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78-道路与梦想-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就是。有什么事情吗?”
“想买投影机和录像机。”
“哦,您戴皮帽子是……?”
“引起你的注意啊。你看排队的有那么多人,啥时能轮到我?”
就这样,我认识了陈宇光。按陈宇光的货单,我安排秘书给他办了提货手续。谈话之中得知,他还有两个弟弟宇安、宇建,公司位于成都,卖羊毛衫起家,后改为经营电器。
随后,陈先生差不多每个礼拜来一次,带着一张十几万限额的支票,开过提货单便即刻赶到展销中心位于广州的仓库提货。
一天,接近下班时间。一个男子跌跌撞撞走进销售展厅,头额还缠裹着绷带。我迎过去,却不想竟是陈宇光,绷带上滴渗着血痕、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我吃了一惊:“陈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从广州打的过来,在东莞车翻了,受了伤。到医院包扎了一下又租了一辆车赶过来。”
“你这不是玩命嘛。休息好再赚钱,不至于休息两天生意就没了啊。”
“我实话跟你说,我这儿是空手道,拿的是客户的钱,我应承说款到给货。如果不能马上到你这里拿到提货单,再返回广州仓库提货,我就露馅了。”
“哦,明白了,我让秘书办手续……”
一个星期之后,再次见到陈宇光,额头上的绷带换上了创可贴。
我请吃饭。饭桌上,我问:“设备、机器在我的仓库里,客户怎会把支票交给你呢?”
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呵呵,这还不简单,你的仓库就是我的仓库啊。”
“……?”
“我领着客户去看你展销中心的仓库。”
“这又怎么样?”
“嘿嘿,你们仓库负责提货的两个小女孩被我两包天府花生就搞熟了,再夸奖她们打扮得像模特,女孩经不起这么夸奖呀……你可不要批评她们,我告诉她们说,‘如果我领着客户看货,你们就问,‘陈老板,你这么多货什么时候取走啊。’呵呵,可不要批评她们。你王石还有虚荣心呢。何况小姑娘,呵呵……”
我也笑了起来。这个勤快狡黠的狐狸!
1985年春节,一天清早。门突然响了,“当、当……”
谁会在这么早的时候拜年?
打开门,是陈宇光,手上提着一个公文皮箱和一个塑料提兜。
“这么早拜年?太太和女儿还在睡觉呢,轻点声……坐吧。”
陈先生把皮箱平放到玻璃茶几上,“嗒、嗒”两声打开,10元一张,一捆捆整齐码好,簇新簇新的一箱钱。
“今年做生意赚了30万,都是和贵公司做的,没有其他意思,表示一下心意。”
“你了解我吗?”
“我知道你对钱看得很轻。怕你误会,生意做完了才来表示心意。”
我笑了:“我这个人志向很大,这一箱钱岂能满足我的欲望。”
宇光愣住了,多少有点尴尬。按照他的逻辑,经营过程中送礼是免不了的,看仓库的还需要两包花生打点呢,更何况一家公司的总经理,看他的眼神,似乎是,“是不是嫌钱少了?”
“误会啦。我的志趣在做一番事业。国营公司有国营公司的逻辑,私收生意关系上的礼品可就是受贿。我要是要钱的话,早就干个体了。和你合作不是要私下获取你的好处,你帮助我们销售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新的一年,我们继续合作。你最让我感动的,就是你受了伤也要赶到深圳换取货单,你看重的是经营中的信用,这也是我看重的。一诺千金!”
他笑了,“这一袋里的冬虫夏草和天府花生留下来吧。”
“冬虫夏草拿走,天府花生留下,免得拿去收买仓库提货员。”
第一章 红与黑(1983~1987)老鼠与老猫的游戏
1985年,国家对计划外外汇做了新的规定:冻结企业手中的外汇,国家银行以官价收购,企业银行里留存着同等数量的外汇额度,企业获得允许使用时再用官方的价格买回外汇。在冻结外汇时,展销中心的账户上还有800万美元,官方以1∶2。8买回,批准使用时再按当时的官价赎回。这一严格得近似苛刻的外汇管理,使调汇成本上升,同时隐藏着人民币贬值带来的风险。另一方面,地下调汇市场异常活跃。
一天晚餐时间。我正在海丰苑大厦一楼的一间理发店理发。
躺在理发椅上,腮帮子涂满了肥皂沫,理发师手握亮闪闪的剃刀,仔细地为我刮着胡须。透过理发师脑袋和肩膀之间的空隙,我注视着高挂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
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新华社消息:中国人民银行宣布:人民币同美元汇率贬值18%,从1美元兑2。8元人民币贬值1美元兑3。3元人民币。”哧喇,我觉的脖颈上如同被割了一刀!现在要赎回800万美元要用1∶3。3汇价,仅此一项直接账面损失就有400万,而去年全年利润也就是500多万啊!
外部环境变幻莫测,公司内部也出现了问题,这就是展销中心和深圳特区发展公司的矛盾。
事情源于1984年夏天,深圳特区发展公司决定兴建高达165。3米的特区发展大厦,钢结构、玻璃幕墙,由美国C。R。S设计公司设计。投资贷款来自日本北海道拓殖银行。
一年后,还款期到了,特发总部财务上却没有多少外汇。怎么办呢?财务告诉孙凯峰总经理,展销中心在中国银行里有800万美元额度。
我被召进特发公司孙凯峰总经理办公室。
“王石啊,这一段表现很不错,准备把你调到总公司当副总。你也知道发展大厦需付贷款的首期,你那800万额度先调拨给总公司吧。”孙总慢斯条理,控制着局面。
“我要是不同意调呢?”我那意思是既不同意上调总部,也不同意无偿划拨800万美元额度。在展销中心困难的时候,将800万美元额度调走无疑是雪上加霜,我再“高升”离开,这公司的气数就尽了。
“你不同意调拨有用吗?”孙总不动声色,“先把你调离,新上任老总第一件事就是划拨800万额度。”
“只要我一天是法人代表,就一天不同意调拨外汇。”
两个礼拜后,一纸通知到了我的手中,通知我参加深圳党校处级培训班第四期,为期一个月。我没有理会,公司正处在动荡之中:裁人后遗症、推销积压电器、融通外汇指标、银行贷款延期、广州、北京展销会。此时,我怎能离开?
一个月过去了。又接到一个通知:参加深圳党校处级培训班第五期,为期一个月。我勉强去党校报到,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开学典礼。第三天开溜回到展销中心。
我面对的是特发的一纸新任命:鉴于王石同志参加党校学习,撤销其展销中心经理职务,任命欣大同为展销中心经理。我没有再回党校学习,而是继续主持工作,新任命的老总也没有露头。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特发总办的彭国华把我和孙总的冲突形容为“老鼠同老猫的捉迷藏游戏”。
为了防止再发生类似的变故,我找到张西甫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在科学仪器科的基础上创建新一代企业有限公司,由张西甫任总经理,王石兼副总经理。从行政上,展销中心归属新一代公司。这样,中心与特发总部就隔着特发贸易公司和新一代公司两个层次,有点“山高皇帝远”了。
老鼠与老猫的游戏
继续着。
800万美元额度仍属展销中心。但中国银行获得特发公司的通知:不经特发的同意,下属的展销中心不得动用800万额度。
第二章 喧哗与骚动(1988~1994)做最规范的企业
深圳现代科仪中心的名字只用了一年,更名为“深圳现代企业有限公司”(英文字母缩写MEC)。
1988年3月1日,深圳市政府发出红头文件:赛格集团、城建开发集团、物资总公司、石化总公司等6家大型国营企业实行股份化。
深圳现代企业有限公司全力以赴进行股份化筹备的推进。
新成立的股份化筹备小组招聘了三位秀才:清华大学青年教师孙路、来自武汉的青年干部李杰和西南财大研究生冯佳。孙路负责文件起草和宣讲,李杰负责同各职能部门的联络协调,冯佳则扮演智囊及吸收社会资金。
看着三位新鲜面孔围着我团团转,总部的老职员自然看不惯,销售部经理詹宏祥公开表示藐视:“别看他们忙活儿,赚钱还得靠销售部。”一些老职员在一起议论时,更干脆称三位秀才为“老板身边的三位‘公公’”。
“我们在一线搞产业化,搞散件组装,搞融资,搞贸易推销,怎么突然冒出来三位‘公公’鼓唇弄舌,安的什么心?”员工对股份化改制的抵触情绪逐渐显现。
作为国营公司,即使是特区新建立的企业,员工仍不愿放弃旱涝保收的“大锅饭”和“铁饭碗”。老员工推荐了詹宏祥、高建明为代表向我摊牌:“公司股份化改革完成了就不是终身制了,我们突然失去了靠山,要是被公司开除了不得上街要饭?干脆把这几年赚的钱分光,之后,你怎么做都行。”接着,在召集的老员工座谈会上,有人发出了“先于股改进行住宅私有化”的呼声。
根据蛇口中华会计事务所的审计报告(截至1988年10月),万科净资产为1
300万元。
其中住宅资产占了500万,如果把这部分资产分了,公司资产将缩小近1/2,不利于增资扩股。我自然不会妥协。
通过轰炸式的宣讲、恳谈会等形式进行解释说服后,尽管仍旧有些老员工持不同看法,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公司进行股改。
在顾问公司香港新鸿基证券的指导下,公司反复酌协,经过17次修改,招股通函最终定稿。
对招股通函上公司要遵循“规范、透明、守法”的条款,管理层进行了热烈的争论。遵守还是不遵守?多数认为:在不规范市场的现实下,大多数企业不规范,我们规范无疑束缚自己的手脚,死路一条,所以,不能一味书呆子气地对规范化动真格;作为少数派,我坚持:同过去决裂,走规范化的道路,可能有走不通的风险,但将来市场规范了,我们不仅能继续生存下去,还会处在一个制高点,走在前头成为标兵榜样。
“我们最初靠贸易起家,在开放之初的深圳,搞贸易往往需要搞关系、倒批文,钻政策和法律的空子。公司要发展,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再走老路,从现在开始就要规范。中国要进入市场经济,规范是必不可少的前提。我们力图按照国际上通行的惯例来做。从谋求股份制改造开始,我们就需要把规范化放在核心的地位。要做中国最规范的企业。”
熬夜至凌晨两点钟,规范化的专题会还在进行。我突然问孙路:“孙路啊,你们这几个秀才还真得琢磨琢磨,今天做的方案,10年、20年以后,能不能继续下去,还有没有意义?”
此时此刻,我舒展一下疲劳的身体,兴奋的大脑里飘荡着一面旗帜,一面创新企业的旗帜,领跑在创新改革的大路上,飘啊,飘啊……
接下来,是向市府体改办公室提交股改报告。随后,金田和原野两家企业也递交了股份化改造的申请。
体制改革办公室很兴奋:终于有响应股份化号召的国营企业了。
第二章 喧哗与骚动(1988~1994)联姻前的离婚合同
1988年,伴随着股改的成功,万科的业务也节节上升。
这一年,万科与众多外资公司成立了新的合作项目。而在所有的加工项目中,重点是与总部在美国费城的富兰克林铸币公司合办的精品车模加工厂,位于深圳水贝工业区14栋的6层工业厂房是万科为开展这一工业项目购置的物业。
当时,万科为吸引投资项目,开始在美国的《时代》、《读者文摘》等英文刊物上登招商广告。美国富兰克林铸币公司看到英文广告,同万科取得联系。
通过富兰克林铸币公司的宣传册,我感觉到这是一家专业性很强的金属、陶瓷礼品制造公司,一般香港的来料加工厂同其生产的规模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我感到,这个合作机会是个“金娃娃”,要抱住不放。
最先同万科接触的是位名为Peter的香港人,两个星期后对方换了个美籍德国人。一个月之后继续谈判,又换了一位美籍日裔小个子的陌生面孔。一个星期后,一位律师又接过手,美籍犹太人。签合同时,真正的老板,一位美籍爱尔兰人才出现。
开始,我没太注意富兰克林的谈判代表的变换情况。随着谈判的深入,我才开始理解频繁更换谈判人员的含义。谈判代表的选派是根据流水作业法来制定的,有规律可寻:首先来的香港人,是一位中国大陆通,负责对万科能力及潜力的评估;德国人来谈工艺流程设计,产品组装的工序环节卡到以“秒”为单位;日裔小个子是位工艺产品成本控制师,计算每件产品加工费的最经济支出;犹太律师来了,不是谈怎么保障合同执行,而是探讨终止合同时的双方义务和责任的详细条款—甚至包括厂房内的一扇玻璃更换后,结束合作时这扇玻璃窗是否恢复到原状这样的细节。
谈判终于结束。签合同时,发现一摞合同文本比招股说明书还厚。负责起草的是美国一家法律事务驻香港公司,仅律师费一项,富兰克林就支付了300万港币。我心想:花这么多钱调查万科,还不如把钱直接给万科,能做多少事啊!
此时我才体会到:同富兰克林合作,赚钱固然重要,但从方法论上,学习对方的人才组合、严谨的工作方式、强调效率的做法、尊重法律的商业精神更具有价值。
从此,万科与合作伙伴签署的合作文本也变得厚了起来。
“你们的合作手续是不是太烦琐了?”许多合作者不理解。最不理解的还是合作文本中的“离婚”条款。对方没有我们这样的经历,很生气:还没开始合作呢,怎么就开始考虑分手的事?什么意思啊?太像犹太人了。
富兰克林合同上对万科有很苛刻的约束,做不到将受到如何如何的惩罚。我有些担心万科履行合同的能力。
事实上,担心是多余的。负责此项目的赵晓峰团队尽心尽责,超水平发挥;而且,尽管合同条款非常苛刻,但在具体执行合同中,富兰克林仍在合同的执行上把握着一定的弹性。
在和富兰克林合作的过程,也是万科进一步学习国际化,学习严谨的思维方式和规范化工作方法的过程。
第二章 喧哗与骚动(1988~1994)昂贵的地产行业入场券
1988年的深圳,开发房地产的门槛比现在还高:非建筑行业的企业要想进入房地产开发必须通过招投标,拿到土地才批给单项开发权。
11月,万科参加了威登别墅地块的土地拍卖。
竟投开始,价格一路飙升。最后只剩下万科同另外一家轮流叫价,互不相让,进入白热化。如果不是举牌者主动出价,拍卖官会按50万元升幅叫价。万科是志在必夺!如果对方也是呢?不免暗暗叫苦。对方再次举牌,拍卖官一次叫价、两次叫价,咦,杨海生怎么不举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