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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古拉格群岛-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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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最后日期”也过去了。一切仍然照旧。 
  一切仍然照旧。只是八千人的这种显然不可能的、前所未有的、悬在空中似的生活所具有的全部离奇性和梦幻性却在按部就班的劳改营日常活动的背景上显得更加突出了:这里一日三餐照常开饭。按规定的日期洗澡;洗衣房照常洗衣服,内衣按规定时间换;理发定按期理发;缝纫组和修鞋组照旧收活。这里甚至成立了调解纠纷的调解法庭。甚至还……释放人! 
  是的。营外时而广播一些人的名单,招呼他们出去予以释放;有时这是某个国家的外国人,因为他们的政府已闹得清任可以把自己人召集到一起了。有时则是(或者似乎是)服刑期满的人……说不定劳改召当局正是利用这种办法叫出一些人去当“舌头”的——这样繁不必让看守用带钩的绳索套“舌头”了。暴动委员会也开会讨论营外广播的名单,但是因为无法核实,只好按名单全部放出去。 
  为什么这个时期拖得这么长?统治者们在等待什么?等待营里断粮?但他们理应知道粮食还能维持很久。是在考虑镇上居民的反应?这是根本无须担心的。是在制定镇压计划?那也可以快些呀。(不错,后来我们得知:这期间从古比雪夫附近调来一团“特种兵”,即讨伐团。要知道,并不是随便什么兵种都能够胜任讨伐工作的。)是在上商讨论镇压方案?那么是在哪一级讨论呢?哪一天哪一级作出了决定,这是我们无法知道的。 
  有几次,总务科大院的外大门突然打开了。也许是要检查防御者的准备程度吧?值班纠查队员立即发出警报,各排马上奔向指定地点。但是,却没有人向营区进攻。 
  营区防御体系的全部侦察工作是由坐在工棚屋顶上的观察哨担任的,从屋顶可以看到的一切便是进行预测和判断情况的全部根据。 
  六月中旬,镇上开来了许多拖拉机。拖拉机在营区附近工作或者像是在牵引什么,后来甚至夜里也不停止工作。这种夜间工作是我们不能理解的。于是我们开始在各个豁口的里面挖大坑以防万一(其实,这些都被“U—2型”飞机拍了照片或者画了图形)。 
  拖拉机的这种不祥的吼叫声似乎使人们心中的暗影变得更浓了。 
  突然,所有的怀疑论者全丢脸了I悲观锅里的人们丢脸了!凡是说过不会有宽恕、因而也无须请求什么的人们全丢脸了!“只有正统派可以庆祝胜利。六月二十二日统治者的广播宣布:接受囚犯们的全部要求!党中央主席团的一位成员已启程来肯吉尔; 
  原先那个玫瑰色希望的小点点如今变成了玫瑰色的太阳,变成玫瑰色的天空了!那就是说,我们能够达到目的!那就是说,我们国内还是有正义的!上面会对我们作些让步,我们也要有所让步。其实,带着号码生活也没有关系,窗上的铁栅栏也并不碍事,我们反正不想跳窗户跑嘛。又是在欺骗我们吗?可是并没有要求我们在这之前复工劳动呀. 
  就像用小棒一触切断了验电器的电荷,它那金属箔片便轻轻落下来一样,外部广播宣布的这条消息卸下了人们思想上最近一周来的沉重负担。 
  甚至那讨厌的拖拉机六月二十四日晚上喧闹了一阵之后也沉默下来了。 
  暴动开始后的第四十个夜晚的睡眠是十分宁静的。肯定明天那位主席团成员就会到达肯吉尔,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这是短暂的六月的夜晚,是那种总也睡不够的六月的夜晚,因而人们在黎明前睡得特别香,就像十三年前”的六月一样。 
  六月二十五日,星期五,破晓之前的天空中突然亮起一颗颗 
  带降落伞的照明弹,四处的了望塔上也升起了照明弹。可是,各 
  工棚屋顶上的观察哨却都一声不吭,原来他们已经被狙击兵的子 
  弹消灭了。响起了隆隆的炮声。飞机在劳改营上空作超低空飞行。 
  气氛十分恐怖。久负盛名的T-34型坦克早已在拖拉机轰鸣声掩 
  蔽下进入阵地,这时一齐向各个豁口冲来。(其中一辆还是掉进坑 
  里了。)有的坦克后面拖着已经打好的叉形铁丝网支架,以便立即 
  用铁丝网把营区分开。另一些坦克后面则跟着头戴钢盔、手持冲 
  锋枪的突击队员。(在进攻开始之前,冲锋枪手和坦克手们都领了 
  伏特加河。不管是什么样的特种部队,要想让他们去镇压手无寸 
  铁、’正在睡眠的人们的话,最好还是先让他们喝得醉醺醺的。)跟 
  随进攻部队前进的还有携带电台的通讯兵。照明弹使营区一带亮 
  如白昼,将军们登上了射手的了望塔,从那里指挥战斗:“夺取那 
  个工棚!……库兹涅佐夫就在那儿!”(有一座了望塔被囚犯奶的 
  爆破管炸中,烧起来了。)这一次将军们并不像往常那样躲在观察 
  点后面,因为他们知道现在不会有中弹的危险。 
  镇上的自由工人们则从远处,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观看这 
  场镇压。 
  劳改营惊醒了十乱成一团。有些人留在工棚里,趴在地上不 
  动,指望这样或许能保住性命,看不到抵抗有什么意义。另一些 
  人则想把他们拖起来去抵抗。还有一些人冒着弹雨冲了出去,冲 
  去战斗或者去寻求快死。 
  第三劳改点,也就是发起暴动的劳改点,顽强地进行抵抗(这里大部分是刑期二十五年的人,班杰拉分子占很大比重)。他们……朝着冲锋枪手和看守们扔石头,也可能还朝坦克扔了些装着硫磺的铝管……竟然没人想到那些装着碎玻璃的小盒子。有一个工棚的人曾两次喊着“乌拉!”发起反攻…… 
  坦克横冲直撞,一路上只管轧下去(坦克的履带从一个基辅妇女阿拉·普列斯曼的肚子上直轧过去)。坦克冲上工棚的台阶,一直轧过去(两名爱沙尼亚妇女英格丽德·基维和马赫拉曾被轧死了)。坦克紧贴着工棚的墙边轧过去,把那些贴在墙上躲避坦克履带的人轧死。谢苗·拉克和自己心爱的姑娘拥抱在一起冲到坦克下面结束了他们的一生。坦克轧倒工棚的板墙,甚至在工棚里面还继续放空炮。据法依娜·爱泼斯坦回忆说:就像在梦中似的,工棚的一角突然倒塌了,只见一辆坦克在工棚里从活人们身上斜着轧过来。没有被压着的妇女们从床上跳起来。到处乱窜。坦克后面紧跟着一辆卡车,士兵们把没有来得及穿好衣服的妇女们捉住扔进车厢。 
  他是空炮,但是自动步枪和刺刀却是实战用的。有的妇女用自己的身体掩护男人们,这些妇女同样被当场刺死!行动人员别利亚耶夫这一天早晨亲手杀死了二十多个人。在战斗结束之后,有人看见他把刀子放人被击毙者手中,让摄影师赶紧拍下这个被击毙的匪徒的照片。暴动委员会委员,白发苍苍的苏普伦肺部被打伤牺牲了。有些人躲进了厕所,他们被机枪打死在那里严 
  库兹涅佐夫在浴室,在他的指挥部里被抓住。强迫他跪在那里。斯鲁钦科夫被绑住双手抛向空中,摔到地上(刑事犯们常用的办法)。 
  在此之后,射击停止了。士兵们开始喊话:“快从工棚里出来! 
  不再开枪啦!”的确没有再开枪,只不过是用枪托打。 
  每捉住一批俘虏,就从大墙豁口带出去,穿过外围的肯吉尔 
  警卫部队包围困送进草原,搜身之后迫使他们趴伏在地上,两只 
  手伸到头上来。然后,内务部的飞行员和看守们便在这群伸着手 
  伏在地上的人群中走来走去,认出他们早在空中和了望塔上就已 
  经记住的人,把这些人揪出去。 
  (人们都在忙于这些事,所以谁都没有时间去翻翻当天的《真 
  理报》。而这一天的《真理报》上是有专题报道的——题为:《祖 
  国的一日》,内容是:冶金工人取得卓越成就;进一步扩大农业的 
  机械化收割面积!我们祖国的这一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历史学 
  家们参考了这张报纸之后是不难综述的。) 
  好奇的军官们现在可以去看看总务科大院里的秘密了:用什 
  么办法发的电?“秘密武器”是怎么回事? 
  胜利的将军们从了望塔上走下来,去用早餐。我不认识他们 
  中间的任何人,但我敢断言:在这个六月的早晨,他们的食欲是 
  不会差的,而且一定还喝了酒。喝几杯酒,热闹一下,这并不会 
  丝毫损害他们头脑中井然有序的正统思想。至于他们内心里想些 
  什么,那从外面是封得很严的。 
  据人们说,死伤人数是六百左右,而据我们几个月之后所看 
  到的肯吉尔劳改营分部生产计划科的材料,则是七百多。受伤的 
  人挤满了劳改营医院,不得不往城市医院里运送。(对自由居民宣 
  讲的是:士兵们放的都是空枪空炮,那是囚犯们自己互相残杀的 
  结果。) 
  本想让那些活下来的囚犯去挖坑埋死人的,但是为了避免把真相声张出去,还是把这项任务交给部队了。大约三百具尸体就埋在营区旁边,其余的理到草原上了。 
  六月二十五日,囚犯们整天都在烈日下伏在草原上(这些日子天气一直炎热),而营区内部则在进行彻底大搜查,全部东西都要拆开看看,抖抖。傍晚给草原上送来了面包和水。军官们已经编好了名单。他们按名单叫人,答应的就划上个记号,说明活着,发给一份口粮,并立即把他们按名单分开。 
  暴动委员会的委员们及其他受到怀疑的人关进了劳改营监狱。监狱不再是参观场所了。一千多人被挑出来,有的送进秘密监狱,有的押往科雷马河沿岸。(像往常一样,这些名单是胡乱编制的,许多什么都没干的人也上了名单。) 
  是的。这种平息叛乱的景象会使那些厌恶本书这几章的人感到心情舒畅的。他们想:这回我们保险了!谁也不必再躲进“储藏室”去,对讨伐者的报应是永远不会到来的! 
  六月二十六日一整天强迫囚犯们拆除壁垒,堵住大墙豁口。 
  六月二十七日便带囚犯主劳动了。这时那等待已久的一列列货车才终于有人卸车了! 
  镇压肯吉尔的坦克又开到矿山去,在那里的囚犯们面前绕了一阵子,以表示:你们也应该得出应有的结论!…… 
  一九五五年秋季对暴动的领导者们进行了审判。当然,是秘密审判,我们对此很少了解……据说,库兹涅佐夫在法庭上态度坦然,他极力证明在当时情况下他的所作所为无可指责,不可能想出比他更好的办法了。我们不知道对他怎么判决的。斯鲁钦科夫、米哈伊尔·凯列尔、克诺普库斯三人想必是处决了,我的意思是说,一般地说一定是会枪决的,不过,也许一九五五年这个年头本身帮助减缓了他们的判决? 
  在肯吉尔营又组织起了诚实认真的劳动生活。免不了要把不久前的暴乱者组织成突击作业班。全面地实行了经济核算制。售货亭开始售货。又弄来一些旧影片放映。看守和军官们又开始到总务科大院里为自己的小家庭制做点什么了;做一根钓鱼用的绞竿,钉个小匣子,修修女式手提包的拉锁之类。暴动过的鞋匠和裁缝(大多是立陶宛人和西部乌克兰人)如今又在替军官们缝制较软的高筒靴,替他们的妻子做衣服。照旧把犯人带到选矿场去替军官们剥下电缆上的铅皮,然后拿回营来铸成猎枪用的霰弹,军官们要去打羚羊嘛! 
  不过,这时笼罩整个古拉格群岛的惊慌不安的情绪也感染了肯吉尔。所以,没有重新往窗上装铁栅栏,晚间工棚不再上锁了。开始实行“三分之二”提前假释的办法。甚至空前地对第五十八条囚犯采取了一个“撤消判决”的行动——释放了一批垂死的人。 
  墓地上的青草往往长得特别浓密,茁壮。 
  到了一九五六年便取消了那个营区。这时,留居当地的从前的流放犯才终于寻找到埋葬那些人的地方,并且把草原上采来的郁金香花奉献到这里。 
  “暴乱不可能取得成功。 
  因为,它一旦胜利,人们就不再用这个名称……” 
  (罗伯特·彭斯) 
  每当您在莫斯科走过多尔戈鲁基的纪念碑前时,请您想一想吧;这座纪念碑是在肯吉尔暴乱的日子里揭幕的。这样,它似乎就成了为肯吉尔建立的纪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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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自由初期的流放

  人类在发明监狱之前想必已经发明了流放。古时把某人逐出部族也就是流放吧。人一旦脱离他久已习惯的环境和地点有多么不易生存,这一点看来很早就为人们所理解了。尽管此处不是千里冰封,而是芳草如茵的绿洲,你也总会觉得一切都不对头,都格格不入,难于安居,都像是临时应付,并非久远之计。 
  俄罗斯帝国在实行流放方面也并没有落后。早在阿列克谢·米哈伊洛维奇时期的一六四八年制定的《俄国法津大全》里,就以法律形式确定了流放这一条。但实际上这个办法早在十六世纪末,还没有什么《法律大全》时,就已经实行了:流放过失宠的卡尔戈波尔人,乌格利奇人,杀害皇太子德米特里的见证人们。这时期辽阔的西伯利亚已经属于俄国,不愁没有供流放的地方。到一六四五年流放犯总人数已达一千五百人左右。到彼得大帝执政时已开始成百人成百人地分批流放。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伊丽莎白女皇废除了死刑,把它改为终身流放到西伯利亚。但是,这里却有人偷天换日,把流放看作不仅是强迫迁移到边远地区去自由居住,而是要服苦役。强迫劳动,这已经不能算是流放了。到了一八二二年,沙皇亚历山大颁布关于流放的法令,使这一偷换固定下来。因此,十九世纪的流放犯数字中显然是包括苦役犯在内的。十九世纪初每年流放人数约在二千至六千之间。从一八二0年起对流浪者(我国叫作“寄生虫”)也实行流放,因而数字有时高达每年一万人。一八六三年选中了和大陆分开的荒凉的萨哈林(库页)岛,把这个岛也划归流放地区,流放的可能性进一步扩大了。整个十九世纪中判处流刑的人数总共为五十万,十九世纪末期共有流刑犯三十万人。 
  到了十九世纪末期,关于流刑的法规又翻出了新花样。出现了一些较轻的形式:“驱逐到两省以外”以至“驱逐出境”。(当时并不像十月革命后那样,人们并不认为这是多么无情的惩罚。)另外,还实行过所谓“行政流放”作为司法流放的一种方便的补充措施。但是,那时流放的期限是明确规定的,甚至所谓“终身”流放实际上也不是终身的。契诃夫在《萨哈林》一书中说,经过十年的流放生活之后(如果流刑犯“行为端正”——这是一个很不确切的标准,而据契诃夫证实,当时对这一标准的掌握是相当宽大的——的话,甚至可以在六年之后)流刑犯就可以转入农民状态,他就可以作为农民而迁到他原籍之外的任何地方去居住。 
  沙皇统治的最后一世纪的流放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它的个人摩肩。这个特点在当时是不言而喻的、当然的,而我们现在却反倒觉得奇怪了。那时候不论根据司法判决还是通过行政命令判处的流刑都仅仅适用于被判罪者本人,而绝不适用于该人所属的集团的任何其他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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