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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没有语言的生活-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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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出再也不愿活下去的哭叫。云秀的下身在被盖下很痛苦地摆动,启屋感到一股热流沿
着腿根喷到了他的手上。启屋的手慢慢麻木不仁,机械地掰着云秀的大腿。像是过了一
个漫长的季节,启屋突然听到石破天惊的啼哭。接生婆像一捆散架的柴歪坐一旁,气喘
咻咻地说总算生下来了。
    步履踉跄的满库,扑向门角那个先云秀而到的妇人。满库见妇人满脸憔悴,肚子已
经瘪了下去。满库说生了,你生过了。满库正要往婴儿的脸上凑时,感到妇人的身旁,
射出一道凶狠的目光。满库想搞错了,便抬起脸来看接生婆的门洞。启屋抱出一串哭声,
说你的公子在这里。满库从地面弹起来,双手抢过婴孩,说是个公子,是个公子!满库
开怀大笑,把婴孩抱到了晨光初露的天空下,细心地端详着。秋风把婴孩的哭声卷走,
早晨因为婴孩的哭喊显得生动。满库在晨光里大声地叫着,我要重赏接生婆。
    启屋把目光从满库的身上收回来,启屋看到妇人头发蓬松,头低垂着偎在婴儿的脸
上。妇人的丈夫只剩下一副骨架,没有肉的脸面凸出一双洞穴似的大眼仇视着启屋。妇
人和丈夫的破衣烂衫在风中游说悲凉,秋天的寒意最先降落到他们的身上。启屋对着那
双仇恨的目光说,那不是我的仔,你别要恨我。丈夫的目光瞬间松弛和暖。丈夫说我们
等了一夜,没有人给我们接生,我家的生了个死的。接生婆嫌我们没有银子冲喜,她不
接生。妇人昂起蓬松的头,启屋觉得妇人似曾相识。妇人的脸面此刻如一张白纸呈现在
启屋眼前,仿佛来自启屋记忆的深处。启屋说你是不是花银的妹,你是不是姓花。妇人
摇了摇头,目光重又落到怀中婴儿的脸上。
    云秀的担架出了接生婆的门洞,云秀侧过脸望一眼门角的妇人和丈夫,像望见一堆
枫树疙瘩,哭喊没有了,手上却有了婴儿。启屋说他们生了个死胎,他们手上的仔已经
冰冷了。那个女的才真正地长得像从前的老板娘。云秀说像我不像?启屋说像。启屋听
到云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云秀的叹息像秋天的树叶,落在妇人和丈夫的视线内。
    大铁锅架在染坊门口,冒着蓝色的热气,染布人的身影不真实地在雾气中晃动。一
匹白布堆在锅的左边,布的一头浸到了铁锅里。一匹布就像一条吸水的长龙。有人拿着
木叉把染蓝的布头捞起来,递到右边启屋的手里。启屋双手接过蓝黑的布头,像牵着一
张纸慢慢地后退,舞叉的像挥毫的书生,把白布一截一截地染蓝,然后又被启屋拉出铁
锅。云秀从窗口看出去,发现这是一匹特别长的布。满库站在灶边指手划脚,认真地审
视着每一道染布的工序。风从屋角扫过来,热气刮成一团,然后低伏地面弥漫。云秀闻
到了屋角那株桂花的清香,云秀想孩儿的名字就叫桂生算了。云秀看见满库扬起手对着
那些冲他而去的热气扇。启屋站在明净的画面里,那些布上的蓝靛水浸脏了他的双手,
染料直流到他的胳膊肘。启屋的鼻尖和下巴都涂满了蓝靛,像一个戏里的丑角。
    白布全变成了蓝布,堆在启屋的脚尖前,要等布干了再染第二道。满库对着启屋说,
你去把云秀的那些旧衣服要来染一染,将就锅里的染料。启屋的双脚从布堆里拔出来,
踩出一串蓝色的脚印。
    启屋像一个幽灵跨进云秀的房门。云秀看见启屋露在衣裤外面的皮肉都变成了蓝色,
只有脸上不时闪出白眼仁。云秀说要染的衣服都搁在木箱上,你去抱吧。启屋擦着云秀
往木箱边走,在云秀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启屋说我想抱你。云秀哟地叫喊一声,云秀说
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人。启屋说我不是好人?是谁抬你去找接生婆,是谁用手帮忙你
生孩子?云秀说你的手从那时起就不老实了。不,也许是花银还在的时候,你的手就不
老实了。我问你,你为什么在满库下地干活的时候去找花银?启屋嘿嘿地笑了两声。云
秀说你还剩下牙齿是白的。启屋把衣服抱起来,有几件内衣没抱住,飘落地上。云秀把
内衣捡起来,塞在启屋的下巴底下。启屋抽了抽鼻子说,你怎么把你的内衣塞在我的下
巴底下,脏。启屋用下巴把内衣压在衣堆上,朝门外退去。云秀说启屋,我给娃仔取名
桂生,你说好不好?桂花的桂字。启屋说不好,桂生,你是在桂树下怀的这个娃仔吗?
要在桂树下怀的,才能取这个名字。等下一个娃仔吧。云秀说你是个妖精。
    启屋沿着那串蓝脚印返回染坊,满库说你动作怎么这么慢,看你摇摆摇摆摆的样子,
像只母鸭。启屋只是嘿嘿地于笑。满库觉得启屋的那排白牙在蓝脸上露出来,像白亮的
刀刃。
    几天之后,满库突然发现了云秀那条染有指印的裤子。满斗端着木盆进屋,说要妈
的衣服去洗。云秀从床上抓了一卷衣服塞到木盆里。满库的目光落在盆沿,像发现了什
么,从木盆里拎起了那条裤子。满库说这是谁的爪子印?云秀说不是爪子印,是我不小
心碰到了蓝靛。满库双手把裤子绷直,递到云秀的面前。满库说难道是狗抓的吗?你看
上面,连指纹都清清楚楚。现在是正午,天气却是黄昏的那种颜色,云秀在阴郁的天气
里满脸灿烂。云秀说我没有被人捏过,这裤子是花银留下来的,说不定是别人捏花银留
下的印子。满库说这是新的印子,花银是规矩人。云秀说你怎么知道花银规矩。花银死
的那个午后,启屋为什么去串门?启屋为什么单等你下地了他才去串门?她规矩她会把
满斗给启屋抱吗?说不定启屋在她奶子上还捏了几把,只是当时启屋没有染布,所以没
留下印子。满库说你整天胡思乱想,怪不得娃仔不像我也不像花银。云秀说娃仔是我生
的,像我就得了,又不是花银所生,为什么要像花银?满库说我一直都把你当花银来看。
云秀说既然你把我当花银,为什么不让我学花银的样子给别人捏几把。满库说放肆!如
果花银真有那种事,这一点我不要你向她学。何况花银没有那种事。满库像愤怒的狗,
龇牙咧嘴地跳跃。满库把那条裤子砸在桂生的头上,对着地上的木盆端了一脚。满斗不
知什么时候退出了房间。云秀说你想捂死桂生吗?云秀向桂生靠过去,云秀和满库突然
听到一声遥远的惊哭。满库和云秀都认为是桂生哭闹,但云秀揭开那条裤子一看,桂生
仍安稳地睡在被窝里。而那哭声却愈来愈强烈地在秋天的高空里飘荡,搅动着阴郁的气
息。满库说那条狗又生仔了。云秀知道满库是指大均,大均的第五个孩子降生了。云秀
看见满库急不可待地跨出门槛。云秀听到满库的衣襟下落出一句话来。满库说谁跟你好,
我砍断他的手。满库的衣襟摆了出去,话却在房间里萦绕了许久。
    满库依然在回忆里。满库面对满斗控诉大均的罪恶,那些多年来的烟雾,不停地从
满库的嘴里吐出来。染布业如资历深厚的枫叶,灿烂一时之后,几个月之间便凋敝了。
染缸和染锅如旱地的桔井,饥饿地张开嘴,有许多蓝色的硬块结在锅沿。旱灾之年禾苗
如稀黄的头发,人们猛然认识到吃比穿重要。雇工们看不到染布业的前景,纷纷走出染
坊走出满库的回忆。现在满库只对着满斗一人倾诉。满库问你妈呢?满斗。满斗说妈在
房间里喂奶。满斗看见爹站起来,找妈去了。
    云秀在时间运算上出了差错。云秀想满库会像所有的夜晚一样,把事情对满斗讲完
才回房间,但满库却提前回了。云秀踏进房门,看见满库笔挺地站在灯影里,神色有些
慌乱。满库说你去哪里来?声音铁板一样冰冷。云秀说我厨屎去了。满库说厨屎怎么去
了那么久?你是不是在桂花树下厨屎,傍晚的时候我看见启屋回来了。你问他没有?他
去哪里混饭吃去了。云秀说你小声点,不要吵醒桂生。云秀向桂生凑过去,想给桂生把
尿。云秀拉开被窝,看见桂生的脸变了颜色,像一团黑夜里的暗影。云秀感到一切声音
都摹然沉寂,只有一声炸雷从头劈到脚底板。
    竹条准时地落在云秀的屁股上,云秀感到火烧似地痛。云秀没有哭。云秀转过脸来,
看见满库手里的竹条在自己身上起落,衣裤上的尘土在竹条的打击下浮动在灯影里。云
秀像是麻木了,竹条抽打的地方似乎与她无关。云秀的眼睛如两眼枯井,幽深得叫满库
害怕。满库说你这个骚货,只顾自己去野,你野够了,娃仔你不管,你还我的娃仔来。
云秀像一根霜打的蔫草,跌倒在床前。云秀有气无力地说都怪我,都怪我,娃仔被捂死
了。满库越抽越狠,但始终听不到云秀的辩白和哭泣。满库最后选择云秀的腹部踹了一
脚。云秀猪似地嚎了一声,声音尖利而短促。云秀说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我又怀了,
我再给你生一个。满库对准云秀腹部又踹了一脚,满库说你怀的不是我的孩子。一阵痛
楚弥漫全身,云秀感到这痛来自身体的内部。云秀像一只断骨的狗,缩成一团,腹部压
着地面。满库听不到云秀哭嚎,徒然地放下竹条,跌坐地面,大声哭泣。满库说仔啊,
你真的死了吗?云秀说仔是被花银害的,因为仔长得不像花银。云秀的声音被满库浩浩
荡荡的哭泣淹没了。
    满库的鼾声像枯萎的花朵,常常在半夜里飘落。满库夜半惊醒是因为心头有病。满
库的病因来自大均。大均挑盐发迹,如今雇了十几个挑夫,成为盐王。大均在满库屋边
的旧屋基上开始营建新的房屋。白日里大均和他的儿于们把木头凿得乒乒乓乓响。大均
起屋的声音和挑夫们盐道上的脚步声,常常雄赳赳地走进满库的梦里。这些声音叫满库
日夜不宁。户外传来狗暖昧的狂叫,风中传递着春天湿润的气息。桂生死后,床上没有
闹嚷平静如水。满库想用夫妻间的事情排遣寂寞的长夜。云秀已完全适应了这个房间,
像见多识广的妇人依然沉睡在梦里,不为满库的勾引所动。满库骑到云秀的身上,云秀
厌恶地推开满库。云秀说你想压坏我的孩子吗?满库说压不坏,花银怀满斗的时候,我
们一天也没中断夫妻间的事情。云秀说难怪你们养了个痴呆的儿子。你总是花银花银的,
我还不如一个死人吗?今夜我倒要问清楚,你为什么那么怀念花银?说清楚了你就上来。
满库说人要讲良心,我的今天包括你的今天都是花银给的,我怎么不怀念她?染坊、钱
财、屋顶上的瓦,这一切都是因为花银的死,我才得到。云秀说染坊不是没用了吗?房
屋不是被风雨蚀坏了吗?她给你挣来了,最后你又失去了。你把她忘了你的病才好,你
才有你自己的东西。满库索然无味。云秀嘴里飞出的那些虫子,钻进满库的鼻孔耳朵嘴
巴,直钻进他的骨髓。
    内忧外困的满库在天麻亮的时候,又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凿木声。满库滚下床提着斧
头扑出大门。满库还没有完全适应朦胧的光线,被石头绊了一跤。满库像一只快要炸开
的炮仗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大均家屋基的边缘,满库看见大均家起早贪黑的成员,像几
堆黑铁骑在木头上。满库说断手,你不要在这里起房子,你这房子是答应给我了的。满
库看见大均的头依然低垂着,锤子敲击着木头。大均说我答应给你房子,你拆走了,但
我没有答应给你屋基。满库听出这话很硬。满库高扬斧头,对准一根柱头砍了一斧。霎
时间其余的声音都停住了。虽然天还未大亮,满库也感觉到那几堆黑铁的愤怒,包括捡
木渣的只有几岁的大均的四仔,也昂起头颅,望着他闪亮的斧口。满库觉出自己的势单
力薄,知趣地走出大均的视线。满库觉得自己像个孩童般弱小,双腿不听使唤地抖动。
满库看见满斗的头从家门冒出来,又缩了回去。满库在心底里骂了一声脏话:操你祖宗。
    太阳升了丈高,像一团血色的嫩肉,草木在阳光下伸展腰肢。云秀看见窗外十分红
火了,才爬起来。云秀走到阳光下梳理她的头发,那把木梳因阳光照射,红光闪闪,梳
子上沾满了云秀的头垢。花银已经从梳子上退出。云秀听到咋的一声,木梳断了几根齿,
像老人缺牙的大嘴,在她的头上啃来啃去。有几只虫子从云秀的眼前飞过,翅膀上还沾
着细微的露水。虫子嗡嗡地绕着圈子,最后沉入门前的树丛。云秀在梳理头发的时刻,
突然理解了大均发迹的真正原因。云秀感到自己十分虚弱,梳子在头发里磕磕绊绊,连
梳头的力气都快没了。云秀想或许是没盐吃的缘故,全身有些浮肿。云秀胡乱地把头发
挽在头上。这时,云秀看见一个瘦长的年轻人,在阳光下朝自己来。年轻人的身板被初
升的阳光照耀着,影子像竹竿一样打在云秀的身上。云秀看清来人是大均的大仔,他的
嘴角已经有了一层细毛。云秀想问他来找谁,未及开口,便被他扳倒在屋檐下。云秀像
一头肥猪行动不便,怎么也喊不出声来,嘴巴被他用手捏着。从大仔的指缝间偶尔漏出
几丝尖叫,把满斗从屋里唤出来。云秀用绝望的眼神望着满斗,云秀暗示满斗门边有一
把斧头,满斗没有领会。云秀从大仔的身下扬起手来,朝门边指了指。满斗以为是叫他
走开。满斗嘿嘿地干笑着,返身进了大门。满斗的身子进去了,头又不甘心地冒出来。
云秀看见满斗咧着嘴笑,口水挂在嘴角。云秀跌入绝望的深渊。云秀眼睛发黑,阳光消
失了,虫子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轰鸣不止。云秀的嘴仍被紧捂着,任凭大均的大仔像一只
狗折磨着她。云秀像独木舟在水的深处,被一个初学驾船的水手操纵着走向绝路。大均
的大仔匆忙地完事,站了起来,说满库砍了我爹的手,我要报仇。说完迎着阳光走开了,
步子大胆从容。云秀无力站起来,云秀看见满斗愉快地跌出大门。云秀问你爹呢?满斗
说爹跟他们吵完架,把斧头放在门口就出去了。不知道去哪里,我没看见爹,我不知道
爹。云秀说你为什么不用斧头?满斗说你要斧头做什么?
    像几年前花银死去的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一样,满库往花家飞奔而来。花安早有准
备地站在楼下,看着奔来的满库倒伏在自己的脚尖前。花安看见满库的身子和身影叠成
一团。花家人不知道满库为什么给花安磕头,纷纷围了上来,女人们站在木楼的回廊上
往下看。花安说你磕头有什么用?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满库说大均的仔把云秀强奸
了,他们是在欺负花家呀。满库说话时,没有抬起头来。满库像一块阳光下的石头,伏
在地上。花家的弟兄们冒出几声怨恨,但像水泡一样僻僻叭叭地炸裂了。花银死去时的
那种仇恨没有形成,弟兄们的怨声显得有气无力。翠娥说叫大家去把大均的仔砍了。满
库说只要你们肯出人,割他的一只手就平我心头之恨了。满库的声音像从地皮传来,召
唤着花家的人。花安拍了拍衣袖,说妇道人家,少惹气怄。当初我叫他杀了大均,他不
听,现在我们怎么好插手。被强奸的毕竟是云秀而不是花银。花安的话音刚落,花家的
人一个个像被抽了筋骨,慢慢地散开了。翠娥看见人群散尽之后,满库仍然伏在地面,
像是要把头长久磕下去的样子。翠娥突然记起自己的女儿,于是在楼上哭泣起来。满库
对于哭泣毫无反应,满库是来要人而不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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