的老师教得好。真要感谢他们。”
  他们取回行李,向二手车柜台走去。所幸的是,代理处的车子都配有自动变速箱。
  “其他美国人一定也不喜欢开车……”
  “不,不。只不过是因为我的一条腿踩在离合器上会发软。我们去警局吗?”
  “我们去……我们不如去吃饭。我也住在圣·保罗。”
  萨姆又一次盯上那双迷人的眼睛,它们一眨不眨。一个警察竟然住在海岸地区最优美的一家酒店里,她还认识里希埃。他不禁心下生疑。
  “我能看看您的证件吗?”
  她把证件递给他。照片上的她情不自禁地一脸严肃。她拿回证件放到了羊皮上衣的内袋里,又扯了扯衣服的左下摆:
  “我还有这个。”她微笑着说道。
  萨姆俯下头,有些发窘:他隐约看到她羊毛套衫下那挺拔的胸部。
  “不,再低点儿。”
  萨姆跟随着她的手,看到她轻轻拍了拍格子枪托——这是一柄大型号的自动手枪。
  26
  纽约,11月14日
  一道明朗的阳光穿过窗棂,透过绯红的帘布,有恃无恐地停落在帝波铎的眼皮上。他用鼻子嗅了嗅,低声抱怨了几句,终于睁开眼,大声吼道:
  “阿尔尼!”
  他那无所不能的属下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托盘。茶杯在底托上颤抖,发出细瓷般悦耳的轻响。阿尔尼面无血色,喉结滚动得异常频繁。他绕过顶着华盖的床——华盖上绣满了狂野杂乱的线脚,这是乔治·马修法国艺术家,他的作品将力量与敏感、细腻完美融合在一起,以“充满激情的抽象画派王子”的称号而知名世界。1960年的作品——他将托盘放到床头的小桌上。他知道:今天将在恐怖中度过。帝波铎的脾气像看门犬一样暴躁:
  “有动静了吗?”
  “兄弟们打电话说,亚当斯真的去法国了。沙维会跟着他,斯奇普还留在巴塞尔。亚当斯在尼斯又碰上了一个女人,我们还不知道她是谁。”
  “我今天就要知道。你去搞定这件事。”
  “遵命,先生。那个伊乌索波普女人去见一个叫罗泽玛丽·绍拉格的女收藏家了。她在那人家里待了一上午。现在,她应该和警察在一块儿。”
  “她跟警察有什么可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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