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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九功舞系列--太簇角舞-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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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想的,因为她了解岐阳,就算是只了解一个片面。

她手上在采集毒菇,调制解药,心神却往往恍惚,自从岐阳离开之后,她就时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脸上依旧带着她和蔼的微笑,只是以往微笑中安详的神采,却已是模糊了,也黯淡了。

她会时常回忆起岐阳的一举一动,他那样灿烂灵动的笑容,满不在乎的态度,虽然有点莽撞蛮横,但是,却真的说出了、也激出了她很多很多年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那一个真实的自己。

“咳咳——”胸口的伤本来早该好了,却没有好,她明知拖下去便是留下病根,便是非常不妙的征兆,但她却没有心情,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来调养自己的身体——她没有自救的本钱,因为,她要救人,要救很多很多的人,每个人都在等她,她——不能停下。

“神歆姑娘?”旁边帮着她捣药的人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你没事吧?”

神歆摇头,淡淡一笑,“加入三钱柿霜。”

那人应了一声,转过身去拿柿霜,倒也忘了关心神歆身体的事情,她一向都是救人性命的神,怎么可能病呢?

——+※+——

岐阳乒乒乓乓地回到现代,至少有三个月决定不再去“那边”,这一次真的惹恼了他。他每次去“那边”,都带着很愉快的心情回来,这一次大大不同!他过去不是没有感受到,时代差异所导致的严重分歧,但他之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想和一个“古人”去交换想法,去了解她在想什么。他之前只是一个旁观者,而这一次,他却真真正正地把自己投入大宋去了。

他关心那个尼姑!所以他就会烦她烦的事情,就会替她想,就会因为她活得辛苦而辛苦,就会——因为她冥顽不灵,甘心给那群老头子做一辈子祭品感到愤怒!

最可笑的,真的江湖之上,有很多人嫉妒着她,因为,她这样一个女人,却是名医山庄的惟一继承者,如此年轻,就已功成名就。

这才是悲哀!

岐阳在电脑前面查关于鬼臼的资料,一抬眼,看见了他个人宿舍墙壁转角摆的雕塑,那是个新出的雕塑,是叫做“苦难者”,岐阳会买它,是因为,那天他跑到雕塑店去看人体解剖的图形,顺便看看做出来的“人”,和真人有什么区别。然后他就很不幸地打烂了“苦难者”的一只手——虽然那个苦难者本来就是遍体鳞伤,四肢不全的,但是打烂了,还是要赔的,然后他就买了。

他也并不讨厌这个雕像,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但是,房间里如果有一尊雕像,人家总会觉得特别有气质嘛——岐阳自己想的——所以他也买得心安理得,兴致勃勃。

但是,是“奢侈品”呢,岐阳看了“苦难者”一眼,这个看起来最痛苦的东西,却是一个奢侈品——

他会被那个叫做“神歆”的女人烦死!阴魂不散!阴魂不散!他觉得天要塌下来了,假如,他看到什么都想起那个女人的眼神,那个女人的话,那他岂不是根本不用活了?

安定安定——默念一百遍,愿望就会实现——

岐阳在默念了九十九遍的时候,突然想起,其实,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神歆早就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

他顿了一下,她已经死了,在公元一千年左右,就已经死了。

她已经死了?她现在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神歆,见不到她的人,看不见她的微笑,也根本不必再为她生气烦恼。

那一刹那心里很不舒服,空空荡荡,又像心里塞了一个破麻袋,郁闷而不能呼吸。

他也得了心脏病?

岐阳很不耐烦地停下手里的事情,深深呼了一口气,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她还没死呢,想见她,回那边就可以了。

如此想,他才释然松了口气,虽然他现在很不喜欢那边的气氛,但是,至少她还在那里,不会死掉。

那就好。

——+※+——

神歆处理了荷苦泽的事情,就如飞出去的鸽子,无论飞得多远,都始终是要回来的。

名医山庄是她的归宿,她无论在外面做了什么,都一定是要回来的。

“还没有查清岐阳的来历?”龙太医身为名医山庄第一圣手,很少理事,这一次,为了岐阳的事情,居然亲自主持事务,自然这其中有岐阳也是身为太医的“同行相竞”的原因在里面,不过,更主要的,龙太医非常关心名医山庄驰誉江湖的名声,是否会被岐阳破坏了。

“没有。”神歆摇头,“他似乎只和丞相府圣香交好,”略略一顿,她微微一笑,“先生清楚圣香的为人,他不肯说的事情,那是谁也问不出来的。”

“他也没有生身家世?没有父母兄弟?”龙太医白眉一蹙,“不可能,若要拜为太医,岂可不留家世姓名?来历不明之人,又岂可轻易为天子看病?”

神歆为难,那分蔼然的笑意便略略变了味道,“这个——既然岐阳和圣香交好,先生也知,朝中四权五圣有分庭抗礼之威,岐阳要假造身份,并非难事。”她摇了摇头,“神歆可以调查江湖中人,却不能调查宫中密事,容隐则宁,上玄聿修,并非常人,宫廷中事,是不可轻易打听的,先生也曾涉及宫廷,想必要比神歆清楚。”

龙太医点头,“你与他相处日久,难道就打听不出他的蛛丝马迹?例如,哪里的口音?”

“口音?”神歆凝神,很努力地想保持她的平静安详,但还是恍惚了一下,“口音是都城口音,和圣香一样,也许,他原来不是,只不过和圣香待久了,所以也学得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岐阳本不是都城人?”龙太医何等人物,一眼便看穿了神歆心底那一刹那的恍惚。

“我不知道。”神歆可能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对着龙太医,用这样平静的口气,说出“我不知道”这四个字。而心头一片平静,她是真的不知道,而这一次,她也不想强迫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却要拼足了努力,去把“不知道”变成“知道”,然后站在这里解释给这一群威严的老者听——而没有人,会去体验她的辛苦,也没有人觉得她有功劳,一切都是应该的。

龙太医微微一怔,他没想过神歆会反抗,会反驳,“你不知道?”他缓缓举起拐杖,重重一顿,“你在名医山庄十九年零九个月十六天,据老夫的记忆,你还没有对任何一个先生说过‘你不知道’这四个字。”

神歆的微笑在那时候僵了一下,重复了一边:“我不知道。”

龙太医这一回是缓缓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神歆微笑得很苦,“我难道没有‘不知道’的权力?”她重复了一遍,“我只知道,他人回了开封,然后就不见了。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了这样的医术。”她咳了几声,“先生纵然是追问,神歆据实回答,不知便是不知。”

龙太医的目中陡然暴出精锐已极的亮光,“你不知,那你竟然没有想过要弄清楚?”

神歆的眼神是厌倦,“先生,我们名医山庄,救的是人命,看重的是道义,救死扶伤是本分,若先生要我去治病救人,神歆自然责不容贷,但是,先生若是为了名声之争,恕神歆无力,没有精神为这等事情去计较细微末节,计较长短。”她真的不明白,岐阳的医术出乎寻常得好,和名医山庄有什么关系?他的存在,会撼动到名医山庄什么吗?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她是不该带岐阳回名医山庄的,似乎,她那一时的决定,给岐阳带来了一种不祥的阴影。

她只是想救人,难道她是错的?难道先生们希望的不仅仅是救人,而是永远的江湖第一?江湖第一名家,第一救人之所?第一——可以对人的生命生杀予夺?绝对的“神”的地方?因为岐阳居然触犯了神的神力,居然分散了神的神力,所以——不可原谅?

这是不公平的,神歆不能说他们错了,但是,这是不公平的。

这是不对的。

这是不对的,你并没有看见,岐阳他要赶来救人的时候,那样的眼神,那种真心实意的关心,他不是会争权夺利的人,更从来没有想过,要夺走名医山庄的一切。

岐阳,这是不对的,是不是?

我不是故意要相信你,而是,我知道,我清清楚楚地知道,你不是这种人。

她心里想着,这是不对的时候,龙太医森然道:“你可知,名医山庄一庄二百余人,一年的开支全部出自于江湖惠济,假若名医山庄失去这医术第一,救人第一的名号,还会有多少人认定名医山庄存在的价值?你可知,庄里会有什么反应,什么后果?庄里多少人是靠着制药采药而生,他们谋生的本事几乎没有,就只会帮着名医山庄制药,你又知道,名医山庄多种灵丹不可外传,所以他们所会的只不过是零星片断,又不能成制药之手艺。一旦山庄失去名誉,你可知道,受到影响的又是多少人?”

神歆怔了一怔,“所以在岐阳没有危及山庄安全之前,必须——”

“必须保证,他不会危及名医山庄的名誉,不会用他的医术,出来救人,不会扬名,不会——显身。”龙太医拄着拐杖站着,神歆错觉地看见他目中闪过的一丝阴凉之意,突然全身都冷了。

“你必须调查清楚,岐阳是什么来历,然后,你要确定,他不会影响名医山庄的名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龙太医居然是这样说的。

神歆陡然睁大了眼睛,“先生,你的意思?”

龙太医冷冷地道:“我的意思,你很明白。”

杀——人——神歆蔼然的笑容一再失色之后,终于彻底破裂,“我一点也不明白。”她一贯纤白秀气的手掌紧紧地握了起来,握得很紧,“先生训练我,难道,不是为了——救人吗?”

龙太医的眼睛微微眯起,“救人之法,杀人之法,本就是翻手,覆手。”他冷冷地道,“你这么聪明,又如此有‘见地’,难道你就想不明白?”

神歆瞪大眼睛,看着龙太医,这个她十九年来,一直以为严肃正义的老人——是她太天真,不知道世事疾苦,金钱的重要,还是——极善之后,必要有极恶,来为之支持,否则,善良就没有依靠?还是——他们都错了,即使人活下去需要钱,也决不可以用别人的性命、用这样的手段来争取——

“你胸口的伤始终未好,不利你处理此事,”龙太医袖袍一拂,将神歆抓了过来,砰然数指点在她背上胸前,神歆心头一热,一口淤血咳了出来,数十日拖延不好的伤势痊愈,只听龙太医冷冷地道,“我不仅治好你的伤,连同我五年的功力一并传给了你,你要记住,你是名医山庄的人,就要做名医山庄的事。”

神歆僵硬地看着他,她突然发现,那种和蔼安详的境界,突然之间,离她好远好远了,她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抿起了嘴角,做成的,是一个怪异的表情。

——+※+——

“圣香少爷,外面有一位姑娘——”

丞相府。

圣香的书房。

圣香正在看他的闲书,看“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看得摇头晃脑,不亦乐乎,正在幻想眼前有一位绝代佳人,突然听到有位姑娘来找,不仅大喜,“快请快请。”他在心里自吹自擂了一番,原来自己是这样有先知之明,知道有佳人到,先读佳词。

“圣香公子。”来人语音平静,衣袂不飘。

圣香抬头一看,大为失望,干笑一声,“神歆?”他幻想得进来一个秋水为姿月为神的绝色,神歆她当然也不是美,她干净清爽,整整齐齐,但却不是女人娇柔动人的美,她就是像岐阳说的,像个尼姑!圣香干笑之间,心里已经不知把岐阳赞了多少遍,崇拜他有这样的头脑,想出一个这样妥帖的词,来形容眼前这个女子。

不过,失望归失望,圣香是欣赏神歆的,她是一个真正值得尊重的女人,虽然——她家里那一帮老头有点神经不太正常,但是,养得出这样一个徒弟,算是名医山庄的大幸——圣香也偶尔兴致来了走走江湖,名医山庄他是去过的,也和龙太医下过棋聊过天,虽然他一向擅长给人留下好印象,在名医山庄也不例外,但这一帮老头的变态之处,他却也是留下深刻印象。

神歆看着圣香,圣香还是老样子,一张玲珑脸,做的全是不正经的事情,难得坐在书房里看书,看的又是这样的无聊书,不禁好笑,也不知道圣香要把一颗玲珑心丢在哪里才合适,想笑,笑意到了唇边,便变了质,成了苦的。

圣香溜了她一眼,眼神鬼鬼的,嘻嘻一笑,“难道你又是来问我岐阳哪里去了?”他拿起书对着自己扇了几下,忧雅地靠着沉香乌木椅,“我不知道。”

神歆摇了摇头,“我不是来问你他到哪里去了。”她眼里有厌倦之色,“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躲,我累了。”她看着圣香,重重吐出一口气,“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圣香让出椅子,非常绅士,“当然可以,你坐。”他挥手让丫环侍仆出去,一跳跳上桌子,“你早就该累了。”他笑嘻嘻地说。

神歆也不矫情,在椅子上坐下,眼神里都是倦意,她有一刻没有说话。

圣香也就闭嘴,自顾自东张西望。

过了一会儿,神歆才开口:“他去了哪里,你知道的。”她播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他是生气了。”

圣香嘿嘿一笑,“他可是难得生气的。”拿起书又扇扇,他闲闲地道,“我认识他五六年,还没看他真正生气过,你们那窝老头真的惹恼了他,危险危险,厉害厉害。”

“他——”神歆低下头,算是笑了笑, “圣香公子——”

“停!”圣香“啪”的一记把书合上,“你既然来这里找我,就是真心当我是朋友,叫圣香,不要叫公子。”

神歆真的笑了一下,“圣香。”

“有进步,”圣香伸手向书房那边一引,一杯热茶临空而来,“喝茶。”他补了一句,“这是丫头刚才端给我的,我没喝,里头应该有不少好东西,你是大夫,闻得出来的。”

神歆点头,那茶里面各种药材,都是清润温和之物,她自然清楚,“临空摄物?”她低笑,这一门功夫,她可还没有完全练成,当初练,是为了救人,是因为被要求,所以非练不可,现在,她却失去了这份心情。

圣香笑眯眯的,“当然,”他眼睛转了转,“你不是来找岐阳,难道,是来和我谈岐阳?”

神歆笑了笑,“我只是想问,他是不是永远不回来了?”她低声问,假若,他永远失踪,那有多好?她就根本不必烦恼。

“哇,”圣香哇哇叫起来,“你这是绕着弯儿在套我的话?他回不回来,我怎么知道?女人啊女人,真是没有良心,枉费他对你这么好,临走之前还交待我——”圣香似真似假地发现说漏了嘴,不禁一张脸变成怪脸,嘻嘻一笑,拿起刚才那本书挡在面前,假装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神歆却是早就知道他是必然知道岐阳的行踪,听了也不惊讶,淡淡一笑,“交待你什么?”

圣香放下书,笑眯眯地道:“交待我,如果你会来找我,要对你特别好些,哈哈。”他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明显胡说八道。

“我不想找到他,我只是想,假如你知道他的行踪,记得通知他一声,叫他不要再回来了。”神歆七分厌倦地道,“名医山庄的人——不希望他再出现在江湖上。”她说得很明显,也不希望掩饰什么,“先生希望我——杀了他。”

圣香一点也不惊讶,笑嘻嘻地道:“我见了你家老头,就知道迟早有这样一天的,不是岐阳,也会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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