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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梅花烙-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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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她不好意思常常 “召见”,何况有时,召也召不来。“喝醉了。”“去都统府了。”“明儿个有早朝。” “已经歇下了。”“去练功去了!“去蹓马了”……理由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三个月过去了,兰公主身上没有丝毫喜讯。这样“清心寡欲”,想要有喜讯也不容易。 兰公主的心情越来越坏,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公主”的“架式”,就逐渐摆出来了。崔姥 姥冷眼旁观,急在心里,疼在心里,却苦于无法帮助兰馨。
    就在六月的一个下午,兰公主终于发现了吟霜的存在。
    午后,崔姥姥说,普通人家的媳妇儿都会做些吃的用的,没事时就给婆婆送去,婆媳之 间可以聊聊天,谈谈她们两个共同所喜爱的那个男人。由这种“交流”里,往往获益非浅。 兰公主动了心。所以,把宫里送来的几碟小点心,让崔姥姥用托盘装着,她就亲自带着崔姥 姥,给雪如送来。
    事先,她并不曾先通报雪如。
    穿过回廊,绕过水榭,走过月洞门……一路上丫环仆佣纷纷请安问她,她都猛摇手,叫 大家不要惊动福晋。才到福晋房间外的回廊上,就一眼看见皓祯那心腹太监小寇子正鬼鬼祟 祟的走来走去。正好小寇子背对着公主,她就径自往福晋门口去,本来不曾特别注意。谁知 小寇子一回头,看到了公主,竟然脸色大变。上气不接下气的就直冲过来,拦在福晋房门 口,“嘣咚”好大一声给公主跪下,然后就扬着声音大喊:“公主吉祥!”兰公主不笨,顿 时间,疑心大起。崔姥姥反应更快,已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内,皓祯和吟霜,慌慌张排的各自跳开。
    公主眼尖,已一眼看到,皓祯的手,分明从吟霜面颊上移开。他在抚摸她的脸!公主惊 诧得瞪大眼,还来不及反应,吟霜已吓得魂飞魄散。她猛一抬头,见公主那瞪得圆圆的眼睛 正直直的逼视着自己,更是大惊失色。她跄踉一退,竟把崔姥姥手中的托盘给撞得跌落下 来,点心散了一地,托盘也碎了。“哦!”吟霜惊呼一声,就扑下去捡碎片。
    “大胆!”兰公主一声暴喝。愤怒、羞辱、妒嫉、痛楚……各种情绪汇合在一起,像一 把大火,从她心中迅速的燃烧起来。“你是什么人?说!”吟霜被公主这一声暴喝,吓得全 身发抖,这一抖,手中碎片把手指也割破了,血,立刻沁了出来。
    “呀!”皓祯惊喊,本能的就要往吟霜处冲去,小寇子连滚带爬,匍匐进来,拦住了皓 祯。
    “回公主!”小寇子对公主急急说;“她是新来的丫头,才进府没有几天,什么规矩也 不懂,请公主息怒开恩不要跟她计较!”“掌嘴!”崔姥姥怒声接口:“公主没问你话!你 回什么话?”
    “喳!”小寇子响亮的应了一声,就立刻左右开弓,自己打自己的耳光。这样的仗势, 让吟霜更是惊惶得不知所措,她跪在那儿,只是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皓祯见小寇 子已连续自打了十来个耳光,禁不住大声的喊:
    “小寇子,住手!”“要打小寇子吗?”皓祯气呼呼的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寇子 是我的人,谁要动他,就先动我!”
    崔姥姥一惊,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公主见这样,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她冲上前去,往吟霜面前一站,怒瞪着吟霜,大声说:
    “你是谁?给我清清楚楚的报上来!”
    “我、挝挝挝苇…”吟霜的脸色惨白,嘴角发抖。
    “大胆!”公主又喝:“什么‘我、挝挝挝!’谁给你资格在这儿说‘我挝挝’!” “是是乔!”吟霜抖得更厉害。
    “什么‘是是乔’?”公主恨声喊。“还有你说‘是是乔’份儿吗?”吟霜不知该如何 说话了。此时,雪如带着香绮和秦姥姥,快步赶了过来。一见这等状况,雪如已心知肚明, 立刻训斥着吟霜说:“糊涂丫头,已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见着公主,见着王爷,见到我和 贝勒爷,都要自称‘奴才’,错了一点儿规矩,就是大不敬!还不跟公主请罪求饶!”
    吟霜颤颤抖抖的对公主磕下头去。
    “奴才……奴才罪该万死,请公主饶命!”
    皓祯脸色铁青,气冲冲的想要举步,小寇子死命攥住了他的衣服下摆,遮拦着他。
    “公主!”雪如不慌不忙的说:“这吟霜丫头,是我屋里的,才进府不久,还没训练好 呢!”
    “哦?”公主狐疑的看着福晋,又看着脸色阴沉的皓祯,心中七上八下。一个才进府的 丫头?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作了?她再定睛看吟霜,好美丽的一张脸,那么楚楚动人,我见 犹怜。她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原来还没训练好规矩,怪不得呢?”她眼波一转,笑了。 声半日变得无比的温柔:“叫什么名字呢?”“奴……奴才叫白吟霜!”这次,吟霜答得迅 速。
    “白吟霜!”公主念了一遍,再仔细看了吟霜一眼,就笑着抬眼看雪如:“额娘,您把 这吟霜丫头给了我吧!我看她模样生得挺好,一股聪明样儿,就让我来训练她吧!我那公主 房,丫头虽然多,还没有一个这有这么顺眼!”
    “你苇…”雪如一惊,看公主笑脸迎人,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要怎样回答。皓祯已 冲口而出:
    “你要她干嘛?”吟霜生怕皓祯要说出什么来,立刻对公主磕下头去,大声说:“奴才 谢谢公主恩典!”
    公主伸手,亲自扶起了吟霜。
    “起来吧!”吟霜不敢起身。雪如见事已至此,已无可奈何。她飞快的看了皓祯一眼, 再对吟霜语重心长的说:
    “从今天起,你每天一清早,就去公主房当差!公主这样抬举你,也是你的一番造化! 你要好生记着,费力的当差,小心的伺候,尽心尽力的叫公主满意。只要公主喜欢你,你就 受用不尽了。你有多大的福命,全看你的造化,你的努力了!懂吗?”
    吟霜听出了雪如的“言外之意”,一种近乎天真的“希望”就在她心头燃烧了起来,她 拼命的点着头,由衷的、感激的应着:“奴才懂得了!”皓祯张嘴欲言,却不知道还能说什 么,还能做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吟霜,被调到公主房去了。
    当晚,皓祯就不请自来,到了公主房。公主在满腹狐疑中,也有几分惊喜,几分期待。 皓祯四下看了看,吟霜正在房中,好端端的伺候着茶水,伺候完了,公主就和颜悦色的遣走 了她。吟霜低头离去以前,给了皓祯极尽哀恳的一瞥,这一瞥中,说尽了她的心事:“不可 以为了我,得罪公主呀!”
    委曲求全。这就是委曲求全。但,“委曲”之后,真能“全”吗?皓祯凝视着公主,心 里是千不放心,万不放心。可是,公主那充满笑意的脸庞上,是那么高贵,那么诚恳,那么 温柔!“皓祯,”公主坦率的开了口。“今天下午的事,真对不起,看到你对吟霜丫头动手 动脚,我就打翻了醋坛子了!我几乎忘了你是这王府里的贝勒爷,从小被丫头们侍候惯 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如果你真喜欢这丫头,我帮你调教着,将来给你收在身边, 好吗?
    皓祯傻住了。注视着公主,竟不知如何接口是好。
    “想想看,就算皇阿玛,也有个三宫六院呢!”公主继续说,声音诚诚恳恳的。“与其 你到外面,找些我不认识的人,还不如我在府里,为你准备几个人!你瞧,我都想清楚了! 你可不要不领情,瞎猜忌我!”
    “我、我怎敢瞎猜忌你呢?”皓祯迎视着公主的眼光,心里虽然充满疑惑,嘴里却诚诚 恳恳的说着:“你贵为公主,一言九鼎。我们都是皇族之后,也都看多了后宫恩怨。希望在 我们的生活中,没有勾心斗角这一套!你坦白对我,我就坦白对你,那吟霜丫头,我确实颇 有好感,请你看在我的份上,千万不要为难了她!我对你,就感激不尽了。”
    公主怔了怔,做梦也没想到,皓祯居然直承对吟霜丫头,确有“好感”。这种“承 认”,使公主心里刺痛起来。表面上,她还必须维持风度,那有一个公主去和家里的丫头争 风吃醋呢?她眼中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阴郁,立刻,她收起了受伤的感觉,勉强的堆出一脸 笑意:
    “说什么感激呢?你未免言重了!别说你看中一个丫头,就是你看中一个格格,我也该 为你娶进门来呀!咱们还在新婚,你好歹给我一点面子,等过一年半载,再提收房纳妾的事 儿,好不好?”能说不好吗?皓祯毕竟年轻,也毕竟单纯。他忽略了人性,也不了解一个嫉 妒的女人,是怎么一种人?一个嫉妒再加失意的女人,又是怎样一种人?当然,他更没防备 公主身边,还有个厉害的人物——崔姥姥。皓祯的几句“肺腑之言”,就把吟霜打进了万劫 不复的地狱。



 

梅花烙  12
    吟霜从不知道,当丫头是这么艰难的事。
    一清早,伺候公主洗脸,就伺候了足足一个时辰。原来,公主不用脸盆架,要吟霜当 “脸盆架”,崔姥姥在一旁“指点”、“调整”脸盆架的高低远近。吟霜双手捧着脸盆,跪 在公主面前,脸盆一忽儿要高举过头,一忽儿要平举当胸,一忽儿要伸举向前,一忽儿又要 后退三分。这样,好不容易高低远近都调整好了,公主慢吞吞的伸手碰了一下水。
    “太烫了!”手一带,整盆水就翻了吟霜一头一脸。
    “笨货!”崔姥姥严厉的喊:“快把地擦干了,再去打盆水来。”吟霜匆匆忙忙,再打 了一盆水来。
    “太冷了!”水又当头淋下了。吟霜知道自己的悲剧已经开始了。但她仍然存着一份天 真的想法。公主是太生气了,在这样巨大的愤怒中,报复和折磨的行为是难免的。如果自己 逆来顺受,说不定可以感动公主的心。福晋不是已经暗示得很明白了吗?自己的未来,是操 纵在公主手里啊!想要和皓祯“天长地久”,这是必付的代价啊!这样想着,吟霜就心平气 和的承受着各种折磨。洗脸水在“太热了”、“太冷了”、“太少了”、“太多了”……各 种理由下,打翻一盆又一盆,好不容易,盥洗的工作终于完成了,又轮到侍候早餐。当然, 餐桌是用不着了,吟霜举着托盘。经过前面的折腾,手臂已酸软无力,虽然拼命忍耐,托盘 仍然抖得厉害。碗碟彼此碰撞,铿然有声。崔姥姥怒声喝斥道:
    “不许动!”怎能不动呢?于是,整个托盘又被掀翻了。
    然后,就轮到沏茶,捧着刚沏出来的、滚烫的青花细磁茶杯,里面是公主最爱喝的西湖 龙井。茶杯才送到公主面前,公主轻轻啜了一口,就生气的将杯子摔到托盘里,茶杯翻了, 滚烫的热茶泼了吟霜一手,吟霜慌忙缩手,杯子又打碎了。
    “笨!茶沏得太浓了!”
    “奴才再去沏!”吟霜忙着收拾碎片,也顾不得烫伤的手。当然,再沏来的茶又太淡 了,再度翻了吟霜一手一身。
    然后,吟霜学着烯香炉。这香炉是个精致的铜麒麟的嘴张着,香炉里点起了香,烟会从 麒麟嘴中出喷出来。轻烟袅袅,香雾阵阵,充满诗意,又好看,又好闻。但是,吟霜做这事 时,真是胆颤心惊,一点诗意都没有。把檀香粉撒入香炉中,用火点燃了,再了烟雾来,才 捧到公主面前,公主恼怒的一推:“谁说用用檀香?我最恨檀香!我要麝香!”
    这回,泼到身上的,是带着火星的香灰。吟霜那件纯白绡牡丹的新衣,已经惨不忍睹, 又是茶、又是水、又是灰,还有好些个火星燃起的小破洞。
    到了晚上,公主叫掌灯。崔姥姥拿了两支蜡烛来,要吟霜双手,一手举一支蜡烛。公主 坐在卧榻上慢悠悠的看书,烛油就一滴一滴的滴在吟霜手上。不敢喊痛,不敢缩手,连大气 都不敢喘一声。吟霜一任烛油点档滴滴,烫伤了手,也烫伤了心。香绮再也看不过去,膝行 到公主面前:
    “公主!请让奴才代替吟霜姐捧蜡烛!”
    “大胆!谁说你可以进来?”公主大喝了一声,眼光一转,看到吟霜满脸焦急,就嘴角 一撇,笑了起来。“也罢,我正嫌烛光不够亮,既然你想帮忙,就再拿两支蜡烛来!”
    这样香绮也捧着蜡烛,一齐当“烛台”了。
    从早上折腾到晚上,吟霜早已是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公主也累得七荤八素,没力气再 出新招了。把吟霜叫到面前,紧紧的盯着她,公主坦率的问:
    “你是不是想找机会,到额驸面前去告状呢?”
    “奴才……奴才不敢!”
    “你给我听清楚!”崔姥姥在一边接口:“在这王府里头,虽然王爷和福晋是一家之 主,但是,大清的规矩,指婚以后,先论皇室的大小,再论家庭的长幼,所以呢,公主才是 这个府里地位最尊贵的人!别说你只是个丫头,就算额驸、王爷、福晋,对公主也要礼让三 分!假若公主真的生气了,府里所有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奴才、奴才知道了!”吟霜急急的说,知道崔姥姥并非虚张声势,说的都是实情。如 果公主真的豁出去了,恐怕皓祯也要遭殃。这样一想,她就更加惶恐了。
    “你知道了,你就想想清楚!”公主说着,眼神凌厉。“只要额附有一丝一毫的不痛 快,我会看着办的!留你在府里,已经是你的造化!你可别不知好歹!去胡乱搬弄是非!”
    “奴才绝不会搬弄是非,绝不会”吟霜诚挚的说:“奴才只一心一意的相在公主跟前当 差,既然当不好,责打受罚,也是罪有应得,除了惭愧不已,别无二心!”
    “这样说好!”公主哼了一声:“去梳梳洗洗,弄弄干净,别让额驸看到你这副鬼样, 还当我欺负了你!”
    “是!”吟霜赶快行礼退下,匆匆忙忙的去梳洗了。
    这样,吟霜见到皓祯时,是一脸的笑,一脸的若无其事,只是拼命把他推出房,不敢 “接待”他。皓祯虽然一肚子的狐疑与不安,却一时间,抓不住任何把柄。事实上,自从吟 霜进了公主房,皓祯想见吟霜一面,就已难如登天。再加上皇上最后的差遣特多,这“御前 行走”的工作也多而忙碌。每天从朝中退下,已经晚上,再去公主房,不一定见得着吟霜, 却因去了公主房,而必须“歇下”,这才是另一种折磨。尤其,不知吟霜会怎么想?一连好 几天,真正知道吟霜备受苦难和折磨的,只有香绮。这小丫头反正跟着吟霜,吟霜受折磨 时,她总是沉不住气,要上前“替罪”,公主以为她们是亲姐妹,见这样的“姐妹情深”, 心里也不是滋味。折磨一个和折磨一双差不了多少,香绮就跟着遭殃。
    这天下午,阿克丹和小寇子都没跟皓祯上朝,因为已有王爷身边的侍卫们随行。两人就 坐在王府的“武馆”中喝茶,一面悄声谈着吟霜,两人都非常担忧。这“武馆”是“谙达” 们休息练功,训练武术的地方,一向是丫头们的禁地。“谙达”就是满人“师父”的意思。 两人正谈着谈着,忽然看见一个小丫头,飞奔着闯进武馆,嘴里乱七八糟的、气极败坏的大 叫着:“阿克丹!阿克丹!救命呀!……阿克丹……”
    阿克丹和小寇子都跳了起来,定睛一看,来人是香绮。香绮发丝凌乱,面色惨白,汗流 浃北,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寇子惊愕的问:“香绮!你怎么来了?”
    “快去救吟霜姐呀!”香绮紧张的喊,眼泪已滚滚而下。“公主在对她用刑呀!”“用 刑?”阿克丹大眼圆睁,浓眉一竖:“什么叫用刑?怎么用刑?”“先跪铁链,吟霜姐已经 吃不消了!现在,现在……现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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